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待到荼靡花事了（三）

　　轻轻地一声叹息逸出口，龙葵走到妃骑身边，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此时的妃骑。

　　但是妃骑却先开口了，忧淡地说，“龙葵，你知道吗？以前我和愁风总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大・波澜，在你和龙阳的轰轰烈烈面前，我们真的好像是无足轻重的配角。见证过你和龙阳的惊天动地，我时常会羡慕你。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的感情也可以那样的荡气回肠。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宁愿自己永远都做那样的配角，永远不要迂回和曲折。那样的平静，才能让我真正的安心。”

　　眉头稍稍地舒展开来，妃骑扶住龙葵的肩膀盈然一笑，“现在才能切身体会到你的不容易。龙葵，经历了那么多风浪，你和龙阳才可以在一起，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放开他，要把他牢牢抓紧了。就算有人要来抢，你也要和她争到底。绝对不要轻易地放弃，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笑容渐渐消失于唇边，妃骑的眼里闪起点点湿润。

　　别人的幸福还可以靠争取得到，而她却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望了。

　　“妃骑姐姐，其实任大哥他很爱你的。听到你去偷‘蓝田泪’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就一个人冲出去找你了。他抱着昏倒你回来的时候，他的担心和心痛是不可能装出来的。还有――”

　　妃骑却阻止了龙葵说下去，“别说了，就当只是做了一场梦吧，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离开落仙门，我也不会放弃消灭落仙门。现在，没有什么比阻止孤天的阴谋更重要的事。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了……”

　　缓缓露出笑容，妃骑说，“放心吧，我没事。”背过身去，妃骑径直地走开了。

　　转身的时候，龙葵没有看到她的脸，殊不知她的眼泪如珠般滑落了。

　　龙葵停在了原地，一时不知给走往哪里。

　　为什么每一份感情，每一段幸福，都要这样的肝肠寸断？如果他们都只是些平凡人该有多好啊。

　　抬起脚走向前，却发觉身体好像变重了似的。心里的压抑就好像跟随着西边的落日一样，一点点地慢慢往下沉。

　　终于走出了那片花丛，龙葵看见龙阳正背对着她眺望着夕阳。斜阳勾勒出的轮廓，闪动着耀目的光芒，有种暖流从眼里直接蔓延到全身，心里的积郁渐渐去掉了一半。

　　但是想到自己既定的命运，龙葵不禁哀然神伤。

　　如果可以永远在他身边多好。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多长都是不够的。

　　跑到他身后，龙葵抱住他，靠在他的背上，“哥哥……”自己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哥哥，难道妃骑姐姐和任大哥真的不可能在一起吗？”

　　“小葵，只要他们可以不顾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妃骑和愁风，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要对立为敌的，但是天命到底有多高？龙阳已经决定去挑战天意，而妃骑和愁风却没有谁愿意先跨出这一步。

　　感觉到龙葵抱住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龙阳握住她的手说，“小葵，哥哥早已不信天了。没有什么可以再把我们分开。”

　　“哥哥，为什么命运这么残忍？”她等待了千年，追逐了两世，穿越了三度轮回，没想到结局依然无法改变。

　　松开她的手，龙阳转身看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命运不济，我们还是一起去面对。妃骑和愁风也是一样，总有一天他们会有在一起的勇气。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更需要我们的支持。”

　　龙阳从身上拿出两袋东西，放一袋在龙葵手里。

　　“葵花籽？”龙葵打开来一看。

　　“还记得吗？哥哥告诉过你，向日葵代表着光明和希望。以前哥哥给了你一包葵花籽，你就抱着哥哥给你的承诺等了一千年，现在，相同的葵花籽，我们一人一半，等到这一切结束以后，哥哥带你找一个安宁美丽的地方，我们再把这两袋葵花籽种下。这算是我们的约定，也算是哥哥给你的承诺。”

　　龙阳知道，只要是他和龙葵约好的事情，就算多么艰难，龙葵也会抱定着决心等待约定实现的那一天。所以，他给了她另一个希望，让她坚定地等待着自己圆满的幸福。

　　龙葵把那包葵花籽捏在手里，看向龙阳坚定不移的眼神，“好，小葵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

　　夜色降临了。

　　龙阳利用神剑和“蓝田泪”共有的灵性将愁风的魔性暂时封印住了。

　　“愁风，为了封印你的魔性，我只能将你的内功和法力一起封存了，所以，被封印期间，你能够使用的仅仅只有武功招式而已。不过，我们会尽快找出为你净化魔性的方法。”长卿知道愁风的事情以后，一直在研究如何帮助他驱除魔性，可是这几天来一直没有消息。

