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此情此景,过年都没回家的观众们沸腾了,恨不得战神跟战仙立马开掐。(WwW.K6uK.COM)
可惜的是,郁和季摇光二人的表现都十分不给力,他俩一个在军中拼酒贺新年,一个在城里歌舞庆团圆。
凑在一块儿瑟瑟发抖的渔夫们不由十分哀怨。
终于,子时的时候,明域大军有动静了,号角长鸣,然后五百铁骑奔出,领头的是三军统帅郁景生。
这一行人奔至城门下,郁景生旁边的一名小将对着城上喊道:“过年了,陛下有赏!快让你们城主出来领赏!”
守城官萨迪克忙派了一名小兵去向城主禀报,片刻之后,小兵气喘吁吁跑回来,对着城下喊:“城主问陛下给的什么礼物?”
城下的小将请示郁景生之后,回话道:“贡酒十坛。”
城上的小兵正要再去传话,郁景生叫住他道:“别忘了跟你们城主说,这酒里面,陛下特意加了一位佐料……”
郁景生哈哈笑起来,开始卖关子。
摇光城上的守军和碧水河畔的渔夫们都伸长了脖子等下文。
郁景生满足了自己变态的虚荣心之后,拖着嗓音道:“十坛酒里,都浸着一颗首级。”
摇光城军的反应灵郁景生更加满意,他用眼光摩挲着那十坛酒,继续说:“那坛子里泡着的,都是一些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不自量力的蠢驴,他们不愿归顺天朝,与天朝为敌,所以落得如此下场!”
“我在这儿好心劝你们城主一句,她若依旧执迷不悟,陛下有的是酒坛给她洗头!”
郁景生严词厉色说完这番话,命人将十坛酒一字排开放在摇光城门下,便带着五百铁骑疾驰回了军营。
“真是不枉我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奔赴塞外,大节下的还蹲在这里喝冷风啊!啧啧,光是这开头都如此震撼,如此别开生面,哈哈,当浮一大白!”碧水村村长仰天长叹。
众村民立刻附和:“是啊是啊。”
村长扶额沉思后,发问:“不知道摇光城主会有什么反应呢?”
众村民也陷入沉思:“对呀对呀。”
村长领着村民一起深沉地注视着摇光城的方向。
沧桑的摇光城静静的,矗立在沙漠的夜空下,像一个睿智寡言的长者。
后来,在明域大军帅帐里的灯光熄灭不久,摇光城上忽然传出一阵甜美清脆的歌声。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首诗歌名《采薇》,乃是《诗经-小雅》里的名篇,说的是在周王朝对玁狁战争中,一位被遣戍边的兵士从出征到回家的经历。
唱歌的是个嗓音纤细的小孩,声音飘渺空灵,悱恻,在这沉静的大年夜里,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游子思乡的心。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四句因其情景交融,恰如其分地揭示了征人的内心世界,一直受到历代文人的高度称赞。那唱歌的男孩反复吟唱着最后四句,音调越来越低缓柔和,令人闻之仿佛看见了离家时的杨柳依依和还乡时的雨雪霏霏,禁不住就要落泪。
碧水村村长托着香腮叹气:“真是天籁之音,绕梁三日啊,让我这个留恋外面花花草草,从不想家的浪子都有点想回去看看了,看看我两年前纳的小——小妾有没有憔悴,哎——”
众村民也叹气:“哎——”
“我猜,这就是那摇光城主的回礼了。”村长十分肯定地捶着大腿。
村民们先震惊再疑惑:“真的吗?”
“都说了是猜嘛!”村长眯着狭长的眼睛看向明域大军驻扎的地方,低声笑道:“这会儿啊,伟大的战神陛下肯定气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哇!”
村民甲问:“为什么呀?”
村长耐心解答:“这还用问!你看这首歌连我们的思乡之情都勾起来了,那些已经在外征战了四个月的兵将还能不动心?本来这次西征已经大获全胜,完全可以忽略掉摇光城这碟不愉快的小凉菜,可战神陛下不答应啊,非要拐到摇光来,大年下的也不能回家过节,战士们得多郁闷哟!”
“军心若乱了,还打什么仗。”村长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就激动起来:“还有啊,据我分析,这回战神是要和战仙来个长期作战,你们想啊,摇光城才多大,能有多少物资?战神一个兵不动,围困几个月,就能把摇光城拖垮了,啧啧,这就叫兵不血刃。”
村民乙问:“那这么说,摇光城主死定了?”
村长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哎,可惜了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美人儿。”说完自己也没了兴致,不解说了。
众村民打着哈欠散去,钻进各自的帐篷睡觉去了,只剩村长还蹲在河边迷离着双眼深思,像一匹荒原上的老年牦牛,还是掉了队的那种。
后来,村民甲悄悄溜出帐子,凑近村长小声说了句话:“主子,要不奴才去给您表弟捎个话,说您看上那城主了,把她讨过来?”
村长恶狠狠赏了村民甲一个爆栗:“别忘了我现在是西越第一美女公主,我一女的要她有个屁用?”顿了一下又道:“庸俗!”
村民甲揉着脑袋说:“是是是,奴才庸俗。”
村长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不过,倒也是个挺风雅的主意,嗯,你拿我的玉佩去见我那专横霸道、心胸狭窄、死要面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且离了姐姐没法儿活的小表弟,就说他宽厚谦虚、胸无城府、美若天仙、聪明过人、文武双全的表……表姐我十分仰慕那位把他打得抱头鼠窜的季城主,让他别那么小心眼儿,得饶人处且饶人,赶紧撤兵回明域奔向他姐姐怀抱去吧。”
村民甲苦着脸道:“奴才要敢这么说,陛下非把我五马分尸不可。”
村长道:“他敢!两国交锋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桔子你是他表姐我最心爱的长随没有之一!他要动你一根汗毛,我立马奔到他那个母老虎姐姐面前告状,我虐不死他也要虐他个半残!”
