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响亮又利落的两个巴掌,让谁都没回过神来。
接着是闻讯赶来的医生,还有蒋执,蒋执看到这个情况,眉心一缩,示意护士把乔颂给带进房间里。他睨了我一眼,问了问给我检查伤口的医生,“死得了吗?”
“避开了大动脉,消毒把伤口处理包扎了,换几次药,没太大问题。”
“哦。”蒋执听到回复,看着我,哼哼两声,“林蒹葭,你还真会来事儿啊,说吧怎么回事?”
那语气,就像是奉了圣旨鼻孔朝天的得意洋洋的小太监一眼。
我还坐在花坛上,有护士抱了药箱过来,医生在我脖子上折腾,疼得我呲牙咧嘴,眼泪水都快挤出来了,哼哼唧唧的给蒋执还有一旁黑了一张脸的简安真交代了所有。
从乔颂隔着窗户召唤我,到我深入那销金夺魄的狼窟,最后是躺着也脖子中了一枪的悲惨经历。
蒋执抽了抽嘴角,意外的叹了口气。
我最近真的是被人戳脊梁骨戳怕了,不自觉的语气里就带了点求饶的意味,叠着声音给蒋执道歉,说我不敢多事,检讨我那要命的好奇心。
他嘴角抽的更厉害,“你能从那狼窟里逃出来,还真是命大,少在这里装可怜了,哪来得平地一声雷,炸出你这么一个圣人来包揽全责,俞艾也是,现在乔颂也要啊。”说到这,他顿了顿口,看了我一眼,“林蒹葭,你以前耀武扬威一副要不完的女霸王的样子呢?给狗啃了?”
说完兜里摸了下,翻出手机给周砚打电话,让人去我说的夜店缉毒去,掐了电话蒋执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之前乔颂一直不肯说她的拿货渠道,你就算戴罪立功了,我批准你直起腰板做人!”
我抬着脖子睨他那副小人得意的样子,谁知道扯着伤口,痛得我哇哇大叫。
简安真也往前凑热闹,带着我手臂拧了一下,“你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安真要上班,蒋执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我,周砚…周砚也没见上几眼,周青…谈不上太大交情,现在又忙订婚,而俞艾,我只能默默抹一把眼泪,护士小姐们也要干其他事儿,我在这院里说白了就像一个插班借读生,大多时候没人搭理我,我就自己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较劲儿。
现在脖子伤到了,更是不敢半分动弹。
手上的毕业论文写到一半就卡壳,正焦躁的时候,我房间来了俩陌生人,张罗着在沙发旁边铺个折叠床,这是什么阵仗?
接着是郑博楠木着一张脸徐徐登场,提着个灰不溜秋的行李,身后还有护士给他抱着铺盖卷,我没整明白,嘴上也不利索,“你…你这什么意思?”
“林蒹葭,相信你还没有认识到现在是什么形势,你前前后后算下来,旷了将近大半年的课,还有三个月,我们研院就要结课答辩。”郑博楠心不甘情不愿的往折叠床上坐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倒霉遇上了你这样一个搭档。”
我知道,其它学校我没打听,我们这个学校,毕业上交的设计作业一般都是伤筋动骨脱层皮的工作量,一个人完不成,基本上都是两到三个人一个组提交,不过论文得单写。
我心里讶异,“上次填教研单子的时候,你不是只填了你吗?”
“…我后来找老板换了。”他不打算多解释,开了笔记本电脑往我腿上一搁,“资料全在文件夹上了,吃喝撒赖从现在起到你出院,咱两都得在一起!”
“……陆心洁不吃醋?”
“哼。”郑博楠不接话,傲娇的往那可怜巴巴的折叠床上一躺。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经历了那么多,郑博楠的伤害没有比我少,他还能站在我身边,我都觉得脸红对不住他。
“擦擦你那鼻涕,我可以没有多余的卫生纸给你。”他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家里也只剩我一个人,还不如跟你住精神病医院。”
“……”
我果然是不务正业太久了,有些东西捡起来太困难了,还好有简安真这个过来人帮我们指点指点,一点也不夸张,垒了一墙的图书馆借过来的书,论文依旧写得磕磕巴巴。郑博楠拿了两台电脑,加上我自己一台,在外面大院子里扫出了块地供我们折腾。有护士病人来看热闹,整得我也很尴尬,谁乐意在精神病医院来作毕业设计呢?
