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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万家镇轶事 杨耀峰 13916 2021-03-29 18:24

  秦娥与熊厚火

  万家镇商贸广场的临时舞台终于搭建起来了。省上秦腔剧团快要来了,消息早已从张贴的海报和人们的嘴里传向四面八方,而小镇的人也都向在乡下的亲戚发出邀请,要他们到时候一定来看戏。万家镇到处都在议论熊厚火在西京市火烧寨发了财,要回家乡演出胁憋(注:关中方言,意为让人眼红、嫉妒)人,让一个县一个镇的人都眼热他、嫉妒他,也让那些官老爷们看了心里不好受。在有关演出的议论中,还夹杂着人们对小镇徽标的种种议论、猜测、谣传。有人说因为万家镇太穷了,所以秦娥想出一个绝招——在商贸广场中央修建了一个不穿衣服的裸体女人,吸引外商前来投资,说外商最喜欢看裸体女人;还有人说在商贸广场中央将要修建一个十分壮观的雕塑徽标,这个徽标的原型人物是火补天王熊厚火……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传播这些消息。省上秦腔剧团来了,当晚就在商贸广场演出。第二天是周末,正是熊厚火母亲八十大寿。秦娥与镇上的领导要一起去祝寿,方鹤不同意了:“我的书记大人,你还要向一个平头百姓的老娘祝寿去呀?你是不是有点太掉价了?”秦娥说:“你不懂。你知道现在的熊厚火是什么角色?人家是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手里的资金实力可是比我们县所有的县属集体企业的总产值加起来还要多。但这不是最为关键的,关键的是熊厚火这人思维与一般人不一样,他有一颗智慧的大脑。我们与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应当很好地向人家学习,而不是把人家赶跑。当然我去是有目的的,你现在不要向任何人说,我是放长线钓大鱼。”方鹤说:“熊厚火是有问题的人,当年被关过监狱,你现与他来往,不怕受影响?路天时怪罪下来你可怎么办?”秦娥叫了起来:“我的秘书,这不像一个知识分子说的话。”于是她便带了一帮子干部去侯家村给熊厚火的母亲祝寿去了。

  侯家村熊厚火母亲八十大寿的庆祝活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熊厚火把各项工作均交给村民组长侯天才办理,由他主事。熊厚火则转着看着,不时地提醒帮忙的人几句,当一个甩手掌柜的。侯天才是一个负责任的小伙子,前些年因为学会了火补技术,出外挣了不少钱,觉得够花了,就又回到村上当起了为群众服务的角色。他把熊厚火交给的事儿办得井井有条,从村组里挑出办事干练的一班人,根据各人的特长与能力,具体分派了角色:负责搭建戏台子的,负责采买各样蔬菜的,负责联络各方客人的……整个工作忙而不乱,就像一场大战的前夜。侯家村处于一种紧张、亢奋、热烈但又静穆的状态。

  万家镇则进入了非常热闹的状态,省秦腔团吸引了四乡八庄的人前来看戏,由于要演出三天四晚上,所以客商云集、人流如织、棚铺密布,叫卖声不绝于耳。而秦娥的办公室更是热闹得不行,电话不时响起。受到邀请的邻乡镇的干部与万家镇所有的村一级委员会的干部也都来了。他们一进万家镇,有事没有事都要到秦娥的办公室坐坐,来了就扑哧扑哧吸烟,办公室终日烟雾腾腾,如爷爷庙一样。他们聊饥了就到大灶上吃免费的饭菜,那是镇上专门招待他们的。

  在省秦腔团演出的第二天,秦娥与镇长田俊杰、方鹤来到县城的宾馆,与熊厚火洽谈。秦书记笑说:“我在县城听到有人说你就是一部百科全书,改革开放几十年的信息都在你身上集中着。”熊厚火听了哈哈大笑。田俊杰说:“熊董事长,秦书记准备在商贸广场搞一个雕塑徽标。”熊厚火说:“那好啊!”田俊杰说:“你先别说好。秦书记已经把雕塑徽标的方案定下了,那就是画家黎汉儒的获奖作品《新生》。这幅作品你可能看过,主人公是你。也就是说,秦书记要把你当作雕塑竖立在商贸广场中央。”熊厚火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说:“真的?”田俊杰说:“当然是真的。”熊厚火掏出雪茄烟,要打燃打火机却打不着,他的手在颤动,中了风一样。方鹤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帮他点燃。田俊杰又说:“你可能有疑问吧?我告诉你,秦书记是一个干事业的人,她到万家镇后,发现了一个别人未曾觉察的问题,那就是万家镇现在的落后是因为县政府当年办了一件错事——把你撵跑了。他们对待你是不公正的,而这不公正又导致了万家镇人民的受穷。她现在提出要对这个问题进行纠正,纠正的办法是在商贸广场中央竖立起一个雕塑微标,让人们一看到它就会想起这个惨痛的教训,这是一;二是竖立你的雕塑徽标,是为了让万家镇当年的创业精神重放光辉,从而振兴万家镇。因为当年你在这里时是我们万家镇最兴旺发达的时候,秦书记也是想通过你的形象让人们把过去的精神焕发出来。可以说这是一举两得。”

