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灿现在终于知道庄珪所说的“有点麻烦”指的是什么了。
他飘在庄珪卧室的门口,看着趴在地上东翻西找的庄珪,整间卧室里的各种缝隙都被他翻了个遍,总能从里面翻出一些北灿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庄珪的卧室不大,一个书柜一张书桌一张床,就塞满了整间卧室,小得可怜,而现在这间十几平方米的卧室地面上密密麻麻地叠放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除了庄珪的身边,没有一块是干净的。而北灿的脚上,被一沓画着奇怪符咒的黄纸穿透,用脚想都可以明白,这些都是些坑蒙拐骗的东西,否则不可能不会对北灿造成伤害。
这栋房子并非处在市中心或者学区房,光是坐公交就得花个半小时左右才能到庄珪的学校,在市区边缘他们家占地还那么小,只能说是真的很拮据了。
庄珪只是告诉北灿他寄宿在他的老师家,并没有说关于他父母的事,既然他没有特意提到,北灿也保持尊重他的态度没有询问,但不难猜出,他的父母极有可能已经去世了,毕竟如果他的父母在这里的话,应该不会任凭庄珪蜗居在那么小的一间卧室里。
北灿望着找东西找得气喘吁吁的庄珪,在他的脸上从来都看不到思念父母的忧愁。
“呼——”“咚,”的一声,庄珪累得一屁股坐在唯一干净的地面上,双手撑在身后,而他双腿之间,是一块雕刻着奇奇怪怪浮雕的石头,幽幽散发出寒意,上面甚至还有一层薄薄的干绿色,看起来像是什么呕吐物。
北灿有些无语,正常人的家里会将这种看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的石头珍藏起来吗,还是放在床铺底下。
庄珪一抹额头上的汗,喘上几口气就扭头对北灿说:“差不多了,这些就是有可能是招灵的东西了。”
北灿抿抿嘴,看着乱七八糟堆放在地面上的杂物。庄珪的父母肯定非常爱他,不然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精力财富弄来这些破铜烂铁,只是这份爱子之心用错了地方。
刚才北灿粗略地试探了一下庄珪身上,没有什么让北灿感觉异样的诅咒,所以他们就将问题的重点放在了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上。
虽然很不乐意,但北灿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只能硬着头皮就近开始,把摆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查看过去。
挂在门上的时钟的时针从六指到了九,北灿终于和庄珪一起,累得直接席地而坐。
这三个小时,北灿看遍了整个世界上与灵异相挂钩的东西,从太平洋到大西洋,凡是有一点历史的超自然物品都可以在这里找得到,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块石板,北灿甚至看见了一木桶散发怪味的蜈蚣干,他无法想到庄珪怎么能和这些奇怪的东西共处一室,但当北灿带着微妙的表情望向庄珪时,发现他正兴致勃勃地怀念着这些东西,甚至拿着一个笑得诡异的洋娃娃和北灿说起他们之间相遇时发生的事,就算是个灵体,北灿看着也觉得心里发毛。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见这副情景,肯定会以为庄珪的父母以前是个专业的灵异学家。
也许庄珪根本就不需要让北灿帮忙,他本身就很适合和这些超自然生物打交道。
北灿一边不悦地检查着一小块蝎子干尸,一边想着。
不得不说,庄珪父母迷信是迷信,但本着宁滥勿缺原则的他们搞来的东西中,还真的有那么一些有用的东西,让北灿眼前一亮,但对于北灿来说,这些除灵用具最多也只是让他感觉被电了一下的惊喜,根本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当北灿将三个小时的成果告诉庄珪时,虽然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但还是带这些落寞:“我一直把这些东西当成护身符,虽然以前就知道大概不会有什么用,至少还是他们留给我的,可是你今天检查完,以前那些心理安慰通通都消失了。”
这么一说,证实了北灿之前的猜想,庄珪的双亲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么说虽然不太好,但这些留着也只是占用地方,还不如腾出来放些别的什么。”北灿才说完,庄珪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但随即放松下来:“算了,就算没有,也留个念想吧。对了,你找到有什么招灵的东西了吗?”
