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渡自然是从牧芦儿的语气变化中,敏锐地觉察出了她的意思。
只不过觉察出是一回事,得到亲口确认又是另外一回事,谢渊渡微眯着眼睛,像是要把她此刻所有细枝末节都表情都分辨出来,不咸不淡地又再逼问一句:“不愿承我的情,是什么意思,我做的这些你承担不起,又是什么意思,嗯?”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听明白了吗,”牧芦儿低叹了一声,像是在惋惜些什么似的,“你明明听懂了,还非要逼着我把话再说破吗,阿渊?”
当最初从万阴玄玉棺苏醒时的那一丝懵懂与迷茫褪去之后,牧芦儿身上属于上古创世神遗留的神念渐渐显露了出来,以至于她此刻半透明的魂魄分明脆弱不堪,就好像一阵风都能给她吹散似的,却莫名带了几分超然于世的圣洁。
“你眼下的所作所为,我皆不能认同,也绝不会陪你继续这样离经叛道下去。当日在龙虎山侧峰,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现在我再说一遍——般若莲不该存于世,玄门的祸乱因般若莲而起,那么这一切就该到我这里结束。至于你我,阿渊,我只能说,不合时宜的喜欢比压根没有开始过更没有存在的意义,我担不起你的情,我......很抱歉。”
谢渊渡有些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步,下意识想摁着牧芦儿的肩膀质问些什么,可是他的手指却是虚虚穿过了她的魂魄,没有碰触到任何有实质的东西。
阴风特有的寒意沾染谢渊渡的指尖,让他手上的温度散去的更快了些,随着他握拳的动作,像是抓了满手冷寂的风霜,也让他暴戾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许。
“芦儿,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自私,从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呢,”谢渊渡冷笑了一声,然后才淡淡开口,语气里的不甘不愿克制不住地暴露了出来,“我替你把一切都谋划好了,几百年了,为了复活你,我想尽各种办法,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一一做过了。等着一天,我已经等了数百年,从龙虎山诀别那天起,没有一分一秒我不是在盼着与你相逢......可是你大呢,芦儿,你就这样对待我?”
山林间的月色被浓重的血雾遮蔽,月光过分黯淡,映衬着漫山遍野的鬼影尸首,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阴冷与诡异。谢渊渡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他那双明显迷失心智的赤红眼眸直直地看着牧芦儿,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失望与不甘,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牧芦儿,你就非得这样逼我,逼着我站到你的对立面,是吗?”
可是还没等牧芦儿回答些什么,一阵粹着轻笑的话语声从山林间传了过来。
“我说谢掌门啊,听你聊天我可真是着急,就是情商再低的恋爱白痴都不这么和漂亮姑娘说话了,我真不是危言耸听啊,再这么逼问几句,别说了旧情人,就是热恋中的女朋友,都得让你直接给气跑,知道么?”
那人低沉好听的声线中带着不深不浅的讽刺,甚至还有些极为隐晦的调侃,淡淡打断了谢渊渡的气话。谢渊渡猛然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映着月色走了过来,他微微侧着头,五官俊美,眼底含情,傲气锋芒毕露。
“你是什么人?”谢渊渡转过了身,直直盯着季沉斐。
季沉斐没有回答些什么,只是慢悠悠地走到了谢渊渡的旁边。
他的目光在漫天血雨之中扫过,大有几分不紧不慢打量眼下情况的架势,而那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莲花也跟着从纹身中飘了出来,绕着那个闪耀着诡异暗红色光芒的万阴玄玉棺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
“沉斐,情况有点不妙啊,”再飘回来的时候,九色莲的语气明显慎重了几分,“阴阳尺就在这万阴玄玉棺之中,召唤祭祀已经开始了......”
谢渊渡毕竟和冥界的人打过交道,看到九色莲之后,就已经隐约猜到了面前这个俊逸的年轻人的身份,而当九色莲喊出那句沉斐,这样的猜测得到了确认——显然此刻来的不速之客,就是那位冥界之主,季沉斐了。
“我一直守着青龙山的阵眼,阴阳聚魂阵分明没有被破,你是怎么上山的?”
“怎么着,谢掌门要解释上瘾啊,我又不是你旧情人,犯不着给你答疑解惑,”季沉斐吊儿郎当地笑了声,气死人不偿命地说,“至于我怎么上山的,我本事大呗。”
谢渊渡紧盯着季沉斐,像是想从他的细微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季冥主,这阴阳聚魂阵没有被破除,你的同伴们想必此时还被困在阵法之中生死未卜,那么你是怎么打破青龙山的结界,直接到这里的?”
