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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万家镇轶事 杨耀峰 9988 2021-03-29 18:24

  离婚

  许也青又回到大学,赵定宇看着她青黑的眼圈,心疼地说:“何子君又欺负你了?”许也青没有吭声,她的身子在颤抖。赵定宇说:“也青,我们得想个办法结束这种噩梦般的生活。”

  许也青说:“我没有办法呀!”

  赵定宇把她的脑袋捧在手里,说:“让我想办法。我不信我一个大报的记者收拾不了一个流氓书记。我告诉你,在前几年,我在下面采访,把几个县官都弄下去了。他们在我的眼里算是狗屁!何况这个何子君真他妈是世上最坏的官员。这样的官员如果不把他打倒,还要我们这些记者干什么?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界上?!”

  许也青以为赵定宇只是随便说说,但是在接下来的三四天里,赵定宇没有来上课。代课老师问他上哪儿去了,班上的同学都望着许也青,看她怎么说,也有人在下面偷偷地发笑……这个班上的学生有很多已经组成了临时的情人关系,出了笼的狮子一样无拘无束地过着自由的生活,所以大家都是猪黑不笑老鸦黑……但是许也青却只能是摇摇头。到了第四天,赵定宇回来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许也青问他上哪儿去了,也不给老师打一声招呼。赵定宇看着许也青,把得意写在脸上。

  “你猜我干什么去了?”

  “肯定给企业家写报告文学去了。”

  赵定宇摇摇头:“谁干那种出卖灵魂的事情!”

  “回家了?”

  “我只手擒狼去了。哈,这只狼真还让我只手擒住了!”

  赵定宇望着许也青只是“嘿嘿”地笑。后来他说:“我找何子君了,我拿出写好的一份内参材料,要他看一下,他只看了半截就脸黑了。后来他同意了我提出的要求:你与他儿子离婚。”

  许也青的心狂跳起来。她脸红耳赤,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这个脸孔黝黑的汉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周,许也青回了一趟家,与何子君的儿子离了婚。她没有拿放在何家的任何东西。在她离开何家时,何子君叫住了她,颤声地说:“也青,我对不起你,实在是你太有魅力了。我答应了你的朋友的所有要求,我现在对你只有一条请求,那就是不要把我们的事情传扬出去。我毕竟还在台上……”

  许也青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传扬出去?这对我是光彩的事吗?”

  何子君又说:“那个科级职务我已经给组织部说了,组织部已经发了文,你被任命为葵花镇党委副书记。”

  “我知道了。”

  “你对我还有什么要求?”

  许也青望着这个猪样的县委副书记,冷冷地说:“我希望你以后离开千乔县,不要在这块土地上再出现,我讨厌看到你的面孔。”

  何子君说:“这正是我目前考虑的一个问题。我会离开的,但是在我离开前,你得把你朋友写的那份材料交给我。我怕……”

  许也青说:“我从来没有看到什么材料。”

  何子君叫了起来:“你的朋友让我看过了的呀!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许也青说:“好吧,我回去问问他。如果有,我拿给你就是了。”

  何子君看样子对她还是别有深情,他又说:“也青,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虽然我不道德,可是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会永远怀念我与你的感情的……”

  许也青感到一种生理上的厌恶。她快步走出了何家的屋子,那个流着鼻涕的小乖在屋子里正玩积木,看见她往出走,高兴地说:“我爸的媳妇又回来与我爸睡觉了……”

  浴池日志

  许也青走后不久,万家镇政府撕去了霏霏雨浴池的封条,将其归还给了马大良。马大良从万家高中工地上回来,收拾了一下,又开门营业。他的表哥、派出所所长马茂盛跑来问他情况,马大良大体说了一下,马茂盛对浴池的事并不关心,他现在最关心的倒是马大良的婚事。这个家伙自从来到霏霏雨浴池后,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任谁给他介绍对象,一概不予理睬,问原因,却哑口不说。马茂盛从万家镇听到了一些有关马大良与许也青的传说。那些传说把马大良说成了许也青的丈夫,说许也青之所以要嫁给这个老实疙瘩,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强暴,在社会上的名声坏了,所以才要嫁给一个老实人。但后来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许也青成了县委副书记何子君的儿媳妇。在这件事成为事实后,马茂盛把马大良骂了一顿,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马大良只说了一句话:“我配不上她。”马茂盛说:“既然你早知道配不上她,为什么又不找媳妇呢?”老实人马大良就再也没有话了,任马茂盛怎么说他都是沉默不语。

