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陌白办案多年,自问擅长从人细微的表情里看出案件线索,却无法摸清季沉斐的语气和想法,即使猜到个大概也不敢妄自确认,生怕会错了意,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误会来。
大概是关心则乱,又自觉他与季沉斐之间缘分极浅,若不珍惜很快就会断了,经不起瞎折腾的缘故。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下了电梯,来到季沉斐的家门口。
季沉斐拿出钥匙在锁眼里轻轻旋了两圈,抬手把门推开。之后引叶陌白进了屋,又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扔到地上。
“你坐下歇会儿,想说什么晚点慢慢聊。”这样说着,季沉斐错身越过叶陌白,朝浴室的方向走去,“等我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先。”
叶陌白微微一点头,算是应下。方才见面的时候,他就发觉季沉斐身上像是有淡淡鬼气,不像是从秦钰身上沾染的,反倒像是来自黄泉三千独有的阴寒。
只不过季沉斐不多说,他也不好多问,便干脆缄默其口了。
说完这句,季沉斐也没再招呼叶陌白,转头进了浴室,把使用镇魂诀时沾染到身上的幽冥之气除去。
叶陌白走到客厅,本想坐在沙发上等那人出来,结果直接被客厅的一片狼藉震惊到了,看着昨天季沉斐和秦钰彻夜长谈留下的战况,叶陌白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这不是叶陌白第一次来季沉斐的家,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渐渐开始轻车熟路了。
上次过来,还是他提了一大袋子食材给这个晕血的病人送温暖,顺便把他冰箱里像是能当饭吃一样的酒尽数处理掉。但显然这个做法治标不治本,没过几天季沉斐又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回归他原本的生活节奏了。
就比如现在——
沙发的靠枕摆放的有些凌乱,上边还搭了件皱巴巴的外套,可以猜出这两个人连回屋睡觉都懒得,直接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
地面上和茶几旁空酒瓶和空易拉罐一大堆,摆放得错乱繁杂,地面上三三两两的扔着酒鬼花生,泡椒凤爪等空袋子,甚至还有一份带着“深夜食堂”标志的外卖麻辣小龙虾孤零零地躺在一旁。
看着外卖包装盒里那一层满满当当的辣椒和隔夜凝固成块状的红油,叶陌白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对此,他打心眼儿里感慨了一句,这两个冥界出名的浪荡公子哥凑在一起,真是干不出什么正经事来,不是泡妹,就是宿醉。
从这让人脑仁子疼的茶几收回视线后,叶陌白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件不大不小的屋子,看起来倒还算是干净整洁,可这种干净整洁完全来源于家里的东西少,宛如售楼处的样板间,没有可见主人平时懒得收拾,也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看不出过日子的样子。
倒是非常符合这个人的性格,压根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而且,叶陌白发现季沉斐有个难得的本事,每次他难得过来一趟,都能抓到这货的作妖现场,以至于叶陌白十分操心是不是那人每天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即使季沉斐在冥界天生仙体,现在终究是在人间,他承了人生八苦,也承了人间的生老病痛。这具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可经不起他这么个作法,一旦头疼胃疼,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然而他没辙没拦又不听人劝,十分让人操心,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顺利长这么大的。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叶陌白还是微微皱着眉把这一地的残骸分别装到了黑色的垃圾袋里,并替那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下客厅。
因为家中有客人,季沉斐秉承着速战速决的原则,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没过多一会,他就裹着件浴袍出来了。
才一出浴室的门,季沉斐就发现自己的客厅整洁了不少,今早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收拾,没想到叶陌白居然趁着这个空档替他把活干了。
他原本想调侃一句,可是当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叶陌白一眼后,那句调侃在喉咙间转了转,又被咽了下去。
叶陌白正靠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本杂志,清冷的眼眸微微垂下,下巴与颈项间线条利落,侧脸轮廓极为精致犹如刀裁,神色倒是有几分难得的温柔——是那种一池春水中落了片花瓣的温柔。
倒像是在等心上人似的。
