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昀目前而言,还有大用,当然不能死。
王坚让人把他带去隔壁屋子看押,请余枫过来给他医治。
宋景乐忙活了这么久,此刻喉间如火燎一般,王坚早已差人送了茶上来。
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喉咙总算舒服了许多。
宋景乐放下茶盏,向王坚问道:“王大人,粮草的事……”
王坚眉头皱了皱,良久说道:“此事,多谢宋公子仗义相助,但这事关系甚大,老夫劝你还是不要搀和了……”说着,摆了摆手。
宋景乐抬眉间,看到王坚鬓间白霜,微微摇了摇头。
王坚此时却岔开了话题,“司马昀为何不能收监?”
宋景乐道:“司马瞳就是前车之鉴,司马昀现在是人证,他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王坚闻言点了点头,还是自己考虑不周啊。
宋景乐提醒道:“王大人,找出细作此事定要万万小心,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王坚点头,应道:“确实。只是老夫不太明白,为何江湖人会插手军国大事?”
宋景乐叹气,“王大人,不论身在江湖还是朝堂,人都是有野心的。”
王坚觉得他这话倒也没说错,就连城中做乞丐的都想成为帮主,更何况是有财有势的商贾权贵。
宋景乐啜了一口清茶,半晌道:“王大人,关于粮草的事,我知道你有所顾虑,但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不少人,而且也牵扯到了江湖。你虽然可以根据司马昀提供的线索,找出潜藏在军中的奸细,但说到底问题在江湖……”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我既然已经参与,肯定会一查到底,请王大人能准许我彻查,也好给刘大人一个交代。”
王坚唇角动了动,良久抬起眼眸,盯着宋景乐,“老夫可以说,但是难保这件事不会传于他人之耳……”
宋景乐当即立誓,“王大人尽管放心,这事牵涉太重,我自然不会说给无关的人听。”
王坚长叹一声,“这事,司马昀没说谎。”
宋景乐“哦”了声,“那就是说粮草真的出了问题?”
王坚点头,“此事还得从月前说起,当时蒙军到合州不久,攻城不下,便想用谣言来挑拨民心。城中百姓跟随余将军,早就了解了这是敌人使诈,因此并没有出乱子。”
宋景乐细细思索,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会出现粮草的问题?”
王坚摇头,“你刚才也说了,人都是有野心的。这世上的人,有人求财,有人求权,有人求至高无上的武功。”
宋景乐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还好自己只是求有美食。
王坚继续道:“刚开始的时候,军中有三个人先染了毒,起初的时候精神恍惚,嗜睡。城里的军医给他诊治,误以为是受了风寒,便开了些驱寒药。”
“唉……”王坚长长叹气,“谁知道过了两天,他们情况越发严重,最先病了的那几个人,身上冷热交替,毫无半点精神。老夫无奈之下,给先生去了信。”
宋景乐知道,王坚说的先生是指余枫。
他向王坚问道:“那后来呢?”
王坚道:“后来,那几个人病越来越重,军医用了各种办法也无法扼制,而那情形又极像是感染了瘟疫,便把他们隔离了。”
宋景乐若有所思,“既然隔离了,为何后来还出了乱子?”
王坚摇头,“起先老夫也以为是瘟疫,可第七日的时候,最开始那三个全身溃烂死了,跟他们接触过的人,显露出了跟他们一开始同样的症状。军医虽然每日跟他们有接触,却没有一点事。老夫心生疑惑,这时先生正好到了军营。”
宋景乐了然,看来是余枫查出了他们是中毒,并不是瘟疫。
果然,就听王坚继续道:“先生来了之后,查看过那几人的病情,断定是中毒,而非疫病。那时,我已暗中命张钰将军在查这事了。”
“张钰心细,很快找出了源头,经过先生确认,发现军粮中被人下了毒。”
宋景乐此时已然知道了,当初下在粮草里的毒是何物。
那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毒,名“枯槿”。这种毒在西域用来审犯人用的较多,并不是什么特别致命的毒药。毒性缓慢,且无色无味。中了此毒的人并不会立即死,有七天的时间还可以活命。
王坚继续道:“军中粮草被人下毒,虽然先生已尽力研制解药,但因药引需要此毒本地所产的火纹草,所以功亏一篑。”
宋景乐点头,“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火纹草长在西域的鬼海之中,且量极少,入药还需刚采摘的才可以,所以很是珍贵。”
王坚无奈道:“确实如此,事发后没多久,有伙夫出来领罪,未免动摇军心,老夫便把此事压了下来,同时也告知了刘大人。”
宋景乐可算是明白了事发的原因。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宋军刚和蒙军经历过一场酣战,却发现粮草有问题,如此一来,城中将士和百姓必然人心惶惶。
“所以,王大人你和刘大人担心走漏消息,并没有向朝廷禀告此事,而是让刘大人以天旱为由,暗中从江浙两地调粮草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王坚点头,“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事情确实如此,暗中调粮的事,是圣上同意的,但朝中有不少人认为我们是以天旱为由,借机私吞军粮和军饷。”
说着,王坚眉目沉了下来,握着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桌子上,“国将不在,皮毛焉存?我们受诬蔑事小,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蒙军攻入,那万千的黎明百姓该如何?大宋又该如何?”