  马茂盛毕竟也是万家镇的头面人物,这个时候他当上了派出所所长。他要关心自己的表弟的婚事了,他托地产天王弓越明给马大良介绍对象,弓越明果然很快就给介绍了一个,是万南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丈夫去深圳打工被女老板招赘了。马茂盛对马大良说:“我看这女人挺不错的,不要再嫌乎了。只要人家看上你,就是你的福分。”

  马茂盛不容马大良说什么,自做主张把这门婚事定了。又过了不到一月,马大良与这个女人成了亲,她搬来霏霏雨浴池,与马大良住在一起。

  但马大良却还记着许也青的话,他仍然在做着秘密的调查工作。虽然目标的出现遥遥无期,但马大良仍不放松。马大良的所有秘密都集中在他的那间电脑室里,这个地方他不许浴池里的任何人进去。钥匙就带在他的裤腰带上。二婚女人崔桃花与马大良结婚不久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发现,只要有男人一进洗澡间,马大良必定要进那间小屋,在里面把门关起来。她问马大良在里面干什么,马大良说他在打电脑,说里面不容许有灰尘存在,所以一般不许人进去。崔桃花的心里起了疑,对那间小屋留了心,有一天晚上,她趁马大良睡觉的时候,偷偷地拿了他裤腰上的钥匙进了那间小屋,里面除了电脑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她却发现了桌子上放的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日期与这样一些的话语:

  1997年12月15日,天寒地冻,男人25人,没有……

  ……

  1998年6月24日,天气炎热,男人12人,没有……

  ……

  崔桃花心里充满了疑虑,回想起与他结婚后他的被动与无奈,崔桃花心里生了疑。一天晚上她把这事讲了出去,问马大良本子上写的是什么。马大良大吃一惊:“谁让你进去的?”崔桃花有点惊恐地说:“我听见里面有老鼠咬东西的声音,你睡着了,我就……”马大良大声地吼道:“你要是再进去,我就与你离婚!”这个女人毕竟有着千娇百媚的功夫,她在床上哄着马大良,让马大良在舒服了的时候,讲本子里面的秘密。马大良禁不住她的引诱,终于向她讲出了本子上记载着的东西的秘密。崔桃花这下子睁大了眼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马大良又说:“这事可不敢传出去,传出去了对我们可不好。传出去了我们的浴池就得关门歇业了。”

  崔桃花被马大良说的事吸引住了,她坚持要在电脑里看那些所谓的秘密。马大良禁不住她的软缠硬磨,在密室里把电脑打开让她看,她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个赤裸裸的身子在水笼头下洗澡的样子,脸红了。马大良说:“没有什么看头吧?”崔桃花说:“难道你就没有看过女人洗澡?”马大良摇摇头:“看女人洗澡不道德。再说我的任务是找那个肚腹上有黑痣的男人,与女人无关,所以……”

  崔桃花呆愣愣地看着这个蔫不唧唧的汉子,心里却像热带风暴来临时的江水在翻腾咆哮:疼爱、忌妒的感情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她现在对许也青真正嫉妒起来了:为什么这个妖精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让一个老实人这样对她尽职尽责?

  “你干了几年了?”崔桃花问道。

  马大良扳着指头数着:“五六年了。”

  “你没有找到那个家伙吧?”

  “没有。”

  “那你还要找下去?”

  马大良点了点头。

  “万一找不到呢?”

  “找不到我也要找。”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她,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底。”

  “人家可能已经把这事忘了,可你却还在这里守株待兔。你不觉得这事儿……”

  “人家咋办与我无关。”

  崔桃花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好久她说:“你与她在一起睡过觉吗?”

