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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万家镇轶事 杨耀峰 15280 2021-03-29 18:24

  绑架

  一辆黑色的奥迪A6小车风驰电掣地在省城至金岭市的高速公路上奔驰。开车的是许子平,他身子挺得笔直,双目平视,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车子碾压路面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曲柔美的旋律,在他的耳边轻轻回响。而在平时,他听起来则是轰隆隆的巨响。他中速行驶,身后不时地有车子超速开了过去。如果在平时,许子平看到有人超了他的车子,他一定会加大油门再超过去,直到把对方甩到身后才作罢。但是今天许子平没有超车的愿望了。他觉得超车的人都是傻瓜,都是二楞子,你急那样干什么呀?开快一下就能挣下钱?开快一下就能把得不到的弄到手?不见得。这世界上的事奇怪着呢,你一心想要得到什么时,却偏偏得不到;你不想得到什么时,却又能得到。就像几年前他并没有想从基金会弄什么钱,只是向二哥随随便便说了一句话,可偏偏二哥听信了他的话,竟然从基金会弄出来一百五十万元。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从国家的口袋里掏出的金子,而且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来得如同探囊取物。虽然后来政府出面清收欠款,下面也有人给他寻事,可他都把事一一摆平了。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还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有了那笔款子后,他的生活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只靠工资来生活的人了。他成了金岭市的富翁,挤入了上层人士的行列。虽然他的钱来得不光彩,可是现在的富翁有几个是通过自己的奋斗成功的?所以他的内心并不自责,也没有什么羞耻的感觉。他以为在经过了贷款事件后,幸运不会再降临了,可是幸运之神又一次向他发出了微笑。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挣钱由不得财神爷。许子平在内心里向命运之神表示由衷的感谢。

  到了万家镇后,他把车子停在镇街西边三百米外的县化工厂的院内。他到这个厂子来过几次,与厂长熟悉,也与院子的看门人熟悉。所以他把车子开进院子后,只向门卫招呼了一声,就转身走出了厂区,向镇街东边的霏霏雨浴池步行而去。

  马大良手里拿着一把铁锨正在铲煤,可是一个人把他手里的铁锨把儿攥住了。马大良停下了,抬起头一看,是许子平。

  马大良望着许子平,不开口。

  许子平也望着马大良,“嘿嘿”地笑。

  马大良把铁锨把儿往自己怀里一拉:“干啥?”

  许子平笑说:“走,我今天请你吃饭。”

  马大良抬起头看看天,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子平说:“走吧,我找你有事,咱们边吃边说事。你挑一家酒店,饭菜由你点。”

  马大良把一块煤炭铲起扔到煤堆上,说:“你有事就说,我的命贱,吃不起你的什么饭。”

  许子平“嘿嘿”地笑说:“那走吧,咱们到你的办公室说话。”

  马大良不情愿地把铁锨放下,前边进去了。许子平跟在后面。

  马大良给许子平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与许子平分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

  许子平掏出一支好猫烟点燃吸了一口,又掏出一支给马大良,马大良说他不会抽烟。许子平又把抽出来的烟装进烟盒。

  “我听说你把那年糟蹋也青的歹徒寻找到了。可有此事?”许子平开口问道。

  马大良低着头,双手在一起交织着,说:“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许子平把手里的烟灰弹了弹,说:“你该知足了吧。我的侄女把一座浴池给了你,她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心里最清楚。现在她的仇人出现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声张,不报案?”

  马大良说:“我不知道什么仇人。”

  许子平说:“你装像!你不够人!”

  马大良不再吭声了。

  许子平说:“你要是再不站出来揭发这个衣冠禽兽,我非告你包庇罪犯不可。”

  马大良说:“你哪怕把我打死,我也不知道。”

  许子平显然急躁了,脸子一下子黑了下来,手指在马大良的额头上指指点点,声色俱厉地说:“是不是黄虎干的?”

  “……”

  “你说不说?”

  “……”

  许子平算是彻底失望了。

  忽然马大良抬起头说:“你为什么不找你的侄女呢?你找我干什么呢?”

  许子平暴怒地说:“我就是要找你!我就是要找你!”

  马大良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既然把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找我?你找我能起什么作用?”

  许子平说:“我要你的电脑录相材料。”

  马大良哭得更伤心了:“我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能有什么电脑录相材料?”

  许子平气愤地说:“我要你的电脑,把你的电脑给我就行了。”

  马大良不哭了,擦擦眼泪,说:“我没有电脑。”

  许子平在马大良这里碰了壁,但他并不灰心,他找到了马茂盛,向他提出这个严重的问题。要马茂盛动员马大良把电脑里存的资料拿出来作为证据起诉黄虎。

  马茂盛对情绪激奋的许子平说:“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肚腹上面有一块黑痣?”

