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刚刚上桌,果穆里长来了,季摇光就招呼他一起过来吃,果穆笑道:“我去找了那云木石,他等不及到下午,执意说立刻来见,早日谈妥早日回西越去,省得在这儿提心吊胆,想是嫌咱们这儿盘查得太严了,每日出门都不方便。(wwW.321553.xyz)”
恐怕不是嫌盘查太严,而是怕赶上明域大军东归的时候围攻摇光吧,这商人倒是个远见卓识的清透人儿。
季摇光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好歹以后是摇光的客人,也该请人家吃顿饭。”
果穆咳了一声,迟疑道:“跟着他的还有一位姑娘,是他外甥女儿,说一个姑娘家胆小,不敢留她一人在客栈,就也带来了。”
都跟着舅舅出来做生意了,怎么会胆子小,季摇光虽然有点疑心,还是说:“一并请进来,反正饭菜也够,苍苍做了好大一盘酪呢。”
果穆又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城主,我琢磨着那姑娘好像有点毛病。”
季摇光疑惑了,因为此时果穆竟然有一点八婆样子,他低声道:“长得虽然漂亮,脑子却不清醒,说话疯疯癫癫,还爱眯着眼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竟然有这么奇怪的女人?
季摇光嘴角抽了抽,整体表情还是很淡定的:“不要紧,我镇得住,请人进来吧。”
果穆便去请人。
苍苍在厨房里喊:“姐姐等一下哦,酪马上就好啦!”
季摇光嗯了一声,抬眼看见果穆领着个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进来,与一般那些散发着珠光宝气的商人不同,这云木石一身朴素奠蓝色布衣,眉宇间很有几分儒雅之气。
这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茶瓷商人,季摇光心中暗想。
云木石后面还跟着个身姿高挑的年轻女郎,漂亮的面孔上无一丝脂粉,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约莫比季摇光大几岁。
这姑娘真够高的,而且看起来也挺正常,这是季摇光对那女子的第一印象。
“姐姐,酪好了哦!”苍苍笑盈盈捧着酪盘子走出厨房,见到刚进来的客人,小孩笑容更加灿烂,“哎呀,客人来啦,一定要尝尝我做的酪。”
然后,季摇光就看见那美貌高挑正常的姑娘在瞥到苍苍的一瞬间双眼冒光,而且还是油绿油绿的光。苍苍一笑,那姑娘“嗖”的一声就奔了过去,她身边的云木石伸手拉她都没来得及。
云木石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惊悚。
季摇光很莫名,虽然以她的身手,想拦住那姑娘也不是没可能,但她一时间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拦人家姑娘,于是就犹豫了一下:这姑娘对酪如此热情啊!
苍苍也很迷惑地看着这个美貌姐姐朝自己扑来。
云木石绝望地闭上眼,有气无力地仰天喊了一声:“快躲开啊……”
只听刺啦一声,那姑娘一爪子撕开了苍苍的衣领,小孩白嫩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立刻在阳光下,春光乍泄秀色可餐。
季摇光脑子里咔嘣咔嘣几声,断了数根神经,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状况!!!
那姑娘却旁若无人,涎着笑脸伸出细长美丽的爪子一路顺着苍苍的脖子往下摸,一边摸一边说:“真是个极品小美人儿……”
被非礼的当事人完全是本能反应,抡着手臂一巴掌拍过去,结结实实打在正埋头苦摸的色女脸上。
苍苍是谁呀,那是季摇光费尽心思教养了七八年的宝贝弟弟,一拐手能把高昌客商摔得半身不遂的人啊。
人家虽然年纪小,力气可不小。
只听“日”的一声,色女被拍飞了,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后,落在季摇光脚边,在地上十分有型地抽搐了几下之后,“噗”地泉喷出一口血水,喷洒开的血水里,还跳跃着两颗亮闪闪的牙齿。
季摇光的神经又断了几根。
苍苍打了人之后,也愣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打过女孩子。由于敬爱姐姐,苍苍对女性都抱着一种爱护的心情,别说动手了,连重话都不曾对女孩子说过。
可现在,不但扇了人家一个大大的耳刮子,还打掉了人家两颗白生生的大牙。
他很是无措地看了看姐姐,又看看那个晕晕乎乎爬起来的色女,小声说:“对不住。”
色女半边脸红肿着,见苍苍同自己说话,一咧嘴笑了:“没关系没关系……呃……这耳刮子抽得好,一巴掌打下来,真是神清又气爽!”说着又往苍苍跟前凑,“小美人儿你随便抽,再给我摸一下好不好?”
苍苍控制了一下,没控制住,手中的酪盘就朝着那姑娘肿得不对称的脸庞扣了过去。
季摇光抽了抽嘴角,看看双目紧闭的云木石,觉得他真是有先见之明。
面对这么一个姑娘,我的神经没有全断掉,我都挺佩服我自己的。虽然镇不住她,不过,我至少还能去适应。
季摇光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同情地拍拍果穆里长僵硬的肩膀,觉得果穆里长被自己拍成了碎渣,她更是同情,道:“里长你先回去吧,这儿我来处理。”
果穆僵硬着走了,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真主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苍苍扣出酪盘后,噔噔噔走到姐姐旁边,红着脸嘟囔道:“这个西越的大姐好奇怪。”
往常都是些男的对小孩“意图不轨”,今儿头一遭被女孩子非礼,小孩气愤之余,还很有些迷惑。
季摇光给弟弟裹好衣领,低声道:“你拿些饭菜回房里去吃,姐姐在外面谈事情。”
苍苍撇撇嘴:“没胃口啦,我回去睡觉!”说完瞪了那顶着一脸油的奇怪大姐一眼,回房了。
奇怪大姐的目光追随着苍苍直到他进了房关上门,季摇光敢发誓,那真是荒原上饿狼才有的绿光,半点杂色都没有。
季摇光唤了一声:“云大叔。”
云木石睁开眼,举起袖子遮住脸,以一种十分拿不出手的语气说:“城主见谅,这是我外甥女儿,从小被她爹娘娇养惯了,咳咳,见着好看的公子就挠,哎,云某惭愧啊。”
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敢留她一人在客栈了,敢情是想看着她啊,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她爪子挠到我弟弟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虽然是苍苍被调戏了吧,可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女的吃亏吧,我还真没法儿和她计较。
季摇光一边暗自腹诽,一边说:“还好还好。”反正苍苍也打掉了她两颗大牙,还扣了她一头的油。
云木石看了看外甥女儿那惨不忍睹的形貌,忙递了块帕子给她擦脸,然后拉着她向季摇光介绍:“这丫头叫谢新良,新良,还不见过城主?”
