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有暖暖的街灯打在乔颂有些深陷的眼窝上,我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像是汹涌起伏的海面在风声停止后跟着恢复平静。
然后下一秒乔颂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懒懒的调整坐姿扫了一眼,脚一下子从护栏上抬起来,问我,“霍导昨晚被人打了,你知不知道?”
昨晚…是我在车上像一头困兽一样恨不得杀了她,我看着乔颂震惊的样子,有些不自在,“恩,今天电影院入场的时候听到有观众提了几句。”
乔颂抓着她的手机戳了几下,递给我。
我快速的扫了一下,那些信息却如当头棒喝一样,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把她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指导了多部成功电影的新锐知名女导演,霍宁,在昨晚的《蒹葭情事》首映礼结束后遭人殴打伤残入院。根据医院有关方消息表示,霍宁伤势严峻,除了身上一些常规的伤迹外,后颅伤势严重,而其左眼伤势最为严重,眼球破损导致晶体散流,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左眼视力。而据知情人士透露,霍导在昨晚《蒹葭情事》试映没多久就提前退场,为何酿成如此悲剧,警方已经立案进行调查。值得注意的是,霍宁因为后颅伤势仍在昏迷中,无法做出有关回应,此事依然有待考证。
按理说,这样大快人心的消息,我应该会感慨一声报应,但是我却一点都笑不起来,我怔怔的看着这条消讯,心脏在狂乱的挑着,整个身体就像一根崩断了的弦。
霍宁身上这样严重的伤势,绝对不是我昨晚的杰作,即使当时我非常想这样做,但安真的及时出现让我迅速恢复理智,我跟简安真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那会是谁,跟我们一样厌恶着霍宁。
我想起昨晚送我回家给我揉了脚就匆匆离开的安真,心头一跳,赶紧翻出自己的手机给她拨电话,冰冷没有起伏的关机提示音让我心惊肉跳。
不可能是简安真,她那么聪明,不会干傻事。
我在乔颂不解的眼神里跟她告别,拦了车就往简安真的住处赶,没人给我开门,我哆嗦着在门口蹲守了一晚上,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她回来。
我的心有些乱,电话打到没电也没联系上她,我只能敲她隔壁的门,问人要了张纸和笔,留了几句言从安真的门缝里塞进去。
心里乱糟糟的,有些惊惶,回到学校已经错过了上午的理念辩答,我还没进教室,楼口就蹿出两个没有表情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人一手对着我出示了一下他们的证件,“林小姐,我们现在怀疑你跟四年前一起杀人案有关,请你跟我一起回警局配合调查。”
我闭了闭眼,看来孙芸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蒹葭情事》本来可以算是一部晦涩的文艺片,却因为霍宁之前的潜规则的爆料和如今被殴伤入院的消息,媒体更是乐得追踪,上映之后一时间热闹无比,有好事者火速八出了当年的案子,甚至之前被郑博楠发出去的帖子又再一次被人起底,各种荒诞的截图遍布全网,而作为主角,一夜之间,我,郑卫青,周砚,被扒得一干二净。我当时在首映礼上耸眉一语,“笔写我心,我是生活中的林蒹葭,我也是故事里的林蒹葭”,又牵起了网友们丰富的串联能力。
《蒹葭情事》大火的程度连我都没有预料到,被网友定性为“华丽丽的杀人犯自白书”,至于我的精神疾病,现在分为两派人,认为我是在杀了郑卫青之后才疯掉的,必须死刑,而另一派认为,我是在童年就开始病态,可以考虑缓刑。
孙芸在得到消息后,马上提起了再诉。
对于我的审讯,警方已经做到了尽可能的低调处理,但是依然有无数的网友在关注。
周砚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隔着一张审讯室的桌子,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林蒹葭,你可曾想到你这自以为是的聪明会演变成今天这个结果?”
“什么结果?虽然过程是热闹了一点,但是结果依然是我想要的。”我屏了一口气,撑住脊梁,“你们刑警队打算什么时候起诉我?”
