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
就在我跟白纸对着岱鸢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小阴差突然大发神威，大吼一声。
“……”岱鸢的哭啼声，戛然而止。
“你究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竟然要到跟青行灯做交易的地步？你从哪找到青行灯的？”小阴差黑着一张脸问。
他长得很孩儿气，乍一看上去，撑死十八二十岁，一张小脸长得虽然不如顾灼丰神俊朗吧，但配俊俏这个词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包括我在内，都从来没把他当回事过，哪怕他是个阴差，现在还升任城隍了，大家心里也就把他当个小跟班，从没想过有一天，他拉下脸的时候会如此有震慑力。
岱鸢刚被他吼了一嗓子，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小阴差一顿逼问。
此时下意识道：“排水渠里捡的。”
“真的？”小阴差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然后呢，你们的交换内容是什么？”
“它帮我报仇，我化身灯芯，报答它。”
岱鸢怯生生道。
她之前身上的怨气被煞气一消，早已所剩无几，就连现在魂魄状态，都是在白纸的镇魂符下勉强维持的，此刻身上凶戾气息尽散，恢复正常少女的模样和胆识。
被小阴差吓得瑟瑟发抖。
知道怕就好办了。
自古谈判，都要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才能成事。
我走到中间来，对小阴差和岱鸢摆摆手，一脸和事佬的样子：“差不多得了，你别把她吓坏了，岱鸢，你别怕，我们找你没有恶意，甚至还有求于你……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有点……不见天日。”
我本来想说这里太脏的，但碍于岱鸢就在这地下道里游荡，虽说她是魂体，不会被地下道里的污水弄脏，可这毕竟是她平常游荡的场所了，算是她的‘家’。
直言别人的家太脏，总归太没礼貌。
不料我惊心斟酌之后的词儿，还是伤到了她。
岱鸢身子一颤。
一下秒，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恐和畏惧，好像下水管道外面，有鬼一样。
白纸别看外表大大咧咧的，实际心思十分细密，当即就问：“怎么了？你不想去外面？”
“不去，我不出去，你们也别出去，在完全厉鬼化之前，我不能出去，他在外面……嘘，如果出去的话，就会被他抓住……”
岱鸢激动道。
我们三个闻言同时一怔，异口同声问：“谁在外面？”
“我不认识……一个男人，秃头，矮胖矮胖的，很吓人，他一直在外面等我呢。”
“所以你说的报仇是……”
我问。
她一个清朝的鬼，死后少说也一百多年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成厉鬼，说明她的心态一直很平和，这个月猛地就跟什么东西结了仇，以至于要卖魂给青行灯，也要报仇解恨，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而那个守在外面的秃头男人，或许就是契机。
果然，说到这，岱鸢表情染上一丝哀伤，陷入沉思：“不久前，大内突然来了一群后生，要开挖地宫，我为了阻止他们，便在雨夜阴气湿重的时候，设法让他们看见我，希望以此能吓退他们，没想到他们受惊之后，竟然找来了他，他厉害的很，会很多本事，只在大内墙根上撒了些东西，我就被困住了，那次被他伤的不轻……”
“他是守在门口的那个秃头吗？”小阴差问。
岱鸢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挖地宫？”我问。
鬼的时间观念是非常差的，所以岱鸢口中的不久前，实际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估计当时岱鸢吓到工人之后，周酬就开始招人，在我拒绝他之后，周酬找到了那个秃头男人。
听岱鸢的描述，那人很有可能是佛家的哪个和尚。
只是佛家的和尚一般都慈悲为怀，就算是抓鬼，一般也都是超度劝善为主，很少有上来就把鬼打伤的先例。
而且这都两年过去了，那和尚竟然还没走？
“我……”
听到我为什么不让挖地宫，岱鸢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忽然又急躁起来，双手放在一起扣啊扣的，显然是不想说。
“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帮你呢？现在你身上怨气尽消，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想变身厉鬼几乎不可能了，不如把难言之隐都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
“……”
“你们……真的是来帮我的？你们要什么？”
见我们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她身上的怨气确实消散殆尽了，想化身厉鬼报仇已无可能，沉吟片刻后，岱鸢问。
“要你身上的金色魂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说我们三个是来学雷锋做好事的也没人信，干脆将目的和盘托出：“我男朋友受伤了，急需金色的魂玉用来疗伤，你魂存于世上百年，一直都是金色的魂魄……”
