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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万家镇轶事 杨耀峰 14086 2021-03-29 18:24

  艰难的胜利

  千乔县的终端设备路天时决定要向外发出指令了。他不能再容忍万家镇的秦娥“为非作歹”了,他决定从根子上解决问题,要把秦娥从万家镇调走,下一届万家镇的党委书记人选已经在县委办公会议上作了研究,组织部正在进行有关例行手续方面的工作。路天时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起秦娥,也有点绝情,毕竟秦娥是从省城调来的一名青年干部。按他的本意,是把她调离万家镇另安排一个工作,可是那些部局的头头脑脑们不答应,他们或一人或二人或三人地找他,提出非把秦娥免了不可。他们说秦娥根本不是共产党的干部,“这个女人不平常”。他们套用《沙家浜》里刁德一的一句唱词评价秦娥。他们说她是一名不按路数来、不懂游戏规则的社会闲人,这样的人当一名乡镇领导他们绝不答应,他们说只要把秦娥免了或者撤了才能对得起千乔县的父老乡亲,才能对得起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才能让全县的绝大多数正科级干部或县团级干部没有后顾之忧,也才能保证他们能睡个安稳觉。这些人在千乔县盘根错节,势大根深,历届领导班子对他们从来是迁就与忍让的,绝对不敢碰他们一下,所以路天时也不想碰他们,他在千乔县再干不了几年了,如果他以后走了在市上工作,还得由这个县的干部给他作结论,下评语,市上还得听从县上干部的意见,所以他也就只好牺牲秦娥了。他在心里说:“对不起秦娥同志,你好自为之吧。现在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让我太伤心了……

  好些部局的头头脑脑们已经知道秦娥的政治生命将不得不提前结束,所以他们现在也不闹腾了,毕竟看到一个前途光明灿烂的人一下子跌下悬崖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眼睁睁地看到人家跌跤而不进行救治那毕竟显得自己是心理阴暗了,所以还是躲起来不议论不见为好。一时间,千乔县倒显得风平浪静了,也没有人向秦娥打电话了。路天时虽然要对秦娥作处分,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忧虑与担心:他总觉得这件事不是一件好事。这事狗扯连环,把谁要扯上都没有好果子吃。还有一点令路天时百思不得其解,那个秦娥肯定听到了有关对她问题的议论了,可是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就不正常了。正常的话应当是秦娥天天找他,求他收回成命,哪一个干部不珍惜自己的政治生命呢?除非你不想在政坛上干事了。这样想来秦娥就不是正常的了。她肯定有什么隐衷,要不就有什么后台或者背景。现在的年月,一个人你看他平时没有什么,与别人毫无二致,可你也别打马虎眼,说不定这个人会有什么不可估量的背景,说出来会把人吓一跳,吓得几个月时间不知肉味或者不近女色。那么秦娥有没有背景呢?至今还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后台或者背景,但也不可轻敌。尤其是她从省城来的,千乔县从省城来的干部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下来挂职的,只有秦娥是招聘的,而且她又是那么的漂亮,在千乔县简直像一轮小太阳。这个秦娥在万家镇商贸广场徽标事件上的表现非同小可,要小心。小心没有错,只有不小心才有错。如果把秦娥的职免了,那么这事就会闹得更大了,上级领导会不会干涉?那个远走省城的熊厚火会不会动员媒体进行干涉?听说这人与省上的媒体关系非常密切。可是如果不及时做出决定把秦娥免了,那么万家镇商贸广场的雕塑徽标一旦竖立起来,那就不好再动了。他举步维艰,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这些天他一直关注着万家镇商贸广场徽标的事,他希望万家镇的其他干部能随时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向他汇报。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天办公室主任李向荣向他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万家镇商贸广场雕塑徽标的事上了互联网,市委办公室刚才打电话问情况,质问千乔县为什么不支持一个小镇雕塑徽标的建设?还说中央的那家报纸已经把互联网上的消息转载了,各地的报纸也正在转载。办公室主任李向荣说话时脸孔有点发白,而他平时却是黝黑的。路天时一听,半天也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一句日后在千乔县广为流传的被人们当作笑话的外行话:“李主任,互联网是谁批准上的?我没有签字呀!”李向荣哭笑不得,说:“我的县老爷,互联网是开放型的媒体,不要人批准就可以发表言论。”路天时有点懵了,沉默一会儿,说:“你有什么好办法?”李向荣说:“路书记,现在最为妥当的办法是:对万家镇雕塑徽标一事要先放一放,对秦娥也不要免职,万家镇的事能在中央的报纸上登出,肯定人家有后台,要不为什么秦娥那么有恃无恐呢?”

