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灿在这里没有多少个月,加上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逗留在现世,所以和几个月前刚死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没有多少进步,而他接触的这些根本不能用他现有的知识来解释的现象,就更让他脑袋疼。不过想想,就连现世还有许多人类都未知的谜团,这个远离科学的世界自然也就有更多未解之谜。
“我想问的是,您知不知道有一种能够储存记忆的东西?”北灿张口就问了个和目前状况相去甚远的问题。
老药头坐在床上,闭着老皱的眼皮,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沉吟着,半晌,却反问北灿:“你为什么不问问那个人的事情?”
北灿勾着唇角,老药头的“那个人”指的大概就是柳夏。北灿失笑:“您还真是讨厌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叫。”
听见北灿意味不明的话,老药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睁开双眼:“他本来就是个不该出现的东西,‘柳夏’不是他的名字,你要我怎么叫他?”
“他是假冒的?”北灿微微皱眉。
“你自己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宜多说。”老人家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才开了个头,又不愿意继续下去了,随后,怕北灿追问,他接着说:“你说的那种东西,我知道。”
还在想关于柳夏真实身份的事,一听见这个,北灿断开了思绪,眼睛一亮,认真听着他说。
“不过这个不是个具体的东西,是一种方法。”老药头捻着灰白的硬质胡须,说话的强调和电视里的说书人如出一辙:“你应该有听说过,‘那些东西’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吧?”
“嗯。”北灿点头:“靠记忆。”
“是啊。这种方法不是他们独有的,只是他们用得比较多,所以很多人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只有‘那些东西’才能这样做。用一些特殊的物质,将记忆保存,让被保存的记忆产生力量,这是很多灵力强大的灵体可以做得到的事,但那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这和大多数灵体的怨气化作灵力是一个道理,没有孰优孰劣,只不过是两个不同的途径罢了。”
“那……不是记忆拥有者的灵体可以使用它们吗?”北灿这话才一问出来,一道苛责的目光“唰”地从老药头精神矍铄的双目里透射出来。
“我奉劝你一句,你这个样子不适合用任何灵力,如果你要那样做,无异于引火自焚。”他的话语里明显有了怒气。
“那就是可以了对吧?”北灿笑意渐深,他不害怕引火自焚,他怕的是连生火的资格都没有。
“你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是被北灿得意的表情还是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态度激怒,老药头“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只差拿一根拐杖敲北灿的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和柳夏一样,是个半灵体对吧?”看见老药头发怒,北灿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欣喜,能让他说出那句话,就印证了他自己的猜想。
只见老药头突然愣在原地,脸上微微抽搐,瞪着他:“你知道了?”
“我猜的。”北灿弯着双眸,瞳仁深黑,透出光点:“我有时候会和普通的灵体有相反的反应,而且,我有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是有肉/体的。”北灿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回忆那天拥有实体的样子,重获身体的感觉很微妙,北灿说不上喜欢,但是怀念,就像离家很久的孩子回到了穷乡僻壤的家乡,唤起了他心底深深的眷恋。
看见北灿第一次露出符合他年龄的茫然,老药头才发觉刚才自己的失态,呼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但还是没有好脸色:“成为半灵体的条件是很苛刻的,他也下了不少功夫。”他眨了眨眼,好歹他也算个医生,看见自己的患者那么肆意妄为,暴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成为失去意识的植物人还不够吗?”将视线从手上移开,北灿问,招来老药头一声不屑的冷哼:“当然不够,要是像你说的,那不是半灵体满大街跑?”他白了一眼,继续往下说:“不仅如此,还要将尚有一点意识的身体封印住,让它彻底丧失自我意识,如果封印随着时间失效,那身体的意识渐渐苏醒,半灵体就很容易被重新吸纳回身体里。”
“哈哈……”北灿突然笑出声,惹得老药头皱起眉头。
“抱歉,您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忍不住。”北灿笑着,手上却死死地捏住戒指,他就说为什么柳夏每天都需要给这枚戒指补充灵力,现在看来,补充灵力是其次,要给他的身体加封印才是要事。
柳夏以前说的他会一直看着他,不是随便说说,因为北灿,就躺在柳夏的眼睛里。
但这也不算柳夏骗他,只是他对他隐瞒了而已,那到现在为止,柳夏究竟还有多少瞒着他的事情呢?
