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灿似乎是彻底失去了耐心,慢慢松开紧握着雷铭的手臂,故意做出惊恐来感染他的表情也渐渐褪去,纯黑的瞳仁里只余冷漠。
“你与其害怕不知道在哪里的柳夏,还不如忌惮一下你眼前的我。”北灿坐在沙发上,俯视着跪坐在地上差点哭出来的雷铭,朝他伸出手去。和以往不同,他身边弥漫着的不是浓黑的雾气,反而是纯白的薄雾。但颜色浅淡不代表它的效力低于普通灵体使用的怨气。手还未接近雷铭,他仿佛触电般躲开,紧盯着北灿看似无害的手。
那种力量和压迫,和他曾经经历过的有着天壤之别,让刚才头脑还停留在柳夏恐怖的面容上的他不禁产生自己已经消失不见的错觉。
北灿并不着急,眯着双眼看雷铭的反应,通常这种时候他都会缴械投降,知无不言。
但这次他却没有。
雷铭颤抖地深呼吸了口气,似乎进退两难:“北灿,你别再继续追究下去了,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收回力量,北灿垂眸看了眼自己刚才散发淡淡雾气的手。
老药头和他说过,他有机会使用这种力量,但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蚀人心魄般的冰凉,仿佛是孤寂了数百年的时间凝结而成的悲伤和思念,就连几乎没有感情波动的北灿的心神也为之颤动。
不过他也说的没错,用这种力量会飞速损耗他的灵力,毕竟这只是借用别人的东西,代价巨大在北灿的意料之内。但他是什么时候能活用这些超出他控制的力量的?
北灿挑了挑眉。
也许是之前被柳夏激怒时。当时柳夏被他压制是真的,而他也是因为怒火中烧而不自知,才让这种力量在身体里过载,而老药头硬逼他喝下去的药大概就是抑制剂,防止他引火自焚。
见北灿没有说话,雷铭只当他在酝酿些什么,继续说:“我知道,你会用他来要挟我。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北灿视线转移至雷铭身上,那个“他”指的就是之前被他当做软肋要挟过一次的阿紫。但雷铭能那么从容的舍生取义,和之前一心保命的他截然不同,看来他对阿紫的歉意超出北灿的想象。北灿就是再冷漠,也不会和他这样硬碰硬。
“呼……”他仿佛泄了气般,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一脸准备赴死的雷铭:“既然这样,那算了吧。”
“……?”听见这句话,雷铭猛然睁开眼,听天书般迷惑地看着半途而废的北灿。
“我本来就只是吓唬吓唬你,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吧。”边说着,北灿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朝柳夏房间走去。
“真的?”雷铭的视线紧紧追随北灿,生怕他突然转身对他出手。
“我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吗?”
“咔”,
北灿留下这句话,走进柳夏的房间,不再继续纠缠雷铭。
他想过,能让保命的雷铭选择自尽,柳夏绝对在他的身上下了狠功夫,恐怕就像是个定时炸弹,对于雷铭来说,前后都是死。如果北灿执意逼问,只会让他俩两败俱伤,柳夏渔翁得利。
如获大赦,雷铭庆幸地靠在沙发底座瘫软在地上,虽然不觉得北灿是个那么好说话的人,但现在他不用面对前有狮后有虎的困境已经是奇迹了,紧绷的精神松垮下来后他也不想去思考那么多。
但雷铭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他以为已经结束了的噩梦其实还没开始。
他趴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准备站起身溜走时,柳夏房间门应景地重新打开,北灿面无表情地抱了一大摞书出来,吓得他腿又是一软,维持着趴伏姿势。
雷铭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太过胆小懦弱,什么人都不敢反抗,不管在哪里什么身份,他从来都没有自己做过自己的主,而且在生死面前,他只能乖乖地臣服在过大差距的实力悬殊下。
北灿将厚重的书“咚”地放在茶几上,伴随着重重的放置声,那些看上去就上了年代的书抖起一层细细的灰尘,从书页里散落而下,或者飘散在空气里。
这些书是放在不显眼的地方,柳夏没有怎么使用过,上面的记号也不明显,更方便他们两人的阅读。
雷铭还在嘀咕着北灿在打什么算盘时,北灿拿起一本看不懂封面字体的书“哗哗”翻看起来,突然,停在某一页,将书页翻转,呈现在雷铭面前。
在雷铭视线里,北灿颀长的手指指着书中的某个字:“你。”
接着,北灿运用这种方法,在不同的书页不同的页面中,让雷铭断断续续地看懂了一句话:“你不能说的话,可以看吗?”
