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扫他一眼，又闭上眼，感染者与他的孩子身上全都是灰与血，看起来惨不忍睹。如果想见家属，他们本来还有更聪明的办法，没必要这样跟他们正面冲突，搞得两败俱伤。

　　傻啊，所有人都傻。

　　可是在信息封闭，物资缺乏，又把人全数关在城市里，是人都会感到恐慌。他们没办法知道隔离区里头的情况，也没办法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

　　“你得让我们走。我们非走不可。”张杰与对方对峙，气势丝毫不输给对方，那人手上还拿着棍棒，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看得周遭的人一阵紧张。

　　“让他走。”赵琼义从空教室出来，对那人交代。

　　赵琼义发话，对方虽有迟疑，但还是退了一步。对方向赵琼义说，”希望你是想清楚了才放的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赵琼义扫他一眼，而后回答。

　　张杰对上他视线，情绪复杂，他生着赵琼义的气，却又感谢他放他们离开。最后一句话也没说，离开他们的据点。

　　张杰他们在街上走，着实突兀了点，发生那么大的事，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闲晃，他们走回被炸得乱七八糟的实验室，里头乱成一团。

　　武警站在最外围，守着里头，防止人民再度袭来，张杰他们被阻挡在外。若不是他带着女人孩子，恐怕早被当作反叛份子给杀了。

　　张杰向武警表明身分，让武警安排他们，其它研究人员去哪，他们就该去哪。武警哪知道那些人去哪，要他自己进去问问，就放他们三位进去。

　　张杰抓了个人询问，”实验室里头的资料怎样？救回来多少？”

　　“人都活着就好，谁还管什么数据！”对方怒喝，要张杰让开别挡道。

　　消防车一辆又一辆进来，对燃烧的大楼洒水。张杰他们退到一旁，他想找能主事的人，也想找严教授，可他左顾右盼到处都是人，到处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张杰还抱着孩子，不好在现场逗留，请人指个方向，去跟其它研究人员会合。他们给幸存者安排了地方，张杰抵达时，到处灰头土脸的研究人员。其中有人认出跟着他的女人，对方很快跟朋友会合，与他散了。

　　张杰一路往里头找，找到其中一个跟着严教授的助手，看来好手好脚，只是有些灰头土脸，张杰赶紧喊住他，询问他严教授的下落。

　　“不知道，事情发生后，大家都很慌张，我跟他就走散了。我也再找他，这里没有──可能还在大楼里──”

　　他没继续说下去，如果人还在大楼里，现在恐怕已经……

　　张杰脸色一沉，事态实在太糟，在心里咒骂赵琼义那浑蛋千千万万遍。六神无主地，找了块地方坐下。

　　他们的心血研究全在大楼里头，给赵琼义他们给炸了好几个地方，消防队还拼命往里头灌水，应该什么都毁了。好不容易有点头绪，现在付之一炬。

　　张杰坐在地上，非常颓废。一旁的安安观察许久，最后把手搭在张杰背上，试图安慰他。

　　张杰感受到安安的安抚，抬头看了安安一眼，眼神中充满茫然，随后抱紧安安，从女孩身上取得一些力量，长叹口气，要自己别沮丧，快点振作起来，还有他能做的事。

　　张杰站起身，握着安安的手，走出临时搭建出来营地，他要找上层的人谈判。

　　“你！别乱跑，这里还很危险。”

　　张杰刚走出没多久就被拦了下来。

　　张杰心想，来的正好，省得他去找事。

　　“我需要见见你们上头的人，又重要事秉告。”张杰说道。

　　对方质疑地看着张杰，”能有什么事，现在到处都乱成一团了，你别来添乱！”

　　“带我去见你们上头的人。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你要怎样等一切稳定后再讲！现在给我回去营地里头！”

　　“现在就带我去。”

　　张杰跟他对峙着，谁也不让谁，大眼瞪小眼，引来其它人的关注。

　　“搞什么鬼？”

　　“这人找事，坚持要见上头的人。”

