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待到荼靡花事了（二）

　　只是此刻妃骑哪里还在房里？她早就偷偷溜了出去，赶去了隔壁县的余万田家。她要去偷出那颗“蓝田泪”。

　　但是她受了伤，还有病在身，原本迅捷的身手也慢了很多。骑着快马赶到隔壁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

　　到了余万田的家宅门口，才发现那里真的是戒备森严。一层又一层的关卡，一批又一批的家丁来回巡视着。

　　看来这个江南首富的确和传闻中一样的视财如命，请了这么多人看守自己的家宅，当然是为了防止家财被盗了。大白天的就防止着有贼进来。但是这些守卫在妃骑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

　　轻松闪过门卫的盯梢，妃骑三两下就闪到了余万田的家里。

　　但是那么大的家宅，她要去哪找那颗“蓝田泪”？

　　转念想一想，既然这个余万田这么在乎那颗夜明珠，按照他的行事作风来说，越是多人看守的地方，应该就越有可能是收藏“蓝田泪”的地方了。

　　一定没错！

　　左闪闪右避避，妃骑在整个宅院里面绕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门口不停地有人换岗把守着。

　　趁着那些人稍有一些松懈，妃骑闪到了那间屋子旁边。停下脚步，却发觉自己的头一阵晕眩，都是该死的风寒惹的祸。

　　轻轻揉揉自己的额头，妃骑看到身边正好有一颗大树作为屏障，闪到树后，纵身一跃，飞上了屋顶。

　　放轻脚步走到中间，取下几片屋瓦，看见室内真的摆放着一颗闪着蓝色光的夜明珠。妃骑的心里不禁暗喜，可是突然眼前一花，她的右脚滑了一下，片片屋瓦“哗啦啦”掉下去，惊动了下面看守的人。

　　“什么人？”底下的人发现屋顶上有人，大声叫喊唤来了所有的守卫。

　　妃骑心想既然不能暗偷，也只好明抢了。干脆从上面破顶而入，落入屋内，抓起那颗夜明珠，往屋外跑去。

　　门口早已聚集了大批的巡卫，但是他们所练的功夫不过是些皮毛，妃骑的剑未出鞘就已经可以将他们一个个打退。可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妃骑又有伤病在身。于是不能硬碰硬了，只好一边应敌一边跑出了宅院，跨上自己的马飞速向荼靡县返回。

　　但是妃骑盗取的是余万田的震家之宝，他怎么会轻易放妃骑走？看到妃骑驾马而逃，余万田派了几乎所有精壮的守卫，骑上自家的快马，配上弓箭，一路追赶而去。

　　妃骑就这样一边躲避着身后的飞箭，一边快马加鞭的想要甩掉后面穷追不舍的人。

　　但是她身上的伤却因为刚刚的打斗而发作了。

　　向后看去，发现又有一片弓箭飞射而来，妃骑闪身躲开，不料其中一支箭正好射到了马蹄上，马儿受惊而狂奔起来，将马背上的妃骑摔落下去。本来已经有伤的妃骑，此刻终于疼痛得无法动弹。而后面那些人也眼见着就要追上来了。

　　但是妃骑连自己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烧得意识也开始模糊了，百般无奈之际，却发现有人瞬间将自己抱了起来。

　　朦胧的睁开眼一看，“愁风？”当然是愁风了。

　　直到下午，龙阳和龙葵见妃骑房里久久没有动静，心里不禁生疑。于是龙葵就自己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回想起早上他们在屋里和县令大人的对话，他们猜想妃骑一定是去了隔壁县，想要为愁风取到“蓝田泪”。

　　当他们把这件事告诉愁风的时候，愁风如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从荼靡县驾马出来，愁风一直担心妃骑会出事，于是不断地加快速度，直到他看到前面有人快马而来，就渐渐停了下来。没想到妃骑却被受惊的马摔倒了地上，而身后还有一群追兵。

　　将妃骑抱上马背，愁风御动佩剑，利用银色闪闪的剑气形成茫茫的结界，使身后那班人的弓箭无法穿越结界而过。

　　他自己也跨上马背，让昏迷的妃骑倚在自己怀里。向着荼靡县的方向奔去。

　　“这个，‘蓝田泪’，给你……”妃骑从怀里拿出那颗夜明珠，断断续续地对愁风说，说完就昏倒在他怀里。

　　愁风的心里一酸，然而全身的血液就好像麻痹了一样，拉着马缰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妃骑，腾出一只手拨开她脸上遮住眼角的发线，却发现她的眼里流下串串泪珠，他用指尖接住那些泪水，却有一股暖意从手心传到心脏，搅得他愈发的心疼，却不知不觉的蔓延开来丝丝幸福之感。