“所以我的魂玉，是金色的？”
“嗯。”
“那你拿走我的魂玉，我会怎么样？魂飞魄散么？”岱鸢问。
她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慎重担忧的表情，那语气就好像跟邻居唠家常一样，聊得全是别人的事，跟她仿佛没半点关系。
我道：“魂飞魄散倒不至于，你只是不能再停留在阳间了，至于去了阴司……”
说道阴司，我的眉眼隐隐跳动，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陷害顾灼。
我有预感，那人就躲在暗处，一直偷偷地盯着我们。
这让我很不舒服，那种敌暗我明，随时随地有可能被人偷袭的感觉，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拿到岱鸢的魂玉之后，要抓紧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才行。
“去了阴司，弱肉强食，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命了。”岱鸢忽然洒然一笑，“我理解。”
她竟然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这让我有些意外，不等我再许诺可以给她办场法事，超度一下的时候，她就正色道：“想要我的魂玉很简单，你只要帮我报仇，我的魂玉就是你的。”
“可以，你先说说你们之间的过节，除了那个和尚出手伤你之外，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仇？”
“没了。”
“没了？？”
我一愣，诧异的看着岱鸢。
虽说鬼的思维模式都比较极端，可是被伤了一次，就要拼着出卖灵魂给青行灯也要报仇，是不是太极端了点？
不等我再多问些什么，一直站在旁边的白纸突然想起什么，问岱鸢：“那地宫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跟你有关？”
“……”
岱鸢身子一顿，脸上表情开始复杂。
果然！
白纸见状勾唇一笑，道：“我身为京城城隍，上任已经八十余载，京城还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你有什么冤屈愤怒尽管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了，现在不说，等过几天我们入了地宫，发现什么东西可是要全数充公的。”
这白纸不愧是老江湖了，短短几句，就把岱鸢的心思摸得底儿掉，听见白纸这么说，岱鸢一直绷着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啪一下也不嫌脏，直接就这下水道的地跪了下去：“城隍娘娘，不能充公啊，求你了，只要不充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真的！”
“那你告诉我，地宫里究竟埋着什么宝贝，你死也不肯让那些工人开挖地宫。”
“……”
所以你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岱鸢身子微微颤抖，感觉受到了侮辱。
可是事到临头，不说不行了，便道：“那地宫里，埋着我们小姐的尸首。”
“没了？”
这次轮到白纸头大了。
这岱鸢，究竟是一只什么鬼？
神一般的脑回路啊！
之前看她那百般维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地宫藏着开国宝藏呢！
“只是一具尸首，你至于跟那和尚拼个鱼死网破嘛？他们想挖就挖好了，你家小姐还能借尸还魂不成？”
我直接无语了。
看来我现在的观念，完全理解不了一百多年前的古人思维。
不管她跟她家小姐的感情多么深厚，人死都如灯灭，就算她拼尽魂魄守得住她家小姐的尸身一时，还能永久守住那尸身么？
地宫作为国家开采项目，一定会往下进行的，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这小丫头……
看着岱鸢真挚又坚定地目光，我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要是知道，现在人死以后，都要拉去火葬场火化，别说骨头了，骨灰都不一定是不是你的，会作何感想？
岱鸢：“我家小姐，真的能复活！”
“……”
这丫头……
我跟白纸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这丫头脑子有病的信息。
岱鸢怕我们不信，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小姐能复活的，她只是欠缺一个契机！当初皇上要赐死小姐，纳兰大人就抽出他眉心的僵尸血，给了我家小姐，纳兰大人当时说过，只要有……”
“轰！”
不等岱鸢把话说完，一只安静的下水道，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排水系统都跟着巨响颤抖。
地面上发生爆炸了！
我反应迅速，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已经往管道尽头一滚。
下一刻，整个地下排水管道系统，开始迅速裂缝，然后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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