　　愁风只是点点头，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站在一旁的妃骑什么话也没有说，侧着身望着窗外黑色的苍穹。

　　县令大人刚好从门外经过，打破了此时尴尬的气氛，“你们都还在这里啊。外面荼靡县的百姓正在放河灯，祭奠那些死去的人呢。你们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河灯？”龙葵从来没有见过，“哥哥，我们去看看吧。”

　　见龙葵和龙阳要出去，妃骑叫住他们说，“我和你们一起去。”难道她要留在这里一个人对着愁风吗？

　　妃骑挽起龙葵准备往外面走，龙阳却转身对愁风说，“一起去吧。”

　　顿一顿，龙阳接了一句，“毕竟那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不得不说龙阳真的看准了愁风的心理。听到前面那句话，愁风本来打算开口拒绝，但是龙阳后面给出的理由，却让他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愁风只好随他们一起出去了。

　　外面的天空都被顺着河水流过的河灯点亮了，河边还不停地有人将河灯轻放到河里。

　　从桥上望下去，湖心的黑暗已经全部被点亮了。

　　一轮碎月在水面摇晃着。有一艘小船随着河灯顺流而下，带着惆怅的丝弦声而来，船舷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她拨弄着怀里的琴，弹奏着凄婉的曲调，像是在吊念着逝去的爱人。

　　秋天的晚风吹过，又扫起一片碎落的荼靡花瓣。

　　身旁的一个文人不禁感慨，“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这末路之花不知见证了多少有情人的爱情走向末路。”

　　一语正好点中了妃骑的心痛，她的脸色稍稍黯然，一笑对龙葵和龙阳说，“没什么好看了，我先回去。”

　　说是回去，却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愁风看着眼前祭奠的场景，内心的罪恶感扩张开来，丢下一句“我也回去了”就转身朝着与妃骑相反的方向走了。

　　实则他一路跟着那些随・波远去的河灯，在心里默默地忏悔。

　　龙阳和龙葵继续听着那船上的琴声。一曲完毕，白衣女子又弹奏起另一首曲子，而那曲调突然让龙葵想起了什么。

　　“哥哥，这个曲子不是那日我们在地尽头听过的吗？”

　　龙阳也已经想了起来。这首哀婉的曲调，和当日地尽头那个素衣男子所弹奏的几乎一模一样。

　　拉起龙葵的手，龙阳飞身上了那艘小船。

　　突然有人打乱了自己的琴音，那个白衣女子警觉起来，“什么人！”

　　“这位姑娘，请问你这首曲子是何人所写？”龙阳问道。

　　听到来人是打探琴谱，女子稍稍放下了戒备，“故人所谱之曲。”

　　“不知是哪位故人呢？”

　　见眼前这个人无故地追问不休，女子心生疑虑。

　　“姑娘不要误会。不久之前我们正好听过别人弹奏相同的曲子，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你们听过这首曲子？”白衣女子面露惊色。

　　龙阳拿出身上那包月桂花瓣，递到白衣女子面前，“姑娘可认得这个？”

　　白衣女子颤抖着接到手里，“你们见过他？你们真的见过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在哪里？”

　　看样子，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的确就是龙葵和龙阳所想的那个人了。

　　“我们只是受他所托，将这包花瓣交给你。那日我们是在地尽头见到他，但是现在他在哪里我们就不得而知了。”龙阳回答说。

　　“地尽头？那是什么地方？”白衣女子问。

　　――――――――

　　愁风沿河向前走着，走上一座拱桥的时候，却感觉到身后一阵寒气袭来。

　　虽然心里早就猜到了是谁，但是转眼一看，还是显出一些意外之色，“义父……”

　　“怎么？还不打算回去吗？还要跟那帮人呆在一起？”孤天侧过身去，驱首朝桥下望去，脸上却呈现出嘲讽的神色，“这些人在这里吊念亡灵，但是死者在生的时候，他们有多少真的珍惜过呢？”

　　“义父，孩儿暂时不能跟你回去。”愁风不畏地说。

　　“你还想着要净化自己的魔性吗？你的魔性让你的内功和法力都增进了数倍，在净化魔性的同时，你连自己的修为都搭进去了。”孤天不动声色地问，“现在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有路可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