  许子平不解地说:“什么意思?”

  马茂盛用怜悯的目光望着许子平,这目光让许子平心中很不高兴。马茂盛说:“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马茂盛目光里的神情变成了鄙夷。

  许子平说:“你是说这个证据不能定罪?”

  马茂盛说:“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再说什么。”

  许子平与马茂盛拉起了家常,说起自己在市上的工作情况,说自己每日都与哪些头头脑脑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打牌。马茂盛听着都是一些很响亮的名字。但很显然马茂盛对他拉大旗作虎皮很反感。万家镇的人都知道是许子平在下面支使许二亮从基金会贷了一笔巨款,致使万家镇的清收工作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而万家镇的许多储户取不到款子,就是因为许子平不还款子。所以许子平在万家镇的名声臭得很,简直可以说是臭不可闻。可是现在这个臭不可闻的家伙竟然在这里卖起了他的五马长枪,马茂盛讨厌起他来。

  许子平在万家镇找不到突破口,心里气愤了,这家伙是个恶物,想来个以恶制恶。他手下面有一把子混混子,平时对他言听计从,他把他们召来,面授机宜,又在酒店里请他们吃了一顿。这伙人酒足饭饱后就坐着一辆面包车风尘仆仆奔向万家镇。他们是晚上十点多钟到达的。他们把面包车藏在镇东的一处小树林里,然后四五个人乘着夜色摸进了黄虎的销售部,从墙上跳了进去。当黄虎意识到出现了问题时,那些人已经把黄虎紧紧地钳制住了。他们把黄虎拴在前面的狗用棍子打懵,又把里面的一个年青人关在另外一间房子里派人看守住,把电话线拔了,然后在黄虎的办公室里审问他。

  一个黑脸大个子恶狠狠地说:“说,七年前是不是你在万家高中把一个女学生强奸了?”

  黄虎不言语,他的双手被反绑着,跪在地板上。他抬起头想看清审问自己的人,可他的头刚一抬,上面就挨了沉重的一拳,他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就又赶忙低下了。

  “我……没……有……”黄虎战战兢兢地说,浑身筛糠样抖动。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抡过来响亮地搧在他的脸上。黄虎只感到脸颊热辣辣地发疼。他皱了一下眉头,呼哧呼哧地喘气。

  “说!不说就做了你!”一个汉子手里的冷嗖嗖的刀子在他的脸前乱晃,可是突然间那把刀子就抵在他的脖项下面,尖尖的刀尖顶着他的喉头。

  黄虎打了一个寒战,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但是他突然咬牙说:“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杀你如同杀一条狗。想想你做的恶事,杀你一万次都不为过。”黑大个子说,忽然他对下面的打手说:“把他脱光,看看他肚腹上面是不是有块黑痣!”

  还没有等黄虎反应过来,他的裤子与内裤已经被扒了下来,他的丑陋的阳具、他的丑陋的肚腹上面的铜钱般大小的黑痣赫然地裸露了出来。黄虎发出了一声只有垂死挣扎的野兽才有的哀嚎声,恐怖极了,他在地板上挣扎着。

  大个子用刀子尖儿指着他的肚腹上的黑痣,说:“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受害人记下了你肚腹上面的黑痣,你永远也别想逃脱法律的惩罚。”

  “你们杀了我吧!”黄虎发出一声呐喊。

  大个子没有杀他,可是他们却用相机把他肚腹上的黑痣拍了下来。大个子问他:“这事情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我们本想与你达成一项协议,只要你向受害人赔偿一笔损失,我们就可以不再追究了,可是你却不配合。那好,我们只能这样了,我们要拿着拍下的照片去起诉你。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

  黄虎颤颤地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许也青!”大个子说。

  “我要许也青当面向我说这话。”

  “想得倒美!现在的许也青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她现在是大人物了,我们都见不上她,别说你这个强奸犯了。”

  “那好吧,你们说个数。”

  大个子走出去与许子平通电话,征求他的意见,许子平在电话里说:“要他拿出三十万元,再少也得拿出二十万元。如果他再耍赖,不能少于十万元。”

  大个子进来说:“三十万元!一分钱也不能少!”

  黄虎叫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多钱。你们少一少……”

  “二十万!”

  “十万!再多我就拿不出来了。”

  “好吧,现在交钱!”