  马大良看着崔桃花,说:“这与你无关。”

  “可我就是想知道。”

  “没……有……”

  “我不信!没有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忠诚?而且这么多年了也不找媳妇?”

  “我要找了媳妇能与你结婚吗?”

  “要不是你表哥从中硬拉扯,你怕到现在还打光棍呢。”

  马大良不吭声了。

  “听我的话,以后再不要找肚子上有黑痣的家伙了。行不?!”

  马大良低下了头。

  “你要是把这个秘密暴露出去,我与你一刀两断!”

  崔桃花想起了一件事,她睁大眼睛说:“我听说许也青跟上弓越明收辣椒,大发了,你给她卖命,她没有给你几万元花花?”

  马大良生气地说:“崔桃花,她挣多挣少与我无关。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打工的。”

  “打工的?打工的她能给你一座浴池?”

  “我从没有要人家给我什么东西,我到现在还是给人家守摊子。我告诉你,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的东西!”

  马大良从此就与这个爱饶舌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了。这个女人会给他带来什么呢?马大良一概不知。马大良并没有觉出生活的幸福,也没有觉出人生的什么变化。他的一生将被那个肚腹上有黑痣的家伙所控制。马大良觉得自己走不出人生的宿命。

  田俊杰与弓越明

  现在是1999年的春季,现在距许也青出事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许也青正在西北大学读书。弓越明正在向万家镇的房地产业进军,可是他却缺少资金。万家镇的副镇长田俊杰刚刚当上镇长,正想干一番大事业,可是基金会的烂账绊住了他。镇党委书记见子奇因为在基金会放款中给几个人担保,把自己陷了进去,被停了职,党委书记一职由田俊杰一人兼着。田俊杰一上任面临的主要任务就是如何打开清收欠账的局面,但是他老虎吃天——不知该如何下口。他向董蓄请教,董蓄说当务之急就是把贷款金额最大的许二亮的问题解决了。但是要解决许二亮的问题,又面临着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首要的一条就是如何让许子平认账:一百五十万元是许子平贷的,而不是许二亮贷的。许子平如果把这笔账务能认到自己的名下,问题就好办了,但是这样的事许子平是不会干的,他不会承认是自己贷的款,他会让兄长许二亮把这口黑锅背一辈子。看样子这是铁定的。许子平这人是不会还账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自己贷过款子。

  田俊杰被难住了。这时候,弓越明找上门来要求开发镇街的三角地带,在那里建几排门面房。那个地方是荒草滩,一直闲置着。弓越明提出两个方案:一是与镇政府联合开发,镇政府出地皮,开发资金由弓越明自己出;二是把地皮作价处理给弓越明,由他自己开发。田俊杰坐在高靠背椅子上,问他现在能筹多少资金。弓越明说:“不到十万元。”田俊杰惊讶了:“你空手套白狼呀!”弓越明笑说:“资金的多少不用你管。只要镇上批准我开发,那么剩下的问题你们就不要管了。我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把所需的资金筹到的。”田俊杰虽然当着一个镇的镇长,但他对经商却是外行,也不懂经济工作,所以他现在对开发门面房是一脑子浆糊。在镇街的三角地带那儿,是有这么一块空地,上面长满了野草,到处都是垃圾,每次镇上检查工作走到那里,他的头就大了。现在弓越明提出开发盖房,他在心里早已同意了,他觉得这个弓越明可能是脑子里进了水,竟然要在这块狗不拉屎的地方建商业出租房,真是有眼无珠。所以他一再地劝弓越明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头脑发热,以免到头来后悔。但是弓越明却一再地坚持要搞开发。田俊杰也就顺水放船地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地皮以每亩二千元的价格卖给弓越明搞开发,有效期为六十年。开发的赢亏由开发者自己一人负责,赢了镇上不要,亏了镇上不补。弓越明喜出望外,当即答应了,并很快与镇政府签了一式三份的协议书。

