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吗?
冰冷的河水滑过脸颊,段元儒打了一个冷颤,接着他就醒了。
水,都是水。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四周注满了水,河水在流动着,不时有水草顺着水流滑过他冰凉的肌肤。
还有五颜六色的小鱼从自己身边游过,它们打闹,嬉戏。
自己还没有死,这是段元儒看到身边事物以后得到的第一个结论,他想起了溺水最后说的话,他说要把自己丢到水里。
他还是不准备要自己的命吗?
段元儒不以为凭自己的水平可以在水底呆上这么长时间而安然无恙,若不是溺水不想要自己的命。
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是想得到桂枝,要了自己的命便一了百了了,他选择这样子把自己关在水底,这个妖怪,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段元儒做了一个深呼吸。
不要怀疑,他现在就是在水底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呼吸,但是这一切的答案除了溺水,别无其他。
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桂枝。
他在溺水的手上,溺水会怎么待她。
不久,段元儒便发现自己在水底什么也做不了,没有牢笼,但溺水显然是设计好的,因为自己不能移动分毫。
他后悔了,不是后悔出来找玉娘,而是,他后悔没有让人好好保护桂枝,让她也深陷险境。
才一瞬,这个想法便被他甩开了。
因为溺水这样强悍的男人,若是像得到什么东西,没有人会阻止的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让桂枝嫁给了自己,他可以阻止的。
段元儒被自己的思绪深深吸引,以至于没有看见眼前有人影闪过,当他发现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挽起他的手臂往水上飘去。
及地的长发,姣好的身段,一直蒙着绝美容颜的面纱已不知去向,眼前的女子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不是玉娘又是谁。
玉娘本是不想出现的,她想,个人自有个人命,奈何她怎么阻止,都阻止不了。
就像她不能阻止段清风死去一样。
但是在察觉到段元儒在蝴蝶谷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没有别的想法了,只是一个转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她二十几年的好朋友,如友如子。
更何况,他是段清风的儿子。
就在她快要忘记段清风的时候,她不想连段元儒也一并忘记。纵使,有一天她还是会忘的,但是她不想那一天来的太早。
“我们走,别出声。”
看见段元儒一脸惊讶的模样,玉娘想笑。
但是她并没有失去理智,这是溺水的地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里的危险,毕竟,她曾经一次又一次闯入过这里。
溺水,曾经对她说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除非,你不想要你那颗美丽的小脑袋继续留在脖子上了。
但是为了段元儒,她又一次闯进了碧云天,不知道她有没有逃过这一次的好运。
“你准备就这样在我的面前把人带走。”
还没有离开水域,段元儒远远的就听到水外有男人的声音响起。
那个男人,显然在跟玉娘说话。
“小树妖,三千年不见,你的胆子变大了。”是溺水。
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一直在河边等着玉娘带着段元儒出来。
玉娘苦笑,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毕竟,三千年前,她并没有一次安全的离开碧云天。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太差了而老是被他抓个正着。
事过三千年,她不会再这样傻傻的以为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该是说他太精明好,还是说他的法力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想象的。
额上的梅花愈发鲜艳起来,这是玉娘变身的前兆。
她想,这一次,她决不能放下这个段元儒独自离开,曾经放下了那个男人,她痛苦了三千年,她不要让自己再一次遗憾。
“不是我胆子变大了,而是。”说着,玉娘望向了段元儒,眼神有些迷茫,“你冒犯了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是的,几千年来,玉娘没有称过自己是谁的朋友,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把段元儒当成自己的朋友。
看着那张与素魅一模一样的脸,溺水是痛苦的。
但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素魅,至少,她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素魅的眼神清澈而纯净,而晚晴则多了一份沧桑过后的迷离,以及眉间那化不去的哀伤。而且,与素魅没有一点关系,她的那张脸,还是自己亲手做的。
此刻,他却后悔了,他不该做出一张与素魅一模一样的脸。
而玉娘又何尝没有后悔过呢。
只是那些悔意,早已随着时光匆匆飘散,连带着她的记忆,不留一点痕迹。
她每每看见镜中自己美丽的容颜,心底就会升起一股恨意,那股恨意越满越深,痛的她不能呼吸。
所以,她极少照镜子,即使别人说,她有一张叫人嫉妒的美丽容颜。她一直都用面纱遮住自己的脸,为的,就是不想自己再看见。
“你这样喜爱他。”
溺水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教玉娘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是喜爱他的,就像她喜爱所有的蝴蝶宝宝一样,只是因为他是她看着长大的,与他是谁并无关系。
她懂得溺水口中的喜爱是什么意思。
但此刻,却教她哑口难辨。
“是的,我喜爱他。”
我喜爱他,就像喜爱世间万物。
这句话,是在玉娘心里说的。
溺水神色极怪的看了一眼段元儒,并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倒是段元儒,一脸的不自然。
如果他在半年前听到这句话,也许会因为这样欣喜若狂,可是如今,在他确定了自己已经爱上桂枝的此刻,这样的答案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的沉重。
他的申请叫溺水看的一清二楚,但在身后的桂枝并没有看到。
桂枝的神情落寞,好像刚刚才意气风发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乌云,有什么从心底硬生生的掉下了,再也找不会来。
她并不想继续听他们说话,而是在段元儒发现她之前,安静的离开了曼陀罗花丛。
曼陀罗开的娇艳无比,好像此刻玉娘额上的梅花。只是这个季节,哪来的娇艳的梅花呢?因为没有,所以珍贵。
所以段元儒才会这样的对她念念不忘吧。
从小,别人就说她长的漂亮,是边镇的一枝花。
可是他们知道吗,在玉娘这样摄人心魄的美丽容颜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
她自卑,深深的。
段元儒感到了那一股深切的熟悉感觉正在离自己远去,越来越远,自己想伸手抓住,抓到的,却只有一缕空气。
刚才在自己身边的,是桂枝吗?
是不是溺水,又在故技重施,他是在演戏给桂枝看对吗,让桂枝误会自己。
到底谁是这场戏的主角。
是自己,玉娘,还是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