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程自远怪异的举动,胡姥姥沉默惊疑,那泛绿的目光把程自远电了下。他结结巴巴地嘟囔:
“只是游戏,呵,游戏……小孩真香啊!”
“是啊,那女鬼也喜欢这么闻,小孩肉嫩味香,大补。”胡姥姥阴着脸道。
“你……你想说什么?”孙留香瞪住胡姥姥问。
程自远大觉尴尬,挥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游戏,只是玩笑……”
孙留香看看程自远,看看胡姥姥,眼里腾起一片迷茫。
这一夜孙留香要留下守育儿室,胡姥姥怏怏不快,说你留下,村长来找我不好交代。孙留香说你放心,我留下他不会怀疑你,顶多怀疑程老师。说着拿眼睛瞥程自远,嘴角含一丝暧昧的笑。
程自远摇手:“那你还是回去,我担不起村长大人的怀疑。”
孙留香跺脚嗔怪:“没你这样的男人!除了年纪比你略大点,我哪点不好?”
程自远脸红讷讷。
孙留香越发暧昧地笑,贴近程自远耳朵柔声说:“年纪大会体贴人。”
程自远退后一步,吞吐:“不不!”
孙留香大笑,改换口气:“啧啧,这么几句话,就让你紧张害羞啊?你心里想到什么?我是看你气色不好,权且留下代劳,你——看看站在门边犹豫不去的胡姥姥——你们,都莫想歪了!”
程自远和胡姥姥登时窘迫,胡姥姥目光避闪,讪讪离去;程自远转身,见吴小勤忙于照料小孩洗漱,就整理起床铺。
孙留香加进来,手、身子、腿脚有意无意触碰程自远,叽咕笑。程自远避开她一点,她又挨近,挤眉弄眼的。维维、苏苏几个也学她,在程自远胳膊、脸颊上摩挲,笑。
程自远躲避,讥讽孙留香是个猴子,到处蹭痒,可别让孩子跟模学样,变成小猴子。孙留香却挥挥手喊:“小猴子们,程老师身子发痒,我们都帮他挠挠。”
十一个小孩一齐应声,爬着、跑着、推搡着聚过来,一双双小手往程自远身上游走,各种痒、麻冒出来,带着热烘烘的香甜气息,拂动他的皮肤毛孔。扑哧!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弯腰躲避,把自己抱成一团。
孙留香和孩子们团团包围他,育儿室笑声飞扬。
闹了一阵,停住,孙留香问:“怎么样程老师,不痒了吧?”
程自远蹲在地上喘气道:“什么呀,本来就……”
孙留香高呼:“孩子们,程老师还痒!”
于是十几只小手又笑喊着挠过来,程自远只好大叫不痒。
孙留香喊停,孩子们笑嘻嘻散开,整个育儿室一扫沉闷之气,个个脸上红扑扑的,一向诡异的空气荡漾起一股欢快的暖意。
此时程自远的心情竟也轻松不少,躺到床上气吁吁说:“还是你做老板的会带小孩,你应该来这里,干嘛开那个不死不活的餐馆。”
孙留香不睬,和吴小勤一道把孩子们安顿上床。正忙着,门外脚步咚咚,一阵香粉混杂着汗馊漫来。
维维欠起身,对门外喊:“鬼鬼鬼!”
程自远惊讶坐直。
孙留香皱个眉头嘀咕:“死鬼,又来了!别怕!”
果然是吴尚青探头探脑进来,见了孙留香眯缝双眼,咧嘴笑:“好好,这回你没躲,是等我来接吧?”
孙留香挥手驱赶:“去去,鬼模鬼样,不要来添乱。”
吴尚青满脸讨好,声音柔媚得像个女子:“关心你嘛,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孙留香有点哭笑不得。
“跟我走啊,天黑透了不好走。”吴尚青催促起来。
“你又不行,急什么急?银样蜡枪头!”孙留香撇嘴斜眼,刚说出口,瞥见一旁发呆的程自远,气吁吁道,“几天没吃臊野猪,你就阳气上不来,还是服老吧。”
吴尚青也脸红,结巴:“能怪我吗?野猪肉我哪弄得来?我我我……又不像吴火明、吴金明他们会上山设套,我可是村长,不是猎户。”
“那你叫他们去弄野猪肉来啊,你村长怎么不下命令?”孙留香讥笑道。
“我我去说了,这事我比你急,可那两个小子说野猪近来难找,满山都是锯木声、啸叫声、哭泣声,树木、崖壁还有莫名血迹,鬼气阴森,野猪大概吓得不敢来了,唉唉……”吴尚青叹气说。
“你不会亲自上阵?”孙留香竟用起激将法。
吴尚青显出哭相,说:“拜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打了十多年猎的人都没办法,我我一个村干部哪里搞得定?”
孙留香撇嘴说:“野猪就一定在山上啊?死脑筋!这年头,野猪都成精怪,不怀好心,满街跑,你不去打,你还涂粉抹香讨他们好,呸呸,这事情想起来就恶心。”
吴尚青和程自远同时吃了一惊。
吴尚青脸颊肌肉抽搐,哭的表情僵冻,又杂进一点笑纹,咧嘴道:“香香,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野猪怎么会满街跑?满街跑的可是人!我又怎么会讨好野猪?都巴不得多吃几口野猪补身子!”
程自远盯着孙留香,眼前浮现独家饭庄里肥腻滴油的可疑肉,鼻孔弥漫腥臊难言的气味,还有吴亮明的叮嘱“肉千万不能吃”——天,莫非那肉……
孙留香的话更让程自远心头一跳:“这年头,人心坏了,跟野猪有什么区别?你要是好男人,你去打啊,一打,你就血气阳刚了,吃肉喝酒干事都挺得住,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唧唧歪歪。”
吴尚青瞪大眼,嗓音提高八度:“什么?你要我去打打……打……人?”
“难道你还会打鬼?”孙留香讥道,表情说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
吴尚青盯一眼孙留香,又盯一眼目瞪口呆的程自远,气哼哼说:“好,好啊,要跟我断是吧?原来这里另有男人,把你的魂勾住了是吧?”
花衣下的小胸脯急剧起伏,送来混杂汗馊和香粉的怪味,身子一扭,迈出门去。
孙留香追出去,气咻咻喊:“喂,你吃什么醋嘛,人家程老师可是正人君子,比我们都小十几二十岁,而且也有了女朋友,你是知道的,你个堂堂村长就这点出息?”
“道长的指派你当圣旨,我的要求你当耳旁风!”吴尚青在走廊里嗡嗡叫。
“这跟道长有什么关系?我愿意来这里打帮,你莫扯远了。”孙留香说。
“那你还是嫌我,想跟我断,我可告诉你,我吴尚青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吴尚青生气的话语透着焦躁。
孙留香软了,话音里带了点乞求,又夹杂了劝告:“什么断不断?人家不过是要你像男人一点,分清世间好歹,山外那些家伙不安好心,比野猪还坏,你贴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你不要管,你一个女人管这些,手太长了吧?再说我怎么贴了?我好好的。”吴尚青不耐烦地喊。
争吵声伴随喘息和拉扯,在走廊里回荡,听上去很滑稽,却让人生出莫名的紧张。
这两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山外的家伙是谁?怎么又说吴尚青贴他们?野猪,坏人,肉……他们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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