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巨手
庄珪的成长环境和北灿有着天壤之别,北灿觉得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在庄珪这里也许就成了灭顶之灾。
虽然北灿神情紧张,但庄珪却在这一秒反应不过来。
世界上有很多个平平无奇的一秒,但同时也存在生死攸关的一秒,就是这一秒,让北灿抢到了那粒白珠。
在这一秒里,北灿的脑海里过了很多信息,比如这粒珠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为什么要抢,还有他的身边存在这种灵体,他为什么感觉不到。
可在时间流逝到下一秒,这些疑问通通都从他的脑袋里被清空出去。
因为他将庄珪视若性命的宝物,连珠带线扯断了。
想来也是,这不是什么宝贝,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线,被庄珪戴在身上那么多年,风吹雨打,质量肯定大不如前,因为这样的冲击力被拽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他拿到珠子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宛如被传输了数据一般,回放着不知道快进了多少倍的影像,无数张他陌生的面孔涌入脑海,脑袋因为过载而不满地疼痛起来,但北灿没办法管那么多,只能被迫地接受这些信息。
和这些图像相连的,还有嘈杂混乱的声音,从低沉到尖锐,刺激着北灿的鼓膜。
所有讯息像是被搅混的奶油,黏腻地堵塞住他的感官。
但他看见最多的,还是面无人色的鬼怪的脸,有严肃的,也有和善的,有疯狂的,也有冷静的。
视线不断晃动,北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那个他不知道名字的袭击他的灵体,他在画面里出现的频率很高,或笑或怒,当北灿还想再看得清楚点时,这部混乱的电影却到了尾声。
画面的最后,定格停顿,黑暗的水泥地上,一滩红艳艳的鲜血缓缓扩散开,天地万物都失去色彩,喧嚣也归于沉寂。
同时,刺痛的严寒从他握着白珠的手上,仿佛要将他神经给痛断般侵袭至全身,北灿浑身颤抖,但手心的珠子似乎已经黏在原地,他只能紧握着,任凭致命的寒冷裹袭而来,却无法放开。
就算是冻得他牙关打颤的下界冰块,他也觉得比这枚珠子好上一百倍。
“!”
北灿猛然睁开双眼,重新将自己的感觉抢夺了回来,仿佛是做噩梦被魇住,卧室里的白炽灯亮得晃眼,让北灿生出了现在是白天的错觉,他急剧地喘息着,可以看见嘴里呼出了白气,握着珠子的那条手臂还在剧烈颤抖,北灿总觉得这条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了。世间温暖的气流缓缓解冻他冻得发麻的身体,北灿一边尽力取回手臂的使用权,一边用残存的理智整合刚才脑内呈现的画面。
刚才仿佛记忆断片,过了几秒北灿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现状不容乐观,飞速地转过头确认庄珪的安危,却看见他神情痛苦地昏死在书桌旁。
那刚才的东西呢?
北灿浑身一紧,还没看到那个鬼手的出现,身体就擅自突然朝前一跃,还未落地,只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巨响。
尖锐的气流划过他的耳廓,扬起灰尘,整栋住楼随之颤动,从天花板上落下零星白灰,差点让他站不稳脚跟。
北灿迅速看了眼庄珪,发现他离鬼手不近,才放下心转回身子迎战,却发现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灵体,只是一条看似是手臂的黑色柱状体从天花板上伸下,可以将北灿捏死的硕大五指盖在地面,粘稠的黑液不停从手臂上滴落下来,仿佛脓水一般令人作呕。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都会有异形一样的灵体?
北灿定定地看着造成巨大动静的“手臂”,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总以为这个市里的所有灵体都会被庄珪的学校吸引走,但他忽略了这种不被任何人待见的似乎已经没有自主意识的灵体。
望着它,北灿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漫天耀眼的白光中,有一条像这个“手臂”一样的黑柱,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类的眼睛……
那条手臂不愿意久做等待,发觉没有压死北灿,它愣了愣神,很快就调转方向,将恐怖的指尖朝向北灿,在北灿眨眼的瞬间,以爬虫的姿态飞速扭动着爬向北灿。
“轰——”又是一阵轰鸣。
被抓住了!
