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死去活来
曾倩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卧室里。
她怎么会躺在卧室里呢?她记得她和林子扬在南山陵园里,林子扬疯了,她被吓傻了,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曾倩一头雾水,难道,她又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强奸周洁的人叫邹涛,王琪利用那盘录相带让林子扬放弃了周洁,然后,王琪就得到了林子扬的“栽培”,后来,王琪又让林子扬用那盘录相带要挟周洁,不仅这样,王琪还和刘晨东一起破坏周洁的家庭,让刘晨东引诱周洁吸毒。
这些事,是她亲耳听林子扬说的,还是她在梦里编出来的?
曾倩迷糊了,她的头隐隐作痛,为了确定她不是在做梦,她跑进了密室,打开了那个保险箱,找周洁前四本日记,想从中寻找更多的蛛丝马迹,可是,那四本日记也成了空白。
现在,那个保险箱里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多个新本子,上面连个数码都没有了。
曾倩恍惚地回到床上,看着卧室里的一切,看着窗外碧波荡漾的大海,感觉怪怪的,好像她从来到这别墅里,就一直在睡觉,所有的事情都是梦里的,千奇百怪,无依无凭。
挂在墙上的画,就像是一直挂在那里的。
镜子后面的密室里,那些日记本一开始就是空白的。
床头上的吊兰从来没被打碎过。
没有周洁、没有赵越、也没有林子扬、王琪、刘晨东、邹涛这些和她毫不相关的人,他们都是她梦里的角色,是她虚构出来的。
那么张泽明、周凯丝、箫寒,是不是她虚构出来的?
曾倩的脑袋涨得厉害,混乱的思维搅成一团,形成巨大的漩涡,把曾倩卷了进去,让她头更疼了,她越想想清楚,就越理不清头绪,她揪着头发,想让脑袋清醒些,可不行,她怎么也分不清梦里梦外了,她甚至觉得,现在的她还是在做梦,梦里,她拼命揪自己的头发,想清醒过来却怎么也做不到。
最后,曾倩气喘吁吁地抱着痛得发昏的脑袋,死死盯住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和周洁的一模一样,可是,曾倩突然觉得,这张脸,不是她自己的,她模糊地记起一张脸,没有这么瘦削,是那种满月形的娃娃脸,眉眼也没这么清秀,头发也没这么长。
曾倩越看越觉得这张脸不是她自己的,她觉得恐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自己的模样。
她是谁?她怎么来到这别墅里的?她来了多久了?
曾倩连这些事也弄不明白了,她伸手拉扯自己的脸皮,它滑嫩细致,与骨头紧密相连,被拉扯时会疼,看不出一点儿整过容的痕迹,这说明她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曾倩就是觉得不对头,她的思维越来越混乱,混乱到最后,她的头像要爆炸了似的疼,她看见镜子里的女人五官扭曲,疯狂地扯着头发大喊大叫,发出的声音嘶哑艰涩,像某些兽类的嗥叫,她不知道镜子里的女人怎么了,她的意识似乎和身体剥离了,她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满月形娃娃脸的女人,她怜悯地看着她,眼神像猫一样温柔。
曾倩终于痛倒在床上,抱着头打滚,她在发高烧,整个身体都在冒火,五脏六腑都变成了岩浆,想从头顶冲个窟窿,喷薄而出。
随着曾倩剧烈地滚动,汗水像邪恶的虫子,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连汗水都是灼热的,随着汗水越来越多,她像被放进了滚烫的热水里蒸煮,头疼在扩散,最后连头发丝都在疼,曾倩在巨大的疼痛中挣扎、翻滚、嗥叫,直到丧失了所有的力量,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的头还在无休止的疼、疼。
她这是怎么了?