  弓越明一次性地付给镇上二亩半地价款五千元。此后不久就在三角地开始动工建门面房。弓越明是万家镇的人尖儿,他一共建了五十间门面房,在未动工建房前,他已经在下面出租了门面房,出租期为五年,每年一间收三千元,五年时间共收一万五千元。五十间门面房他一下子出租了四十间,共收取了六十万元的出租费。弓越明还没有投多少资,已经手里有了六十万元的资金。这消息传到镇政府,干部们在下面纷纷议论,说镇上干了一件天大的傻事。有人开始怀疑田俊杰在里面收取了贿赂,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田俊杰后悔了。他找到弓越明,说当初与他签的合同不公平,要重签。弓越明“嘿嘿”一声笑,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用手指着说:“田镇长,你在这里面拉一泡屎,然后再把它崴到屁眼里去。你要是做到了,我就与你撕毁合同,怎么样?”田俊杰满脸通红。其实他完全可以就合同的显失公平与弓越明展开论争,但他对合同法也是两眼墨黑一团。镇里有干部在党委会上提出这件事,要田俊杰回答,田俊杰说了事情的经过,说了自己当初的动机与想法,承认自己不懂经济工作。可是已经与弓越明签了合同,也就只能如此了。镇上的干部们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可是在下面却把田俊杰当成了“然头”(注:关中方言,意为笨蛋,脑子不开窍),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田然然”。

  赖债天王许二亮

  田俊杰觉得自己又掉进了一个深坑。许二亮的问题还没解决,弓越明又从斜刺里杀了出来,狠狠地敲了他一家伙,让他疼在心里却又说不出来。田俊杰现在觉得自己不能不抓中心了,他得找许二亮摊牌。他与董蓄一道找到万南村许二亮家。许二亮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他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他对田俊杰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还没有等他们坐下就问道:“你们是为基金会贷款的事来的吧?”董蓄说:“田镇长刚刚升任镇长,想来与你谈谈,你贷款的问题不能再拖了。你是万家镇的大户,你一分钱不还,其他人的贷款也不还。所以……”许二亮把头一仰,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田俊杰说:“我们又不是国民党,你怎么能说出这们的话来?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许二亮说:“要不你们把我家的财产全部没收了行不行?你把我们赶地出门,我们可以流落街头,当叫化子……”

  田俊杰虽然在搞经济方面是门外汉,但是对搞运动他却是内行。他不急躁,慢吞吞地说:“那么你给我们说说你把贷的款子都干了什么了?你一股一行说清楚,我们好向上级汇报。”许二亮说:“好几年时间了,我也记不清了,你们不是有台账吗,你们可以在账上查一查呀!看我都干了什么?我当时肯定有资金的用途啊!”

  田俊杰真是没有法子了。

  “可我听说你贷的款子是你的弟弟把钱用了,而你在替弟弟背黑锅。”田俊杰只能使出这把杀手锏了。

  “我还听有人说我把贷的款子当柴烧了呢,你还能把人的嘴堵住?!”许二亮真不愧是赖债天王,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了。

  田俊杰没有办法,只得把许二亮的问题交给镇上的清欠小组去处理,镇上的清欠小组是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伙子,他们把许二亮抓住关了起来。许二亮在临走时对老婆子偷偷地说:“不管是谁要家里给我送饭送东西,都不要理睬。把心放硬,他们不敢把我饿死!”果然清欠小组让家里给他送钱送饭时,他的家里却纹丝不动。两天后,清欠小组只得又把他放了回来。

  田俊杰第一次懂得了许二亮的厉害,也第一次觉得自己走进了人生的夹缝中。他觉得自己在万家镇已经里外不是人了。他成了一只过街的老鼠,似乎人人都可以辱骂他,羞辱他。他的威信在与日俱减,他为此忧心如焚。他想到了许也青,她现在西北大学上学,听说已经被任命为葵花镇的党委副书记,这个女人以后可不是平地卧的兔子。父亲贷了款子不还,她总该劝劝其父吧。

