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唰”一下砸在我自己的手背上的,我一直把自己捧得高高在上,所有的错事恨事都轻佻的归结于“神经病”三个字上面,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一旦我摆出这三个字,就可以博得更多的怜悯更多的同情,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所有的问责。
不,不是这样的。我在这个自己尚且还没意识到的过程中早就迷失了最清醒的自己,还谈什么骄傲和自尊,最先践踏这一切的是我自己,是我把我自己的生活搞得死气沉沉。
真是太糟糕了,简安真说的对,我那么糟糕。所以我才不信任还有那么多人在期待着这么一个糟糕的我,而我,很显然的辜负了所有人。
后赶来的是林远,他出面做了担保人,申请了取保候审。
我窝在狭小的审讯室的一方椅子上,有些冷,林远走近我,拍了拍我的后背,带着他特有的温暖气息,我一下子止住颤抖搂住他,嗓子被像是被丝线扯住,发不出什么有力的声音,“哥,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我说过了,你很珍贵,不能自暴自弃。”他想哄小孩子一样拍着我的肩膀,“你所谓的动机和指纹,这些都是线索,线索不能成为证据,要是能,四年前就把你定罪了,蒹葭,无论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停下来,想想我们。”
我真是一个糟透了的人,我想。
许绮年倚在门口不客气的敲了敲门,我抬头看着她,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刚刚有点显怀,她开口,“霍宁昏迷后她的律师提起了诉讼调查,林蒹葭你还真是一个火坑还没跳出来又想往另一个坑跳!安真现在有些麻烦,但是霍宁还没有正式接受采访和调查,所以你还有机会,有你这伤春悲秋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搞定霍宁!”
我确实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
安真还在接受调查,我心里着急但又见不到她,原本我也应该跟着就霍宁这件事进行调查的,一来我身上还押着一个命案,二来林远帮我申请了取保候审,以身体原因暂时挡住了这些调查。
出了警局大门我就朝霍宁所在的医院跑。
林远开车,许绮年跟我做后座,我一跳下车,她叫住我,语气里有些不自在,“林蒹葭,我一直以为你是有些小聪明的人,你对霍宁,用些脑子,别意气用事。”她把车窗关上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为了简安真,不是为了你。”
我点头,心里总算有些回暖了,很神奇的是,这份温暖的源头竟然是许绮年。
见到霍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的助理出面挡住了所有的媒体,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我有些心焦,好在,我惊喜的发现霍宁住三楼,不算高,底下还有柔软的草坪能缓冲一下。
我决定赌一把。
我跑到霍宁病房对应的二楼病房,趁护士不注意,翻上窗台,探出身子的那一瞬间,我脑袋都是懵的,一双腿打颤。病房里有人在惊呼,我反身示意,怕引来护士,赶忙探出身体,一只脚试探着踩在外面壁头上挂着的空调机箱上。
一颗心还没落稳,脚下的嘎吱声让我发毛,架机箱的铁架子常年风吹雨淋,并不能承受我的重量,而且我高估了自己,即使是站在机箱上,我依然够不到三楼阳台的边缘,又不敢在机箱上蹦跳发力,我心一急,伸出手抓着一旁的塑胶管道,努力的向上抬自己的重心。
果然,我的能力和体力一再跟我强调我在关键时刻一定会晕菜!吊着塑胶管道不上不下及其尴尬,甚至腾不出手去抓耳挠腮的时候,底下草坪里有人隐忍的怒斥。
“林蒹葭!你又是哪根精搭错了?!”
手心里全是汗,就怕手滑我整个人就下去了,我小心翼翼的转着眼珠子朝底下看,是蒋执!裹了一身白大褂,我甚至都能感觉出他身上被阳光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从来没有觉得他那么美好过,我扯着嗓子,“蒋执,你赶紧想个办法把我给弄下来!”
“你给我抱稳了!”他提高音量回了我一句,开始翻兜打电话,我跟个壁虎一样吊着塑胶管道,尴尬的要死。
底下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聚集起来看热闹,甚至是三楼霍宁的病房也有人探出头,是霍宁的助理,我在首映礼上跟他打过交道,想必他也认出了我,四目相对的下一秒,他脸色一沉,紧接着我就听到了窗户锁闭传来的重重的闷声。
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就差把自己给掐死!
我腾不出手来掐自己,二楼的窗户上突然探出半个身子,一只手递过来拽住我胳膊,吓得我魂都没了,一看清楚这只手的主人,腿一下子就软了,“…周砚?”