  “现在不行,要等明天银行开了门才能取出款子。”黄虎在故意拖延时间。许子平派来的打手也没想到,黄虎与住在家里的老婆有约定,晚上不管是销售部还是老家,都要打一下固定电话,问一下安全情况。如果一方的电话忽然不通了,那一方就要很快地报警。就在许子平的打手们在里面逼审黄虎时,外面忽然跑进了一个放哨的,紧张地说了一句什么,那伙人就扔下黄虎,打开后门溜走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派出所的马茂盛就带了民警闯了进来,黄虎慢慢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对民警淡漠地说:“进来了几个小偷,要钱,我把身上的钱给了他们,打发走了。”马茂盛气愤地说:“他们长什么样子?是哪里人?一共有几个?有什么特点?”

  黄虎从衣袋里掏出好猫烟给了马茂盛,又帮他点燃。马茂盛惊讶地发现,黄虎的手指在颤抖,他的嘴角、脸颊上有被人打过的痕迹。黄虎的脖项那里有刀子扎了后的出血点,虽然不大,但很明显。他的脸颊肿胀着,上面有手掌印子。黄虎说:“我害怕得只顾拿钱,没有看清他们是多少人。他们好像都是年青人。”

  马茂盛拿出笔记本,稳稳地坐下,抽着烟,细细地问了起来。

  “你有没有什么仇人?”马茂盛说,双手擎着下巴,目光犀利如剑。

  黄虎面色苍白,说:“没……有……”

  “有没有欠下嫖债?”

  “没……有……”

  “强奸呢?”

  黄虎的脸子一下子苍白如纸,颤微微地说:“没……没……有……”

  马茂盛的目光如锥子样直直地刺向黄虎。黄虎感觉到了锥子的尖锐与锋利。

  “……没……有……”

  马茂盛惊讶地发现黄虎的一只手提着裤子,他转着看了一圈,忽然地说:“黄虎,他们脱了你的裤子?”

  黄虎慌了手脚,赶忙把手里的裤子又提了提:“没……没……没……”

  马茂盛说:“把你的裤子脱了让我们看看,有没有对你构成什么侵害?比如说鸡奸什么的。”

  黄虎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就像一张死人的脸颊。

  “不……不……他们没有……干什……么……”黄虎脸上的冷汗小河一样流淌。

  马茂盛给下面的一个民警使了一个眼色,那个民警走过去一把把黄虎的裤子扒了下来,黄虎小腹上的铜钱样大的黑痣裸露了出来。

  黄虎大叫一声……

  石磊与他的写作之屋

  现在是2001年,马大良在浴池里已经走过了七个年头。石磊因为想许也青,辞了职回到千乔县自谋职业也已经二年了。谭芳琴毕业分到了万家高中当上教师也有三个年头了。而许也青的大学生涯也仅剩一年多时间了。现在,田俊杰还在万家镇政府当镇长,弓越明也在万家镇上寻找着可以挣更多的钱的机会。他从轻工厂的门面房开发中又捞到了一笔可观的资金。现在,所谓的六大天王:夏森林、黄虎、魏食其、龙雨水、弓越明、熊火焰都还在扩充自己的经济实力范围。他们都在做着更大的发财美梦。熊火焰在万家镇的生意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架势,他的父亲把大量的资金投在省城的火烧寨,只在万家镇象征性地投入了一点,以此对抗千乔县对他的打击与迫害,但这已是熊厚火东迁省城五六个年头之后的事了。现在熊厚火还不时地怀念家乡万家镇的自然条件。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衣锦还乡,而不是锦衣夜行。而赖债天王许二亮仍没日没夜地在万家镇打麻将。市长天王古世通仍在赌场里抽头子挣钱。他的家里仍旧是人满为患,出来进去的人像赶庙会的一样。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向前过着,谁也想不到在自己的前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有什么机遇等着自己,但每个人都按着自己的理想与想象在现实中一步一个脚印地生活着。