  路天时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路天时还是很快从慌乱中醒了过来,他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赧。他对李向荣说:“这事儿现在就是不要随便表态,要先看看形势再说。”

  李向荣又悄声说:“万家镇有人向我汇报说,在互联网上发表文章的是镇党委办的女秘书方鹤,有人见她多次到源通网吧去上网,听人说她与源通网吧的老板关系极好,上网连钱也不要。她在网上的名字叫秦川丽人。你看咱们共产党的干部在互联网上化了名对共产党的县委进行攻击,真是无法无天了。你说这样的人危险不危险?如果对这样的干部不采取一点措施,你说我们不是太软弱了吗?路书记,我觉得县委应当对方鹤做出处分。”

  路天时看了一眼李向荣,说:“公安局的罗大进局长是怎么管网吧的?”

  一句话就够了,全部意思已经传达清了。在政界混事就得有异乎寻常的政治嗅觉,要有捕风捉影的本事,如同猎狗一样要把鼻子锻炼得能从几十里路外闻到肉味儿。而现在的千乔县县委办公室主任李向荣就如同狗一样闻到了这股“肉味儿”,立即到自己的办公室给罗局长打电话,要他对万家镇的源通网吧采取措施。罗局长问怎么采取措施,采取什么措施,李向荣说:“我的罗局长,这事儿还得我教你呀?!”罗局长听了半天才说:“好吧,我负责处理此事就行了。”

  但是第二天路天时却意外地听到了这个汇报:万家镇源通网吧老板在昨天县公安局的突击检查中把刑警大队给镇住了,原因是网吧老板说他们一直守法经营,如果硬要罚款或者说要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那么他就要在网上发表文章,把此事公之于世,让世人都看看千乔县公安机关干警的嘴脸。路天时把李向荣叫来问是谁让公安局出动警力的。李向荣平生第一次拍马屁拍在了马的蹄子上,脸红得如同猴子的屁股。他向路天时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好就以县委办的名义指挥公安采取行动了。李向荣知道,出了问题作为县委办的主任一定要把屁股后边的屎渣子全部一口独吞了,绝不能让书记沾一点臭味儿,而且自己吞吃了还不能皱起眉头,还要向县委书记说自己现在才算真正嗅到了竹兰之香气。李向荣就是因为有这个本事,所以才当上了县委办主任。

  这事儿给了路天时一个不好的信号,他开始认识到万家镇的形势他已经左右不了了。传到他耳中的消息是省城的雕塑家已经在彩条篷布下拼接雕塑徽标了。而这个徽标现在也成了千乔县的最大新闻,报纸上不断有记者采写的消息与通讯,万家镇的秦娥、田俊杰、方鹤等人都被记者采访过。他们的大幅照片出现在报纸上,报纸上的方鹤看上去是那么漂亮与羞涩,她那一头飘逸的秀发,她那高高的胸脯以及胸脯上边俊秀的脸蛋,脸蛋上那一双憧憬中带着点迷茫的美目简直有勾魂摄魄的力量。一天,路天时在报上看到了他最不喜欢看的一个人:熊厚火。记者对熊厚火进行了专场采访。记者问他对万家镇商贸广场的徽标雕塑有什么看法。熊厚火说,他感到创业的春天又来到了万家镇,他感谢万家镇的秦娥书记与田俊杰镇长,他感谢万家镇的人民,他说徽标的出现让人们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是什么样子。记者再问他有没有向万家镇投资建厂的意向?熊厚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看看万家镇现在的形势,哪一个有作为的尤其是万家镇出生的企业家能无动于衷呢?这话已经完全表明了熊厚火的心迹。路天时看到这里不禁大吃一惊。他把李向荣叫来,对他说:“你把这报纸看看,也许我们已经跟不上形势了,也许我们得对秦娥重新评价。”他庆幸自己没有盲动,没有把自己搞得非常被动。但他对宣传部在这件事上的被动大为恼火,他把宣传部长马上飞叫来狠狠地刮了一顿:“意识形态是你管的吧?可你看看,我们县成了媒体上的什么了?外边的记者爱采访谁就采访谁,你怎么就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呢?你是不是成天被女色包围丧失政治功能了?那年咱县一个作家召开作品研讨会,你在下面使别子使得怪有力的,把人家的电视录相也封杀了,怎么这次成了缩头乌龟了?”马上飞唯唯诺诺,不敢说一句话。路天时讨厌这个家伙,就像讨厌一只臭虫。可是马上飞有背景,路天时也不敢把人家怎么着。