　　那人一听，没一皱，将就举起了，对准张杰，”回去。”

　　张杰站在枪口下，抓紧身旁的安安，不是不怕，但瞪着枪眼，不肯妥协。他是有点后悔，他应该把安安留在营地才对。

　　“我有重要的事要秉告。”

　　“什么事？那么重要？”

　　“你知道我是谁吗？”张杰又说。

　　“你谁？我哪知道？”对方吼着，非常不耐烦。

　　“我是菌种实体实验体中，唯一接踵疫苗成功的人。你可知道我的身体价值？”

　　对方露出困惑表情。

　　“我可是独一无二的成功例子，我身上的血能搞出疫苗，要是大楼里的资料、实验疫苗全没了，想搞出菌种疫苗就得靠我。”

　　“什么疫苗不疫苗──”

　　张杰轻叹一句，总结，”全人类要是谁感染疫苗，都得仰仗我身体里的疫苗，你明白了吗？”

　　“管你这么多！现在非常情况，你就配合点在里头待会，要见谁到时候再说吧！”

　　再说再说，张杰火都要上来了。他就是不能等，非得要现在说，不然他干嘛拿头对枪口！

　　张杰明显不配合的模样，瞪着枪口，对方放下枪，但又重新提起，反过枪，以枪托对准张杰的头，准备先揍昏他。

　　张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头疼，昏了过去。

　　再醒来，人在病房里头，他坐起身，这跟他刚开完刀的病房相类似，他又躺回病床，看着天花板发呆。护士发现他醒了，赶紧通知其它人过来。

　　通知什么人呢，他不过就是昏过去而已吗？

　　医生来了，研究人员来了，不久，连长官都来了。

　　“你说你想找上头的人？我就是管辖这区的人，你有什么事？”长官开口，单刀直入地说。

　　张杰猛地坐起身，猛咳一会，”我、我要──”

　　“慢慢说，我知道你才刚开完刀，你的身体可是很重要的资源，可不能有甚么意外。”长官说道，非常有风度地等着。

　　“我要跟你谈判！”张杰终于缓口气，把话说完。

　　谈判两个字说出口，所有人都愣住。张杰也觉得自己选词用字不好，反应过来自己也觉得说错话，暗自深呼吸吐气，稳住情绪，对长官开口。

　　“我有些条件，想跟你谈谈。”

　　“你有什么条件？”

　　“我希望你放过这次参与暴动的人。我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交换，任何研究我都愿意配合。”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放过这次暴动的人？你知道我们死伤有多严重，你知道因为这次的暴动，我们丧失多少人手！”长官皱眉，驳斥了他的条件。

　　“拜托你，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想想，你们把人都关在城市哩，他们被关怕了。说来，进行围城时，你们不把情况跟民众解释清楚，还断了他们对外头的连系，你们也有责任！”

　　“他们炸了实验大楼，毁了那些研究，杀了人，这也是事实。你要我放过他们？那么我该怎么给死者一个交代？”

　　张杰脸上悲戚，对方说的有理，他没立场再说下去。

　　“关于那些暴动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也是他们的一份子吗？”长官质问他。

　　“我认识他们领头的人。”

　　“说。”

　　长官威严下，确实有令人不得不服从的气势，但张杰有条件要说。

　　“如果你要追究，就追究他吧，放过其它人。你答应我，我就说。”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到。”

　　“还有我的利用价值。”

　　“你是在威胁我？”

　　“我在恳求您的悲悯，那些人都是可怜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以为这样是正确的事，殊不知却因此害了所有人。就连他们自己也非常惨烈。”

　　长官沉默。

　　安静维持了许久，久到张杰都紧张到胃痛。

　　长官终于开口，”给我一个名字。”

　　对方妥协了。

　　对方松口，张杰反而紧张起来。

　　一个名字。

　　他得给对方一个名字。

　　张杰紧张得冷汗直流，心跳加快，脑袋闪过太多太多思维，最后缓和下来，闭上眼再睁开，那些恍惚消失，神情镇定下来。

　　”是我。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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