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和天遂经过熬煮凝聚,被送进丹炉淬炼。永铭信心满满,称此丹必成。矛龙叮嘱:“话虽这么说,毕竟此丹不同寻常,我们师徒好生对付!”要翠云减柴降火,慢慢炼。
热力一点点减弱,疼痛随之纾解,昏天黑地中不知过了多久,复生眼前出现了白光,白又渐渐变成黄和红,呼呼跳荡。侧头,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娃娃躺在身边,他一眼就认出是天遂!
很快天遂也睁眼看复生。两双目光相碰,恐慌里夹杂了惊喜。他们能看见了,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但这没有妨碍他们在炽热的炉火里激动拥抱。无声的哭泣令两个光溜溜的小身子抽搐不已。
一根黑棒探进来,将他俩翻了翻。火焰噼啪响,迸出刺眼的星光。他俩在火焰里打滚,再次感到全身针扎般的灼痛。可奇怪的是,无论多么热和痛,他俩都毫发无损,不,他们压根就没有了毫发,完全是脱胎换骨,光滑坚硬,在火焰中发出越来越光润的色泽。
呼哧,火焰跳几下,变成暗红,炉温又降低了。复生和天遂身上的光泽火一样耀眼,几乎照亮了整个炉壁。
“丹……丹成了!”外面,永铭惊呼。
“哦,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头。”矛龙话音迟疑。
“没……没有啊,你看他们,通体灵光,一望而知精华凝聚,正可服食得道!恭喜师傅,贺喜师傅!我矛龙一派复兴有望,先帝社稷复兴有望!”永铭激动地叫。
“可是,这两个家伙亮得不正常啊,”矛龙说,“怕是火气太重,热灼伤阴,还没炼到位的。”
“那就……嗯,翠云师弟,再减柴降火,降下去,捂一捂。”
翠云,一个嗓音清脆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了:“这是柴炉啊永铭师兄,温度火力不好控制,减多了会熄灭的。”
“唉,那就慢慢减,小心减……”永铭嘀咕。
火光再度变暗,热力消退,一直萦绕耳边的轰鸣声也停息了,灰烬代替火焰蒙满了复生和天遂,他们很快变得灰暗无光,浑身热烘烘冒烟。一吸气,柴灰呛进鼻孔,哈切!他俩同时打喷嚏,接着呜啊大哭。他们能发声了。
“师傅,您料事如神,看,他俩果然消退了火气,您再闻闻,香喷喷的,简直就像两颗刚煨熟的地瓜!”永铭激动地喊。
“地瓜?”矛龙哼了声。
“哦不,地瓜哪能比呢,是大丹啊,聚百年精华天地元气的旷世大丹啊!”
“这还差不多!”矛龙曼声道。
两根长长的铁箸伸进炉子,准确地夹住了天遂。天遂边哭边扭动身子,惊恐之极。外面响起一阵欢呼,还有稀稀拉拉的掌声。
“恭喜恭喜,大丹鲜活乱跳啊!”
“贺喜贺喜,大功即将告成!”
“矛龙师祖,很快您就该叫矛龙教主了,天下教主啊!”
“师祖,您振兴教门,逆转乾坤,功盖盘古啊!”
……
外面一片阿谀奉承之声,看样子有不少人和鬼赶来围观。
矛龙哈哈大笑,问:“我就这么……生吞?”
“对,吞服可葆原汁原味,采补完足。”永铭说。
“那好,”矛龙略显犹豫,“修炼几百年,还是头一遭这般服丹,——哎,小子,不要哭哭啼啼拳打脚踢了,我吞食你,是度化你,让你和我满肚子浑元正气合二为一,重归正道呢。”
周围一片笑声和掌声。
喀吱,一声尖锐脆响,接着是天遂的尖叫——哇啊!炉中的复生全身缩紧,心跟着跳,俨然同时被咬痛了。
啊嗬,啊呀!更加尖锐的叫声传来,不是天遂,竟然是——矛龙!
“怎么会是……这样?”矛龙的叫声带着痛苦,似乎还漏风。嗡嗡疑问和议论随之漫起。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永铭吞吐,话没说完,翠云的声音响起:“师傅,您嘴巴出血了!”
“我,我牙齿断了!”矛龙呻吟,“这东西怎么这么硬啊?”
炉口绿光一闪,接着是永铭急切的呼叫:“师傅,这个更黑,应该更熟些,您先吃这个吧。”
不待矛龙发话,一双铁箸探入,把复生夹了出来。
此刻复生已经不哭不闹了,他似乎惊吓过度,或者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该做何反应。他看见外面围了一圈人或鬼,和他们相比,自己是那么小,小成一个玩偶,任由铁箸夹到那个半透明的矛龙面前。
矛龙却是眼鼻扭曲,眉毛紧皱,嘴巴难看地歪咧,嘴唇挂一缕血红,正哼哼唧唧地叫,一只手拽着哭闹踢蹬的天遂。
“师傅,这个不哭不闹,黑如焦炭,应该是火候到了。”永铭说。
矛龙瞪着血红大眼看复生,鼻孔哼哼,话音漏风含混:“嗯哼,我矛龙炼丹五百年,还没见过扛得住我的丹炉的,纵然是钢铁也要化成水啊!”
“这恰好说明这回我们炼的是古今无二、天下独一的大丹!”
“好,既然如此,我矛龙再试一回,我就不信了!”
那张歪咧带血的嘴朝复生洞开,看得见两排牙齿黄亮闪烁,左下方一颗牙残缺了半截,正渗出血水。复生闻到了一股浓腥的气息。
还没等复生反应,那腥气就扑来,咔吧,又一声脆响,复生脑袋剧痛,麻炸,像被电击斧劈一般。
他想哭,还没张嘴,却响起了撕裂般的嚎叫:“喔嗬,痛,痛死我了!”
短暂失重,咚,复生跌落在地上,周身脚步杂沓,很多声音交织在一起,杂乱,惊慌。
“师傅,怎么了?”
“师祖,不要紧吧?”
“呜呜呜……我的牙齿啊牙齿!这鬼东西比钢铁还硬!”
“师傅,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大概还没有炼到位吧。”永铭慌张解释。
啪,一记耳光,永铭捂脸瑟缩。
咚,天遂也掉到地上,满身黏乎乎的血。复生挣扎着爬过去,为他擦拭,血中黏了颗黄色的硬物,捏起,是半截牙齿。天遂也摸他,手染成血红,指间也捏了半截牙齿。他俩面面相觑,呆了好一阵。
此后,他俩经历了锤捣、斧砍、刀削,每一次都剧痛钻心,死去活来,可每一次都他们都完好无损,倒是那些对付他们的凶器,一个个卷了刃,折了柄,乃至执柄的手虎口爆裂出血,看样子它们比他俩更疼痛,更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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