  路天时平生第一次作出违心的决定:对万家镇商贸广场徽标不要作什么结论,也不要干涉徽标的雕塑。“无为而治是真正的大治。”他对李向荣说。

  谁也没有想到,秦娥没有想到,田俊杰没有想到,方鹤没有想到,路天时没有想到——在雕塑家拼接徽标时,万家镇出现了有史以来最为感人的事情。先是王家村的锣鼓队来了,他们穿着汉代的服饰,男子皆一身黄,黄头巾,黄马褂,黄灯笼裤,黄布软鞋,黄马褂上一排金光闪闪的铜钮扣;姑娘们皆一身红,红头巾,红短袄,红裤子,红锦缎鞋,鞋上皆带有铜饰响铃,一走路叮当乱响,金光万点。男子皆手拍铜钹,铜钹上翻时头顶万千太阳乱窜;姑娘皆胸前腆一牛皮大鼓,鼓锤舞动时星汉灿烂,流光溢彩,鼓声如惊天巨涛在小镇涌动,铜钹声如千军万马在小镇冲锋陷阵。一时间,万家镇万头攒动,声震云天。过路的汽车停下排成了长龙,过往的行人驻足围观。锣鼓队过后,青村镇的青年歌唱队来了,他们在商贸广场彩条篷的不远处就地唱起了流行歌曲,演出的有男青年也有女青年,一个胖胖的姑娘摹仿着李娜的唱腔,唱起了《青藏高原》,声震大地。地摊子周围一会儿就聚满了围观者。随后是小镇的一个江湖戏班子,他们的年龄或五十或六十或七十,仍精神硬朗,琴弦一拉,他们就扯起了沙哑的嗓子唱起了《打神告庙》。他们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如同一排排历史的化石。在小镇处于狂欢的时刻,省报、省电视台、市报、市电视台、市广播电台的记者来了,他们在万家镇的商贸广场彩条篷前边与秦娥和小镇的大小领导一一合了影。时间不久,他们采访的消息配着照片就上了报。

  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着万家镇向前走着,秦娥没有想到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原来小道消息说她快要被免职了,可职却迟迟免不了。任书侠在电话里还对她夸奖了几句,县委组织部的部长还向她打电话询问徽标雕塑的事,组织部长在电话里是笑着与她通话的,还鼓励她好好干。这让秦娥如坠入云里雾中。县委办主任李向荣也向她打了电话询问雕塑一事,还问起了方鹤,最后他笑着说:“这个方鹤不简单啊,一篇文章改变了历史前进的大方向。”这已经是诙谐的自嘲了。秦娥现在最为关心的是熊厚火。熊厚火在雕塑拼接开始不久向她打电话表示祝贺,并说:“万一千乔县不留你,火烧寨大力欢迎你的到来,并且给你一个副董事长的职位。”她说:“现在不是我去你那里而是你要回到故乡来办企业。你如果不回来,那小镇徽标雕塑就是建起来也就没有了什么意义。只有你回来,才能使徽标成为小镇的真正象征。”熊厚火说:“士为知己者死,我熊厚火一生碰到的真正赏识我的人唯有你,我要是不向万家镇投资,那我还是一个人吗?”秦娥说:“我代表小镇的老百姓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熊厚火说:“小镇徽标雕塑揭幕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签订投资协议的时间。我初步打算向万家镇注入资金二百万元。”

  一周后,卫成明完成了徽标雕塑的拼接,而熊厚火也坐车来到万家镇。秦娥与县计经局局长商量了熊厚火投资的一些事项,最后达成协议:由熊厚火斥资二百万元,由万家镇以原机械厂厂房和地皮入股,与熊厚火共同在万家镇建一座火补机械厂。熊厚火占股分的72%,为董事长。万家镇占28%。企业设总经理,总经理由万家镇政府选人担任。实行总经理对董事长负责制。秦娥向县政府作了汇报,决定于5月25日在万家镇举行雕塑徽标的揭幕与投资协议签字仪式。

  离揭幕式只有短短三天了,万家镇一派繁忙,可以看到出出进进的人脸上都带着怡人的笑容,镇街上到处都在清扫卫生,悬挂标语、横幅,人们见面第一句话就说雕塑徽标的事,仿佛那里面包含了无限丰富的内容。镇政府现在的一切工作都在围绕着雕塑徽标与投资洽谈一事进行。田俊杰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走起路来脚步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里,只有方鹤显得有点神思怅惘。

