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车从土里挖出来的是一个更大一些的陶罐,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但里面的一样东西却足以让在场的人深吸一口冷的啊气。
是尸体。
整具尸体蜷缩成一团,双膝顶着下颌边缘,整颗头颅镶嵌进膝与胸间的一条缝隙里,双臂和两腿瘦得就像是一根柴火棍,头上的毛发大面积脱落,只有零星几撮像是荒草一样顺着塌陷脸庞垂落。
从尸体特征来看有些年头了。
施工工人只有少数有胆量上前观望,大部分选择退避到远一点的地方,交头接耳。
“不论如何今天你们开不了工了。”
施工方负责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敢直视,“这是个啥东西!”
陈着按着我的肩膀,把这个难题交给了我,“幸好哥们英明,带了个法医在身边,去看看吧,到底是个啥东西。”
跳到土坑里,观察尸表。
“这可不是常规意义的烧伤,要超过现有的任何一种烧伤程度,没有脱水炭化但组织呈焦黑状,是高温液体,湿热烫伤,而能让一个体重40公斤左右的女性,大小变成一个两岁孩子的方法只有油炸。”
陈着斜着眼睛望了一眼,问我死多久了。
我望向不足十米远的13号老宅,“和这宅子一样有年头了。”
陈着也顺着我目光掠了过去,颇有些深邃。
“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女陶匠?”
他道破了我心里面的猜测,虽然这样的说法从未经过证实,但若说不是那么掩埋的地方为什么是在这个宅子门前。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很她,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
我问陈着还记不记得被我们带回局里的陶瓶,里面的油有可能就是从她身上榨出来的。听到这个问题陈着猛打了个冷颤,说他倒是见过家里人过用猪肉烧荤油,用人肉煎油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是头一回见。我说,家里做荤油也没有整只猪扔进锅里的,而且事先都要在锅底中添点油水。但这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她是被绑着丢进烧热的干锅里,活生生被烫死,尸体逐渐萎缩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指着她被绑着的双手和轻微炭化的皮表,“油炸或水煮这种高温液体造成的烫伤一般情况水分不会流失,皮表也不会出现炭化,但她的肩膀、背部、脚部和头皮却明显炭化,因为这些部位都是很容易与地面形成接触,所以我怀疑她是被人扔进干锅里。”
陈着又猛地哆嗦了一下,站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面上直喊冷。
“现在下结了言之过早吧,凡是都需要客观依据。”
我理解他的心情,没有人愿意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悲痛的死法,即便是对待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也有些过于残忍。
这时。
施工单位的负责人把陈着叫到一旁,不久就听见陈着粗声粗气地大吼一声,“我看你们谁敢!”
不过五分钟三辆警车并排停在老宅门口,锁了门,拔了钥匙,陈着很有派头地带着人齐刷刷地站成一排,用大喇叭冲着施工单位喊话,“我告诉你们,这宅子里刚发生过一起命案,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我可以告你们妨碍公务!”
说完,陈着冲着我嘿嘿一笑,问我这回押没押韵。
我竖起大拇指,你牛!
听说老宅里面发生了命案,又挖出那么个吓人的东西,围观的这些工人开始犯嘀咕,私下里开始议论要不要和警察死磕到底,万一真被“请”进局子里喝茶水,再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没意思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率先打退堂鼓,“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干了。”
人越来越少直至走光,几辆推土机被滞留在了现场,拆迁队负责人只得无可奈何地驾车离去。
“这案子怎么查?”
看着土坑里的“百年”老尸陈着也是一脸茫然,从受害人角度出发,我们有义务还原真相给死者伸冤,但从刑责角度讲时间间隔了那么久,杀人凶手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查下去怕是也不会有结果。
我摇摇头,“我说的不是她,是里面死的那几位。”
陈着长吁短叹,“吓死的喽!”
“关键是被谁吓死的!”
陈着半开玩笑地说,“仓库那几位用尸油招魂那就是被鬼吓死的喽!”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陈着眼神一冷,指着老宅,“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今晚我要住在这里!”
“住这儿?”
他眼睛一眯,“有贼抓贼,有鬼抓鬼!”
陈着可能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打算守到黑天。
我顶着炎炎烈日于下午两点回到局里,这具从土里挖出来的“老尸”也一同被我带回法医室。当它以极其扭曲诡异的姿态呈现在冷静眼前时,她这位资深的副主任法医也不能做到面不改色,说这具尸体让她想起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时候了。
看着冷静的眼睛,感受到了她瞳孔内深深的恐惧。
“再吓人也不过是个尸体。”
我将尸体和陶瓷碎片打包好,准备封存在大一号的停尸柜里。
冷静忽然说,“解剖吧!”
“解剖?”
我望着她,“没有解剖价值吧,隔着这么多年,凶手可能早死了。”
“我们有责任还原真相,告慰生灵。”
想了想,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冷静,确定要这样做吗。
她仿佛着了魔一般,使劲冲我点了下头,随后穿上了隔离服,娴熟地戴上手套,选择好适当的解剖用器。
“怕吗?如果怕请让一让!”
嘿?
瞧不起我是怎么的,怕?冥婚的尸体我都解剖过,这东西我会怕?
不服气的我麻利地戴上手套,抓起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组织剥离术。”
“剥哪?”
“全部。”
全部?有意义吗?
可看着冷静认真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由着她的意思开始对尸体毛发、血管、内脏进行系统剥离。由于尸体已经严重扭曲,部分组织粘连、同化,所以解剖工作进行的相当开困难。但经过不懈努力,死者千疮百孔的皮还是被成功剥离。
随后是血管、内脏和骨骼。
当所有组织被我们剥离以后,冷静又交代了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组织重组。
“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爱玩芭比娃娃?”
“哪那么多废话!”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又经过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后,我和冷静在剥离后又完成了重组,一具扭曲的诡异死尸硬是被我们恢复了正常,像是一个安静的少女平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随后又用石膏、钢钉等为材料,填充塌陷的轮廓,链接断裂的肢体,不久后这个悲惨死去的女人终于恢复了原貌。
“把她打印出来。”
“有必要这么打工干戈吗?”
“有。”
冷静回了这一句后将重组好的遗体推进扫描舱里,随后坐在旁边耐心等着结果。
眨眼天就黑了。
夜里十点多的时候打印终于完成,可还不等我们看到打印结果,一个追命般的电话打进了法医室。
接起电话后冷静喂了一声,接着就变得鸦雀无声。
良久后,冷静茫然失措地丢了两个字出来,疯了。
疯了?谁疯了?
冷静看着我,那眼神别提有多吓人,“陈着。”
“谁?”
我惊出一身冷汗。
冷静重复道,“陈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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