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恨起之卷 第80章 遍体鳞伤
第80章遍体鳞伤
当我吃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时,只有一片黑压压的暗色,带着眩晕的感觉。
“你醒了吗?……隳,她好像醒了……”耳旁一直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呼唤。
我只是微微睁了睁眼便重新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旖……”
我似乎听到了宛如梦呓的声音,很不真切,只是在那声音似真似假地响起时,我的心突然想浸泡在一片阳光中,出奇的安,出奇的暖。
第二次醒来,是清晨。
雪停了,新的一年迎来了第一轮暖阳。
薄薄地衬在他们脸上,格外柔和。也格外刺眼。
“你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微微眯起眼望去,是一个像……像天使般的女孩子。有着白皙中粉嫩的皮肤,柔和的淡金色的长卷发,像娃娃般精致。娇俏的睫毛在那双清澈动人的大眼睛上,像两把浓密的扇子齐齐覆盖,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的眉目和谁有些许相似,我一时记不起。
“你是……”我皱了皱眉,发现她身边还站着冰隳,便挣扎着想起身。动了几下却发现手上正在打点滴,鲜血顺着透明的管道流进身体,肩上的伤口似乎也包扎好了。
“你别动啊!你的伤口很深,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加上受了枪伤,不好好调理,整只手臂都要废了。”她忙按住了我,动作很轻,“我叫蓝若琴,是若悠的姐姐,既然你和隳认识,应该也认识若悠吧?”
我瞳孔一张一缩。
“你是……蓝若琴。”她不是在美国吗?她不是腿受伤了吗?她不是离开冰隳了吗?可是照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打开心结,在一起了吧。
“嗯。”她眨了眨大眼睛,“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受枪伤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一个人除夕夜的在外走呢?”
我一直感受到那个方向的灼热目光,只是不敢把眼睛望过去而已。
如今他的一声嗤笑,让我的心突然沉淀。
“若琴,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你就不要问了。我早就说过不要把她带到医院来,伤对她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人家或许早就习惯了。”他冷薄的话语让我的心剧烈起伏着。
――我早就说过不要把她带到医院来。――
――人家或许早就习惯了。――
原来,我打扰了他们的除夕夜。
原来,昨晚耳旁的一声像阳光般让我安心的呓语,真的只是幻觉。
原来,他连我的名字都不屑提起。
“隳你怎么了?昨晚你明明很担……”
“若琴!你先回去休息。”没等蓝若琴说完,冰隳就打断了她,看到她有些无辜的伤心,他轻轻解释道:“你自己的身体要照顾好。”
我的手突然一用力,狠狠抓紧了床单,似乎要将它撕破了。刺入血管的针随着脉搏狠狠跳动着,一刺一刺地痛。
原来,他还可以对另一个女生那么体贴细致,而不是冷眼相待。
“我已经叫司机来接你了。要我送你下去吗?”他望着她,语气是一成不变的轻柔,充满关怀。
“不用,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可以走。”蓝若琴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我和冰隳,再慢慢走出去。
她的脚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走得异常缓慢,似乎每一步都很小心。
我也看到,他的目光,一直担忧地,紧随着她,直到她消失不见。
呼吸显得苍白,病房中似乎没有生物的存在,寂静得死气沉沉。我敛着眉目,没有抬头望他一眼,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懦弱,懦弱得在他面前只想逃避,我想离开,我怕再多呆一秒,就会听到他撕裂我心脏的声音。
“啧啧,血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羞涩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挺热情的啊,敢主动冲出来帮我挨刀,敢在课堂上主动向我邀约,还敢穿着吊带裙主动勾引我的啊……”他灼热的气息扑在我脸颊上,带来的是无尽的羞辱。
他挑起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对视。
狠狠地捏着,空气中我似乎可以听到骨骼的声响。
我始终没有因为疼痛而眨眼,而因为触到那双往日带给我明媚皎洁的熟悉的眼,被那其中的复杂,轻蔑而卷入,我闭起眼,试图可以不让他看到,我已经开始慢慢模糊的眼睛。
可他反而捏得更加用力。
“怎么?因为自责还是害怕?因为羞愧还是自惭?不敢看我吗?怕想到自己低劣的欺骗吗?怕想到自己冷血地向我爸开枪吗?”他的怒火像穿透了我的身体,笔直地灼伤了心脏。他手上再次使力,下巴剧烈的疼痛促使我不得不蹙了蹙眉,不知是因为有点麻木的原因,还是他真的松了松手,我觉得他突然不是那么用力了。
只是下一秒,他狠狠摇晃我原本便无力的身子,“你给我睁开眼睛!听到没有?!睁开!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脸上是不是如你所愿地充斥满了悲伤,看着我是不是像个傻瓜一样被你玩弄后还对你眷恋,看着我没有你后是不是真的会痛不欲生!你看啊!”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溢满眼睛,划过眼角,渗进发梢。
我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遍体鳞伤。
筋疲力尽。
扯动了伤口,鲜血顺着肩膀,悲伤地流淌。
他突然地,放开了我。
“医生!医生!”
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心灵的,身体的,我都承受不住了。我不敢奢望他叫医生时的紧张是因为担心我,或许…他只是还没有把他的情绪发泄完,在那之前,他不会让我死呢?
可是,我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爱他啊。所以,宁可让他恨我,我也不愿让他恨自己。
于是,我睁开眼睛,抛开那些动荡的感情,只有一片平静的冰冷。
“我不是因为自责或是害怕,更不是因为羞愧或自责不想看你。”我毫无畏惧地望向他,只有我自己知道,背后的手握得有多紧,指甲掐进手心有多深,“我只是不屑看你而已。”
他的眼眸中,那块琥珀碎落不堪,凄凉的忧伤在那一瞬间,没有被他来得及隐藏。
我不顾医生的到来,拔掉还在输液的针头,不顾肩上还有血,披上黑色外衣,轻佻地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尽管那动作扯得伤口发疼,我始终保持一副轻松的样子。
在快要走出房门时,我顿住脚步。
“其实你何必救我呢?我本来想打个电话,叫冷梵或是邵炎殁的。”
门啪的一声合上。
眼泪终于,可以不用隐藏地,随着那关门声一同掉落。
隔着那一扇门,其实两人都迟迟伫立着。
伤痛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