  各项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秦娥总揽全盘工作,田俊杰负责会议的召开与参加会议人员的落实以及兄弟友好单位的邀请。曹副镇长(她的腿伤已经好了)负责联系锣鼓队,因为那天要在商贸广场进行锣鼓表演。方鹤负责与电视台联系进行现场直播。镇里其他领导也都明确了各自的职责与任务。但是田俊杰向县委书记路天发出邀请时,路天时却说他那天要到市上参加一个会议不能前往。路天时说话声音有点低沉。田俊杰说:“路书记你要出席呢,你不来我们没有主心骨呀。”路天时说:“我也想出席,但是那天的会议错不开,所以请你们谅解一下。县上有苟县长出席就可以了。”田俊杰也就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告诉了秦娥,秦娥想了想,说:“我们已向市委龙书记发出了邀请,市委办公室说研究以后再答复,如果龙书记要出席,他路天时不来也要来。我们也不要再在他身上下工夫了。”她立即向市委办打电话询问龙书记出席揭幕式的事,市委办公室说已做了安排,龙书记那天准时出席会议。秦娥对田俊杰说:“得把这消息告诉路书记。”她抓起电话,向路书记说了此事,路天时沉吟了一会儿,说:“那这样吧,我给市委说说,大后天市上的会议让副书记去一下,我参加揭幕式。就这样定了。你们抓紧时间做准备工作,有什么困难向县委报告。我准备明天派人再把准备工作检查一下,千万不能出问题。这毕竟在咱们镇上是千古盛事呀。”

  秦娥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可想了一下又悬了起来,路天时出席揭幕式,熊厚火要参加签字仪式,他们两个有过节的人要站在一起面对历史与群众,会不会冷眼相对呢?他们会不会握手言欢呢?她想给熊厚火说,又怕这样一说引起熊厚火的不悦。如果他到时候不出席签字仪式,那一切工作不是白忙了吗?所以想了再三后,她决定先不告诉熊厚火,到时候再说。但没有想到的是熊厚火打来了电话,问那天路天时出席不出席?秦娥心里一惊:“难道他反悔了?”她反问他说:“你想想路天时会不会出席?”熊厚火想了一下,说:“我想他一定要出席,对不对?”秦娥又躲开了他的问题,说:“你欢迎不欢迎他?”熊厚火却恼了,说:“秦书记你把我当成啥人了?我就那么小肚鸡肠吗?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如果路天时出席揭幕式,我再增加五十万投资,共计二百五十万元。我这人是个二百五。”秦娥大声说:“路天时书记也说了,他对你投资万家镇打心眼里高兴,他要在揭幕式上与你碰杯呢。”熊厚火也笑了,说:“这才像个男了汉嘛。”

  2005年5月25日,万家镇沸腾了。人群摩肩接踵,商贸广场万头攒动。彩条篷布已经拆除,但徽标雕塑上面却苫着一块硕大的红绸。徽标雕塑坐落在一座汉白玉的基石上,离地约有五尺高。在徽标雕塑的后边,搭建着一座舞台,舞台中央悬挂着横幅,上写:千乔县万家镇商贸广场徽标雕塑揭幕与投资洽谈会。上午9时整,出席揭幕式与投资洽谈会的人员都在主席台落座。他们是市委龙书记,市委何秘书长,市工业局雪局长,西京市通达区火烧寨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熊厚火,千乔县委书记路天时,千乔县苟县长,千乔县计经局阳局长,万家镇镇长田俊杰。会议由秦娥主持。她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目光在下面的群众里逡巡着,她看到了方鹤,看到了黄虎、魏食其、古世通、夏森林、龙雨水,看到了马茂盛与马大良,看到了隋春雨、弓越明。她还看到了许二亮与许子平,他们也正神往地看着她。那一刻,秦娥内心里像大海波涛一样翻腾。但她不得不把思绪收拢起来,因为她正在开创一个伟大的局面,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业。当秦娥宣布仪式开始时,礼炮齐鸣,锣鼓喧天,彩旗飘飘,气球翻飞,还有人放起了鸽子,一时鸽哨如潮。紧接着,秦娥宣布由市委龙书记、县委路书记、董事长熊厚火三人给徽标雕塑揭幕。龙书记起身与熊厚火握手,又与路书记握手,然后又把这二人的手拉在一起握着。路天时内心激动得厉害,他从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内心里那块压了他十多年的巨石却在这一瞬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搬走了,他感到一阵轻松,眼角就有点潮湿。这时,电视台的摄像机及时地摄下这珍贵的镜头。然后是三个人共同为徽标雕塑揭幕。当那块红绸布离开雕塑时,全场一片寂静,这种寂静大约有一分钟,之后,会场里又是一阵锣鼓喧天,礼炮齐鸣,人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那玫瑰红的雕塑……