我脖子上还缠着纱布,撅着屁股吊着各号画笔,跟郑博楠头对头的趴在地上描画稿,身后有脚步声,我呲着牙不敢轻易转动身子,茫茫然招呼,“安真你来了啊,饭搁里面柜子上,我们待会吃,你来帮我描一下云纹,我找不到感觉。”
“林蒹葭,你还真把医院当你家了啊?”是蒋执。
他三天两头的阴阳怪气,我反复用着周青订婚,新郎不是他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容忍他,现在正焦躁,我也不在乎手上压着的尺子,转过脑袋就开嚷,“蒋执你要有本事就抢婚去啊,在我这瞎折腾什么,又不是我让人周青……”
“不嫁你”这三个字硬生生的咽在了嗓子口,我侧头,蒋执站在周砚身边,脑袋上几乎要冒青烟了,跺了跺脚就朝乔颂房间里走了。
我有些尴尬,呵呵傻笑,赶紧把自己还撅着的屁股收起来,踢了踢郑博楠,他正画得起劲,抬头看了一眼,没搭理。
周砚依旧是那份寡淡清绝的样子,“画什么云纹,我看我能不能帮个忙?你们没去找个指导老师?”
兜兜转转折腾一趟,我险些要忘记周砚是从德国学艺回来的大海龟一枚,一下子冲他狗腿的笑了,“要不周师兄帮个忙?”
他也不推诿,拿起郑博楠身边的紫尖羊毫问我们,“打算做什么?”
我掰了掰手指头,“暗夜蔷薇。”
他睨了我一眼,我不理会,继续解释,“正好郑博楠在外头接了个企业VI设计的活,我们就想弄个核心符号出来,接下来产品包装啊,企业刊物装帧什么的都能囊括,我们就靠数量取胜了。”
“恩。”周砚低下头,看了看我那一坨屎的工笔,接下里他在画笔、颜料、调色板之间辗转了一下,我看着他侧脸精细,好不介意的盘腿在铺底报纸上坐下,腰一弯,清瘦的手指捏着羊毫一探,我几乎要以为他是那戏园子水袖一舞的华丽戏子。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细细的勾着花蕊附近的云纹,飘然几笔,妖娆无双,缠绵魅惑的感觉就勾了出来。
暗夜蔷薇,定这个题材的时候,我有些私心的,有点说不出的自傲自信和矫情,最重要的是,想做出点什么来祭奠俞艾,我不能让她在我生活中消失的干干净净。郑博楠一眼就看穿了我心,也没多话的就跟着配合。
这样一晃神,周砚手上的活儿就成型了。
我正屏息的时候,蒋执拉着乔颂出来了,真的是拉着。这是上次风波之后我跟乔颂的第一次见面,上次她被关回了屋子,我就再也没听过动静,要不是依然有护士进进出出开门锁门,我真以为她转院走了。
乔颂缩在蒋执身后弹了弹头,周砚抬头,皱了下眉心,问蒋执,“没问题?”
“恩。”蒋执点点头。
乔颂才探了只脚出来,脸色依然可怖,语气却软哒哒的,有些沮丧,她说,“林蒹葭,你别跟一个...吸毒的人谈什么人性,但是你也别因为我吸毒否定我的人性,我说过,我挺喜欢你的,哪会想伤害你,上次是我脑子不好使,犯糊涂,对不起。”
这话说得顺口又有逻辑,我看了看周砚,他无声的勾了勾嘴角,低着头继续勾画。
我讪笑,“我知道,没放心上。”
“这样就好。”乔颂得到肯定回复,迅速恢复了她的烂漫,也一屁股坐在铺底报纸上,我看那动作,生怕她一身的瘦骨嶙峋随着她动作的过激,戳穿皮肤。
她不甚在意,点了点周砚面前那朵暗夜蔷薇,“真好看,周砚,给我画一个呗。”
周砚头都没抬,她侧头东看看西看看,指了指自己额头,“给我画着吧,我要是没摊上身上这事儿,我下部剧是演古装,我看古时候那女孩子眉心都描着一朵花,多好看,趁我现在心情高兴,你给我画个呗周砚?”
我一听,周砚跟乔颂,这都到了朱砂描烙的地步了?手心里汗巴巴的有没有立场说话,只能装作不甚在意的瞄着周砚的一举一动。
周砚确实动了,不过他没看乔颂,侧头问我,“这花还缺什么?”
我一愣,忙低头看图,本来就是草稿,竟然被周砚不知不觉的勾画的精细,加个框就可以装裱了,暗夜…我思杵着,“加点星星吧,不过这不急,我到时候看效果自己来。”星夜,盛满的应该是安真眼里那没有阴霾穿越光年,渗透出来的闪光。
周砚“嗯”了一声,刚要搁下笔,乔颂“哼”了一下,横了他一眼,冲他吐吐舌头,转向郑博楠,“嘿,我看你就像巴黎街头艺术家,太酷了,赶紧的,我赏赐你给我画朵花。”说完把脸凑上去。
郑博楠仰着身子后退了一步,不理她。
乔颂气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板了板脚,指着一旁看热闹的蒋执,“蒋执,你过来,给我画!”
折腾一下,谁都没搭理她,我心一软,刚要出声说帮她描个梅花烙,身侧的周砚拉了我一把,我自然转头,他的左手拇指的指腹带着熟悉又久违的凉意,摩挲上了我的脸颊,我一僵,对上他带着欲语还休眼神,心里一荡。
“别乱动。”他右手不知何时换了只小狼毫蘸了一抹红,朝我招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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