“我不是说了么,我没必要给你答案,谢掌门,”季沉斐一扬眉,懒洋洋地开口,“再说,这阵法是你布下的,其中的纰漏在哪里,变数又在哪里,该怎么做才能将阴阳聚魂阵破解,你不是比我更门儿清么?”
季沉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渊渡便是再迟钝也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更何况谢渊渡既然能布下这样一番大局,原本就是个心思极为细腻,擅长从各种细节之中找到有利于自己的因素再去加以利用的人,但凡是一丁点的暗示,都会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青龙山是阴阳聚魂阵的阵眼,是可以堪称为心脏处的核心没错,但是阴阳聚魂阵却有子母阵之分,子阵用以呼应母阵,为其提供源源不绝的灵力作以支撑,这是多一重保险,不过变相来说,却也是多了一重风险。
毕竟这阴阳聚魂阵,子母阵法互相影响,互相呼应,不论是那边出现问题,都会直接影响到阵法核心处的万阴玄玉棺顺利祭出。而偏偏此刻阴阳聚魂阵的子阵已经被叶陌白破除,才会把谢渊渡逼到了极为尴尬的境地,不得不铤而走险来走现在的这样一步险棋。
不过这些都不能真得影响到事情大局,也都尚且是谢渊渡可以控制的。
谢渊渡真正担心的事情,是他不可控的那部分,也正是季沉斐此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那是阴阳聚魂的引子——关于郑家老爷子的种种事情。
虽然万阴玄玉棺的阵眼处在青龙山,需要以万千孤魂阴气为祭,以亡龙之气作以加持,再以阴阳尺完成这阵法的最后一步,才可以彻底开启阴阳聚魂阵。但其实事实上,这阵法的催化却并非是在青龙山,而是在郑家老爷子郑南光的身上。
所谓阵法的引子,其实也就是阴阳聚魂阵的变数和转机所在。
这是最不被外力所控制的地方,只能看郑老爷子自己的选择和心态的变化,旁人无法用外力干涉,自然也没有办法做到完全将局面控制住。
将阵法的引子设在郑南光的身上,这是冥界江判官的意思,也是他对于处于六圣器事由一贯的做法——即便是给季沉斐下绊子,也是背地里往死里算计人,表面上却是不留一点声色,甚至还能跟自家不谙真相的小师弟谈笑风生,可谓心机相当深远了。
当时江止淮提前设下这一步棋,一来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不愿意直接牵扯其中,在整个事件中暴露得太多。二来则是因为,如果想要凭一己之力干涉冥界六圣器的事情对人间的影响,这种事情过于有逆天道违背人和,需要承担巨大的因果报应,得不偿失。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这样的反噬谁也担不起,即便是冥界判官也是担不起的。
正常人没那么丧心病狂,办不出来这样的事,更何况心思深远的江判官又不是谢渊渡这个疯子,对天道没有那么深的不甘不忿,行事所为大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江止淮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能在六圣器上做文章,配合着谋划万阴玄玉棺的诸多事由已经是仁至义尽,从没有打算因为这些把他自己搭进去。
所以关于六圣器的事,江止淮向来秉持着只动用阳谋的态度。
他把对错和方法都摆在了明面上,六圣器落在凡人手里是没错,可是会走到什么样的状况,就完全看凡人是否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念,能不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了。若是他们被利益仇恨冲昏头脑,主动往江止淮设下的陷阱里边走,最后即便是将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也怪不着他江止淮分毫了。
所以即便是郑家的风水局涉及到万阴玄玉棺的问世,阴阳尺又和其他几样圣器皆不相同,是影响最为深远的一件圣器,江止淮也是按照和之前一样的态度来处理的。若不是郑家大少郑广阳把事情做的太绝,居然为了逼宫把歪主意动到了自家老爷子的身上,给郑南光下了降头术使得郑南光恶疾缠身,可能江止淮也根本不会在郑老爷子的病情上再做手脚。
对此,谢渊渡很是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坏事不做尽的伪善毫无意义,比彻头彻尾的恶行更无用,如果再加上冠冕堂皇的借口和仁义道德的掩饰,那只会更让人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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