  这时候的石磊在县城租了一个地方,在门前挂起了一个牌子:写作之屋。四五年后,石磊把这块牌子搬到了万家镇,但那是后话。石磊虽然人在县城里,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许也青。他睡觉时想,走路时想,吃饭时也想……他从县城里人们的议论中得知许也青嫁给了县委副书记何子君的儿子,得知了有关她与何副书记的绯闻。他不相信许也青会是人们议论的那样,成为何副书记的情妇,但人们要这样说他也没有办法来阻止,于是他的心中就充满了痛苦。他打听到许也青在与何子君的儿子结婚后上了学,可是她上了什么学在哪所学校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在县城里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方面的消息,他在千乔县的出现是一个另类,人们对于他的选择感到不可思议,认为他的精神不正常。是的,一个大学生放着堂而皇之的国家正式工作不干,跑回到一个小小的县城胡混什么,有什么出息?这些议论时断时续地传进了他的耳中,可他却不理不睬,置之脑后。他明白自己面对这些议论只能永远沉默,他没有发表自己言论的权利。他不能设想的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在遭受到了人世间最为残暴的摧残后,她的生活之路是怎么走过来的,生活的阴影在她的心灵上到底烙下了什么印记?他替她担心,替她着急,替她忧虑……想到在无数个夜晚她对着黑夜时孤独地躺在床上时是什么滋味,想到她出现在稠人广众之中时是什么滋味……每每想到这些,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终于从一次饭局中听到许也青在西北大学上学的消息,于是他给她写起信来。他把信写给了西北大学学生管理处,要这个处里的老师们转给她。他想如果她没有收到的话,信是会退回来的。可是信十天半月过去后没有退回来,他高兴了,那就说明她确实是在西北大学上学。他再次向她写信,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他写的信退了回来,信封上写着“查无此人”。他一下子从高兴的峰巅跌进了失望的深谷。

  他决定去西北大学找她,可是去了后却不知道她在哪个系。他去学生管理处查问,学生管理处的老师问他是她的什么人,他说是同学。学生管理处的老师怀疑他,不给他查,他无计可施只得在校园里转悠,希望能在偶然之间碰上她。可是这样的偶然却没有出现。在校园里呆了两天后,他的行为引起了校警的怀疑,他们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要干什么,他终于怏怏地坐车返回了县城。

  找他写诉状的人毕竟不多,他的收入也就没有多少。他开始读书,读法律,读历史,读社会学,凡是能找到的他喜欢的,他都读。他在读书中思念许也青,在读书中与许也青交流思想与人生的感悟。有时候他读着读着睡着了,可是睡着了他仍在与许也青交流人生感悟。他说人生最宝贵的就是一个人能无拘无束地生活,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他替她与自己交流,他替她说:人生难免挫折与悲伤,但要紧的是战胜人生的厄运,自己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别人活着。他则说:人要做到无我,无我了就会坚强无比。但又要做到有我,有我了才能有独立的人格。无我与有我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他替她说:无我与有我是互为依存的,互相转化的……这种交流虽然是愉悦的,但却又是劳心费神的,常常一席话下来他就像进行了一次长途跋涉一样疲惫。

  公安局里一位退休的老局长是写作之屋的常客,他想从老局长这里了解一下当年许也青一案的情况,但老局长却说不出什么,他的思想完全沉陷在几十年前计划经济时代。他说过去到省城坐车只花七毛钱,可现在呢,要花二三十元钱。过去每颗鸡蛋只有二分钱,可现在呢,每颗鸡蛋要到五毛钱,长了二十五倍。过去穷大家都穷,可是现在却穷的穷、富的富,两极分化太严重。过去社会治安比现在好得多,不像现在公安干警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可就这样还有许多积案破不了……石磊讨厌他强烈的怀旧心情,讨厌他认为过去一切都好现在一切都坏的观点,但又不便与他争辩。毕竟人家已经退休了,退休了就要说退休了的话,就要批评现状,就要与现在的当权者过不去,就要挑现在社会这颗鸡蛋里的骨头,以显示自己的卓而不群,以显示自己的清白与正直。于是石磊就只有保持沉默了。但老公安局长却还对七八年前的许也青案有印象,说那时候他已经退休了,但案子出现后他还主动地与现任局长谈了自己对这个案子的意见。他说如果按照他的想法破案的话,强奸犯早就受到法律的制裁了。他的办法就是要把万家镇方圆几公里之内的所有成年男人一律进行审问,再采集他们的精子,与强奸犯遗落在现场的精子进行对比化验,不愁找不到罪犯。可遗憾的是人家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石磊说:“老局长,你说这强奸案会不会破不了?”

  老局长叹了一口气,说:“按他们现在的水平根本破不了案子。”

  石磊说:“那么怎么可以破了?”

  老局长说:“除非请我出山才行。”

  石磊不再问他什么了。

  石磊像一个最后的守望者,在守望着这起在人们头脑里已经淡漠下来的案件的着落。

  石磊父亲讲述的故事之十:业余作者何田的故事(3)

