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脆响,匕首在桌面上幽幽地散发冷光,同北灿对视。
“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这句话伴随着响声,撼动着北灿的内心,他直挺挺地站在桌前,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结局。
柳夏优雅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那只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拼命想要分析出原因的北灿,轻轻开口:“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干了什么吗?”
北灿双眸警惕一扫,对上那只惯常冰冷的眼睛。
“从医院开始,你就知道了些什么了吧?”柳夏仿佛是一个背后操纵着木偶的始作俑者,此刻正洋洋得意地朝手上的人偶抖搂出他精心策划的所有事情。
“……”北灿没有回答,眉头微锁。现在再继续装傻充愣下去就真的是傻愣,既然柳夏已经替他打开了天窗,他不顺着说出亮话就没有意思了。但他捉摸不透的是,柳夏究竟掌握了多少他的行踪,要说医院他知道些端倪,北灿没有话说,毕竟就是知道了那位老护士长无意间向北灿吐露了些柳夏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才会被杀人灭口,但其他的事,北灿不确定柳夏的手有多长。
看见北灿谨慎的模样,柳夏低头一笑:“你在医院看到了我的铭牌,就算你把吃惊的表情藏得很好我也知道,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他有意无意地将最后一句话拖得意味深长,每个字似乎都具象化,钻进了北灿的胸膛,紧紧揪着他的心脏,使得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握紧戒指,但理智又制止了他,还未抬高的手便不自然地拧了拧衣角。
“之后又被接回了家,在别人的帮助下,看到了我的信件了吧?”仿佛是个热情的导游,柳夏的话语带领着北灿一步一步回到了几天前。
长呼一口气,北灿闭起双眼:“所以,蓝老先生是你杀的吧?”那时候伤口处的黑雾,北灿更宁愿相信是自己看走了眼,可不管北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柳夏就是幕后黑手,他所得到的证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硬生生地扯向那个真相。
柳夏颔首。
“原因是和那名护士长一样的吗?”被柳夏亲手杀死的两人,都是因为一不小心就证明了他们和柳夏都有关系,触及到了他的利益。
“不全是,还有些私人恩怨。”柳夏直勾勾地凝视着不安的北灿,泰然自若。
北灿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柳夏没有绝对的实力,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而他的实力,只能从杀戮中获取。他从一开始就过于依赖柳夏,以至于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样一个愿意站在他身后庇护他的男人,手上又何尝干净。
“哦对了,你的小聪明还有一个,你跟着我去了那所中学吧?”
北灿又是一惊。
他明明将戒指交给了田时和边台,没有了戒指的他,柳夏是不可能知道他的位置的才对,而他为了保险起见,也没有向他托付的两人挑明他这几天在哪里……
“不用想了,本来我的确不可能会知道,可谁叫你拜托的人是边台,他找的接应你的人,其实之前是通过我认识的。既然和边台有关,那你也肯定找过他,他那个直肠子也会将他所知道的通通都告诉你。”柳夏这几天仿佛就跟在北灿身边,将这些事情一个不落地还原了出来。
北灿现在谈不上生气,也说不上懊悔,只能睁开双眸,看着这个只手遮天的人。不管北灿怎么挣扎,都只不过是在他的掌中嬉戏,而柳夏则高高在上,看着北灿自以为是地想要摆脱命运的桎梏,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他。
“你该不会已经对他们两人下手了吧?”按照柳夏一贯的作风,铲除对自己有可能造成威胁的隐患才是要事。
“不会。虽然我很低劣,但他们两人对你看起来还挺重要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做这种事了。”
“那你现在让我杀了你,是想看我出丑吗?”北灿弯下身,拿起那把匕首,刃尖锋利异常,刃身是由北灿熟知的灵体最为厌恶的银器做成的,只需要轻轻一捅,不管是柔软的人体还是虚无的灵体,立马就会被贯穿。
“怎么会。你看着这样一个毁了你的人生的仇人,不想复仇吗?”自始至终,柳夏一直都是那样毫无防备地坐着,似乎真的在等待北灿拿起那柄匕首朝他刺来。
北灿满不在乎地转了一圈刀,看起来他对这样的利器并不陌生,甚至还能说得上熟悉。但他只是挑挑眉:“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美满,有你没你都一样。而且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无法出世。”
