唐门机关无数,一路上都有唐门弟子引路,进了翠屏门,绕过竹林,便到了唐门集市上。此时因已入夜,集市并没有人。
唐门内栽种的树木最多的便是竹熊,这一路走来,经常路上会看到黑白相间的竹熊,从竹林中翻滚出来。憨态可掬,实在惹人喜爱。
孙晚冬随手抱了一只小的在怀中,逗弄着。
引路的那年轻人见她如此喜欢,便道:“夫人若喜欢,可同老夫人讲,兴许老夫高兴,会送一只幼崽给夫人。”
孙晚冬摇了摇头,“竹熊是可爱,可一旦离开赖以生存的环境,必然活不长久,我又怎好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它的生命。”
宋景乐没有说话,他看得出孙晚冬是想刘允了。
众人过了唐门集市,踏上柳色桥,再往前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看到了一座临江而建的五层小楼。
引路人指了指站在楼下一侧的中年人,“几位请随他上楼。”
宋景乐来过几次自然不惊讶,但当孙晚冬和荀月白看到逐渐上升的木梯时,着实吓到了。
中年人笑道:“几位不用惊慌,这是我唐门的机关‘玄天梯’,由机关控制,可自行升降。”
那人说着,向宋景乐点了点,算是打招呼了。
几人上了玄天梯,一直到了顶层才停下来。
玄天梯刚停下,宋景乐便听到了唐老夫人的声音,“宋家小子,你怎么突然来了?”
宋景乐忙迎了上去,向她施礼,“老夫人,我有来叨扰了。”
唐老夫人应着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老妇人名梁秋实,出身山东梁氏,今年已有刘十八岁。她着了身翠玉色长衫,八宝莲纹百褶裙,华发挽成髻,鬓间簪着翠玉簪。虽说脸上笑意盈盈,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唐老夫人扫了眼宋景乐身后,笑眯眯道:“这几位是?”
宋景乐忙向她介绍了几人,并低声向她表明了来意。
唐老夫人多打量了孙晚冬几眼,微微笑道:“这姑娘倒是不错,与我家黎儿挺像。”
她说的黎儿是唐门大小姐唐黎,因性格怪异,至今未嫁。
唐家三男两女,分别是大小姐唐黎,大公子唐惊鸿,二公子唐惊羽,二小姐唐曦,三公子唐棠。
唐黎和宋景乐关系颇好,善于制造各种机关,以及研制毒药。在宋景乐看来,唐黎心中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天地,因别人不能理解,才会觉得她奇怪。
宋景乐听到她这样讲,点了点头,“对啊,晚冬姐姐和唐黎姐姐是有几分像似。”
唐老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孙晚冬的手,“是个不错的姑娘。”
宋景乐撇了撇嘴,“老夫人,你这样不太好吧。你看到晚冬姐姐十分欢喜,也不至于把我晾在一边吧。”
唐老夫人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不见,还是这样?这次既然来了,那就多待几日。”
宋景乐无奈地摊手,“我也想,但是我还有事要做。”
说着,他示意唐老夫人往边上走了走,这才道:“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唐老夫人微微一怔,疑惑道:“他就是你说的要藏在我这里的人?”说着,瞥了一眼那边被荀月白和江寒扶着的司马昀。
宋景乐点头,“这事很是紧要,所以请老夫人一定要帮这个忙。”
唐老夫人见他一脸凝重,眉头微动,想了想说道:“追星弩的事,还没谢你呢。这次的事情,幕后的人既然把唐门也算了进去,那也就是唐门的事,你不用这样。”
宋景乐眉头一挑,忙躬身谢道:“那小子就谢过老夫人了。”
唐老夫人拍了拍他,“大宋安危,跟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这重担,应该我们所有人去承担,而不是谁一个。”
宋景乐点了点头,连忙道谢。
唐老夫人想了想,低声道:“既然人留在我这里,我自然不能就这样让他见人,你先等一会。”
说着,她向一直立在门外的唐惊羽招了招手。
宋景乐进来时,便看到了唐惊羽,但因之前望月楼的事,再加上有唐老夫人在场,两人便也就安分了许多。
唐惊羽进来时,悄悄向宋景乐吐了吐舌头,见唐老夫人看着他,忙正经地站在那里,等待老妇人交代。
唐老夫人让唐惊羽带着司马昀去楼上,她准备些东西就上来。
唐惊羽不敢怠慢,忙跟荀月白和江寒一起带着司马昀去了阁楼。
等众人再下来时,宋景乐看着司马昀和唐惊羽,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他打量了两人半天,又凑近看了看,总觉得身高和眼神似乎有些不协调。
唐老夫人笑呵呵从阁楼走了下来,手中托着个盒子,“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宋景乐思索道:“他们……”
唐老夫人把盒子放到宋景乐手中,笑道:“几年没动手了,还像那么回事。我给他服了唐门秘制的药物,没有解药是不能离开唐门方圆五里之地的。你们五个人进的唐门,总不能出去时少了人,引起别人怀疑。”
说罢,顿了顿,又道:“你们出去后,我会告诉唐门上下,惊羽因与你发生了冲突,被罚春晖崖面壁两个月。”
宋景乐连忙道谢,还真别胡说,唐老夫人考虑的确实周全。
不过,这易容成司马昀的唐惊羽……
唐老夫人见他面露疑惑,解释道:“惊羽会随你们出唐门,到合州后,你们自己走就好,我会让唐棠送他回来。”
唐惊羽一听这话,忙对宋景乐挤眉弄眼。
宋景乐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瘪了瘪嘴。
唐惊羽气急,咬牙切齿道:“祖奶奶,我要跟景乐他们一起去京城,为我兄长报仇!”