他突然兴致勃勃了起来。
“怎么了?”看出北灿的不对劲,老药头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没什么,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北灿不好意思地朝担心他的老药头笑笑,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对了,您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问他的事情吗?因为没有必要。”北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止不住的笑声:“我曾经答应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相信他。答应了别人的事,我不会食言,所以我还会继续相信他,只是这是基于我比他强的基础上,只要能使用刚才我说的力量,不论他是不是柳夏,或者是其他人,都无所谓了,我会让他在我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北灿边说,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算离开。
“你是想消失殆尽吗?”明白了北灿的意图,老药头幽幽地说。
“如果让我碌碌无为地活着,还不如让我轰轰烈烈地消失。”走到门口的北灿,听见老药头的话,转过头,带着灿烂的笑容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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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老药头的话来说,那庄珪持有这个东西,应该不是偶然。
那个学校里的灵体知道如何瓦解“那些东西”的方法,而“那些东西”又是赖以记忆产生的力量而活,自然那个灵体也是知道这种类似编码的储存记忆方法。只是老人家说的,需要的介质可遇不可求,但那枚珠子只是普通的塑料珠而已……
走在回酒吧的路上,北灿闭了闭眼睛,庄珪记忆的终点——那一大滩鲜血重新浮现在他眼前,这种大场面,北灿只在那天同班同学跳楼时候才见得到。
自从那天,庄珪所有有关灵体的记忆就像文件传输一样全部到了北灿的脑袋里,自己的记忆被剪开又往里塞了一些本来不属于他的东西,自然是不好受,但北灿不得不适应,有时候他会突然下意识产生自己究竟是谁的错觉,之后反应过来的他只觉得可笑。
但这让他想起了他们说的阿红,那个汲取了自己搭档记忆的人,她大概也和北灿一样,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吧。而柳夏呢,老药头说柳夏其实不叫柳夏,而且他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记忆混乱后,认知就像有了时差般地混乱,才让他将三个本来根本扯不上边的人想到了一块儿。
北灿摇摇头,将这些零碎的念想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捂了捂并不存在的胃。
刚才北灿要出门的时候,老药头硬是让他喝了一瓶药才让他走,现在他感觉全身上下充满了味蕾,品尝着那瓶药剂的粘稠恶心。
老药头人如其药,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也许内在却是一剂苦口良药,只是让人看不懂而已。
北灿抿抿嘴,那股味道熏得他头晕眼花,现在五脏六腑似乎还团着一股气。
他离开酒吧已经有一些时候了,柳夏也应该比他早到,如果他再不出现,恐怕柳夏要顺着戒指来找他。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先稳定住柳夏这个不确定因素。
公寓离酒吧不远,药水还没消化掉,北灿就一脚踏进了酒吧。
今天的酒吧阴暗异常,连走廊的壁灯都没有亮,而里面更是一团朦胧,北灿环顾四周才发现坐在暗处沙发上的柳夏。
“雷铭呢?”北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近他。按照柳夏的性格,只要不是恐怖的极阳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雷铭这个劳动力的。
“他有些不舒服,我让他先回去了。”听见北灿的声音,柳夏放下那本大部头书,摆出他的招牌笑容。
“哦。这几天考完试,田时非得拉着我出去玩了几天。”北灿心虚地搔了搔头发,一副外出玩耍被家长抓住的少年模样。
“只是这样?”
“嗯?对了,回来的路上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公寓,毕竟戒指要还给你了,我也要在这里有个住所。”北灿站在柳夏的面前,笑容有些落寞。
“这样啊。”柳夏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东西,“当啷”一声扔在北灿面前的桌子上,北灿眯着眼睛,才看清是一把匕首,那道声音就钻入他的耳内:“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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