我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周砚的手底下压着一份早已写好的起诉意见书,就等递交检察院了。
他眼神隐晦不定的看着我,不说话。
“还有任何的疑问吗?我可以从头到尾的再交代一次。”我扯了扯嘴角,在心里组织了无数次的话语很流畅就说出了口。
“郑卫青是我杀的,哦,动机你都应该知道了吧,我爱林远,怎么可能会想要嫁给郑卫青,只有郑卫青死了,我才可以彻底的摆脱这场荒诞的婚姻。”我伸出手把周砚手边的单子拨到我面前,找到“杀人动机”这一项,主动的划了一个勾。
我也没敢看周砚的神色,低着头接着说,“*是我通过一个化工网站的帖子买到的,至于那个帖子叫什么,都四年了,我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装了*的瓶子上不是查出了我的指纹了吗?”我利落的在那张单子上继续勾了“物证”这一项。
“至于人证,这一点很抱歉,我那时候一心想要杀郑卫青,怎么可能蠢到让别人看到。”我把单子往周砚面前一推,“这些其实应该早够了。”
周砚顺着椅背往后一仰,直勾勾的看着我,“你难得有这么配合温顺的时候,林蒹葭,你知道包庇隐瞒真正的凶手,要怎么判?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清楚了?”
“周砚,无论我像没想清楚,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没办法回头。”我缩回椅子里,依然不敢看他。
他深深的叹息,话语里面辗转着我读不懂的意味,“你说俞艾听到你的这个回答会怎么想?你如今要保全她,你以这种光荣的姿态解脱了,但是俞艾可没有丝毫的轻松,你背负的东西,现在得转由她来背着,你是在救她还是在害她?你以为你是为了伟大的友谊而奉献,其实你就是在折磨俞艾,你只是用你自己的牺牲来演给自己看,用来安慰自己,你是一个多么好的陪伴者和忠诚者。”
周砚的话句句戳心,让我无力招架,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俞艾还有俞悔,还有她的母亲,她不能失去这一切,而我,孑然一身,还能惨到什么地方去?
“林蒹葭,你如果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的陪伴者和忠诚者,就不应该做出这些糊涂事,还有,你的朋友,简安真,你就不想一下她。”
安真?!
我如梦初醒般跳起来,只觉得脑子里异常的清醒,清醒到周遭所有的一切发出的细微的嗡鸣声都能被我精准的捕捉到,我抓着桌上的奋乃静就想往嘴巴里塞,周砚昂起身子一下子制止住了我,有些发怒,“蒋执早让你别乱吃药!你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你自己?!”
“安真怎么样了?”我抓着周砚的手问他。我在被带回警局之前就失去了跟简安真的联络,到底她跟霍宁的伤有没有关系!
“霍宁已经醒了,但是目前她拒绝接受任何的采访和调查,而警察在调看了市体育中心的所有监控,发现首映式那天晚上,你跟简安真的对霍宁进行了殴打,无论霍宁现在身上的伤势如何,你们都逃不了调查,而你的朋友,简安真,现在正在隔壁房间。”
周砚锁住我的眼睛,不容我有一丝的退缩,“林蒹葭,没有人能轻易说你是神经病,也许你有那么一些精神上的缺陷,但是这些都可治疗的,没想到你能让我如此失望,癌症病人都尚且有自救的心理,你却偏偏没有,你没有长心,单靠蒋执单方面的付出,是没有用的,你竟然仗着你精神上的缺陷耀武扬威,张嘴闭嘴的骂自己神经病,你是自卑你是没安全感,你以为你比全世界的人都要惨,是吗?这些你完全可以敞开心的倾诉在我们身上,或者好好的配合蒋执治疗,而不是窝在精神病的象牙塔里逃避现实!你有想过你身边的人的感受吗?你以为你清醒着,其实你就没有不糊涂的时候!”
周砚站起身来,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他的手掌里,包括那瓶奋乃静,“你仗着你的一张精神病鉴定书想要救俞艾,太拙劣了,而你另外的一个好朋友,也要因为你的糊涂、你自以为是的聪明而深陷囹圄,简安真救你,谁去救她?!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端正的认识自己,冷冷静静的想清楚,认清眼前的形式,等你想好了,你再来跟我说你的选择!不过,我可以等,简安真不一定能等。”
周砚说完这些话,连眼神都没有给我留一个就转身离开了,整个审讯间又恢复了寂静。这是我跟周砚认识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发这种怒火,说这样戳心的话,字字句句敲凿在我的神经上,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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