  ……这天,何田来到南堡村张老三的家里,张老三刚从一场批斗会上下来,满脸的惶恐和惊悸,见一个陌生人找他,以为又是拉他去批斗,就说:“同志啊,我刚从批斗会上下来,你让我歇歇吧,我这把老骨头快要散架了。”何田赶紧说明了来意。张老三有点奇怪了,说:“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事儿都过去十多年了。”何田就说他想写一部小说,所以前来找他,自己听说他知道那天的情况。张老三把何田反复又问了几遍,才不情愿地说:“我现在是四类分子,我说的话你不要当真。我今年也六十多了,有今天没有明天了,所以现在也不怕谁了。说就说一下,那时我是供销社的一个普通职员,对供销社的事儿不太关心。许光的事儿我是在他出事后才知道的。”何田说:“我听说上边派人来查许光的什么账务,查出他贪污了几十块钱,有这事儿吗?”张老三点燃了一支烟吸了起来,好半天才说:“我不记得他有什么贪污问题。”说到这儿,张老三沉默起来,只是滋滋地吸烟。何田发现,屋子中央山墙上挂着一幅领袖像,下边贴着一个大红的“忠”字,旁边是一副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对联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六角形的装旱烟的柳条盒子,张老三在说话的当儿不时地从里边装了烟吸。桌子旁边放着两把大而笨重的太师椅子,张老三的老婆坐在炕里边,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件针线活儿在“哧啦哧啦”地做着,她不看何田一眼,就像何田不存在似的。

  何田的脑子不停地翻腾起来:这样能掌握多少材料呢?许光死了,他的死亡已经成了一个不解之谜,我们只能从旁人口里了解这件事情,可旁人说的又有多少是真实的?现在看来,许光的死一定是有问题了,他贪污几十块钱只是一个表面现象,我不应当再在他的贪污上下工夫了,而应当从其他方面寻找突破口。想到这里,何田说:“大叔,在许光死亡之前,他还干过什么其他的事情?”张老三说:“我前边说我当时在供销社工作,我想了一下这不是真实的,我记得那时我好像早已经离开了小镇,回家种地了。娃他妈,你说对不对?”那老婆这才抬起了头,也不看何田,说:“不对,你是在许光跳井前五天回家的,我记得清精楚楚。”张老三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我记得不太准了,我好像打早就回家了。”他的老婆又说:“你给我说许光去调查一件什么案子,你说那案子是有关许光他父亲的。我记得你对许光有点担心,你说许光说不定会出事,这不,时间不久,许光就出事了,那个人真可惜了,待人心实,你去镇上买点紧缺东西,去找他,他就会帮助你。我就从他手里买过香皂、白糖、奶粉。唉,多好的一个人呀,这么早就走了,好人多遭难呀!”

  何田刷刷地在本子上记了下来,对张老三说:“当时许光是不是调查什么案子?”张老三的目光忽然就暗淡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说:“我记得在失火的前一天,我们几个人在村上的粪场翻粪,许光来了,把我叫到旁边,问我那年小镇上发生的抢粮仓事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跟他说的,我只记得许光好像心事重重,不住地唉声叹气。他回去时天快要黑了,就在他要离开时,忽然天边有一颗流星刷地划着一道白亮的尾巴,消失了。许光忽然脸色大变,白得像纸一样。我问他怎么了,他苦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不定我就是那颗流星。第二天,我就听说小镇上失了火,许光跳了井……”何田被张老三描绘的这幅图景吸引住了,半晌才说:“抢粮仓是怎么一回事儿?”张老三摇了摇头:“我老了,记不清了。”何田的心里却有了一种沉重:张老三和老沈说的不一样,老沈说张老三知道许光的贪污问题,可张老三却说许光没有贪污,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陷入了苦闷之中。商店失火的事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现在又出来了一个抢粮仓事件,怎么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而且看样子这些事儿还互相有牵连。张老三问何田:“小伙子,你为什么要对许光跳井的事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搞调查?”何田从张老三手里接过给自己装的烟锅,点燃抽了几口,说:“不瞒你说,我开始是想写点东西,觉得这是一个好素材,后来在我投身进去调查此事时,我隐隐觉得这里边有内幕。直觉告诉我,许光的死是一团谜,谜底十分复杂。但我想把这个谜底揭穿,我觉得如果不把这个谜底揭穿,就对不起许光。”张老三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个好心人。只可惜现在的社会是好心难得好报。小伙子你可要小心一下,适可而止就行了,千万不要陷得太深了。”

  何田离开张老三家往回走的时候,在村口碰到王家军。王家军正带着一个年青人往村里走,看见何田,似乎愣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盯住何田,站住打招呼,问调查得怎么样了。何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自己到这儿随便走走。

  何田在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不时映现着王家军的身影,心里忽然就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到南堡村来,王家军就出现在这儿?他会不会是来盯梢的?

