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回忆。
半山坡的回忆不断在桂枝脑海里回旋,那个叫淡魍的白色的出现,那棵大的不可思议的海棠树,那两个美的不像话的少女。
还有,那个叫溺水的男子。
自己对于溺水,也许是有感情的,但是她的丈夫,就只能是段元儒,除了段元儒,从不作他人想。
但是她不懂段元儒的心,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去抓住他的心,结果,他的心不翼而飞,自己却只能守在原地望洋兴叹。
也许,段元儒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桂枝又想到段元儒了。
段元儒就像一剂猛的毒药,无时不刻不侵蚀着桂枝的身心。
桂枝想起了路墨云刚刚问她的话,让她把在半山坡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她看着路墨云,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个大概,除开段元儒对素魅的痴迷。
“我也见过她,”路墨云依旧是戳了一口茶,然后吐出一句话,他的目光望向远处院子里娇艳的牡丹,眼神飘忽,“那是在三千年前。”
永远忘不掉第一眼看到素魅时的惊艳,他不能想象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早就了素魅这样的人儿,不用开口,一举一动无不摄人心魄。
当初他也是被素魅这样的女子迷住了,从而负了晚晴。
晚晴。
是的,他已经想起那个被他遗忘的女子叫做晚晴,只是,他已经丢了她正正三千年,她,还在原地等着他吗?
路墨云眼中满是不确定。
他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迟迟不说话,像是在回味茶汁滑过喉咙的苦涩味道,那味道,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忘记那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你……”你活了三千年了,这句话被桂枝硬生生的咽回了自己肚子里。
她早该想到的,像他这样的人,活了三千年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如果自己一直都在溺水身边,也许活的比他更长了。
可是活的这么长的人,不是都要去修仙的吗,难道眼前的男人是例外,她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路墨云一眼。
“你怀疑我是人还是妖?”
路墨云看了一眼桂枝,仅一眼,就把她的心思看透了。
“我是人,也是妖。”他的回答仍叫桂枝百思不得其解。
人妖?妖人?路墨云到底属于那一种。她刚刚看到路墨云流血了,可是她记得老人家说过,妖怪是没有血的,所以,眼前的路墨云,是人?
“三千年前,我是人,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了。”
这是事实。
那时候,晚晴因为树妖的身份而不断的疏远自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是妖,可是他不在乎啊,一点都不在乎。
晚晴并不相信。
后来,他也渐渐看清楚了他们的距离,他是人,会老,会死。而她不一样,她的寿命会很长,长到有一天他们会因为年龄而生死殊途。
之后,他消失了半年。
再回来,一头黑色的长发已经变成灰白,而且,他忘了那个说过会永远在原地等他的女子。
他跟一个人承诺,会生生世世照看另外一个女人。
晚晴。
在那以后,他是有再见过她的,可是他并没有把她认出来,她对自己哭着喊着要自己回家,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懂得她在说什么。
他对亲爱的晚晴说,对不起,姑娘,你认错人了。
然后挽起素魅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素魅还对自己说,那个女孩一定是认识你的,不然,她怎么会哭的这般伤心。
路墨云记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然后,他朝素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真的不认识她。
我真的不认识她。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刚好够那个跪趴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的晚晴听见,她在那一刻停止了哭泣。
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晚晴的女人。
有时候他问自己,有没有后悔这样做过。
他不能得到答案,因为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想和她长相厮守,虽然故事的发展顺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是会这样做的。
这三千年,孤寂无比,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直到那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他才知道原来他活着是为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回那个叫晚晴的女人。
晚晴,晚晴。你还在吗?
路墨云在心中轻声叹息。
“你,会法力。”桂枝试探着问着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路墨云,他的眉紧紧的锁在一起,怎么也舒展不开。
她,或许提到了他的伤心事。
可是完美如路墨云,那样温润儒雅的他,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被烦恼缠的脱不开身吗,桂枝有些怀疑。
“我的法力只够保护你。”
这句话是没有错的,当初溺水教他法力的唯一目的也是为了保护素魅,他说过要保护素魅生生世世,就绝不会食言。
只是他已经有三千年没有见过溺水了,这么急着想见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溺水解开他的封印。
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因为封印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变弱,已经锁不住他脑海中的晚晴了。
他苦苦找了溺水三千年,直到桂枝的出现,他知道,有桂枝在的地方,溺水时一定会出现的,他猜的果然没有错。
唯一算错的,是溺水的耐心。
他以为骄傲如溺水,已经不会眼睁睁看着桂枝嫁给别人,所以他早在桂枝嫁过来之前就住进了段宅,本来是想看一场好戏的。
不过,现在的故事情节,早已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他怎么样才会放过我。”
桂枝问出了重点,问东问西,最要紧的也不过是为了让溺水离开自己。
“他从来没有逼过你。”路墨云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桂枝好好的回忆了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吗?
如果没有,她亲爱的爹娘怎么会死于非命,如果没有,自己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跟路墨云讨论着让他放过自己。
如果真的没有,自己为何会这样的忐忑不安。
桂枝已经迷惘了。
溺水确实没有再言语上逼迫过她,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让自己窒息。
没有心思在继续讨论,桂枝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然后跟路墨云道别,之后就回到了北苑。
祠堂里的锣鼓声依旧响着,似乎所有人都没有被那段小小的插曲坏了心情。
但桂枝不一样,她安静的抄小路回到了北苑,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北苑院子里摇晃的翠竹的身影,摇曳生姿的竹子,夹杂着鸟叫莺啼,这是一副生动而美丽的画。没来由的叫桂枝心情大好。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一位在海棠树下的黑色身影。
段元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