  熊厚火半天没有吭声,脸上的神情显得非常复杂,他只是不停地吸烟。后来他把目光对准了秦娥,说:“路天时会同意吗?你能扭得过路天时吗?”

  秦娥说:“这事不是你要管的。只是让你知道一下,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万家镇商贸广场雕塑徽标都要用画家黎汉儒的画作,谁也改变不了。”

  熊厚火把口里的雪茄烟拔出来,在指尖上磕磕烟灰。

  “秦书记有什么条件吗?”熊厚火提出了一个至为关键的问题。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秦娥。

  田俊杰说:“秦书记希望你向万家镇投资,把你当年带走的火补厂子再办起来,或者你直接在万家镇办厂也可以。”

  熊厚火的目光又变得深沉起来,半天他才说:“这是大事儿,我得考虑一下。况且万家镇的事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可以算的。你的上头有权力更大的人。”

  秦娥说:“万家镇的雕塑徽标是千古绝唱。虽然当年黎汉儒的作品是以你为原型的,但我们现在要建的雕塑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它是一个时代人的缩影。”

  熊厚火的眉毛抖抖地跳了一下:“好吧,我先给小镇徽标捐上五十万元,办厂的事等以后再说。”

  秦娥说:“我代表万家镇人民向你表示感谢!”

  柳师讲述的黄虎的故事之三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空气非常明净,黄虎优哉游哉地向小镇走去。黄虎看看天,又看看地,看看周围乱纷纷的蚂蚁般行走的人群,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豪壮,他猛地觉得世界是那么广阔与辽远,空气是那么明净与美好,行人是那么和蔼可亲,就连公路上汽车过后飘飘洒洒的灰尘也是那么好闻。小镇那灰塌塌的街房、街道里随处都可以看得见的垃圾现在也不那么惹人生气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惹人怜爱。黄虎忽然张开口唱了起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刚唱了一句,他就嘎然而止。他看见公路边上有几个姑娘在偷偷地笑,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完之后就急匆匆地向小镇农业银行营业所走去。他认识所里的田主任。田主任是一个和蔼的中年人,黄虎以前曾在营业所食堂帮过灶,田主任对他的印象不错。黄虎决定去找田主任问问事儿。

  黄虎来到小镇营业所,田主任正在里边办公。田主任热情地招呼他坐下,给他沏茶拿烟,问他是不是来贷款的。黄虎激灵了一下,连忙说:“正是想贷点款子。”田主任笑问他贷款干什么。黄虎也笑说想办一个醋坊生产食醋。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魏食其办了醋厂发了,我也想办醋厂。不想点办法不行啊,看着人家都富得流油呢。吃香的喝辣的穿漂亮的,咱们心里慌啊!”田主任给黄虎点了一支烟,说:“你想贷多少款子?”黄虎说:“不知你能批多少?”田主任说:“我只能批五万元,五万元以上得县行行长批。”黄虎说:“我需要贷十万元。”田主任笑说:“你的胃口不小啊。不过你越是贷得多上边批得越是不容易。要调查呀、要研究呀、要进行可行性分析呀,麻烦得很。”

  黄虎与田主任聊了起来,忽然就说起了官场腐败的事。黄虎说:“田主任,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国家银行存款实行实名制,你说那些贪官是怎么把款子存到银行去的?”田主任笑看了一眼黄虎,说:“你怎么对这问题感兴趣了?”黄虎说:“我昨天晚上与老婆看电视剧,电视剧里出现了几个贪官,他们贪污受贿了成百上千万元款子,这些款子都存在银行的,我不明白,你们银行是怎么把关的?为什么当初不把他们的款子收了去交公?”田主任笑了起来,说:“你说得简单!他们在银行存款时并不说明是贪污受贿的,我们银行怎么能把钱收了呢?我们银行不是公安局,这事儿不归我们管。再说,我们银行对存款一直是热烈欢迎的。”黄虎又说:“可他们在银行存那么多款子,不怕暴露出来吗?”田主任说:“这你就不懂了。现在银行那么多,他在一个银行存一点,又到另一个银行存一点,谁还管他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黄虎脑子里闪了一下,一下子开窍了。他在离开时说:“田主任,贷款的事还得你给县行头儿说说,我想在小镇办一个现代化的醋坊,如果你们农行能提供十万元的款子,我想醋坊定会办得红红花火火的。”