这种回答有些出乎柳夏的预料,那张宠辱不惊的脸上稍显波动。北灿一向都是有仇必报的角色,而且讨厌被别人摆布,没理由听见柳夏这样张狂地自白了还能无动于衷。
“而且,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你一个社会底层的人,究竟是怎么才和蓝家扯上关系的。那时候蓝老先生正当壮年,操持事业,而蓝霆就算游手好闲,也不会有和你相交的渠道,所以,找上蓝家的不是你,是另有其人。”按照柳夏的经历,他那时候是底层得不能再底层的人,连认识蓝家的佣人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我看过信件的字迹了,虽然谈不上好看,但整体的字体、大小、间距,和你的字完全不一样。”
“这又有什么关系。”柳夏苦笑着闭了闭眼:“既然这样,那我换一个说法吧。如果你不杀了我,我很快就会实现你在信里看见的,到时候,会是一场持久下界和现世的战争,你的朋友、在意的人都会因此消失,但如果你现在杀了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北灿的眉头越皱越紧,一片死寂的瞳仁里终于有了星点火光,柳夏话音才刚落,他就越过桌子将他扑在沙发上,刃尖随即对准他的脑袋用力刺下。
“唰,”在空中突然偏移了轨道的利刃穿透柳夏耳边的沙发,深深地扎进质量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坐垫里,几根碎发从他的额前飘落。
被按倒进沙发的柳夏仍然平静地望着微微喘气的北灿,丝毫没有惊惧,就连遮挡残眼的头发顺着力道滑下暴露出来,他也不在意。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柳夏从未听过北灿这样的声音,隐忍怒气和不满,似乎在向他宣泄着什么。
北灿跪坐在柳夏的身上,双手死死摁着他的胸口。
明明被他俯视着,柳夏却笑了起来。北灿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原本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机器,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现在他却充满怒气地对他发动攻击,就和普通人一样。
“我不是什么以守护世界为己任的英雄,我没有这个资格,也不想这么做。”北灿遍寻自己的大脑,没有找到理智的存在。就在刚才,他听见柳夏说完话后,身体里被压得厚厚实实的自我约束被一道炙热的岩浆猛然冲破,此刻滚烫的岩浆似乎还在他的脑内涌动着,将他的理智烧灼殆尽。
“但我也不是废物,绝不会让任何一人因为你的私念而无辜丧命。”北灿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向严谨的嘴巴此刻挣脱了大脑的束缚,将心里所想全部都倾倒了出来,那本该是在大脑里过滤润色好几遍才能出来的话语。
“既然你已经准备好发动反叛,那你没有必要亲自过来,要求我杀死你,你大可以直接杀死我,或者不管我。”北灿的语气渐渐柔和了起来:“你是……想要我阻止你。”
在北灿说话的期间,柳夏笑意越来越浓:“如果我说是,你会按照我的要求做吗?”
“不会,但是我会用别的方法。”北灿的身体正缓缓释放出浓黑的雾气:“既然你说你是毁了我人生的罪魁祸首,那……”
那是柳夏不知道的气息,狠厉霸道地压制着他,但还没几秒,北灿的力道突然变松了。
“唔……”话还没说完,北灿就猛烈地喘息,体力不支地瘫坐在他的腰间,但感受到柳夏有一点动静,眸光一凛,狠狠地瞪着他,但缺乏威慑力的眼神,让他活脱脱地像一只故作凶狠的幼猫。
“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即使如此,柳夏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是轻笑着问他。
突然想起老药头让他喝下的药,北灿浑身发凉。
“他大概也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你乱用灵力自取灭亡而已。”
北灿无力地扇动着睫毛,望向柳夏。
“之前我去中学的找的那个灵体,在我回来没几天后就联系我,问是不是我对‘眼’做了什么,让他看不见灵体了。我就在想,大概是你搞的鬼吧。知道了这个,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哈……”乏力的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北灿,他喘着气,靠在沙发上,之前摁着柳夏的手也只能轻轻搭在上面。
“现在是药的副作用。老药头的药虽然很有用,但副作用也相当强烈。”
意识开始涣散,偏偏是这种紧要关头。
北灿死死咬着下唇,试图唤回一些远离的意识,但眼前的事物却渐渐模糊起来,柳夏的话也稀稀疏疏,听不真切。
“看来这是天意。”看着还在挣扎的北灿,柳夏无奈笑笑:“你就先好好睡一觉吧。”说完,他扶起北灿的肩膀,起身想要离开。
“等等!”北灿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几乎是拼命全力,用自己的微小的重量将北灿重新压回沙发:“我还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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