宋景乐等人都是一愣,纷纷向唐惊羽看了过去。
唐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落,“胡闹!他们有要紧事,你去做什么!”
宋景乐忙把唐惊羽扯到自己身边,“怎么个情况?”
唐惊羽急赤白脸地指着司马昀,说道:“他是黑莲教的人,是不是?”
宋景乐点头,“对啊,怎么?你和黑莲教的人有仇?”
唐惊羽一听宋景乐承认了,胳膊一抖,追星弩露了出来,对准了司马昀。
宋景乐和孙晚冬一头雾水,黑莲教怎么和唐门又扯上关系了?好像还有深仇大恨……
唐惊羽因为唐老夫人的缘故,不敢太放肆,可那追星箭却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
唐老夫人袖子一拂,“啪”的一声脆响,唐惊羽脸上便红了一片。
“退下去!”
唐惊羽被唐老夫人甩了这一袖子,想到刚才宋景乐和老妇人的对话,这会也清醒了许多,觉得自己刚才确实过于鲁莽,险些误了大事。
宋景乐疑惑道:“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唐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半年前的时候,惊鸿出门游历至应天府,遇到有人在水中投毒。那条河关系着应天府上万条性命,一旦毒扩散,整个应天府便会成为死城。”
说着,她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惊鸿的脾气,他遇到这种事又怎么会袖手旁观,所以出手阻止了。”
宋景乐皱眉,“那些人是黑莲教的?”
唐老夫人点头,“那天夜里有人来偷袭,惊鸿功夫还算不错,可来人功夫实在怪异,双拳难敌四手,惊鸿重伤便借唐门秘药假死,瞒过了他们,可重伤之后至今,他还无法下床。”
宋景乐奇怪道:“那些人既然是为了在水源中下毒,既然有第一次,自然可以再一次,为何却盯着唐大哥不放?”
唐惊羽在旁愤愤道:“那是因为他们的毒药太难制,那毒药里有一味药是中原和江南没有的。大哥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那份独一无二的毒药,便也就没了,所以……”
宋景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唐老夫人道:“惊鸿回来后,我派人去找过凶手,但一直没有任何的线索。惊鸿说过,那些人身上都纹有黑色莲花。那天下毒的人身上是三瓣莲,伤他的则是七瓣莲,应该是按武功高低分的。”
宋景乐看向唐惊羽,“所以你看到司马昀身上有黑莲标记,就想给唐大哥报仇?”
唐惊羽点了点头,往后缩了缩身子。
宋景乐知道他是怕唐老夫人,不过唐大公子这仇嘛……
他向唐惊羽挑了挑眉,“你真想替唐大哥出这口恶气吗?”
唐惊羽脱口而出道:“这是自然,敢伤我兄长,我一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宋景乐笑了起来,唐老夫人无意间给了他一个得力的助手。司马昀既然要留在唐门,那唐惊羽便就代替司马昀的存在,随自己一起回京好了。
他转身向唐老夫人施礼,“老夫人,惊羽就先借我一段时间吧。放心好了,我一定死死地看着他,不让他闯祸。”
唐惊羽皱眉——明明自己就是个闯祸精,还要看着我?
宋景乐白了他一眼——我这是救你脱离苦海。
唐惊羽“哦”了声——这还差不多。
唐老夫人听了宋景乐的话,立刻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你便带着吧。”
宋景乐见她这么轻易就松了口,忙说道:“唐大哥的病,不知道有没有请医半仙看过?”
唐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自然是请过,可你也知道,这人脾气怪的很,大概是我唐门的面子不够大吧。”说着,叹了口气。
宋景乐笑道:“不是唐门的面子不够大,是蜀中的菜太辣,又潮湿,他不怎么喜欢来西南之地。不过,他现在就在合州,我可以给他去信一封,让他来为唐大哥医治。”
唐老夫人一听这话面露喜色,手因激动也有些发抖,“真的?”
宋景乐点头,“比真金还真呢,小子我怎么也不能骗你啊。”
唐老夫人眼睛里光芒闪烁,一把握住宋景乐的手,“这可真是喜事,大喜事!你快告诉我,他的喜好,我好差人去办。”
宋景乐思索了下,道:“他这人喜欢清净点的地方,依我看黑山谷或者别院那边都可以,厨子嘛,请个江南的就可以。”
唐老夫人命人一一记下,末了又向唐惊羽说道:“你小子这次跟宋小公子出去,必须听他的,不可以到处惹祸,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她这话说的甚是严厉,唐惊羽却没有丝毫的怨气,点头就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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