“撑住我,脚踩回空调机箱!”周砚几乎是叉着腿坐在窗框上,没有表情的发号施令。
我腿正软,有了周砚的帮忙跟吃了定心丸一样,鼓了一口气,一双脚刚哆嗦着落回机箱,他的双手就递了过来,我双手抓住,他用力一扯。
没料到只有半扇窗框的空间,一时间容不下我们两个人,周砚拉着我往病房内一倒,我扑倒在他怀里,他重重的砸在地砖上。
耳边是隐忍的一声闷哼。
我赶忙翻身起来,“周砚,你没事吧?!”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我正慌乱无神,蒋执拨开赶过来的护士,冲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周砚,伸出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他,“果然,大千世界,总有一款适合你的女神经病!”
周砚单手撑着身子起来,眉心一锁,“闭嘴,我胳膊脱臼了。”仍然是寡淡的语气,听不出痛感如何,我心里一凛,蒋执动作比我快,抓着周砚朝外面扶,“我去找个骨科老师给你拧回去。”
周砚完好的左手一摆,“不用,我自己去,你先带她去见霍宁。”说完没有温度的瞥了我一眼,人群里马上钻出一个口罩裹了大半张脸的女孩子,对方看了我一眼,扶着周砚走了。
我跟被雷劈中了一样,那双眼睛太深刻,我怎么都不会认错,是乔颂!
我长长的深呼吸了一下,看向蒋执,他明显看懂了我的疑问,却没有多加解释,“走吧,去换身衣裳。”
我还是没有弄懂目前这个状况,嘴巴里就像被强行灌了一杯掺了黄连的柠檬水,又酸又苦,直到蒋执丢给我一身粉红色的护士装,我才有些回神,我问他,“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段时间抱着维生素C跟吃糖一样朝嘴里塞,你吃傻了不成,你来医院干什么,不是要见霍宁吗?还算你走运,我正巧在这医院有个心理合作项目,哼。”蒋执傲娇的哼唧了两声。
我知道他在帮我,不敢得罪,默默的嘟囔了一句,“我哪有吃什么维生素C。”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后颇为恨铁不成钢的丢给我一个口罩,“动作麻利点,要是被同事看到我这徇私舞弊,我饶不了你林蒹葭。”
我冲他笑笑,很快裹上护士装,用口罩把自己给遮的严严实实。蒋执装模作样,举着病历本朝着霍宁病房门口的保镖示意了一下他的从业证,“我是医院的心理辅导,病人受创后需要一定的心理治疗,也就是一些常规的交谈。”
霍宁的助理很快就出来了,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下蒋执,蒋执冷傲的不说话,我的头发被护士帽盘了进去,一张脸全被口罩给遮完了,只要不心虚,这个助理也认不出我。
端详了半天,总算把我们放了进去。
蒋执侧头堵着霍宁助理跟进的动作,“心理治疗不能有他人在场,否则影响结果,请见谅。”说完趁对方还没回过神,三下五除二就把门给合上。
我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撤了口罩,蒋执在我身旁阴晴不定,“霍宁左眼伤得厉害,只能考虑安装义眼,你注意情绪。”
霍宁病房有些昏暗,她原本在昏睡,听到动静眉峰动了动,声音古怪而含混,“谁把灯给打开了?”
蒋执倚在门口没有上前,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床边,“霍导。”
闻声,霍宁一下子睁开她的眼睛,我的意思是说,她一下子睁大她的右眼,而左眼在重重纱布和医用棉的遮蔽下,看不出情况。
她显然有些适应不了这个光线,眯起眼睛看了我好久,在看了看门口,蒋执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霍宁很快认清楚了形势,“怎么?想为简安真求情?”
“我替安真求什么情,你的伤又不是我们造成的。”我把背脊贴合椅背上,心里算盘开始滴答。
霍宁冷笑,“看来她还真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那晚你们离开后,她又折回来找了我,哦,这贱蹄子,在床上不声不吭,发起狠来力气还不小!你说我要把这些话告诉给警察,我要简安真赔我一颗眼珠子不算过分吧。”
我心里一咯噔,果然是这样,那天简安真眼里的怒杀气做不得假。我把腿一伸,踢了踢她病床下搁着的拖鞋,“你也醒了那么多天了,这话你要想对警察说,你早说了,也不至于窝在这黑不溜秋的病房里当乌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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