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他她

　　天空中烟花不断，小雪也一直未停下片刻。

　　时间逐渐走到了12点……

　　肩膀处剧烈的刺痛几近麻木，稍稍一扯动便如痉挛般，那股疼痛蔓延到全身，如火如荼地扩散开来，脸色苍白得骇人，额间还有细密的冷汗因为疼痛而渗出。

　　我紧紧咬了咬嘴唇，可以让自己清醒一些。只是怎么也无法忽略掉黑衣上浸出的片片殷红，肩膀处，血液像诡异的稠粘依附着雪白的肌肤，蜿蜒流淌下来……

　　走的一路上也遗留下了血液的痕迹。

　　我扯了扯沉重的眼皮，只能麻木地感受到左肩到手臂，那湿润却滚烫的液体的存在……

　　是我太轻敌了，忽略了那贴身保镖的震撼力，虽然已成功解决了他们，完成了任务，但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

　　我不能有事，梵说过，会等我回去，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能有事，我还没有从冰隳那里拿到徽章，还没有报仇，还没有……见到他。

　　带着意志，我一路走着，妄想走回尘夜。

　　在这个寂静无人的街道，雪花漫天的街道，单独的身影艰难行走，拖曳下一地血红。曾几何时，也是寂静无人的街道，大雨瓢泼的街道，我昏迷在大雨中，高烧不退，可是有他，找到我，不抛下我，陪伴着我，照顾着我。

　　此时，冰隳，你在哪里……

　　“冰……”干涩的喉咙刺痛异常，我的眼前出现了那张清俊邪美的容颜，那狭长明媚的眼眸中泛着温柔的琥珀色，他抿着嘴角，风华绝代的微笑，想一抹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我黑暗晦涩的世界。

　　“冰……”我贪恋地笑着，眼睛湿润。

　　他的面容在我的泪光中逐渐变得模模糊糊，最后，像水中倒影……破碎，消失。

　　“冰……”我害怕地伸出手。

　　什么也抓不到。

　　空荡荡的街道，冰冷刺骨的雪花，无声的烟火闪烁。

　　没有他……

　　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冰……

　　虚弱的气息在空中颤抖着，我漫无目的地行走，不顾鲜血的流淌，不过那阵阵刺痛，一直行走着。

　　空气中突然多出了咸咸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空旷的余味，我倾听到时而澎湃汹涌时而细腻温柔的波涛声，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幽绿的草坡，它们生命力顽强如芦荟，长得高到几乎能遮住我的视线。

　　这里是……我怎么会来到这里？那个在我生日那天，冰隳带我来的那片丛林后面的海？记忆如流水般涌来。

　　还记得曾经，我们穿梭在浓密幽绿的草丛中，会因为长长的草划过脸颊所带来的痒而呵呵笑出声来，会因为胡乱冲撞不小心撞到彼此而笑声张扬，会因为憧憬草丛外是一个怎样的美景而在脸上不由自主携带上孩子气。

　　那时候，牵着的双手，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般。

　　――“海……海！原来是海诶……”――

　　――“就像那样，在郁郁葱葱的草丛后，我们谁也不知道被遮挡住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去走过，怎么知道？”――

　　――“太深奥了，听不懂……”――

　　――“你只要听懂，勇敢地跟我去走就好了，我们能看到最美好的……未来。”――

　　――“凭什么要我跟着你去走啊？是你要跟着我去走才对！”――

　　――“说什么呢你？”――

　　……

　　往日的追逐，嬉戏，承诺，拥抱。

　　竟是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如今，一片荒芜。

　　我眯起眼，目光放向远处。

　　那些高高支起的野草如今已遮住了视线中的海滩，只是遮不住海风的味道，遮不住海浪的声音，雪花轻轻飘荡在空气中，落入大海的怀抱再悄无声息地融入。

　　“你在看什么？……咦！这丛林后面还有海吗？我好像听到海浪的声音……”女孩甜腻的声音如一泓细流淌入心间。

　　“…恩。”

　　“真的啊！隳，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戚医师不是说过你不能走太多路吗？我们回车上吧，下雪了。”

　　“不…你不是答应我除夕夜陪着我吗？”

　　“……”

　　两个在我视线中越发模糊的身影，如出一辙的纯白色，仿佛要在这夜间点上一盏明灯，美好得如雪花般。

　　此时烟火绚烂。

　　我的世界，却更黑暗了。

　　当那个声音清晰地传入耳朵时，当那个女孩叫着‘隳’时，我的心脏瞬间被扯痛得不能呼吸。

　　为什么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遇？

　　为什么如此狼狈的我要碰上如此幸福的他们？

　　为什么时间要这样静止下来？

　　在他看到我的时候，那双浅浅的琥珀色眼瞳闪过片刻的惊诧后，只剩下如冰雪般的冷漠和寒意，我看不清那复杂中夹杂的其它成分。唯独那冷漠，让我真正地撕心裂肺。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冷梵，还有那个邵焱殁呢？这除夕夜不是应该轮流陪着你吗？”他居高临下地睥睨我，眉眼冷冽，那微扬起的唇角却满是讽刺和戏谑的意味。

　　我不敢相信那些侮辱我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

　　以至于让我原本便已虚弱得颤颤巍巍的身子几乎支撑不住，我感觉冰雪几乎已把伤口冻僵了，或者直接渗进了心底，透骨冰凉。

　　狠狠咬着嘴唇，我低下头试图可以看不见他眼中那极易刺伤我的视线，满眼的不屑，满眼的鄙夷，满眼的厌恨。

　　“隳，你们认识吗？”那个女孩好奇一问。

　　“怎么会不认识，只是不深交而已。”他淡淡应道。

　　不深交……

　　我几乎已睁不开疲惫的双眼。

　　“哦？啊…她好像，好像受伤了，好多血啊……”突然间，那女孩惊吓地叫起来。

　　空气中，我听到了一声抽气声，不知是谁的。

　　下一秒，一双手扶住我欲要下滑的身子，他的手在我肩上逐渐用力，“怎么回事？你这个疯女人！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给我说清楚，生命对你来说就那么廉价吗？你是机器吗？不许闭眼！把眼睛睁开听到没有！喂！”

　　天旋地转的摇晃后，我陷入一片黑暗中。

　　好痛，好累，好冷，好怕……

　　如果我就这样昏迷过去了，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让我靠着你，一会儿……

　　我倒在他的怀抱中，溢出眼角的泪水，划过鼻翼，掉落在他的胸膛。

　　紧接着，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种感觉，好像死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