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假冒的楚素眉再现，被程自远的木棍一捣，衣衫和皮肉纷纷碎落，露出里面枯炭般的质地。

　　程自远看得又惊又疑，捏鼻捂嘴：“乖乖，你那里面什么玩意？朽炭烂木？扎个假人也这么偷工减料，太抠了吧？唔唔唔，真臭！”

　　楚素眉喝：“大胆，敢偷窥本姑娘私处，色狼！”

　　“姑娘？妈的，楚素眉可是生过孩子的中年妇女！拜托你假冒也要专业一点！”程自远一边说一边伸头去看她裂开的胸部。

　　楚素眉慌乱地掖掖衣衫，翻白眼，哼哼：“你……你管不着！”

　　“呸呸，这么丑，这么臭，就是扒光了躺地上我也不会动心！哎，不过这会儿我倒是想看看你扒光的样子，——那里面是什么玩意啊？”

　　楚素眉斥道：“想得美！”身子一扭一扭，口中喃喃有声，那碎裂的衣衫、皮肉竟又一点点长了回去。

　　程自远举棍再捣，楚素眉早有防备，两只尖甲长手握住棍子，一旋一拗，嘎嘣，棍子截成两端。

　　程自远这时似乎已是豁出去，握紧半截棍子，继续捅过去，嘴里嘶嚎：“王八蛋，害人精，老子跟你拼了！”

　　这吼声把对方也震了下，没料到这个愣头青不躲不逃，真要玩命了。她稍稍退步，冷笑：“拼？你拼得过谁啊？要说害人，我虽用驱灵大法，乔装而来，的确要锄灭汉奸余孽，可至今还没有真正动手呢，你要拼，就是我****头一个！”

　　程自远呆住，眨眼：“哦？雪艳、英子不是你害死的？茹米不是你掠走的？还有以前的浩浩……”

　　楚素眉摇头，冷哼：“都与我无关！”

　　程自远吸口气，眯缝眼：“难不成你也是南明哪个王侯将相的遗孤？”

　　楚素眉一愣，迟疑道：“啊？什么？南……明……”

　　程自远撇嘴讥笑：“嚯，骗子，出来混都不做好功课啊？你连南明都不知道，还扯什么锄灭汉奸，复华夏三百年深仇！见鬼！假得没边！”

　　楚素眉大窘，吞吐：“是师傅教我的，我，我为师傅报仇，我只知道明……明……”

　　程自远瞪眼，追问：“那你师傅是谁？快告诉我！”

　　楚素眉摇头：“不能说，说不得……”

　　“那你就是假的，假的，明明是你毒害了那些可怜的孤儿！”

　　楚素眉叫：“不不，我还没有，跟我无关！”两只手在半空拼命划动，指甲画出一串串幽亮的寒光，嘶哑空洞的话音带着腥臊气息，在走廊里呜呜回荡。

　　程自远冷笑一声，举棍扑去。

　　楚素眉再次一把握住棍子，往怀里拽。程自远被拽得跌跌撞撞向她靠近，腐臭腥臊的气息愈发浓重，呛得他咳嗽连连，而那面具般僵木、枯白的脸孔从黑发间透出来，冷厉血红的眼睛、猩红的嘴巴似乎正凹陷成愈来愈大的空洞，要把他吞没。

　　一抬手，五根寒光闪闪的指头如五把钢叉，向他叉来。

　　程自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里叫：完了完了！

　　呼应这哀叹的，是怀中发丝剧烈的扭动，像蛇一样挣扎而出，接着是尖利的呻吟和急促的喘息。

　　睁眼，那缕发丝竟如钢绳一样飞出，缠在了楚素眉叉过来的右手巴掌上，幽暗中闪动冰冷的亮光。

　　楚素眉这只右手等于是被缚住了，左手慌乱地去扯发丝，却怎么也扯不出头绪，整个人全乱套了，嘴里不断发出激切的嘶叫。

　　程自远也愣住了，不知道所以然。

　　就在这个楚素眉的左手收回来，看样子是准备抖出飞镖时，发丝中豁地窜出一只枯白长臂，向那左手捏去。

　　“哇啊！”楚素眉显然被捏疼了，龇牙咧嘴大叫，五官嘎嘎作响，迸出好些裂缝，一下子全变了形。

　　“无耻鬼怪！”空中传出悠远的女声，这声音在一点点走近走近，“居然胆敢假冒本姑娘，行凶作恶，搅乱我扭转时空的大业！说，你从何来？谁是你的师傅！”

　　随着这喊声飞近到耳边嗡嗡炸响，一道紫烟在发丝上方聚集，烟雾里浮出一张和楚素眉差不多的脸孔，只是这脸孔略瘦些，多了一层风霜，也透着一股刚毅之气。不用说，程自远本能地感觉这个是真的楚素眉，或者叫李嗣英。

　　“妈也，你，你才来啊。”程自远忍不住嗔怪起来。

　　这个楚素眉瞥他一眼，说：“你只扯了两下，我怎么知道你非得叫我来？”

　　程自远连忙换了笑的表情：“可是，你终究还是来了嘢。”

　　楚素眉苦笑：“还不是不放心你！这两天你这里人气聚集，没有鬼气，我料想暂时没事，只管养伤，松懈了一下。”

　　程自远问：“伤好了么？”

　　楚素眉点头，手略略抬起，似要行礼致谢，程自远和那个假楚素眉同时发出疼痛的咦哟声。原来发丝把他俩都揪扯住了。

　　楚素眉问程自远：“你怎么样？”

　　程自远指点绷紧的发丝：“你不是看见了吗？这东西出来时绕住了我的脖子，疼，疼啊！”

　　楚素眉微微皱眉：“我问的是你的伤，梅花伤。”

　　“好，早好了，”程自远气吁吁道，“哎哟，你快松松，松一松，不然又添新伤了。”

　　楚素眉伸出一只手去解程自远脖子上的发丝，不料假楚素眉趁机咆哮一声，两腿狂蹬，身子奋力腾起，把他们两个拖离地面。程自远身子往下一沉，脖子勒得更紧，满脸红胀，咳呛起来，整个人就像上吊一样悬在半空。

　　楚素眉急了，那只伸过去的手顾不上解发丝，只能用力往上拉拽程自远，另一只手还要死死掐住假楚素眉的左手，防止她暗抖飞镖。三个身影就这么互相牵制，缠作一团。

　　也许是楚素眉两头用力，有点分神，或者是她伤病初愈，力气没有完全恢复，加上假楚素眉一直在挣扎，承托程自远的手就慢慢劲道不足了。程自远无可奈何地感到自己在下坠下坠，脖子越勒越紧，几乎快要窒息。这时候他的两条腿在空中本能地乱踢乱蹬，活像个吊死鬼。

　　救人要紧，楚素眉只得松开掐住假楚素眉的手，去抱程自远。

　　这边假楚素眉立刻抖动起重获自由的左手，眼看就是要射出飞镖的架势，突然，噶噶，几声嘶鸣陡起，接着是两道白森森的光亮伴随噼哩噗噜类似扇翅的响动，从走廊的木窗穿过，快速掠来。

　　没等在场的三个反应过来，那白光和声响就扑了过来，刮起一股略带腥味的金属的风。

　　山魈！楚素眉刚想喊，身边的假楚素眉刚刚抬起的左袖就一歪，发出撕裂的声音。

　　那白光穿过假楚素眉的左袖，噗噜跃起，叫声在走廊上空冷厉回旋——

　　噶噶噶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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