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陈思参与了行动,他没拒绝。
按理说外勤不是一个法医该操心的事儿,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爱瞎操心,只要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都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小冷也是这样的性格,所以闲下来的时候,也经常配合外勤跟踪走访,做后期工作。
就好像不干点活儿浑身难受一样,所以小冷经常形容说法医都有一颗操碎了的心。
其实这只是一种不恰当的形容。
法医做的都是辅助工作,给一线刑警配搭足够案件线索,帮助破案就算完成了任务。可很多时候我们恨不能冲到一线上。每一次尸检,每一次刀锋探入死者内脏,心就像是被灼烧了一样。感觉那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刺入的是我的内脏,让我深刻体会到活与死去,杀与被杀之间残暴,曲折的血腥人性。
就是这种焦灼的心情让我们停不下来。
陈思坐在副驾驶上,表面镇定,内心已经灼热不堪。
坐在后面我偷偷看着他的硬朗的侧脸,沉稳的神情,他安静的时候很有男人味,至少在我心里他算是一个铮铮男儿。可能平日里嘴上没个把门的,给人感觉这个男人不是那么踏实。但真正的成熟不是嘴上,而是内心。
嫌疑人李坦的居住地比较简陋,在旧区的棚户区里。
当然像他这种东躲西藏的罪犯,好的地方也去不了。从合法公民到通缉凶犯,从悠闲自在到颠沛流离,这就是一个人犯罪的下场,每天担惊受怕,做梦都是被押赴刑场枪决的场面,等待死亡远比面对死亡更恐惧。
但,我们没有找到李坦。
家里面十分干净,像是被彻头彻尾清理过一样。
我拍了拍陈思胸脯,有意无意地说,陈着就有带法医在身边的习惯,因为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法医的手法和准备要更成熟,充分一些。说着我将石墨粉均匀撒在一些手指经常触碰的物体上,比如门把手,桌面和一些皮革物品,待指纹显现出来以后用胶带纸粘取,贴在一张颜色相反的纸上。
陈思奇怪,“这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有了才奇怪。”
“什么意思?”
我解释,“很明显所有物品都经过擦洗,就是防止我们发现痕迹,他可能知道自己败露了,所以逃了。”
“还有一个。”
说完,陈思一头扎了出去。
我可不想把自己丢在一个杀人凶徒居住过的地方,就不假思索地跟着陈思往外面走。二十几分钟后我们又到了另一个地方,但仍旧没看到半个人影。不过房间里的物品都在,说明李坦没有联系过任何人,属于单独外逃。
陈思见还有机会,就带着人到外面疯找。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一个半钟头。一位干警突然回到我身边,说他们找到人了,就在东南面的水塘里,让我现在赶紧过去看看。
水塘里?
三个字很形象地构成了一副画面,一具尸体泡在绿油油的水藻中。可到了现场,我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在这个占地两天平方的大型水塘里,有一颗苍老的藤树,像是十根交织在一起的,扭曲变形的爪。
在一簇簇手电筒光芒的照射下,我看到藤树上面好像是挂着什么东西。
我喊着问,“陈队呢?”
有干警从不远处跑来,手往水里面一指,“在水里。”
我把手电筒抢过来,往水里面一照,隐约看见有个人站在藤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
“有靴子吗?”
他们频频摇头,“咱人马上就到了,陈队等不及就先下去了!”
我将随身的贵重物品扔在地上,随后跳到臭烘烘,脏兮兮的水塘里,拨开挡在前面的废弃物和树枝,艰难地移动到陈思的身边。目光向上一望,噤若寒蝉。身为法医的我也忍不住大呼意外,这是什么东西?
两簇强光在幽暗的藤树上交错,游走。被“镶”在藤干中的一具尸体随之一暗一明。不对!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具尸体,而是一个标本。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我赶紧走到跟前,伸手可触。
工作这些年,高腐碎尸,爆炸车祸的尸体我也见过许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恐惧。
“这都被晒成肉干了,死了多久了?”
“一定比秦向龙死得早。”
陈思看着我,“想没想好,怎么把他从树上弄下来?”
这个问题听得我头皮发麻,说实话,我是一点都不想去碰。尤其是当我看到他的胸膛被完整切开,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内脏被掏空,只留下失去色泽的两肺和心脏,并被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穿插捆绑时,就产生一种抵触情绪。
见我没说话陈思就问,是不是害怕了?
我很想故作镇定一番,反驳陈思,我可是阅尸无数,怎么会怕这东西?可此时此刻我竟成了哑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想了想便反问陈思,你呢?
他倒是很诚实,“怕!”
“画面感太强了,从来没见过,我们泱泱大国恐怕也只有这一件。”
十分钟后。
水塘外围通透明亮,四五辆警车并成一排,打车灯照亮了水面上所有物体,包括挂在树上的可怕男尸。
小冷和玲珑穿着长腿靴子下了水,在淌过一半的时候被我及时发现。
“别过来!”我冲着她们大叫一声,“尤其是玲珑!”
在远处她们只能看见树上挂着一具男尸,并不知道现场的情况有多么糟糕。我相信小冷可以抗得过去,但玲珑一定不行。看到尸后分娩和断头时她都有明显的身心不适,更何况是一具被铁丝刺穿,面目全非的人体标本!
小冷愣住神,隔着很远的距离问我,是个什么情况!
很糟糕。
我只能这样言简意赅地回答,并告诉她们千万不要盲目自信,这里就全权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吧。
我让陈思帮我取来工具箱包括相机,随后对着藤树拍摄了不下一百张照片,但在进行现场检验时我遇到难题。犹豫尸体的支撑点是这些穿透骨骼和脊椎的铁丝,所以想在不破坏尸体的情况下,将其从上面“解救”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陈思出主意,“你们法医不是有个词叫连载取证吗,干脆把这棵树锯下来算了!”
我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而是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冲着陈思点了点头。那时候已经是凌晨,夜深人静。陈思后者脸皮向消防大队请求支援,磨蹭了半个钟头,几名消防员才到了现场。
我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只负责干活,眼睛不要乱看。几个消防员哼哈答应着,可到了地方以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其中两个被吓得弃甲丢盔,只留下一个人站在水里瑟瑟发抖,惊恐中与死尸对视。
没了办法,陈思抄起电锯,“这东西我用过,叫上几个人,咱们自己来!”
这东西耗费了我们几个钟头的时间,当它成功被放倒并抬出水塘时,天际线不知不觉地亮了起来。我庆幸此时小冷和玲珑已在远处的车里睡着,不然很难想象,他们看到受害人悲惨的死相时会是怎样一种场景。
陈思精疲力尽地坐在车前盖上,被清早的冷空气吹得瑟瑟发抖。
我也是一样,牙齿没完没了地打着架。
他冲我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我劝你还是歇一歇吧!”
我淡淡回道,“没事!”
“要不要我去叫小冷?”
“别!”
我望了望车里面熟睡的那两位,羡慕不已,但更多的是宽慰,证明我所有担当和努力都没有枉费,“我不想让她们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么恶心的东西,你看她们,睡得多好,那就让她们再多睡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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