身上弥漫着恶心而厚重的触觉,北灿睁开眼,看见那只巨大的黑色手掌覆盖着他的全身,压得他喘不过气。
刚才的速度,北灿根本看不清楚,更不要说躲避,看起来凭借他自己的身手,刚才如果不是运气好,应该就被拍扁在了那里。
北灿只有一个头被允许露在外面,它仿佛是故意想让北灿看着它的动作。它似乎不着急碾死北灿,仿佛猫捉老鼠那般想要戏耍他,这是让北灿最为恼火的。
北灿可以接受失败,看起来也对什么都不在乎,但他憎恨被人俯视玩弄的感觉,这种举动无疑就是将他的自尊心从他的身体里挖出来,扔在地上,用脚反反复复地踩弄,让它沾上污秽,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弱者。
北灿想要像以前那样从身体里分裂出可以为他所用的怨气,但无论他现在如何怒气飙升,身上也仅仅是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对这个污浊的巨物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北灿在发抖,但不是害怕,是因为盛怒,被压在底下的身子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黏腻恶心的粘稠物从手掌中脱离出来,游走在北灿的皮肤上,想将他作为养分纳入那条手臂里。
似乎很满意北灿冰冷中燃烧着怒火的双眼,从手臂里传来低低的笑声,那种声音仿佛是穿越了十八层地狱的阴寒,传到了北灿的耳中。
如果戒指还在他的身上,如果他的力量可以再强大一点……
手掌嘲弄地笑着,似乎腻烦了北灿,伸出手指朝他的面部握去,指尖渗出大量粘液,只要轻轻一碰,就可以将北灿的小脑袋腐蚀干净。
北灿只能看见打在脸上的光线越来越少,刺骨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眼前沦为一片漆黑。
-
“……”
“他说话了。”
冰棺里有了什么动静,刚才还在和阿黑谈话的柳夏立马抛下了仍在继续的话题,转头去检查躺在冰棺里的人的动静,仿佛是个刚有孩子的父亲,听见孩子开始说话,激动得无法自已。
话头被别人扔下,阿黑也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只是面带疲倦地垂下眼眸,用余光看着站在冰棺旁边的柳夏的动静。
一开始,柳夏带着兴奋的微笑,期待冰棺里的人会说出什么话,可是听懂了后,他的笑容立马消失,这引起了阿黑的注意,他悄悄挪到冰棺旁边,只听见可以从冰棺里传来沉闷的低吟,反反复复都在念叨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看着失魂落魄的柳夏,阿黑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北灿。”
-
海边的红日渐渐沉入深海,徒留弯月和碎星点缀在深蓝的幕布上,田时若有所思地走在沙滩旁,看着海浪涨涨退退,乳白色的碎沫漫过他的脚踝,又乖顺地退了下去。
他来这个地方已经好几天了,自从那天收到了来自北灿的“礼物”后,边台就迫不及待地拎着田时的后衣领将他带到了机场,说是一起去旅行。
还没理清事情始末的田时自然是不肯同意,但当边台将北灿寄过来的戒指放进他的手里时,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北灿遇到了麻烦,所以将那枚戒指寄放在他们这里,而且为了保护这个小东西的安全,他们还需要远离那里。
当田时坐在飞机上将大概猜出来了以后,他开始惊奇于边台不仅有现世通用的钱币,还有可以用来以假乱真的证件,事情发展得太快,他还没有问出边台他到底哪里来的钱和证件,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到了一座沿海城市,炎炎夏日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田时陌生的腥味和潮湿。
他们所在的市区是偏僻的山区,只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贯穿其中,所以当田时看见大海时,惊异和欣喜自然是无与伦比,将要追问边台的话抛诸脑后。
“这几天你先玩吧,只要保护好戒指就可以了。”
边台一声令下,用着他的钱的田时自然玩得不亦乐乎,田时只当是曾经边台对他的恶劣行径的补偿费。而家里面,他说和朋友一起去高考后的放松,他的朋友圈很大,而且几乎都是高中的朋友,重点中学里的学生田家父母自然是不担心的,给了田时一笔钱就任由他疯去。
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边台那边也没有要回去的消息,两人只是成天在海滩或者市区里转悠,差不多也要将这座发达的大城市给逛遍了。
北灿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没关系吧?
“我拜托花店的店员如果他有回来就通知我。”看穿了田时的想法,坐在沙滩上的边台说。
边台的确不太聪明,可田时的小表情都在脸上,脑袋一根筋的他根本不会藏心事,饶是边台也只要一眼就可以知道。
“嗯。”田时抬起脚,将刚才冲上岸的海草又踢回海浪里,但他完全没有放下心来的样子。
北灿在那家花店订花也不是偶然,他家肯定在那附近,而他如果办完事回来了,就会在花店周围的道路上现身,到时候他们也方便将戒指还回去。
还在心不在焉时,田时听见边台叫他,他回过头,在霞光里,边台用古怪的眼神指着他的口袋,而口袋里,放着那枚戒指。
神经突然紧张起,田时赶紧伸手进去,确认戒指还在不在,而他将戒指拿出来时,刺眼灼目的光芒瞬间剥夺了两人的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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