  一连好多天,何田神情郁悒,大楼失火和许光的死亡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妻子问他怎么了,他大概说了自己调查的情况,妻子听了训斥他:“现在世事这么乱,你小心招祸。咱们自家的事还管不过来,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房子又漏雨,病了没钱治,硬是拿人扛,一天工分只值一二毛钱。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但何田却完全陷在许光的死亡里边不能自拔,他对妻子说,他现在已无法摆脱许光和大楼失火一事,如果他不能把这些问题查清,他的心里就永远不能安宁。他说:“你就让我再去调查几天吧,我觉得我已经快接近完成任务了。”他又向何坤请了几天假,天天骑车去小镇上四处奔波。他已经不去找史海英了,老沈那里也已不能再了解到什么了。他得不断地扩大线索。他的神情有点疯狂,要张老三再向他提供新的线索。张老三就对何田说了画图寺的王二老汉,他说许光曾向他打听当年父亲许大道被人踩死一事,他让许光去找画图寺的王二老汉。许光就去找了王二,但至于找的情况如何,张老三就不得而知了。张老三的老婆在旁边说:“你难道忘了,许光去找王二,回来说王二打早就死了。”张老三的脸上显出了一副空洞的表情,喃喃地说:“有这事儿?我怎么就忘记了。”他老婆说:“你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何田这时却越发来了兴趣,他又问那个许大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张老三没好气地说:“怎么一回事儿?许光调查父亲许大道解放前在一次抢粮仓事件中被人踩死的事儿,可他没有能查清,却跳了井。最后竟然成了反革命,死了还被放在会场上进行批判。批判那个死人的时候全镇的男女老少都去了,现场把人能吓死。你怕也去过吧?我看你的年龄大概也在参加会议的范围之内。”何田点了点头。张老三又说:“许光的父亲当年调查桥沟惨案,他怀疑地下党里边出了叛徒,可他没有能查出来,在一次工作中间出了问题,死了。就这事儿。”何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说:“大叔,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张老三说:“我不明白,你又不是公安局的,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儿查清呢?你有没有本事查清?你说自己是写小说的,写小说不一定要求符合事情的真实吧。我不知道这里边的奥秘,但我觉得你这小伙子脑子有问题。”张老三叹了一口气,又说:“小伙子,你现在仍然没有明白这里边的要害,你知道那几个人他们为什么都死了吗?我劝你现在打消再查下去的念头,回去好好劳动去吧。啊?!”何田摇摇头:“不行,我非得把这件事查清不可。”何田停了一下又说:“叔,当年许光调查父亲的死因都找过谁?”张老三想了想说:“找的人多了,我记得找过画图寺的王二老汉,至于是不是也找过其他人,我不知道了。”张老三没有说出郭麻子和康进财。他觉得这个小伙子脑子有问题,好像与正常人不一样。张老三为他担心。

  何田又一次走出了张老三的院子。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怅惘。

  ……

  任书侠

  现在是2001年的3月份,许也青再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一辆黑色的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县委家属院外面,从车里走出了穿着一身黑衣服的许也青,她提着一个小巧的提包,敲开了千乔县县委副书记任书侠的大门。

  任书侠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厅简朴却又高雅,靠墙角处摆放着一盆夹竹桃,紧挨着的是悬在高脚凳子上的一盆倒挂金钟。茶几上边摆放着一盆云竹。任书侠的孩子大概都没有在跟前,只有在某个局当局长的丈夫在屋里,他出来打了一声招呼就进了里间再也没有出来。任书侠热情地招待许也青,给她沏茶、削苹果、拿香蕉、问她的学习情况。许也青一一回答了。任书侠又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许也青笑说还没有。任书侠便劝她有合适的就找下,不要拖得时间太长把自己耽搁了。许也青说自己会掌握的。任书侠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说:“也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生我给你找了一个二凉儿女婿的气?”许也青赶忙说:“任书记,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感激您都来不及,怎么能生您的气呢。”任书侠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生我的气的话,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一些。你不生气,我反而心里更难受了。但我告诉你一个实情,何副书记儿子的情况我并不太清楚,我对他的了解完全来自何副书记,所以还要请你原谅。好在现在何副书记已经调到外县去了,你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工作了。”

  许也青沉默了一会儿,说:“任书记,我今天找你是有另外的事。我想请你帮我拿个主意,也想请你同意我要做的这件事。”

  任书侠说:“你说吧,只要符合政策,我会帮你的。”

  许也青看着任书侠的眼睛,说:“任书记,我想毕业后到深圳找工作……”

  任书侠说:“不想回来了?”

  许也青点了点头,说:“这里面的原因你知道,我也就不想再多说了。”

  任书侠说:“你要去深圳我支持你,可是你当初上的是委托培养,毕业了是要回来的。你这样一搞,我们妇联的培养计划就泡了汤,我也不好在县委书记跟前交待呀!”