  但是田主任摇了摇头:“不容易。我记得这些年从没有给一家私人企业放过这么多款子的。不过,你如果想贷十万元,自己起码得有三十万元的资金?你现在有那么多资金吗?”

  黄虎的脸子白了,旋即又红了,连忙否认:“没有的,没有的,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我是想从银行贷点款子办厂呢,是干指头蘸盐呢。”

  田主任的眸子里有光闪了一下,说:“干指头是蘸不了盐的。”

  黄虎恢复了镇静,说:“你做做工作嘛。要活动经费你言语,我出。”

  田主任说:“黄虎你说错了。这不是活动经费的问题。”

  离开农行营业所后,黄虎的眼前一片明亮,但心中又有一丝担忧。他觉得田主任的目光很深遂,就像一口井。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黄虎把那个蛇皮袋子里的钞票取出来,到本县和邻近几个县的几家商业银行存了进去,他最为担心的是在存款时人家问他钱是从哪儿来的,但是不管哪家银行,那些穿戴整齐的工作人员都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们只是让他拿出身份证件,在存款单上写清地址就行。只有一次出了一点意外。一个建行的女营业员在接到他递进去的十二万元后,不经易地问了一句:“师傅是搞企业的吧?”黄虎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还是控制得很好,笑说:“搞企业有什么好?劳心费神的,我最羡慕你们坐办公室的,干净、卫生、整洁,有头有脸,不用操心费神,工资按月发……”那个女营业员笑说:“那咱们换了行不行?我管你的企业,你来在银行上班。”黄虎笑说:“我倒想这样儿,可看样子这辈子不行了,下辈子吧。”事后黄虎仔细回想与女营业员的对答,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我并没有说自己是企业家,也没有说自己不是企业家。你以为我是企业家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所以黄虎在心里对这些银行的工作人员充满了感激。他真想拿出一点钱在酒店把他们请一下,以表示自己的一点心意,但是他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样做。如果那样做了,岂不是证明自己内心有鬼吗?

  黄虎存完款子,把存单数了数,共有十五张,金额是八十六万元。他把存单一字儿摆在火炕上,与老婆蔡桂花看上面银行的印章与电脑打出来的阿拉伯数字。看着看着,黄虎说:“老婆子,这不是做梦吧?”蔡桂花说:“做什么梦?实实在在的事,如果再把地窖里的布匹卖了,我们就成了百万富翁了。啊,我们穷了一辈子,现在终于翻身了。我们也要过富人的日子了。我想了想,把旧房拆了去,在前边建上一座二层小洋楼,洋楼上装上宝石蓝的玻璃,总之我们要与别人盖的楼都不一样,比谁家的都要好看,都要洋气。你看村上盖的那些楼房,哪有一个好看的?全都是砖瓦架子,夏天住在下面能把人热死,冬天住在下面能把人冻死。咱们盖就要盖好的,起码在五十年内不落后,住在下面起码是冬暖夏凉。我还想了,你现在也四十多岁了,田地里的体力活儿能不干也就不要干了。我每天给你打几个鸡蛋补补身子,再给你做上几身好衣服。我呢,也要买上几件首饰戴戴,一条金项链,两只金戒指,戒指最好要镶蓝宝石的,我听说镶蓝宝石的最珍贵。两娃还小,现在也不能给他们说咱们富了,要让他们把大学考上,要让他们考最好的大学。要是本地学校的老师教的不好,咱们把他们送到城里去上贵族学校……”