果然他还是没有放弃。
雷铭头疼地想,抚上脖颈,刚才还在蠢动的某个东西此刻随着他心情的平静已经稳定下来,也没有复发的痕迹,确保无误后,他点点头。
“你说柳夏会杀你,他不在这里,怎么杀?”在爽利的翻页声和古朴的油墨味中,北灿拼出了这句话。
潜藏在脖颈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任何动静。
雷铭安下心,接过书,艰难地在书上寻找自己需要的字,磕磕巴巴地给北灿看完:“他在我身体里放了个黑色的东西,如果有任何不对劲,它会动,要是我透露了什么,它会杀死我。”
黑色的东西……
北灿屈起食指指节摩挲着下颚。这种东西就是他在老护士长和蓝老先生身上看见的,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黑雾,放在脖子里,一是可以通过雷铭的喉咙来判定他是否说了不利于柳夏的话,二是一旦发作,立即致死。为了不让北灿知道些什么,柳夏利用了能利用的一切,北灿不知道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
“可以和我说说之前的事了吗?”比起雷铭,这种拼字法北灿用的更加得心应手。
雷铭又露出了之前那副神色,紧握脖颈,半晌才继续拿起书。
“之前,那个极阳日,他突然变得和平时不一样。黑色的雾气笼罩着他,看不清。”
随着句子越来越完整,北灿的呼吸声也逐渐加重。
那个田时被绑架的极阳日,北灿记得很清楚,一开始,柳夏托阿白过来通知他,不要回去,而之后也只是说店被客人砸了,北灿当时没有多想,也就这么过去了,但现在看来,柳夏是为了向他隐瞒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可以听得到女人的笑声,很可怕。他让我把他关进卧室。”
北灿蹙眉。
就他所知,柳夏没有和下界哪个女人纠缠不清。
突然,北灿眼前闪过在蓝家那天夜晚看见的书信。信件上的字迹清秀工整,不是柳夏潦草复杂的字迹,而那个字迹,极有可能是女性的。
“关进卧室过了一会儿,那个恐怖的威压消失了。”给北灿传递完这句话后,雷铭怯生生地将书还给了他,看来是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
“之后呢?”只得到这种模糊不清的讯息,北灿自然是不答应的。
“他从卧室出来,出去了。”
“他看起来怎么样?”对真相的探求让他呼吸急促,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越来越快,发黄的旧书页在他的手上快速翻飞,发出尖细的声响,但北灿一心找字,忽略了即将散架的悲鸣。
“憔悴。”
怪不得。
北灿紧抿下唇。当时柳夏和北灿跑了半天,突然不适才让北灿一人去仓库,除了让北灿一个人踏进他织好的陷阱外,还说明了他被刚才雷铭所说的突变消磨大量精神,才疲惫不支。
“还有什……”“唰——”
书页被撕裂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空间被无限放大,北灿和雷铭都愣在原地。
刚才求知心切的北灿手上的动作太快,没有注意到古旧的书根本不堪这种折磨,在一个没控制好力道的翻页后,被北灿不小心撕了一半。
“啊哦。”雷铭看着北灿的反应,在那张阴冷的脸上完全看不见后悔,只有明显的嫌弃。
“没办法。反正他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北灿呼口气,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被撕下一半的纸翻过去,准备找下一个字,但这张纸的手感却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为什么啊?”
没有理会被蒙在局外的雷铭,北灿轻轻捻了捻那页纸。
“你小心再把它弄坏了。”
“嘶啦——”雷铭话音未落,北灿就利落地将那张纸撕了下来。
“你干嘛?”担心北灿又想了些有的没的,雷铭赶紧伸出手想阻止。
“你看,”北灿将撕下的纸一捻,“这其实是两张纸,中间是空的。”
雷铭接过去一看,果然,原本紧密贴合的两张纸因为北灿无意间的撕开让空气挤进缝隙,从而北灿感觉到不对劲,才发现一页纸中间还留有间隙。
“这是不是让纸感觉更厚一点啊?”雷铭鼓捣半天,没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可北灿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把所有书搬到吧台的灯底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柳夏要藏起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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