这位叫桔子的村民甲当即抱住主子的大腿痛哭:“主子你还是趁桔子活着的时候多疼疼我吧,我要是死了你就是虐残了陛下,那我也看不见了啊!”
村长一脚蹬开桔子,笑道:“臭小子,号丧呢!来来来,我教你个招,一句话就能煽动郁战神那已经蠢蠢欲动的归乡之心!”
桔子赶紧凑上前,谄媚道:“主子你就是那天下无双的聪明人!”
村长得意地笑,见牙不见眼,跟桔子密语一番。
桔子大喜:“主子真乃神人也,这事儿都知道!”
村长不可一世地朝着摇光城一笑,颇有点睥睨众生的意味:“这一仗本该很难打的,不过因为我这一句话,那个没断的小猫肯定急着回明域,就需要速战速决,哈哈,季摇光,你以后可要好好答谢我呀!”
桔子立刻对着主子顶礼膜拜:“主子你总有一天能够得偿所愿,成为西越国主,俯瞰中原,坐拥天下!”
村长微微一笑,看着静水流深的碧水河,缓缓说:“但愿那一天不会太远。”
天亮之后,明域大军的号角声响起,响彻摇光城,帝军开拔,逼至摇光城下。
郁景生策马而出,看了看城门口摆着的那十坛酒,对着城上喊:“季摇光呢?陛下的赏赐都没胆出来领,莫非被吓怕了?女人啊,就是不中用……”
萨迪克在城上还嘴:“你才没用呢!”
郁景生正要再讽刺几句,城头上蓦然多了个白影,来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女人不中用?安阳公世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莫非忘了明域的那位长公主殿下?”
郁景生一愣,立即道:“季摇光,你不要混淆是非!”说着心虚地看了看身后那面无表情盯着摇光城头得弟。
啊呀呀,堂弟那两只眼睛里恨意如滔天巨浪,光是在边儿上看看就叫人胆战心惊,谁要是不幸被这种目光盯两眼,道行不高的话肯定得粉身碎骨哟!
幸好他看的不是我,郁景生暗地里舒了口气。
“季摇光,寡人再最后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完成了西征的郁,变得更加冷酷,也更加铁血,更加不像十四岁的人了。
季摇光侧着头想了想,额上的羽毛反射着朝阳的光辉,宛如镀了一层七彩霞光一般,她声音里依旧带着笑意:“降如何?不降又如何?”
郁皱了皱眉。
这是小皇帝不耐烦的表示,今天黎明他见了一个神秘人之后,就莫名多了一丝烦躁,不如之前那么从容镇静了。
郁景生忙道:“降,则同西域诸国一样,向天朝称臣,岁岁纳贡年年来朝;不降,则屠城。”
季摇光道:“还是进贡葡萄么?然我们摇光城不种那果子,这可如何是好?”
郁景生冷笑道:“你们之前若肯乖乖纳贡,陛下何须西征?如今情势不同,自然水涨船高,摇光城作为西行商道的要塞,也是一方城池,朝廷要派兵入驻,一律赋税与我国中相同。”
季摇光慢慢摇了摇头,语调清晰,掷地有声:“习惯了自由的鸟儿,再把它关进笼子里,是活不下去的。”
“尊贵的帝陛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郁景生一愣,这女人真是顽固,比国子监的那些老头子还讨嫌!
郁动了动眼皮,竟然没有发怒,缓缓问:“你要如何才肯归降?”
这不是战神的一贯风格啊。要搁在以前,这小子早毛了,肯定大手一挥就下令屠城。有问题啊有问题,他今天早上究竟见谁了?郁景生暗自奇怪。
季摇光也没料到郁居然好脾气地放下身段同自己继续洽谈,于是她想了想,说:“陛下,摇光城不需要天朝派兵来保护,自然也不需要缴纳赋税,这样吧,如果你能答应这两个条件,我们愿意称臣,岁岁前去长平朝拜并且献上当年全城财富收入的一成,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与天朝再无瓜葛,天朝亦不得干涉摇光城内务。”
郁皱了皱眉。
郁景生看看小皇帝,其实在他看来,每年白白得到摇光城一成财富收入,还不用浪费钱养一批军队来守城,真是极其不错的了,总比现在屠城将来啥也没落着要强。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郁景生还是以小皇帝的角度诘问季摇光:“摇光城如若例外,边塞诸国难免多生事端,你自认有什么本事可以同天朝讨价还价?”
季摇光无视了郁景生的口是心非,问郁道:“陛下愿不愿意再与我打个赌,你若赢了,我二话不说,将摇光城拱手送上;你若输了,那就同意我先前提的那两个条件。怎么样,赌还是不赌?”
她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令郁景生莫名有点心虚,他看了看堂弟,心说:陛下你要慎重啊!
郁冷冷道:“你想赌什么?”
明明只有十四岁,愣是把自己弄成这等油盐不进的铜皮铁骨模样,真是跟我家苍苍没法儿比啊!
季摇光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说:“方才郁元帅问我有什么本事同天朝讲条件,季摇光自认除了打打杀杀,也没什么别的手段了,我当然还是跟您赌战。”
以五千守城军,对抗十三万帝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