  黄虎望着老婆忽然嘿嘿地笑了,笑得怪模怪样的。蔡桂花怪异地说:“你笑什么?”黄虎收敛了笑容,收起存单,放进柜子,在上面加上锁,转身又坐在炕上,说:“人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今天才算是真正领会了。你说了那么多,全是屁话。一件子也办不成。我且问你,要是你把洋楼建起来,别人问你建楼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说?还有你把金项链、金戒指全都戴上,再戴上金耳环,别人会怎么想呢?要是我们以前确实富得很,那我们这样做没有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我们以前是村上的穷光蛋啊!要是有人怀疑我们的钱来路不正,你说我们到那时怎么回答人家的问题呢?你不知道,咱们农村人的心态:你要是穷了,他们虽然看不起你,但是却不会憎恨你;你要是一下子突然富了,而且富得快得如同吹猪一样,那人们就不会不注意你了,他们就会分析你的钱是怎么来的,而且会越分析越脏,越分析越你越有问题。到那时候,你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是公安局接到群众的举报再来查你,你就有坐蜡的时候了。所以你呀,见识太浅了!”

  蔡桂花听得半天没有吭声,后来她说:“那你说怎么办?”

  黄虎把被子拉过来拥住下巴,双腿曲起来并拢在一起,又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说:“从今往后咱们还要装穷叫苦,千万不能露一点富。烂厦房就让它烂去,越烂越好,越烂咱们心里越塌实。大门我原来还想换一个新的,现在也不换了,让它旧着、烂着去。你也不要穿金戴银,依旧是过去的邋遢样子,也不要在脸上流露出百万富翁的神情,出门了要经常把脸上的皱纹紧紧地蹙在一起,让人一看就是一个正在受苦的贫下中农样子。”

  蔡桂花这时候叫了起来:“黄虎,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像个富翁的样子呀?难道我们要一辈子装穷叫苦呀?”

  黄虎把头摇了摇,说:“啥事都有一个过渡,得慢慢来。现在咱们要干卖布的活儿了,总不能把地窖里的布匹往坏里放吧。”

  小镇的农贸市场有一个露天布匹摊子,紧傍着公路,几十家卖布的个体户在这里经营着生意,有顾客他们就扯布收钱,没有顾客了就站一起聊天说闲话,看过往的行人与车辆。这天,卖布的个体户白亮儿看见黄虎走进了布摊子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他来到白亮儿的布匹摊子跟前,掏出一支烟递给他,自己也叼上一支,点燃吸了起来。白亮儿经营布匹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对市场的行情可以说了如指掌。白亮儿说:“黄虎你看什么?给老婆扯点布?”黄虎摇摇头,说:“给娘们扯什么布?不扯。我想问问现在布匹的市场行情。”白亮儿奇怪了,说:“你问行情干什么?是不是要卖布?”黄虎苦丧着脸说:“老婆子成天在家里与我打闹,说我没本事,挣不来钱,要我向你学学生意经。你说现在布匹还能不能卖?”白亮儿说:“能卖么。不过你要卖布的话,把我的摊子接了去,我不想卖布了,我卖布时间太长了,烦了。”黄虎来了兴趣,说:“怎么接你的摊子?”白亮儿说:“把布量量,再打折处理给你,你看行不行?”黄虎说:“你说笑呢,我怎么能把你的摊子接了去?让人听了笑话觉得我这人拆你的台呢。”白亮儿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是自愿的。你又不是得了我的什么绝业,你怕什么?”一句话说得黄虎脸孔苍白如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白亮儿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连忙赔礼道歉,说:“老黄,我这人的嘴就是这样子,胡说呢,你不要见怪!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确实不想卖布了,你要是真的想经营布匹,可以盘了去,现在没有钱也可以,以后再付我就是了。行么?就算帮朋友一把。”黄虎心里想:“他妈的,真是磕睡碰上枕头了,好事么!”但是他却还在拒绝着,说:“是不是现在布匹市场不景气了,你想脱手呢?你可不要把我拴在里面,咱这人可是老实人,最见不得被人哄了。”白亮儿大嘴一磕又说:“没有人哄你,布匹市场也不是不景气,关键是看你会不会做生意。我知道你这人交往大,熟人多,生意在你手里没有问题。”黄虎心里已经决定了,但是嘴上却还在说:“让我回去与老婆子商量一下。不过你如果碰上比我合适的人,也可以让人家盘了去。”白亮儿把手里的量尺在布匹上一拍,说:“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过了三天,黄虎盘点了白亮儿的布摊子,各种各样的布匹加起来总共值五千元左右。白亮儿给打了六折,共计是三千一百二十六元。白亮儿要黄虎打一个欠条。黄虎就找了纸写道:

  欠条

  今欠白亮儿布钱共计叁千元整。小写:¥3000元。等布匹卖完后给白亮儿付款。

  欠款人:黄虎

  1998年3月12日

  白亮儿看了看欠条,说:“你没有打够钱数么,这样不行。你还要写上具体的付款时间,比如说三个月或者半年时间。你要是把布卖不完,你还不给我还钱了?“黄虎说:“数字就按我写下的为准,那点零头算了。收头不收尾呢。”白亮儿有点不高兴,说:“我已经给你打了六折,你怎么还要我再把零头抹了?”黄虎说:“你是大款呢,在乎那几个钱吗?”白亮儿说:“那不行。那不是大款不大款的事。我再有钱那是我的事,你盘我的布匹那是你的事,与我钱多钱少没有关系。”黄虎在心里说:“我在乎你那几个钱吗?我有近百万元呢。你他妈真是眼睛长到狗身上了。”又在心里说:“一定要在那点钱上抠住,不能松劲,要让他看出我是多么的贫困与艰难,我在乎一分钱一毛钱一块钱十块钱一百块钱。”于是黄虎说:“要是你不肯让步,那我就不盘你的摊子,你自己卖着去。”白亮儿也是急着出手,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算了,我要不是急着出手,才不这么贱给你呢。你这人真是得寸进尺,我算服了你了!”但黄虎也做出让步,在欠条上写上“三个月后归还欠款”。

  从此,黄虎与老婆蔡桂花在小镇摆起了卖布的摊子。他们有时候也去省城取货,但是在卖布时则把地窖里的混在里边出售。

  这两件事处理得天衣无缝,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秘密,黄虎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晚上能睡着了。虽然有时候也做恶梦,但总的来说他的心里是塌实的。只是那个孙二楞子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有时候是睡梦中,有时候是大白天,让他有点心烦意乱,但也不至于乱了方寸。白天他与老婆在小镇的市场上忙忙碌碌,卖布收钱,与顾客争高争低,斤斤计较;到了晚上,他们躺下后,总要悄悄地议论以后的日子。老婆不时地唠叨说:“我们卖布什么时候能富了?什么时候能让人相信我们的钱是自己的?”黄虎说不出来。他也焦急,是呀,如果天天卖布,要卖到啥时候才能富起来呢?看样子时间不会太短,时间太短了人们会怀疑的。可是太长了他们又觉得度日如年。黄虎有时候也爱听个收音机,收音机里有一个频道是午夜热线,由播音员或者是广播电台聘请的名人回答听众提出的问题。黄虎多次听过这个节目,觉得怪有趣的。听众提出的问题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包。黄虎说与老婆,老婆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只是说会不会惹事呢。黄虎说:“我会注意的,我可以向他们提一些时髦的话题,比如问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致富?我想他们是会回答我们的。”

  这天晚上,黄虎等到栏目播出时间,就抓起电话,拨通了市电台的午夜热线。一个声音甜美的姑娘莺声燕语地说:“请问先生有什么问题要问?”黄虎很响亮地咳嗽了一声,说:“我是一个农民,搞点小本生意,我想问一个问题,麻烦你们给我回答一下。”甜润的声音又响起来,说:“先生请讲。”黄虎说:“我想问,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致富?”对方稍稍愣了一下,说:“先生的这个问题提得很新颖,请问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是搞什么工作的?”黄虎已经想到对方要问这些事儿,所以十分镇静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一个农民,现在搞点小本生意,我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是由于在我们这个地方有好多人一年辛辛苦苦地劳作,可收入却很低,连温饱问题也解决不了,这样长期下去,许多人都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所以我今天才提出这样的问题来。”姑娘嘹亮着嗓子说:“你提的问题很好,我们现在请省社科院的熊如杰教授回答你的问题。”于是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这位同志提的问题反映了当代人们普遍的一个心态,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致富?不论是从实践上还是从理论上,都有许多事例可以借鉴,但具体到个人却又各不相同。因为个体是有差异的,而且个人的条件都也不相同。这样我们就不是处于一个共同的平台上,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在一个共同的起跑线上。这里边有能力与水平的问题,也有知识方面的问题,还有环境方面的问题,还有个人的遗传与禀赋方面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有许多解,但却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当然我们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提出问题,那就是: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发挥一个人的聪明才智与创造才能?我想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了,那么你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对不对先生?”黄虎立即笑说:“谢谢教授先生。你的话让我明白了好些道理。你就是与别人不一样,有知识有水平!”但私下黄虎与老婆谈起来却又说:“说他妈的啥呢,说了与没有说一样。什么发挥最大的聪明才智与创造才能,一个农民到什么地方发挥去呀?这些教授光会领工资说大话,屁事也解决不了。”