  许也青想了想,说:“任书记,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是横岭县人,她毕业后不想在本县工作,想到我们县工作,你可以把她招聘过来呀!”

  任书侠说:“这人工作能力、写作水平怎么样?”

  许也青说:“比我强得多,是我们班上公认的女秀才。她的作品还在报刊上登出过。我们挺佩服她的。”

  任书侠说:“她的档案在哪里,调动困难不困难?”

  许也青说:“我听说她好像没有工作,如果能招聘来县上得给她建一个档案。”

  任书侠说:“既是你说的,我相信不会有虚假。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许也青从提袋里取出一件玫瑰红带有暗蓝花纹的真丝绸短袖衫,说:“任书记,这是我到华东五市时从杭州给你买的,不知合不合适,你穿上试试。”

  任书侠不要她的东西,但许也青却把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笑着劝她试试,说她的身材穿上这件衣服真是漂亮极了。许也青贴着任书记的脸颊悄声说:“您就是我的亲娘,您比我的亲娘还亲。”任书侠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把衣服穿在身上,在穿衣镜里瞧了瞧,笑说:“也青你还真能买衣服呀!这样吧,东西我留下,但钱你一定得收下。”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三百元。许也青笑说:“不要。”任书侠笑说:“你可让我犯了政策呀!”许也青笑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与政策无关。”

  任书侠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说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许也青说:“叫秦娥。”

  任书侠说:“毛泽东有一首词,叫《忆秦娥》,对不对?”

  许也青说:“那是词牌名。”

  任书侠说:“这名字好,有一股巾帼英雄的气概,又像是从古代走出来的一位女侠。我喜欢。”

  许也青说:“我也喜欢她,我们是朋友呢。”

  任书侠说:“什么时候把你的朋友带来我看看,有没有你漂亮?”

  许也青笑说:“人家比我漂亮多了,哪像我是一个丑八怪!”

  任书侠说:“你要是丑八怪,那世上的人都成丑九怪了。”她又叹了一口气,说:“也青,说实话,我是不想让你走的,我想把你调到我的身边来,我的身边没有一个能写材料的女同志,县委办公室的笔杆子都是男性公民,与他们在一起外出真不方便,比如出门在外要上厕所,如果有一个女同志和我在一起的话,那就轻松自在多了,可是没有啊!”

  许也青“扑哧”一声笑了:“任书记你真是,难道找一个女秘书光是为了方便上厕所呀?!”

  任书侠也笑了:“当然不是。”

  许也青说:“那你把秦娥当成许也青不就行了。”许也青的脸孔忽然就黯淡下来。

  任书侠惊讶地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她的心里震了一下,但她没有做声。

  一个多小时后,许也青从任书侠的家里出来,钻入了停放在那里的黑色小车里,站在三楼上窗户边的任书侠透过窗帘看到了这一切,在心里说:“你替人家操什么心呢?人家怕早有男朋友了呢。”

  小车向着东边奔驰而去。二十分钟后,小车停在万家镇十字路口东边不远处的霏霏雨浴池前方,戴着墨镜的许也青与开车的赵定宇下了车。

  浴池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黑咕隆咚的。现在,公路上没有车辆通过,空空荡荡的小镇街道上的几盏路灯放射着昏暗的光波,如同没有睡醒的几双眼睛一样。整个小镇沉浸在一片静谧里,如同水底的世界,给人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赵定宇的眼镜在暗夜里闪着一股白光,他望着许也青。许也青说:“这里就是我当年待过的浴池。”

  赵定宇说:“进去看看吗?”

  许也青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惊动他们的睡梦。”

  他们又上了车子,拐向北边不远处的万家高中。几分钟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万家高中的大门外面。这里同样地关了大门,校园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只有路灯投下的光晕在地面上水银一样无声地流淌。赵定宇看看腕上的夜光表,时针指向了夜半一点钟。他又看着许也青,发现许也青的脸色在昏浊的灯光下一片苍白,失了血一样。他对她说:“我们到别的地方看看去好吗?”于是他们开着车子到了黄虎的钢材销售公司。大门前堆放着一高摞用篷布苫起来的钢筋,上面用铁丝捆绑着。赵定宇说:“这就是黄虎的公司?”许也青点了点头。赵定宇看见路边水沟里有一块砖头,就去拣了起来,然后扬起手臂,把砖头狠狠地砸在销售部的大铁门上。“哐!”的一声,大铁门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在静夜里传得很远很远。他们以为里面会有人开门出来追他们的,可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赵定宇站在大门边解开裤子,朝着大门哗哗地小便了起来。最后,他们把车子开到了万南村的村口,下了车子望着黑咚咚的村巷。

  许也青忧伤地说:“我已有两年没有回来了。我真想念父母亲,虽然父亲是那么不识时务……”

  赵定宇说:“要不要回去看看老人?”