  投资协议签字仪式改在镇政府会议室举行。秦娥与熊厚火分别在协议书上签字。之后,他们共同举起了酒杯……

  柳师讲述的黄虎的故事之六

  1999年4月,在黄虎把楼建起不久,一天孙二楞子来到黄虎家里参观。他到处转了看,看了转,不断地大声夸赞黄虎建的楼是全村全镇独一无二的,比城里人建的别墅洋气多了,地方宽敞。他口里喷着唾沫星子说:“黄虎,让我在你这楼里住一晚上哪怕死了也值得。”黄虎对孙二楞子总是有点提防,他说:“这有什么,人家外地有钱的建的楼房比这高级得多呢。你是没有看到罢了。”孙二楞子嘿嘿一声笑,把黄虎拉进客厅,坐下说:“黄虎,我自从去年出去赌博,不但没有挣下钱,还险些把命也赔上。”黄虎说:“这事儿我知道。”孙二楞子说:“你知道就了就好。我问你,你出去挣钱的主意是谁出的?”黄虎惊讶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孙二楞子把黄虎盯着看,目光里的意思丰富极了,他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能好了疮疤忘了疼。”黄虎不觉脸上堆起了怒云,他站起来在客厅踱步子,双手倒背在身后,边走边歪着头说:“嘻嘻,我今天开了眼界了。我今天把有些人的心里看得清亮得像水一样。”孙二楞子嘿嘿一声冷笑,说:“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看我的心里,还不知谁看谁的心里呢。”黄虎终于生气了:“站住!”手指着孙二楞子,大声说:“你给我出去!出去!”孙二楞子没有动,继续嘿嘿地冷笑,说:“别装了。我要向你借二万元,怎么样?”黄虎摊开双手,说:“我现在没有钱,即使有钱也不给你借。”孙二楞子忽然把头凑过去对着黄虎说:“黄虎,我这些年给你给够面子了,你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你当我不知道?你乘着救人把绝业得了,把人家的布匹搬回家卖钱你当我不知道?你哄别人你哄去,可你不能哄我呀!咱们二人在一起耍钱耍了多长时间?你外出耍钱要在最短时间内致富,这主意是谁替你出的?我的黄虎老兄,你这人真是能过河拆桥。我今天来告诉你,你要是不借钱给我也可以,但是你得小心才是。我这人有时候也是个恶物,啥事也能干出来。”说完他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这晚上,黄虎与老婆蔡桂花失眠了。他们在炕上商量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天晚上十点多钟,孙二楞子被黄虎叫到自己家里,黄虎的老婆殷勤地做饭做菜端酒,盛情招待孙二楞子。在吃饭时,黄虎不时地向孙二楞子夹肉夹菜劝酒。孙二楞子一点儿也没有提防,敞开肚皮大吃大嚼大喝。当时钟指向下半夜一点钟的时候,孙二楞子醉了过去。黄虎与蔡桂花把孙二楞子挪到后院,黄虎手拿斧子在孙二楞子头上连砍数下,孙二楞子只哼了几声就命归西天。黄虎把孙二楞子的尸首装上架子车,打开后门拉了出去,乘着黑夜,拉到三里外的一眼枯井边,倒了下去……

  孙二楞子的尸体被人发现是在三个月后即1999年的7月份。几个孩子在井边玩耍,瞥见井下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晃荡,就告诉了大人。大人们过去查看,捞上来一看,是一副骨头架子,仔细辨认竟是孙二楞子。之前,他的妻子在孙二楞子失踪七天后到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的马茂盛与县刑警队干警立即带人到村上调查,把凡是过去与孙二楞子耍钱的赌徒都叫来当面一一盘问,却没有任何线索。在这些人中间当然有黄虎,但是他却装得没事人一般。马茂盛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

  马大良

  现在是公元2006年的春天,霏霏雨浴池的生意好了起来,前来洗澡的人多了起来。马大良与隋春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隋春雨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少妇,面孔比原先更白净了,人也变得丰腴起来。倒是马大良显得瘦多了,一双眼睛似乎永远也没有睡醒,性格也越来越沉闷了,有时候一连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隋春雨说:“你成哑巴了……”马大良没头没脑地说:“黄虎要当副镇长了……”隋春雨说:“他当不当镇长与你有什么关系?看把你愁的。你是县长还是县委书记?!”马大良气愤地叫了起来:“你不知道黄虎肚子有颗黑痣?你不知道他是一头畜牲?!”隋春雨说:“大良,你到现在还没有醒悟过来?你这些年是为自己活吗?你全在为别人活着!你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人!你成天生活在幻想里。许也青到现在没有踪影,可你对她还是念念不忘,你现在又把矛头指向了黄虎。人家当副镇长就让他当去,我们把自己的生意搞好就行了。我求求你了,不要再管别人的事了,啊?!”