乍一听,还以为是谢新娘呢,季摇光被自己的联想弄得差一点笑场。
没有了小美男,谢姑娘就恢复了正常,顶着一脸油痕迹规规矩矩拜了拜摇光城主。
之后季摇光同云木石谈生意的时候,谢新良也一直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季摇光每看她一眼,都会莫名地想到斯文败类这一词儿。
临走的时候,新良姑娘恋恋不舍地看着苍苍的房间,要是眼光能打洞的话,那苍苍的房门肯定瞬间千疮百孔。
“季城主,我以后能来找你弟弟玩吗?”新良姑娘怯生生地问。
季摇光点点头:“当然啦,随时欢迎。”反正以苍苍的身手,对上你这新娘子也不会吃亏,你都不怕掉大牙,我怕什么呀。
新娘子十分欣喜地点头:“季城主你真是个大好人。”
你这好人的标准还真是奇怪。
云木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离开了,谢新良喜滋滋跟在后面,还一步三回头看看苍苍的房间,指望小美人儿能出来送送自己。
当然了,她注定是白指望。
人都走了之后,苍苍的房门才打开了,小孩水当当的脸蛋气鼓鼓的,埋怨姐姐说:“姐姐为什么让她来找我玩,我才不要和她玩!”
季摇光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说:“乖,你没发觉有些奇怪吗?”
苍苍将饭菜拿去热上,回到姐姐身边坐下,疑惑道:“有什么奇怪的?”
“那个云木石,对着自己的外甥女儿,并没有什么疼爱之情,却有不少敬畏之意,虽然极力隐藏,可仔细看的话,还是有蛛丝马迹的。”
苍苍苦着脸:“咦,我只顾着生气了,没注意。”
“寻常的姑娘哪个不是随身都带几块丝帕的,可云木石却没有让她自己拿手帕擦,而是特特给了她一块,怎么瞧都有点奇怪。”
“我原本以为这云木石只是个商人,不像其他那些送拜帖的多半是各国的密探,没想到还是失算了。他在拜帖上下的功夫用的心思,想一想,还真是厉害。”
苍苍道:“姐姐为什么说他敬畏那个新娘子?”
不愧是亲姐弟,联想都一样。
季摇光沉吟道:“是我的一种感觉,就好比一家的主子跟着下属乔装打扮出去办事,对外宣称自己是下属的随从。可是因为主人家积威日久,下属表现得再自然,也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比如说关键时候悄悄看一看主人的脸色。”
苍苍问:“那个云木石看了新娘子的脸色吗?”
季摇光点点头:“而且,西越这个国家,还有一点比较特殊的地方。”
苍苍跑进厨房端出热好的饭菜,一边摆一边问:“什么地方?”
季摇光笑道:“你不觉得那新娘子一个姑娘家,上来就撕你的衣裳,这举动太惊世骇俗了一点吗?”
苍苍水嫩嫩的脸蛋腾的红了,嗫嚅道:“……姐姐又笑话我。”
季摇光笑着扒饭:“谁笑你了,我是说正经的,这西越啊,民风开放,尤其是皇室宗族,那些公主郡主啊,每个都能招好几个驸马郡马。”
苍苍惊叹了:“呀!不是说一女不嫁二夫嘛,她们怎么能嫁那么多丈夫。”
季摇光耸耸肩:“这是人家的国情嘛。”
苍苍想了想,道:“姐姐,你怀疑新娘子是西越皇族的人吗?”
季摇光道:“很有可能哟。”
苍苍重重点头:“肯定是的,新娘子那么流氓!”
季摇光喷了,咳嗽半天,一张脸憋得面若桃花,宝贝弟弟赶紧给姐姐盛汤。
十二月末的时候,帝结束了耗时四个月的西征,铁蹄过处,诸国臣服,战神志得意满踏上东归路程,领着剩下的十三万大军卯足了劲儿奔摇光城而来。
列国都知道,摇光危矣。
不过,因为怎么危也危不到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战神又见战仙一役,不怕死的好事者们都兴奋了,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到摇光城,准备好了干粮板凳固守在碧水河畔的柽柳林中,如守株待兔的农夫一般,等着观看即将到来的那场神仙之战。
他们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很有乡土气息的名字――碧水村渔夫,众渔夫还推举了一位自命风流的才子为村长,称碧水村村长,负责安排协调一切观战事宜。
季摇光听弟弟说城外河畔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且越来越具规模时,不由哭笑不得。
除夕之夜,明域的十三万铁骑风尘仆仆赶到了碧水河畔,在摇光城五里外安营扎寨。
干戈平息没多久的摇光城,再度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