  于是田俊杰与董蓄来到了省城的西北大学,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找到了许也青。许也青如今的打扮让他们觉得这个女人已经融入了城市的生活,她的气质,她的语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气息,让他们感到了逼人。他们再不敢小瞧这个当初遭遇到不幸的人了。他们想从她的神情里,想从她的目光里,想从她的气息里找到六七年前那个看人时目光惴惴如白日出穴游走的小鼠样的姑娘,可是他们失望了。大学生活把许也青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们忽然觉得自己与许也青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尤其是许也青与一个看上去是那么帅气的年青人在一起时的那种自如与坦荡,自信与倨傲,让他们觉得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归宿。许也青向他们大方地介绍那个年轻人,说他是省报的记者赵定宇。赵定宇于是与他们握手,抽出好烟让他们抽。许也青在饭店里招待他们用餐,与她同时出席的还有记者赵定宇。这时候田俊杰却没有勇气说出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董蓄也是不敢说了。许也青是聪明人,猜出他们来的目的可能是与父亲的贷款有关系,便主动问他们找她可有事情。田俊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董蓄也顾左右而言他。许也青笑说:“田镇长,是不是为我父亲贷款一事来的?”田俊杰这下也就不想隐瞒了,说了实情。许也青说:“这事儿我一想起也感到羞耻,我为父亲感到无地自容。可你们也知道,我父亲是代人受过,实际情形是我的五叔把款子用了,我父亲其实没有用这笔款子。可现在我的五叔不认账,我父亲又没有钱可以归还,所以事情也就难办了。”话说到这个分上,田俊杰与董蓄也就难以再开口强求什么了。

  田俊杰与董蓄无功而返。

  赵定宇一席谈

  许也青把父亲贷款的过程向赵定宇详细地说了,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许子平归还贷款。赵定宇“嘿嘿”地笑了,说:“办法多的是,只是人们不敢也不会用这些办法就是了。”许也青问他是些什么办法。赵定宇不给她说,说是说了也没有用,因为乡下的人根本没有那样的魄力,何况又是本乡本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会因为国家的事得罪别人呢?许也青看赵定宇不想再详说,也就不再问了。她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七八年前校园里那惨烈的一幕,脸上就烧烘烘的。心想随着毕业的来临,自己面对着回老家工作的局面。这次回去是要担任领导职务的,可她一个受过重创的女子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千人万人的大会主席台上呢?面对着成千上万双眼睛,她的心理能承受得了吗?她有那种勇气吗?她不敢肯定。但她知道,如果以后坐在会场上面对着群众,她肯定会有一种脱光了受到炮烙的感受,肯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按照世俗的惯例,一个女子如果出了这样的事,她一辈子只能是在忍气吞声中生活,她的一生只能像一只丧家狗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而且她也只能嫁给一个不是醉鬼、赌棍要不就是痞子样的人。她给赵定宇提出,毕业了她想调到其他陌生的地方去工作。赵定宇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肯定是有好处的,离开那个记载了耻辱的地方对她的心态是有好处的,但这种可能性却又是那样的小。赵定宇好像是无意识中说了一句话:“要是能给你整容就好了,把你的面孔整成另外一个人,让人们再也认不出过去的你;再换一个名字,就是呆在原先的地方,估计也不会有人再把你当成过去的许也青看待了。”

  赵定宇从未想到,这句无意识中说出的话,竟决定了许也青以后的人生。

  从此,许也青在休息时间、节假日,都要到省城几家医院去,去医院的美容科看医生为患者整容,或者向医生提出整容方面的问题,请人家回答。当医生问她给谁整容时,她说给自己整容,医生竟大吃一惊:“你这么漂亮还整什么容呀?”她脸红了:对呀,别人整容是为了漂亮,她是为了什么呢?她敢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医生吗?她不敢告诉医生,可医生却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医生以为她是一个腐败分子,一定收受了无以计数的贿赂,为了逃脱公安机关的拘捕,要把自己的面貌整成另外一个人的,从而逃避严惩。医生想到这里心里有恨了,对她冷冷地说:“有了问题要及时向公安机关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不要在容貌上做文章了,那样于身体无益处,最后得到的仍然是惩罚。”

  许也青无言以对。

  许也青把这件事告诉了赵定宇。赵定宇笑了,说:“你呀你呀,光是想出洋相!你整什么容呀?”但笑毕了赵定宇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许也青在网上看到一个逃犯在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时,竟然花高价给自己整容,从而以另外一副面孔出现在人群里。他在一个地方竟然平平静静地生活了十几年。如果不是他思母心切要回家,别人还是发现不了他的。许也青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亮。