  马大良沉默了。

  马大良参加了秦娥主持的商贸广场的徽标安放仪式。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的秦娥是那么美丽动人,飘逸潇洒,可也是那么的孤立无援,可怜楚楚。谁能想到她的内心里去呢?在全万家镇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能想她之所想,急她之所急,只有他真正地关心她的生活,也只有他在睡梦中和梦醒后把她的行踪惦记在心。她对他的内心世界一定知道得非常清楚,她也一定为他操心费神。那次他被打住在医院里,她来看他,神情悲痛,伤心欲绝,她的纤纤细手在他伤口的抚摸让他感激涕零,也让他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化解开了,她的抚摸把所有的信息都传达给了他,让他受到了安慰,也让他的心情激动了好长时间。他本当现在要去找她的,他要亲口告诉她一定不能提拔强奸犯黄虎,否则她的仇就永远也报不了。他还要告诉她,还有那个醋精天王魏食其,他也是一个强奸犯,就是他们两人共同实施了对她的犯罪。她应当站出来把他们送上审判庭,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可他又知道,他永远也不能走近她,向她诉说什么。他只能远远地站着看她,只能在梦中与她相会,也只能把所有的想念都咽进肚子里。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知道她的一切却不能与她相会更能折磨人了。但比这更折磨人的是,她似乎永远也不会站出来起诉恶魔黄虎了,如果是这样,那是多么地让人伤心欲绝呀!而这恰恰是他不愿看到的。想到这里,马大良觉得自己应当站出来了,应当站出来替她讨公道了:她现在当了官,怎么还能把当年的伤疤自己揭开露出来呢?她只能沉默,只能无言地等待上天降下奇迹。而这个上天也只能是他马大良了。

  马大良决定孤注一掷。

  马大良在后院找到了一把斧子,斧刃有点钝了,马大良拿到播种机天王龙雨水那里去在砂轮上打磨。龙雨水笑问他:“大良,你把斧子磨那么快干什么呀?”在砂轮机一阵阵快活的尖叫声和四溅的铁屑火花中,马大良头也没有抬地说:“劈人的脑袋。”龙雨水笑了:“劈你的脑袋呀!”马大良说:“看不惯谁劈谁的脑袋。”龙雨水说:“你看不惯谁呢?”马大良说:“强奸犯!”龙雨水怔了一下。后来在万家镇发生了那件震惊全省的杀人案后,龙雨水恍然大悟,可那时候却迟了,龙雨水为此懊悔终生。

  马大良磨快了斧子,藏在浴池后院的锅炉房里。他觉得在干事之前必须要见一下秦娥。这天白天,马大良蹲在万家镇政府对面十字路口谢家干鲜果摊子跟前,与摊主老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目光却不时地向着镇政府的大门口瞄着。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到干鲜果摊子跟前买东西的人不时地挡住了马大良的视线,马大良就把身子向旁边移一下。摊主老谢说:“你今天可真有闲情逸致,浴池生意不做了?”马大良笑说:“坐在这里就是眼宽。”等了约摸有两个小时后,他看见秦娥一个人从政府大门口走了出来,急急地向镇街里走去。等到她拐向南边的街道后,马大良起身跟了上去,在离她有五十米的后边跟着。他看见她一直向南走进了正在修建的镇中心示范小学。马大良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他走进学校,却不见了秦娥,前边工地上有工人正在脚手架上劳碌着,下面轰隆作响的卷扬机跟前也没有人。马大良在校园里走着,目光四处搜寻着秦娥,可是却看不到人影。马大良不仅纳起闷来,没有目的地在校园转悠。正在转悠时,忽然秦娥从一间教师宿舍走了出来,与她走在一起的是学校里的一位女教师。秦娥蓦地看见了他,不由得怔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种迟疑的神情。可很快地她就微笑了:“这不是霏霏雨浴池的老板吗?”她对跟前的那位女教师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位女教师转过身子回去了。秦娥向马大良走了过来,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小声地说:“马大良,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马大良呼吸急促了,脸孔一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随便……转转……秦书记你可……好?……”秦娥神情冷峻,说道:“你是不是找我?”马大良看着她,眼里忽然滚落下一串泪珠。秦娥没有作声。马大良看看周围,说道:“秦书记,我想替许也青报仇!我发现了……她的……仇……人……千真万确……”秦娥的脸色一下子青了,颤声说:“许也青曾经告诉过我,她的事情她不想让别人管。”马大良用手抹了一下眼角,说:“可现在这个恶棍要当副镇长了,天理不公啊呀!要是恶棍当上副镇长,许也青可就太冤了呀!”秦娥看着马大良,又说:“你准备怎么办?”马大良说:“我不……知道……”秦娥正色说道:“我告诉你,现在是万家镇的关键时刻,你不许胡来!”马大良愤怒地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秦娥说:“大良,你说是个人的仇重要,还是示范小学重要?”马大良说:“这是两码事。”

  沉默。

  秦娥看着马大良,马大良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两双泪眼,却凝咽无语。

  过了大约有二分钟,秦娥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大良,我听说你结婚了,好好过日子吧。把过去的那场噩梦忘记了吧。啊!?”