  许也青说:“不了。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是半夜时分,不回去了。”

  许也青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家,好久,才上车子与赵定宇返回了省城。

  白三宝

  这天清晨起床后,马大良在浴池外面打扫门前的卫生,开百货小店的白三宝从路东走了过来,他有每天早晨外出跑步的习惯。他站在浴池门前,看着马大良手里的扫帚在地上“沙沙”作响,不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马大良觉得这个白三宝有点奇怪:清早起来盯着他看什么,难道他的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与众不同的地方吗?他转着身子把自己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又低下头扫起地来。这时候,白三宝忽然走到他跟前悄声地说:“大良,昨天晚上万家镇发生了一件怪事,你知道不?”

  马大良停下手里的扫帚,抬起眼睛看着这个万家镇的百事通。

  “什么事?”

  “有人半夜开着车子在黄虎的销售部门前砸了他的大铁门。”

  “什么人干的?”

  “听说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高个子;女的好像是一个年轻女人,人长得很漂亮,脸孔白得很。”

  马大良奇怪了:“晚上你能看得清?”

  白三宝神秘地眨着眼睛,偷偷地说:“告诉你吧,我当时刚好出来小便,站在路灯下的背影处,离他们并不远,我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马大良急了:“你看清了是什么人?”

  白三宝却不说了,转身要走。

  马大良拉住了他的手臂:“说说吧。我请你吃羊肉泡馍。”

  白三宝笑了:“当真?”

  马大良说:“你等着,我现在给你端去。”

  白三宝笑着拦住了他:“不用了不用了,下次你请吃吧。”看看周围,转身走进浴池,马大良跟了进来。走到里面,白三宝说:“我告诉你,那个女的是许也青。”

  马大良的眼睛瞪大了:“真的?”

  白三宝说得很坚定:“没有错,她的样子我忘不了。哎,她好像有三年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马大良说:“她还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三宝说:“我看见她的车子先在你的浴池门前停了一下,然后就去了黄虎的销售部。后来她的车子往北去了,后来又向着东边开走了,向东边开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马大良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泪水。

  白三宝奇怪了:“大良,你怎么了?”

  马大良摇摇头,神情沉重地说:“没有啥。”

  马大良在这天早晨听到的消息使他明白了,许也青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仇人,她在心里记着她的仇人。可她为什么在深夜回到万家镇呢?为什么不在白天呢?按说她现在是大学生了,有身份了,应当堂而皇之地回家。可她好像越是有名气,越是怕这个万家镇,越是不敢在熟人面前露面。马大良想这里面的秘密,他终于领悟到:她越是有名,越是有学问,就越是与万家镇有了距离,越是在心里对那起残酷的事件记忆犹新,不能释怀。想到这里,马大良的心里簌簌地发起疼来。

  白三宝的嘴巴在这个白天没有休息一刻,不到几个小时,许也青在昨晚回过万家镇的消息就在全镇传开了。而从万南村传来的消息也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许也青和一个大男人在村口朝着村巷里张望。也有人说,昨晚深夜时分,在万家高中大门口出现了两个神秘的人,他们在校门口站了好久后才离开。还有人说在黄虎的钢材销售公司大门前,也看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他们的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好像要对什么人下毒手。当这些议论在万家镇流传的时候,许二亮来到了浴池找马大良,对他说:“也青昨晚回来了?”马大良说:“没有呀!”许二亮紧紧地逼视着马大良:“你说老实话!”马大良说:“我说的是天大的老实话。我没有骗你。你想她回来与否,与我有什么关系?要是知道她回来了不告诉你,我能有什么好处?”许二亮说:“狗日的回来了也不回家,真是良心长在狗身上了。”马大良说:“她不可能回来的。如果她回来了,一定要看你与她娘的。她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我了解她。”许二亮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她孝顺个狗屁!没有良心的东西!”

  马大良在这天晚上来到派出所,对马茂盛说了许也青回家一事。马茂盛说:“她没有忘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过如果她不行动起来,我们是没有办法动手的。因为我们证据不足,没有办法。虽然黄虎的肚腹上有黑痣,但是如果许也青不提出来作为证据,我们谁能提出来呢?”马茂盛对马大良又说:“这事儿你不要随便发表什么意见,听下了没有?也不要对黄虎随便动手。我告诉你,现在是时间未到。”马大良说自己知道。

  马大良到现还不知道强奸许也清是两人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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