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腊肉大婶果然是被杀的！”张杰哐的一声放下酒杯，激动抓住大毛手臂，逼问，”大毛！你看见凶手是谁了吧！走！我们去跟警察说去！”

　　“不行！不行啦！”

　　“为什么不行！”

　　“我不能说啦！我说不出口！”大毛一脸为难，要是他说的出口，他早就跟警察讲，也不会拖到现在。大毛甩开张杰的手，又替自己倒酒来，边喝边哭。

　　张杰不胜酒力，被灌了好几杯酒，最后他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大毛家里客厅的地板上，头痛欲裂，张杰扶着头哀嚎一声，站起身时还一阵晕眩。

　　桌几上一堆空酒瓶，地上也有摆放一些，看起来好像是五六个人以上的海量，没想到他们喝光这么多酒。张杰起身，环顾周遭，没看见大毛，在屋子里大喊，都没人应声。

　　大概是出门了。

　　张杰出门，帮大毛的门关好，骑上自己的单车回家。早晨的空气透着一丝冷冽，一路上骑快车，让冷风吹醒自己宿醉的脑袋。

　　经过桥时，发现一群人围在桥下，他们仰头望着一处，张杰心里奇怪，再前进一点，看到他们所望的。

　　婚礼用的红绸缎大彩球挂在桥柱，下头吊着人的脖子，大毛穿着特地为了结婚而去订做的西装。上吊而死的人，死状特别难看，吐着舌头，体内的屎尿都排出来。

　　张杰看见，不久前还跟自己喝酒的人，如今却死在桥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忘了自己还骑着车，一时失控，摔车倒地。

　　惊魂未定的张杰，发现自己力气全失，爬都爬不起来，呆然地看着前方。

　　村长他们赶到现场，准新娘看见自己未婚夫的惨状，放声尖叫又昏了过去。

　　事情是如此真实，却又觉得虚幻，没有实感，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张杰坐在警局里头，警察大叔为他做笔录，他做为大毛生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按照例行公事，警察得问个清楚，给村长一个交代。大毛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死时也没有挣扎的迹象，显然地又是一起自杀案件。警察大叔也不想为难张杰，还替他泡了杯热茶，好让他压压惊。

　　张杰看着杯中的热烟升起，捧在手中暖了一会，手指的冰冷渐渐退去，将热茶喝下，情绪稍微镇定许多。

　　他开始仔细回想昨晚的经过，他的记忆到喝完第一杯啤酒后，开始连接不上。脑海有些画面片段片段地出现，大毛喝到后来说话都胡里胡涂，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谈到他的未婚妻美秀，美秀虽然是村长的女儿，但是性格很好，一点也不骄纵，没有大小姐脾气，人长得漂亮，看起来又很会生的样子，家里的人都很中意她，配他实在太可惜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养猪户，为了跟美秀结婚，还卖出好几头猪才凑足岳父开出的聘金。美秀家世那么硬，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跟美秀结婚。

　　大毛边哭边倾诉爱语时，张杰正处于头昏眼花、要醉不醉、要醒不醒的状态。

　　这么爱美秀的准新郎大毛，怎么可能会选在结婚前夕自杀！张杰觉得自己肯定漏掉什么，不然逻辑上说不上来。

　　但是记忆到这里完全中断，他怎样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他当时肯定是醉昏头睡着了。

　　“老师，酒量真的很不好呦。”

　　“没什么机会喝。我好像才到喝几杯酒，屋子里的空瓶大多都是大毛一个人喝的。我没想到他会喝这么多。”张杰叹口气，要是他还清醒，肯定会制止大毛。

　　“唉，我看他是喝太多，醉胡涂了，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

　　张杰瞪着大叔，心里有点来气，怎么天大的事情他都能三言两语合理化带过去，这种攸关人命的事情，哪是醉胡涂就上吊自杀这么简单，尤其是对方是即将要结婚的人！

　　眼看大叔收起笔，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张杰情急之下，抓住警官的手臂，让他别收得这么快。

　　“还有件事！”

　　“哎，还有啊。”大叔嫌麻烦的模样全表现在脸上。

　　张杰不管，就是要说，将大毛看见腊肉大婶被杀的过程通通道出。

　　“照你这说法，我们村子里岂不是有个杀人犯！”大叔激动得拍桌怒道。

　　是的！是的！有个人杀了人后至今依旧逍遥法外！张杰还以为警官终于明白，腊肉大婶真的不是自杀，事情总算有点进展。但大叔接下来的话，将他推回原点。

　　“别提了！一个喝醉酒的人瞎说的话你也信！”大叔压根不信，还警告他，”老师，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这种指控人的话，最好想清楚再讲，要是每个人都来一句，要求警察翻案，那事情根本没完没了，做也做不完。”

　　不论张杰怎样解释，大叔始终坚持己见。大叔最后再也听不下去，将他推出警局，要他快点回家，这件事不准再提起。

　　张杰郁闷至极，牵着单车，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去教师宿舍。一楼的管理员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住三楼的老师。

　　“管理员呢？”张杰询问。

　　“去村长家帮忙处理尸体。”对方低头看书，头也没抬地回答他，事不关己的模样。

　　唔！张杰一时间无法接受对方的说法，直呼不久前还活着的人为尸体。

　　“怎么了？”对方察觉到张杰的不对劲，抬头看向他。

　　张杰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阴阳怪气。”对方不明所以，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村里的大红灯笼一一拆下，婚礼办成丧礼，流水席照摆，荤菜改成素菜。传闻村长的女儿美秀宁愿冥婚，也不要让大毛孤单一人，但她的想法被大毛家的人给拒绝了，不愿耽误美秀的大好前程。

　　张杰上香时，美秀披麻带孝、站在家属的位置向他鞠躬道谢，让街坊传闻有了点真实性，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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