北灿摇摇头,这些玩意儿什么用的都没有,连除灵都不可能,更不要说能够让生人看见灵体这样强大的招灵能力了。
“果然还是诅咒吗……”庄珪双腿盘坐着,苦恼地挠着脖颈,骚动的手指吸引着北灿的视线,让他看见在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白色棉线:“你戴了什么东西?”
仿佛在回忆会有谁给自己下诅咒,北灿这么一喊令庄珪猛地受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线,将它扯出来:“这个,也是我父母给我的。”
被棉线拖拽出来的,是一颗早就觉得土气的塑料白珠,而且它的颜色蒙上了一层灰,看起来已经历经了几十年了。
“我以前小时候经常生病,我爸妈就带我到处找道士啊算命的啊,然后有个人给了我爸妈这个,用白线穿起来让我戴,戴上去之后真的就不怎么生病了。不过这些都是我爸妈自己说的,我那时候小得还没有记忆,反正他们天天给我念叨不能摘下来,说是保命用的。”望着这一颗平平无奇的塑料珠子,庄珪越说神情越发温柔,在廉价的白炽灯下白色的塑料珠环绕着一层薄薄的辉芒。
“放在地上给我看一看。”北灿现在是灵体状态,什么都不能碰,所以检查的东西统统都被放在地面上。
难得地,庄珪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刚才的他有求必应,但现在他踟躇着,望着珠子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它拿下来:“可是,我爸妈一直说不能拿……”也许是这颗珠子在庄珪父母眼里效用惊人,庄珪从小就被灌输了各种警示,对这枚珠子的信赖也快达到了宗教的程度,特别是现在他的双亲都不在身边,这枚珠子更是寄托了庄珪的依赖。
“既然不想拿的话,你就举着吧。”在庄珪眼里承载着太多感情的信物,放在北灿这里就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东西,而且看起来还是从小女孩儿发夹上脱落下来的装饰物,而庄珪戴上以后不再多病,大抵也是因为他的免疫系统那时候已经不再脆弱,所以才没有那么易病,只能说这颗珠子来的是时候,才能让庄家人对此深信不疑。
北灿凑近被吊起来的塑料珠,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伸出手想要触碰,也只是像别的东西那样穿了过去。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塑料制品,不是庄珪口中的护身符,也不是北灿口中所谓的招灵物。
失望地摇摇头,北灿缩回探出来的身体,刚才开口就被庄珪叫停:“等一下!”看着庄珪朝他伸出“停止”标志的手势,北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如果它是你说的招灵物,你就说话,如果不是,就什么都别说。”
领悟到了庄珪的用意,北灿无奈地轻笑出声。他是在害怕北灿一张口就将那么多年来他视若珍宝的信物给全盘否定掉。
几乎没有感受过亲情带来的温暖的北灿自然无法理解庄珪对这些东西抱有的感情,但他也稍微能理解信仰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的悲惨,所以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看北灿半天没有说话,庄珪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塑料珠是招灵物的话,意味着庄珪需要将它扔掉才能摆脱看得见灵体现状,他什么都可以扔掉,但唯独这个,虽然看起来脏兮兮又只是塑料没有任何的价值,但伴随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记录下了他和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不想那么轻易地就丢弃,如果可能的话,他大概会将它带入棺材也说不定。
“那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能的物品吗?”庄珪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边将摆出来的东西再一个个塞回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但他不愧是男孩子,想到什么做什么,东一个西一个毫无规律地放着,凌乱到北灿都忍不住想帮他整理这些杂物。
庄珪趴在地上,没有塞进衣服里的珠子在脖颈底下一摇一晃,北灿目光涣散地看着正在收拾的庄珪,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在哪个地方出了错。
突然,涣散的目光因为盯着的地方出现异动而汇集起来,起初北灿以为是庄珪的影子在晃动,但再一眨眼,北灿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影子,明明就是从地面下伸出来的一只鬼手!
那只手毫无预兆地就从地面下伸出,仿佛不想引人注意,行动得非常迟缓,和庄珪的影子融为一体,所以它快要抓到目标白珠时北灿才突然发现。
“走开!”北灿瞳孔骤缩,下意识就冲过去伸手想将白珠给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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