  马大良气愤地说:“可许也青怎么办?这对她公正吗?到现在还有一个人对她一往情深,非她不娶……”

  秦娥眉毛一挑:“谁?”

  马大良紧紧地逼视着她:“石磊!”

  秦娥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一片苍白。

  秦娥颤声说:“你向他……说过……我了?……”

  马大良转过了目光,说:“没有。我从来没有向他说过你。我只是在他跟前说过许也青。”马大良停了一下,又说了起来,“我让他娶你为妻……我让他把秦娥当成许也青……”

  秦娥的脸子越发白了,嘴唇也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这是拿刀子在……哎,他是怎么说的?”

  马大良仰起了面庞,眼泪顺着面颊汩汩流淌,说:“可他不听我的,他不把秦娥当成许也青……”

  秦娥“啊!”地尖叫了一声。

  马大良看了一眼秦娥,转身走了。秦娥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眼里泪光闪烁。

  报复之前

  消息灵通的弓越明偷偷地告诉马大良,县上已经对黄虎的任命一事作了研究,组织部正在派人到下面进行民主测评,一旦群众反响好,民主测评过了关,任命的文件也就会很快发下来了。马大良忿忿地说:“这真是猪狗升天了。”弓越明说:“大良,魏食其为什么要派打手打你?你想过这里面的原因没有?”马大良说“我怎么没有想过?我心里明得像镜子似的。但是魏食其他没有好下场,黄虎也没有好下场。”

  马大良把浴池里的事儿给隋春雨作了安排,嘱咐她把浴池照管好,如果人手不够,就再招聘一个人。隋春雨奇怪地说:“我招聘?你干什么?”马大良嘴里呜噜了一阵子,掩饰了过去……马大良把磨好的斧子取出来掖在腰里,出门在大街上漫无边际地转悠。在商店里,他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他在一些商品柜台前驻足观看一下,又走到另一个商品柜台前停留一会儿。他走进网吧,网吧里臭哄哄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氨水一样刺激着他的鼻腔,他看到了一个挨一个的年轻的脑袋,这些脑袋多么像养鸡场里关在笼子里的鸡啊!养鸡场里的鸡在人走近时会纷纷扬起脑袋盯着你看。可这里的脑袋却不是这样,你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不管不顾,网上火热纷乱而又富有刺激性的内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走进发廊,发廊妹笑容可掬地招呼他坐下。他走进农贸市场,如云的嘈杂声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纷乱着他的心绪。他又走进一条商业街里,两边的店铺门开着,门口的遮阳伞下有一簇簇男女围在一起专心致志地打麻将……他下意识地走着,也不知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去干什么。他走过了黄虎的钢材销售公司,侧着头看了一下营业室里面,里面似乎没有黄虎,只有几个男女在里面坐着,门口也没有买钢材的车辆和顾客。他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过去。他来到了魏食其的醋厂,立刻就嗅到一股浓郁的醋的气息,他响亮地打了几个喷嚏。魏食其从里面看到了他,口里咬着烟走出来站在门口问他干什么。他停住了,愣了半天,才说自己不干什么。魏食其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忽然又笑了,招呼他进去坐坐。他站在那里望着魏食其,魏食其也是他要除掉的对象,可如果黄虎没有除而现在对他动手,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那么黄虎可能会逃脱。想到这里,他决定对魏食其后下手。他说自己现在没有时间,有时间了一定拜访他。魏食其说:“薛老醋把我告上法庭了,可法庭却判我没有罪。薛老醋官司打输了。在幕后唆使他打官司的人,这下知道我魏食其的厉害了吧?我告诉你,在万家镇没有人可以与我魏食其斗的。要斗的人他娘还没有生下他呢!那个四块石头在县城名气大得很,可在我们万家镇他不行,充其量只能是一个混饭吃的家伙。手上没有几下真本事。”马大良说:“你给我说这些事等于对着石头说,谁起诉你不起诉你与我有什么关系?”马大良停了一下又说,“薛老醋这人也是不懂人情世理,人家醋精天王看上他的祖传秘方是他的荣幸。我要是他,不但把祖传的秘方给他,我还会把所有的家产也给他,连老婆也给了他,然后我就到人家的手下打工,让人家给我发工资。等我有了钱,就在大街十字路口再给人家塑一个金身,让全天下的人都前来朝拜。那多劲火!”