宋景乐叹息一声,“王大人忠君爱国,实在令人敬佩。只是,那批粮草为何又被藏了起来?”
王坚摆了摆手,“当初粮草由江浙入蜀途中,遭遇过几次袭击。老夫和刘大人觉得是有人里应外合,便决定将粮草藏起来,待需要时再取出。可惜啊……”
宋景乐皱眉,“如何?”
王坚道:“刘大人和我派了十几个亲信,将粮草分批藏了起来。那十几个人为保粮草藏匿地点不被泄漏,事后皆在与蒙军对战中殉职……”
宋景乐愣了下,“大人是说,他们有心求死,同时死在了战场上?”
王坚点头,声音有些低沉,“是啊,那次蒙军攻城,他们几人请命带军迎敌,率先闯入敌军阵营,打乱了对方的计划,也就没能回来……”
宋景乐长叹一声,这些人是何等的可歌可泣。
他思忖一下,又问道:“也就是说,王大人你并不知道粮草藏在何处?”
王坚无奈道:“刘大人也是为了我的安全,并没有告诉我粮草藏匿的地点。他将信息集于自己一身,以玉佩为钥匙。他并没有告诉过老夫有留书信的事,要不是你们说书信是地图指引,唉……”
宋景乐道:“刘大人应该是为了保全你,才没有说这件事。那时候他觉察到自己被人跟踪,如果跟大人你说了,无疑是给你打来危险。”
王坚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可是翠玉玦已经丢失了。”
宋景乐摇了摇头,“大人不必担心,翠玉玦我知道在哪,已经让人去取了。”
王坚颇为惊讶,宋景乐讲安岳钟家的事跟他说了下。据宋景乐猜测,那翠玉玦应该是刘景秀遗失后,被茶农捡到,又被钟父买了去,只是不知道钟硕从林芝言手中拿回来没。
想到这,宋景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王坚一听事情是这样,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既然小王爷已经回京,宋公子为何不跟随他们一同前往京城?”
宋景乐道:“他们是去趟路子,我迟些会动身。另外,还有些事要请大人帮忙。”
王坚不解,“还有何事?”
宋景乐理了理思绪,道:“请大人务必让京城来人相信,刘家大火,府中一干人等皆葬身火海,只余刘家稚子,而放火行凶者已尽数擒拿,已由巡检司押往京城。”
王坚皱眉,“你是想让我放出假消息?这可是欺君大罪……”
宋景乐笑了笑,回道:“大人,你和刘大人同僚一场,他此刻也只留下刘夫人和稚子活于世上,那些人为了解开信中秘密,肯定会对刘夫人不利,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只有一死。”
说着,宋景乐低声道:“刘大人的二房戚氏,本已怀有身孕,可也在大火之中香消玉殒,这件事……”
王坚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就听他问道:“可公子让老夫这样做,是为何?”
宋景乐缓缓摇了摇头,“合州不能乱……”
王坚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官府一口咬定行凶者已落网,那合州城的人心便也稳定了下来。就如宋景乐之前所想,这些消息一经散播,对方知道巡检司手中有人证,为了杀人灭口,必然会去追赵钰等人,那么宋景乐和孙晚冬便安全了。
只要那些江湖人撤离合州,王坚再清除干净军中的奸细,钓鱼城才是真正的保下来了。
王坚看着宋景乐,不由得对他心生佩服。眼前这个少年,行事周密,不光断案手法超出他人许多,竟也有如此大才。
宋景乐见王坚不说话,以为他担心粮草的事,便说道:“王大人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和小王爷他们一起,尽快找到那封书信,寻回粮草。”
喜欢合州乱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合州乱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