  午夜热线并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虽然每到逢集天还是到小镇上摆摊子,但是他们的心思却老是停在这个方面:如何才能让人相信他们一下子富了,而且富得合情合理,富得不让人怀疑。黄虎与老婆蔡桂花的心中纠结百转:他们怕人知道自己的富裕,但又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富裕,而且还想让人们相信他们的富裕是自己挣下的,不是得了别人的绝业。可要让人们明白这些又是多么的艰难啊!不止一个晚上,他们在被窝里细细地思量如何走出困境,可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到了冬天,黄虎又到镇街的十字路口上摆了一个煤油筒子做的火炉子烤红薯卖,他穿一身油渍渍的脏衣服,脸上五麻六怪,横一道竖一道的黑印子,就像一个煤矿工人。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会停下脚步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的就偷偷地发笑。还有做父母的指着他对自己的子女教育说:“看看那个黑脸人吧,他在用自己的辛勤劳动过日子,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以前与黄虎打牌的几个赌徒看着他的样了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黄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吃苦了?真是天下奇闻!在他们的印象里,黄虎一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抽烟打牌,耍钱拐骗,不是一个正经人。可现在黄虎变了,变得让他们认不得了。黄虎不抽烟了,黄虎不打牌了,黄虎也不拐骗了……完全是一个正人君子。可黄虎是怎么变的呢?他们一点儿也摸不着线索。由于摸不着线索,他们就在下面悄悄地议论,悄悄地分析,分析来分析去集中到一点:那就是在春上的那天晚上,黄虎救过出了车祸的几个人,从县医院回来后变了。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没有明白什么。他们对黄虎越来越来注意了。这些人把他们的分析说与孙二楞子,孙二楞子却一阵阵冷笑。别人问他笑什么,他笑说:“我笑天下可笑之人。有些人想给我戴眼罩,小心撞了自己的头。”

  一天,黄虎在镇街上黑着脸子卖红薯,孙二楞子来称了二斤红薯,转过身就走,一句话也不说。黄虎看着他的身影,怒火在心里慢慢地燃烧,但是他强压了下来。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掏煤工人的样子,让人看到他赚钱是多么的艰难与困苦。白天他坐在煤油筒子做的炉子跟前时,眼睛虽然望着街道里匆匆的行人,但心里却在思考着他的财富,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照他这样干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相信他是一个富翁呢?他什么时候才敢站出来说他现在有钱了呢?他什么时候才敢把家里的旧房子拆了建起村上一流的楼房呢?他又想起了去年在午夜热线里那个教授的谈话,教授的话过去他当成了一股风,可是现在他却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对,必须发挥自己的创造能力,要在最短时间内让人相信他是发了大财的人。

  有一件事启发了黄虎:一天他在大街上听到人们议论说,现在建房的人多,钢材销售利润大,有赚头。黄虎心眼活络开了,他装着要建房的样子到几个卖钢材的个体户那里打听进货的渠道与市场的价格,回来后说与老婆,他说只有卖钢材才能很快致富,别人才能相信他们。老婆同意了,于是黄虎把布摊子作价处理了,把烤红著的炉子也贱卖了,然后在万家镇租了一间门面房,办好一切营业的手续,去省城采购了一批钢材,择了一个日子,放了鞭炮,堂而皇之地开业了。

  黄虎从没有想到,自从经营了钢材后,钢材的生意竟然一天好于一天。农村建房的人越来越多,前来他的门市部购钢材的车辆络绎不绝,几乎每天他都要销售一拖车的钢材。半年后,万家镇的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钢材天王。

  马大良

  马大良虽然没有杀了黄虎,但却意外地知道了魏食其也是强奸犯。马大良听后就把自己在心里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不是人呀!这么些年了你竟然不知道他们是两个人在一起合干的。你竟然只记着一个人。”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马大良没有对策了。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了。马大良拿不准许也青知不知道魏食其也是一个强奸犯。他多么想把这个惊天的发现告诉她啊!可是他却不敢告诉她。他怕她知道了心里愈发痛苦,旧日心灵的疮口又流血。他最怕许也青的心灵受苦了。但是不说他又觉得自己对不起许也青。可是采用什么方法告诉她呢?他无计可施。