这样想着,季沉斐的唇角不自觉的浮起了淡淡的弧度。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人间俗尘所说的相濡以沫,便忽然觉得,若是和这个人一起,沾染些烟火气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有短短一瞬,来得毫无缘由,又悄无声息地散了下去。
然后季沉斐走到冰箱前,拿了两听冰镇啤酒出来,他拉开易拉罐喝了几口,又随手把另一听给叶陌白扔了过去。
啤酒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后,精准地被叶陌白接住。
易拉罐金属的罐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握在手里微微有些冰人,叶陌白只拿了几秒便就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顺带着目光也跟着微微沉了起来。
他心说,昨天的一晚上宿醉酒怕是都没醒透呢,这会儿居然还敢顶风作案,这位冥主大人可真是擎等着找骂呢。
季沉斐不知道叶陌白这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跟个没事人儿似的走到了沙发前,又没型没款地坐了上去。
他把方才穿的那件套头的针织衫换了下去,浴袍领口微微敞着,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头发也没有吹干。可以看得出这位偷懒的冥主大人只是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便出来了,以至于刘海略有些凌乱,发梢还不断滴着水珠,倒是因此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叶陌白抬眸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那人,眉头细微地皱了一下。
现在已经入了秋,夜风透着几分凉意,乍一吹不觉得怎么样,时间久了却会觉得冷到骨子里。像季沉斐这么湿着头发,又正对着风口坐着,明天一准儿得感冒。
他原本是想提醒季沉斐赶紧去把头发吹干,可是转念一想便觉得,这样口头上的管东管西对那个人起不到任何作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季沉斐那张堪比加特林的嘴有一百万句话等着他呢。
于是,叶陌白十分干脆地直接起身,把露台处的窗户关了起来。
而后,他淡淡问道:“吹风筒呢?”
季沉斐有点不明就里,不过还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电视柜:“倒数第二个柜子吧?”
叶陌白拉开柜子,里边是三三两两的杂物和一叠黄符纸,连找这个步骤都替人省略了,是特别显然易见的没有。
他偏过头看着季沉斐,微一抬眉:“再想想?”
季沉斐倒是听劝地真去再想想了,可是他回忆了一圈,也猜不到秦钰早晨用完了风筒随手塞到那里去了。
于是他只想了几秒,便很干脆地放弃了继续做无用功,对叶陌白说道:“那就是在旁边那几个抽屉里,你找找?”
叶陌白心说,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家,找东西找不到,日子过得一团糟,生活姑且让人操心成这样,更不要说冥界背后的谜团和圣器遗失带来的后果。
真是不能深想,越想越跟着来气。
怀着这样的心情,叶陌白找到了吹风筒之后也没和人打个商量,便直接颇为不温柔地按住了季沉斐的脑袋,那架势不太像是要给人吹头发,倒像是下一秒就要掏出手铐把犯罪嫌疑人拷走。
叶陌白一只手提着吹风筒,一只手拨弄着季沉斐额前的刘海,撒气似的蹂躏着他细软的头发,动作宛如给自家小宠物吹毛。
在叶陌白找吹风筒的时候,季沉斐就有三分猜到了他的意图,这会儿被按在沙发上吹毛倒也说不上多么意外,只不过这种接地气儿的行为出现在叶陌白的身上,还是这么生疏且粗暴的方式,多少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对此,季沉斐十分不给面子地说:“我说你抽什么风啊,快别闹了。”
听了季沉斐的话,叶陌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稍微温柔了一点。季沉斐也顺着叶陌白的力道微微扬起了头,让自己所处的环境相对更舒适了一点。
这回,季沉斐的地位有了些许不太显著的提升,终于脱离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成功变成了宠物医院里接受美容服务的猫。
“哎哎,慢点,”季沉斐抬手在叶陌白的手背上,轻笑着说了一句,“我是个人,不是你家狗。”
叶陌白把那人的手挪到了一边,没有把吹风筒放下,而是淡淡说道:“就你事多。”
季沉斐侧过头,戏谑地一扬眉:“敢情儿不是你遭罪是吧?”
“你别乱动,”叶陌白扶着季沉斐的肩膀,将人的身子又摆正了一些,“坐好,我轻点。”
季沉斐漫不经心地一弯嘴角,也真信了叶陌白的邪。
然而叶陌白纯粹是有心无力,即便他的动作已经努力温柔了,也着实架不住叶处长从未有过这方面照顾人的经验。他毫无章法的手法成功地把季沉斐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吹风筒里喷出的热气更是直接往人的脸上呼,弄得他说不出的难受。
在忍受了良久非人的折磨之后,季沉斐终于混杂着笑声开口:“你到底会不会吹头发啊,这也就是你家不养狗,要不然得咬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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