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竹叶随着清风盘旋在半空中,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然后垂直落下。
喜鹊被桂枝的脚步声惊起,匆忙的飞向丛林深处,耳边还传来“吱吱”的叫声,那对喜鹊,有了自己的孩子。
段元儒也看到桂枝了,她就远远的站在北苑的门口,海棠树修长的枝桠挡住了她的容颜,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此刻看起来,却是无比陌生的。
“我,去了书院。”
桂枝站在树下轻声说,声音随着风飘到了他的耳边。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也是刚刚才从书院回来的,不过他倒是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书院。
那样,就不会看见那一幕,以至于让自己如此的难堪。
“回来就好。”段元儒没有回头,这样的情景是十分尴尬的,桂枝心里虽然还有疙瘩,可是,看到这样落寞的他,就算有再大的气,也全都消了。
段元儒迈起脚步像寝房走去,留下桂枝独留在海棠树下。
“你说过要教我识字的。”
桂枝的眼垂的低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鞋尖,眼角还有晶莹的水光,她的声音极低,像是在对自己说,那是他很久以前就许下的承诺。
可是段元儒却听见了,他停下脚步,然后回身。
“那你还不去书房。”
他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正常一些,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放不下她的时候,却给了他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未来的,从前的那些荒唐,那些过往,都让它见鬼去吧。
但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资格,她没错,错的人也许是自己,自己不该出门这么久都不回来,让那个人有机可乘。
可笑的是,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桂枝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又消失不见了。但是段元儒却看见了,他将它误解为,对知识的渴求,让她兴奋。
看上去路墨云也是很有才华的,为何他不教桂枝呢,段元儒的心理又疑惑了一下,仅是一下。
段元儒和桂枝沉默的走过布满竹子幽静气息的小径,眼前是书房。
书房的摆设很简单,两个书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茶几就是里面的全部。
忘了自己已经来过书房几次,里面的摆设桂枝闭着眼都能摸清楚。可是与段元儒一同走进书院,这是第一次。
书房里很干净,段元儒看的出来这里每天都有打扫,并且知道那个人就是桂枝,他的心理有微微的感动。
其实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是很用心的。
也正因为这样,段元儒才会一步一步跌入她的粉红陷阱。
段元儒看着桂枝为自己搬好椅子,她很高兴,嘴角微微上扬,嘴边还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他这才发现,她的一眉一眼,她的轮廓,原来是这样适合笑的,只是之前她的表情太过严肃,让人忽略了这一点。
看着她在自己的对面坐下,用一个好学生的模样看着自己。
段元儒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刚才的愁云惨淡立刻烟消云散。他伸手从书桌上拿起砚台磨起了墨。
加了水,黑色的液体在一个又一个圆圈下,越变越浓。
桂枝仔细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起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身上透出一股很浓的书卷味
这是桂枝看他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的,虽然他在段老爷和段夫人面前表现的不那么听话,但是她发现她是懂他的。
他的心在她面前不是透明的,因为他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但是他的孝顺,他的儒雅,都被隐藏在了他的不羁之下,真正看清的人又有几个。
段元儒从砚台下拿出一张被压得工工整整的白纸,平放在自己和他的面前,然后执起笔,写下了“桂枝”两个字。
看着那苍劲的笔记,桂枝虽不认得他写的是什么,但也知道他的字是写的十分好的,墨迹没有随着宣纸晕开来。
“桂枝。”段元儒开口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桂枝,也不只是在叫她,还是在读纸中的两个字。
“桂枝。”桂枝也跟着段元儒喃喃念了起来,像是中了段元儒的魔法,单是看着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念了起来。
“这两个字,就叫桂枝……”段元儒见她念的很开心,便向她解释,“来,我教你怎么写。”段元儒把笔放到桂枝手中,接着握起她苍白的小手,拿捏着她的手指,教她正确的握笔方法。
同时段元儒发现桂枝是非常有天赋的,她学的很快,不过两三遍就把这两个字写熟了,一笔一划,已经深深的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虽然写的并不是很工整,但对于初学的她来说,已是十分难得。
当她完全学会写桂枝两个字的时候,她问段元儒,段元儒三个字应当怎么写。
段元儒怔住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心中有些窃喜,但是想到书院那一幕,他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他不动神色的看着桂枝,然后又以刚才的方式教她写了段元儒三个字。
段元儒,段元儒。
这三个字实着比桂枝两个字要难写的多,好在段元儒也是有耐心的人,一遍,两遍,三遍……
当她完全会写这三个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祠堂的晚宴就要开始了,本来他们是打算不要去的,管它什么寿辰不寿辰的,但是前厅让丫鬟来叫他们出席。
再不情愿,两个人也不得不起身去祠堂。
祠堂里满是黑压压的人影,大部分人已经入席了,只有几个零碎的站在席外。有些是段家的亲戚,有些是县城里的人,但不管是哪里的人,除了坐在段老爷那一桌的人以外,桂枝皆是不认得的。
段老爷的左侧还有两个位置,显然是留给自己和段元儒的,段元儒也拉着自己老实不客气的在那地方坐下。
他们又再一次成了祠堂里的焦点。
桂枝的脸微微发红,她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明明刚才在书房是那样的温柔,为何到了众人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样。
她觉得他是一个很幼稚的人,像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糖果,故意跟大人闹别扭,对,他的表情正是这样的。
“弟弟和弟妹刚刚是去哪里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熟悉的嗓音在桂枝的耳边回旋,不用抬头就知道说话的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二嫂陈金玉。
桂枝正在考虑自己该不该搭理她,倒是身旁的段元儒先开口了。
“既然二嫂这么关心我和桂枝,那告诉二嫂也无妨,我们刚刚去看那个女人了。”说着,段元儒看了桂枝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拆穿。
他的语气十分神秘,让人有想知道内幕的**,事情才刚过不久,陈金玉当然知道段元儒说的是哪个女人。
“下人回报你们并没有出府。”这声音苍老而有力,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因素在里面,此人正是坐在段元刚身边的段老夫。
段元儒用不屑的眼神看了老夫人一眼,然后夹了一筷菜放入口中,缓缓的开口,“有人说过出府一定要走正门吗。”
段老夫语塞。
“好了,好了,大家和和气气吃顿饭,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段老爷打断了众人,果然,祠堂里变得安静许多,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气氛,诡异无比。
最后,陈金玉还看了桂枝和段元儒一眼,她确信,他们身上的秘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