  他变得茶饭无味,坐卧不宁,六神无主。走在万家镇大街上,他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一样郁郁寡欢。石磊从窗玻璃里看到了失神落魄的马大良,出来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写作之屋。马大良坐在里面好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什么地方。石磊惊讶地说:“大良,你有什么心事?”马大良茫然地看着石磊,说:“我有什么心事?”石磊心里簌簌地发疼,他断定这个可怜的人儿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困难,不然的话他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他的神情不会那么悲伤。可是马大良不告诉自己,石磊也没有办法从他口中掏出话来。石磊只能安慰他,说遇到了困难也不要怕,不要愁,要找人想办法解决,不要把苦闷装在心里,如果装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马大良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石磊耐心地说:“我能帮你吗?”马大良叹了一口气,说:“帮什么呀?谁也帮不上忙啊!”石磊忽然压低声音说起了黄虎的发家史,他说黄虎的暴发可能是得了不意之财,黄虎在暴发之前在万家镇是一个混混子,最没有本事了,所以他的发家并不光荣,相反倒是可耻的。他问马大良知不知道黄虎的情况。马大良气愤地说:“他是一头野狼。他是万家镇最恶毒的人,不,他不是人!”石磊明白马大良一定掌握了黄虎的什么罪证,问他:“是不是黄虎的案子有了进展?”马大良看着石磊,点了点头,又说:“还有魏食其这个恶棍!”石磊越发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马大良看着石磊,说:“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这是黄虎亲口交待的。”石磊气愤地说:“可你为什么不告狗日的呢?他们逃脱法律的制裁时间太久了,他们是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的。”马大良忽然大声地说:“可秦……不,许也青不告发人家,我有什么办法呢?”石磊奇怪地问道:“你说秦,秦什么?!”马大良说:“我说错了,我说的是许也青。”石磊说:“许也青说她不想起诉他们吗?”马大良痛苦地低下了头,半天才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呀!”马大良呜呜地哭了。

  马大良在后来的日子里成天沉浸于幻想之中。他在梦中总是与黄虎搏斗,与魏食其搏斗,可每次他都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浑身血污,身体破碎成了一绺儿一绺儿的破布。但有那么一个晚上,马大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给秦娥写了一封信,乘着周日傍晚镇政府干部还没有到岗的时候,悄悄地溜了进去,把信从秦娥房门下面的缝子里塞了进去。

  黄虎要投资建校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从前面街道上驶过的汽车发出的隆隆声震颤着大地。黄虎躺在销售公司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想着心事。他不停地思考前不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起突发事件,脑海里不时地想要把那个脸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汉子看明白,可是越想看明白,越是看不明白。但是他明白,这个人不是外地人,是本地人,而且是与许也青关系密切的人。他一定知道了自己肚腹上的黑痣,所以才以突如其来的方式对自己搞突然袭击。但是黄虎有一点却不明白,那就是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后,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人紧紧地抓住不放,要对自己实行报复。而在事情发生的最早几年里,为什么就没有人找他的麻烦呢?还是那次到霏霏雨浴池洗澡惹出的祸。正是在那一次洗澡中,黄虎把自己身体里的秘密暴露了,才出现了以后的许多事情。

  可现在怎么办呢?是束手就擒还是主动出击呢?

  他找魏食其商量对策。魏食其的手指在脸颊的伤疤上抚摸着,说:“怪了!许也青大学毕业听说去了深圳,又没有在镇上,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呢?”黄虎沮丧地说:“我怀疑是马大良这狗日的干的事。他到现在对许也青情有独钟,所以才敢这样干。”魏食其想了想,说:“黄老板,我有一个主意,不知你愿不愿听?”

  黄虎说:“你有啥好法子快讲出来吧,咱们两人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干系的。”

  魏食其现在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听黄虎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出卖了似的。现在外界只在说黄虎的黑痣,没有提到他的名字,这是令他感到安全的。可是他越是感到安全,就越是对黄虎怀疑,怀疑他在下面把这事捅出去。现在有人对黄虎下手了,虽然没有触及到他,但他也感到一丝危险在向自己逼近。

  魏食其说了自己的主意。他说现在万家镇正在引资发展经济,秦娥把在省城的火补天王熊厚火也发动起来了,后者正准备在万家镇投资办企业呢。秦娥为了报答熊厚火,要在商贸广场里为其塑一座雕塑,雕塑的主人公就是熊厚火。此举在千乔县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熊厚火现在成了千乔县的名人了。可在十几年前,熊厚火还是一个进过班房的偷税漏税的个体户。魏食其要黄虎借着这个机会,投资把万家镇的示范小学建起来。如果这次投资能成功,那么黄虎旧日的形象就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政府就会支持他,就会给他地位、待遇、名誉,这样的话就可以抵销他的丑事了。

  黄虎说:“我一个人投资吗?”

