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陈着的时候我险些认不出他,整个人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像是一个受惊吓的小孩子一样,不管我们怎么叫他都不应,也不出来。
看到他这样冷静悲痛万分,试图将他从里面拉出来,却不慎被陈着抓伤了手臂。
他把我们当成了敌人,大喊大叫着,你别过来,我是警察,我不怕你!
我抓住冷静,“他已经不认人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人怎么变成这样?”
我望了一眼四方桌上的碟子,发现位置有被移动过,而且上面注了新的尸油,灯芯上微弱的火光随风东倒西歪着。
“他动过。”
望过去,冷静深吸了一口冷气,呢喃着,难道这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认真告诉冷静,我们是法医,要相信鬼神一说是不存在的。
冷静已经不再冷静,她的思维随着陈着一起乱去,“那为什么好好的人就疯了?”
盯着那张满是灰尘的四方桌看了许久,碟子上的火光在我的注视下逐渐的熄灭了。人的好奇心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之前我碰那东西的时候他还阻止我,可一转眼他自己竟先被吓到精神错乱,因此我更加好奇,他,或者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别碰!”
冷静用力抓住我的手臂,身子一直在颤抖,“别动,我求你别动。”
嘴硬着说我不相信鬼神,心里却敬畏地把手缩了回来。
此时此刻我也不能幸免地被一种神秘,古怪的气氛缠身,尤其是得知陈着疯掉以后,就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暗中窥视着,又好像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不停地在我身旁飘来飘去,甚至还在我的耳边轻声呼唤,来找我啊,来找我啊……
“陈着说留下来的时候我没反对,这件事怪我。”
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明白,即便是我反对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说出来心里会痛快点。
“陈着,是我,冷静啊?”
冷静弯下腰,不耐烦地和他沟通着。而陈着就像是真的记起什么似的,直勾勾地望着冷静的脸,但片刻后又急忙摇头,“你不是冷静,冷静比你漂亮。”
冷静问他,“那我是谁?”
陈着脸色一白,惨叫一声,又躲进角落里,“秋红,你是秋红……”
在场的人均都面面相觑。
秋红?不就是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吗?更加让人后怕的是,我和冷静刚刚还对她进行过剥离,重组。
气氛越来越诡异,整件事也越发不可思议。
“把人拉出来吧……”
堂堂警队一把手就这样被自己的手下强行带走,一路上连拖带拉,毫无尊严,却又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低着头,漠视。
当日夜里陈着就被送进了医院,注入了对恐惧,精神紧张有很好抑制作用的镇定药后,人总算是平静下来。
坐在病床上冷静两眼呆滞,面色苍白,望着白色的被单若有所思。
不久。
她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会不会是人为?”
我没有及时回答冷静的问题,而是仔细反思,快速推敲,随后给出了一个全面的判断,“人为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现场的确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痕迹,再说胆子再大也不敢吓警察吧,而且陈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上当受骗的。”
冷静惨笑,“这么说不是人喽!”
“但也绝对不会是鬼。”
“你很矛盾知道么,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你说是什么?”
面对冷静的问题,我一时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后,冷静情绪少许平稳,“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他。”
“嗯。”
离开医院。
视野里昏黄的街灯照亮了眼前的街道,却让人心里的这条路变得更加昏暗,孤独。和陈共事也就几个星期,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存在的。况且他这个人率直,幽默,做事不拘小节,对人友好,所以对他的意外我仍会感到无比痛心。
我没有回公寓,而是回了局里。
进入空荡荡,冷冰冰的法医室里,我在一盏不暗不亮的壁灯照耀下,将那个盛着尸油的猩红瓷瓶捧出来。
想知道陈着到底看见了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照着再做一遍。故此,我用器皿盛出少许的尸油,以棉绳做灯芯,一圆形托盘为碟,放在光滑冰冷的解剖抬上。一手紧张地攥成拳头,一手紧握着点燃的打火机,咬着牙,一点一点向着灯芯移动着。
“陈队,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呼……
一阵风从窗口中掠了进来,吹灭了我手中的火。当我再次点燃打火机时,有窸窸窣窣十分诡异的声音传入耳膜。
“谁?”
我失控般地叫了一声。
安静,格外的安静,或许是我产生幻听,故没有在意。
但不久之后,那声音再次响起,我清楚听到,就像是一个女人若隐若现的啜泣,为此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身旁这个色彩猩红,奇臭无比的瓷瓶上,心一颤一颤地剧烈跳动着。
难道是它?
呼……
又一阵风从窗口掠进,声音或许是在风的怂恿下而愈发明显。而当我将法医室里所有的门窗紧闭后,声音就再也没有发出来过。
难道是风的作用?
可即便如此一个瓷瓶也不应该会发出声音才对!
我开始留意瓷瓶上的花纹,并且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想不到就在这一刻,声音又从瓷瓶的花纹深处传了出来。我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如同着魔一般加重手上的力道,有节奏地摩挲着瓷瓶表面的花纹,声音就一点一点,愈发清晰地从中扩散离开来。
是一个女人在哭着,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第二天。
我在冷静的帮助下找到一位一辈子做陶瓷工艺的老前辈,将清洗过的瓷瓶带去让他帮忙看看。仔细端详以后这位老前辈双眉紧蹙,不久后幽幽开口说这是血瓷。我不禁费解,何为血瓷?他描述说,血瓷就是以血带水,通常都是陶匠师傅最后一件作品。
“您能说详细点吗?”
“知道自己要死,干脆用自己的血着色,做釉,以陶代替肉身,灵魂在陶内可得安息。”
“您再听听这个。”
我用手轻柔地摩挲陶瓶上的纹路,便有细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再稍微吵闹一点的环境中都很难听到。
将耳朵伏在陶表面,这位老艺术家额头便透出虚汗,良久,惊叹着说,他以前只是风闻,但从未见过。
“什么?”
他谨小慎微地把陶瓶握在手里,老眉微蹙,用手指轻摸着其上的纹路,称赞这是一个好陶,做陶之人心思细腻,手法娴熟如鱼得水,可惜命运悲苦,死不瞑目。
“您能说详细点吗?”
放下陶后他深吸了口气,“我们这行有一个规矩,就是做陶的时候一定要安静,知道为什么吗?”
我固然不懂,便问,“为何?”
他神秘一笑。
“有人说是为了让心神合一,手上力道均匀,实则不然。”
“哦?”
我紧盯着他的嘴唇,等待着答案。
可就在我的好奇心被挑起时,他话峰突然一转,“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自己去悟吧。”
自己悟?
我说你们这些老艺术家都这么有任性吗,教徒弟留一手,说话也不说全?
可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不说,我又不能把他嘴巴掰开,只得无奈起身,黯然离去。
出了门左转就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我一边走一边深思着他的那句话,什么叫做陶的时候一定要安静,难不成是怕声音留在陶里?
实在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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