  石磊父亲讲述的故事之七:许光的故事(2)

  这是一个星期天,许光骑着一辆自行车独自一人向画图寺赶去。他想去找张老三说的那个王二老汉,他想从王二那儿了解当年父亲的一些情况。他从蜜蜂镇骑车向西北方向走时,心里充满了一种激动。许光注意到现在是初冬的季节,田野显得空旷而又辽阔,天幕下边的村庄是一片深深的灰褐色,失去了秋日的艳丽和妩媚。这情景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萧索和沉重的感觉。许光弓起身子用劲蹬着自行车,顺着一条田间小径向前驰去。在翻过几道深沟后,许光来到故郡寺,从这儿往北再走四里多路,就会到画图寺。他在一个卖面皮的小摊子跟前停下来,要了一碗面皮吃起来。卖面皮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许光向他打听画图寺的王二老汉。那老头子用油滴滴的手指在脸上胡乱擦着,说:“你找王二?王二早死了。”许光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死的?”那人说:“死得早了,大概有七八年时间了吧。”“这是真的?”“我哄你干什么?我和他在一个村里住着,还能不知道他的事?”许光就有点发愣,半天不知怎么办才好,那老头看着觉得奇怪,就问他和王二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了竟然不知道王二已经死了。许光从愣怔中醒了过来说,他只是胡乱打听一下,他和王二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认识他。但那个卖面皮的老头子笑了,说:“小伙子,你有什么重要事情,想找王二打听,对么?”许光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说:“不瞒大叔说,我正是想找王二了解一件事情。”“什么事情?你能给我说说吗?说不定我还会帮你想想办法。”许光犹豫了一下,遂把他父亲那年在蜜蜂镇被人踩死一事说了,他说自己想找王二了解一下当时他父亲的一些情况。卖面皮的老头子听了不禁叹了一口气,说:“这事儿现在难了,王二死了,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解?”老人的眸子里忽然有火光跳跃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来,他说:“小伙子,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就是王二老汉的死亡十分突然。就在蜜蜂镇发生抢粮事件不久,一天晚上,我在门外翻粪,准备给地里上,快要种麦子了。这时天早已黑了,我看见有一个人从村外走了进来,向王二的家里走去。王二那时当着保长,经常有人找他。我注意到来人好像戴着口罩。不一会儿,王二就跟着来人走了,我记得是向村西方向走的。第二天,村上就有人说,王二昨天晚上死了,死在村外的一条深沟里,好像是说不慎掉下去摔死的。唉,你说这事儿玄不玄、奇不奇?”许光听到这里,心里就泛起一股冷气,又有点怀疑:既然王二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张老三还让他去找他?难道张老三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王二早已经死了吗?

  这条线索中断了,许光就又去找张老三,张老三听说王二早已死了,也大吃一惊:“啊呀,这事儿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许光就请张老三再帮他想想办法,看谁还知道他父亲的一些情况。张老三蹙着眉头想了想,说:“你去郭家场找找郭麻子吧。”张老三叹了一口气,说:“许主任,我劝你不要再找什么人了,你可能什么也查不出来。这事儿我不给你说不行,可说了谁知道在前边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事儿,我这心里可是一阵一阵扑通扑通乱跳呢。我也想好了,我准备回家种地去,不在这儿干了。反正已经公私合营了,这里有我的股份就行了。我也老了,快不行了,你就让我回家吧,啊?!”许光眼里不禁流下了泪水,他声音哽咽地说:“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难受。大叔你已经给我帮了不少忙,我在这里代表父亲向你表示感谢。你如果一定要回家,就写一份报告,我给你转上去。”许光离开张老三的小店时,张老三说:“许主任,你如果查不出里边的什么问题,请你听我一句话,另外调一个地方工作吧,不要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啊?就当叔求你了!”

  但许光却说得十分坚决:“不!父亲的事情查不清,我坚决不离开这里。”他又去找郭家场的郭麻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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