  魏食其愣住了,忽然明白了马大良的用心,冷冷地说:“你讥讽我呢!”

  马大良离开醋厂,向东拐向了万家高中。他来到万家高中大门口,门卫问他干什么,他说自己到里边找一个学生。门卫却挡住了他,说现在学校实行戒严,不让生人进去。他问为什么,门卫神秘地说:“学校出现了学生不明原因的发烧,你不知道?”马大良说他从没有听到这消息。门卫说:“这些天,只有县上、市上、省上的卫生官员和医生、教育局的官员才能进去,别的人一律免进。你快走吧。小心在这里给你把发热惹上。回去找一支温度计量量体温,看有没有发烧。”

  马大良怏怏地转身走了。

  一连几天,马大良就在万家镇大街上遗了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选择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动手呢?马大良绞尽脑汁想着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

  “最好他们两人同时在场,最好是周围没有其他人,最好是晚上的时间。”马大良在心里对自己说。可是要寻找这几个最好又是多么的难啊!黄虎现在一到晚上就龟缩在自己的公司里,哪里也不去。魏食其也好像步了黄虎的后尘,晚上很少出门。马大良真正犯难了。

  马大良来到石磊的写作之屋。石磊正在里面整理黄虎的发家史,看见马大良,就问他可有事。马大良说自己是随便走走。石磊把马大良盯住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大良,你心里有事,全部在脸上写着。”

  马大良吃了一惊,连忙说是有事,是浴池里的事太烦人,所以心不定。石磊看看马大良,又摇摇头:“不对吧,大良,你一脸的杀气。谁惹你了?”

  马大良忽然把话题引到别的事情上。

  马大良说:“石磊,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我。”

  石磊奇怪地说:“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马大良的目光紧紧地逼着石磊,目光里跳动着一股冷嗖嗖的寒光,极地的雪光一样刺人的眼睛。石磊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你能娶秦娥吗?”

  “你说什么?”石磊头皮一紧,目光发直。

  “你能娶秦娥吗?”马大良的口气咄咄逼人。

  “我为什么要娶她?”石磊放缓了口气,他不明白这个老实人何以出此言。

  马大良的目光仍然寒光闪闪:“你亲口给我说,你在高中时爱着许也青,到现在也在爱着她,为了她把工作也辞了。”

  石磊脸上的疑惑像雨天高山峡谷里的云彩在积聚,他不解地问:“可这与秦娥有什么关系?”

  马大良停了一下,把自己那颗毛蓬蓬的脑袋摇了摇,似乎要把一个什么印象从头脑里甩掉。

  “有关系!”马大良的目光凝成了一个光点在闪烁,“因为秦娥现在单身。因为秦娥是许也青的朋友。还因为秦娥对你一往情深。你忘了,你开业那天她给你放炮了吗?”

  石磊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凭这些我就要娶秦娥?你以为婚姻是在农贸市场买菜呢!我现在向你提一个问题:就算我答应你,可秦娥她能同意吗?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个科级干部,前途无量,在二十八九岁就当上了全县最年轻的镇党委书记,我有什么资格与条件可以与她成婚?”石磊忽然笑了一下,刻薄地挖苦马大良:“马大良,在万家镇人们都说你是一个老实人,可你这个老实人一天在下面干什么事呢?在21世纪的今天还拉郎配,你以为你是谁?是皇帝?要搞御赐婚姻?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在下面管人家一个镇上的党委书记的个人大事呢?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秦娥没有男朋友,又是怎么知道秦娥一定要在千乔县找对象?你是她的什么人?这一切是她委托你了吗?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能与你相识呢?”

  马大良傻了似的看着石磊。他现在才明白秦娥的事是多么复杂。

  “可是……秦娥……她……就是……”马大良结结巴巴地说,难以启齿。

  “她是什么?”石磊的讥讽越发明显了,“她是万家镇的党委书记。”

  “你把秦娥当成许也青不就行了!”马大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石磊大为光火:“我是二球吗?”

  马大良不说秦娥的事了。马大良说起了黄虎的事。马大良说:“石磊,黄虎要当万家镇的副镇长了,你知道吗?”石磊说:“我听到了。”马大良说:“你有什么感想?”石磊说:“你是不是要对黄虎动手了?”马大良一怔:“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石磊说:“在万家镇只有你才有对黄虎动手的资格,别人没有。”马大良说:“你完全说错了,黄虎与我没有关系。”

  石磊嘻嘻地笑了起来。

  马大良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对待这个书呆子,他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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