　　让她贴到自己身上，用那只手环紧她，愁风快速地奔向荼靡县内。

　　龙葵和龙阳早就等在了县衙之外，见愁风带着妃骑回来，他们迅速地迎了出去。

　　愁风将昏迷的妃骑抱下马，龙葵准备上去帮忙，却被龙阳阻止了，“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愁风缓柔地将妃骑放在床上，为她细细地抹掉额头沾染的尘土。

　　这些细微体贴的动作，他微蹙的眉头，和深沉的眸光中温暖醉人的柔情，看在站在门口的龙葵和龙阳眼里，早已泄露了他的心。

　　坐在她身边，想起她为了替自己拿到那颗“蓝田泪”而奋不顾身，愁风的心里酸涩难耐。

　　“你为什么这么傻？”他喃喃地问她。

　　似乎听到了他的提问似的，妃骑的眼睛微微睁开来。

　　而愁风看见妃骑醒来，发觉她用一种近乎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却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疼，豁然站起身，决绝地向门外走去。他原本温润轻柔的脸色又逐渐的被冷峻如霜所代替。

　　看着愁风大步地走远了，龙葵既意外又无奈。

　　原本以为这次妃骑的受伤，可以把他们之间隔的那层纱捅破，可是原来横在他们之间的，远远不只是一层纱而已。

　　无可奈何地走进去，龙葵还是朝妃骑宽慰地笑笑。让龙阳为妃骑运功疗伤，龙葵去帮她熬药。走出房间的时候，龙葵还是忍不住耸肩深叹。

　　爱，真的，太难。

　　无论对于谁，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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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的傍晚，又吹起了寒风。

　　经过风雨，那些荼靡花已经败了不少，黯黯地挂在枝头，被风一吹就纷纷扬扬了。这一季的花期就要伴随着这样的萧瑟而过了。

　　龙葵走在县衙的庭院里，莫名的伤感。

　　她多希望看到妃骑幸福啊。

　　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那个姐姐，一如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开朗直率而敢为。还以为她会永远这么活着，但是世事原本就是如此难料。她也伤心了，她也流泪了，她也因为一份爱而受伤了。

　　斜阳西下，份份寒意随风而来，吹得心里都有些冷了。然而转过身，她却看到愁风和妃骑同立于荼靡花下。

　　她无心偷听的，但是只怕自己这个时候走出去，反而惊扰到他们。

　　“这个，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愁风手里拿着那颗夜明珠，“所以以后也不要为了我做一些无谓的事，我不会感激你的，更不想欠你太多人情。”他的声音冰冷生硬。

　　妃骑轻笑出声，“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告诉你任愁风！我只不过不想让你再乱杀无辜，牵连到别人。而且当日在袁派，是你救了我，算我欠你的，今日种种就当作我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他日当我们消灭孤天，消灭落仙门之际，我也不必手软。”

　　“好！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欠。也不要再有任何牵扯，”拔出随身的剑，直指着一旁飘零着的荼靡花，“就如同此花。花散人散，情缘两空……”

　　舞动着银色的剑，愁风片片轻挑下支离破碎的花瓣，那些带着幽香的花瓣徐徐落下，随着愁风挥舞时的动作在空中兜转着圈子，微凉的水汽还点在花瓣之上，沾衣不湿地落到妃骑的头上，肩上，衣上。

　　凉风吹起，又带着那些花瓣翩然飞舞。

　　它们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划过妃骑的脸颊，双手，似乎低吟着聊寂的悲叹，默然地沉入土壤。

　　枝头上渐渐空了，那一大片的荼靡花都随着剑气纷扬落下。

　　陡然地收住剑，愁风毅然地从妃骑眼前抽身走开，只是那些花瓣依旧扑了他一身的零碎。

　　妃骑哀然地望着那空荡的枝头，耳边回荡着那句“花散人散，情缘两空”。花瓣还在飘落着，就好像伸展开一张大网，将她此刻的悲伤和绝望包围在其中。抽出青剑，她奋力地拨开眼前的花雨。青色剑气将花瓣砍得细碎，落了一地的破败。

　　停剑之时，默然心伤。

　　举剑的手用力地握紧，直到指甲刺痛手掌，那种痛楚感传来，才让她的眼泪不至于落下。

　　都是自找的，她想。

　　都会回到各自对立的位置，短暂的交叠也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此刻，她知道自己真的爱他了。

　　但是这份爱太重，谁也背不起，不如就此放下，了却了轻松。

　　够了，累了，也该散了。

　　只是心里空出的那一大片，都是被他带走了，不可能再填回来。

　　准备走开时，妃骑看到不远处的龙葵正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