  魏食其说:“当然是你投资。”

  黄虎说:“这公平吗?难道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你没有责任?”

  魏食其说:“我没有说自己没有责任。可投资建校的事只能是一个人的事情。学校建成了要用你的名字命名,你总不能让我的名字也出现吧?我总不能自己投钱让你成名吧!”

  黄虎面有愠色,说:“可我本来就没有投资建校的想法。”

  魏食其说:“这叫作折财免灾。”

  黄虎对魏食其提出的意见本来不同意,可现在没有办法,只能是用钱解决问题了。但黄虎也不是平地跑的兔子,他是大山里驰骋的猛兽。他说如果需要投资三十万元,魏食其必须得拿出至少三分之一的钱。魏食其答应了。

  黄虎说:“我现在就找秦娥去,给她提出来,让她高兴高兴。”

  魏食其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能找她,要她上门找你才行。”

  黄虎奇怪了:“为什么?”

  魏食其瞪了一眼黄虎:“如果诸葛亮不让刘备三顾茅庐,他的身价能显示出来吗?”

  黄虎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全。”

  时间不久,万家镇就流传开了黄虎要建示范小学的消息。消息传到田俊杰耳中,他屁颠屁颠地跑去告诉了秦娥:“秦书记,我听到一个好消息,钢材天王黄虎要投资建镇上的示范小学。”秦娥正在看报纸,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说:“是吗?”田俊杰兴冲冲地说:“熊厚火要在万家镇投资办厂,我们镇可以实现引资零的突破了;如果黄虎再能把示范小学建起来,我们镇可以说是旧貌换新颜了。说不定会带动一批有资金实力的人搞社会捐赠的。”秦娥把手里的报纸放下,看着田俊杰,说:“黄虎有什么要求吗?比如说当个什么委员,或者进入政府部门当官什么的。”田俊杰说:“这还没有听到,只是听到有人在下面议论而已。”秦娥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黄虎这样搞一定有他的用意。你可以与他接触一下,试探试探,看看他的水到底有多深。”

  秦娥

  秦娥对黄虎投资建校一事感到有些吃惊,她想不到这个恶棍竟然有这样的善心。如果他当初能有一丝善念,她也不会遭遇到那样的暴行。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了吗?难道是他开始悔悟了吗?还是他有其他的企图?……总之她不能相信这个恶魔的鬼话,她不相信他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要看看他真实的嘴脸。可如果他真的要捐款建校怎么办?不接受他的捐款?把他送上法庭?那样的话,万家镇的人们会怎么看待她?

  秦娥为难了。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那封信。秦娥看后大吃一惊:还有人在下面替自己追踪罪犯。其实她已经在那次接触中发现了魏食其就是强奸犯中的一个,但现在有人向她正式地提了出来,她还是感到震惊。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是什么人向她提供了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秦娥打了一个寒噤:有人发现了她的底细!有人知道她是许也青!

  秦娥感到天一下子塌了下来。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手脚冰凉。在办公室里惶恐不安地踱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如果是熟人,还好说,可如果是罪犯发现了她的秘密,那她可就无地自容了。他们会把她的过去向别人讲出来的。当她坐在主席台上开会时,下面的人就会窃窃私语,议论她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多大年龄被人强暴过。如果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有什么脸面坐在主席台上呢?她能定下心来讲话、作报告吗?

  更让她痛不欲生的是,自己内心的痛苦却无法向人倾吐,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折磨对人的精神摧残更残酷呢?

  好了,她还有一个人可以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利用,那就是赵定宇。自从她回到千乔县后,他就很少与她联系,而她也没有与他联系过。现在她想向他说说这个新出现的问题,求他帮助自己。可当要给他打电话时,她却又犹豫了。如果他问她一些问题,比如说难道看不出是谁的笔迹?她该如何回答呢?

  秦娥拿出那封信,仔细地看,看着看着,她从中看出了一个人的影子:马大良。对,就是他的笔迹。一定是他写的!他发现了她的真实面目,所以才写了这样一封信。秦娥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是一个好人。他不会把我暴露出来的,就像那次在镇街的十字路口,是他帮助我的,他一定在那次就看出了我的底细,才站出来助我一臂之力,要是对一个陌生的人他是不会这样干的。

  她决定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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