曾倩不知道,她从来没这么疼过,她的头好像被魔鬼攒进了手心,死劲儿地拧,她甚至听得见脑子里血水涌动的声音,神经错乱地纠结在一起的声音,她终于疼得全身瘫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像一条濒死的鱼。
她要死在这里了。
这个豪华的、诡异的、陌生的别墅里了。
她从来没有和死亡这样切近,莫名其妙的剧烈头疼让她昏死了过去,可是,她竟然还有感觉,她觉得身边站着两个人,不,切确地说,是两个幽灵,她们的身体轻飘、透明,像烟雾凝聚成形,她们从她的身体里飘出来,停在床边看着她,她甚至能分清她们的模样,一个是周洁,一个娃娃脸。
这个娃娃脸到底是谁?在此之前,曾倩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留着齐耳短发,让她的圆脸显得更圆,她眼睛不大鼻子不挺,嘴唇有点厚,体型偏胖,肤色偏黑,是那种长相平庸的女人。因为她的平庸,就显得周洁出类拔萃,身姿窈窕,面容姣好。
这两个鬼来找她干什么?她还不想死!
曾倩感到愤怒,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她的眼皮厚得像车轮,还被压着千斤重担,她用尽了力气,眼皮连动都没动。
又一阵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曾倩看见,床前两个幽灵的身体像水一样波动,半天才恢复原形,她们还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冷漠。
其实曾倩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就是清楚地感觉到那两个幽灵的存在,她们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从阴曹地府跑出来接她的小鬼?
曾倩想爬起来逃走,但她无能为力,她觉得她被什么东西捆绑得结结实实,被拖向一个可怕的地方,她跌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墨一样的黑色世界,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接着,她的身体再次被挪动了,这次,像在大海上飘浮,海上无风无浪,墨黑的波浪托运的她,不知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一缕阳光穿透了黑暗,带给曾倩一丝光明。
那两个幽灵被光明驱逐了,尖叫着逃跑了,可是,她们没逃去别处,而是一下子钻进了曾倩的身体里,接着,曾倩就睁开了眼睛。
有两个鬼住进了她的身体,抢夺她的躯壳。
巨大的恐惧赶走了疼痛,曾倩费力地支起身子,第一件事,就是惊惶地照镜子,镜子里的女人眼圈发黑,肤色黯淡,头发凌乱,那是她的模样,和周洁一样的脸孔,但她的神气却像那个娃娃脸,灰蒙蒙的眼神,悲苦的表情。
曾倩盯着镜子出了半天神,思维一点点恢复正常,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不烫了,只是头还有些昏沉,但总算不那么疼了,曾倩放下手,发现她手背上有两个细小的针眼,好像是打吊瓶留下的,可是,哪儿有人给她打吊瓶呀,要不是她命大,她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曾倩虚软地下了地,她得找消炎药吃,而且,她饿极了。
抽屉里竟然真有消炎药,看看生产日期,竟然也没过期,曾倩胡乱吃下几粒胶囊,就想下楼去泡方便面,可是,这时,曾倩的卧室没有了通向一楼的楼梯口!
曾倩惊跳起来,她的两层别墅怎么会变成平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倩冲出门去,惶恐不安地四下张望,青山、大海、沙滩、租屋群——曾倩发现她竟然不在她的别墅院子里,而在小渔岛萧寒的租屋里!
她记得她头一次醒来的时候,还在她别墅的卧室里,怎么睡过去这半天工夫,她就在萧寒的租屋里了?还有,她记得她以为赵越死了就去了南山陵园,结果死的人不是赵越,她却看到了林子扬,林子扬看到她就吓昏过去,接着,林子扬就疯了,可她就是记不起她怎么离开南山陵园的。现在,曾倩整个人都懵了,时间好像发生了断层,把中间的一段生生截去了,情节倒回到她和萧寒一夜情后的第二天早晨,她也是这么惊惶惶地逃出了门。
曾倩彻底糊涂了,她惊恐地发现,她脑子里没有一个完整的记忆,全是杂乱无章的片断,而这些片断,她也分不清哪些是真的,那些是梦里的,难道她还在做梦?
“小倩,你醒了?快进来,别着凉,你病还没好呢。”
身后传来萧寒好听的声音,字字充满关切。
曾倩惊讶地转身,看见萧寒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冲她招手:“刚才在厨房里给你做饭呢,快来吃,你一定饿坏了。”
“我、我怎么在这里?”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胃肠发出一阵欢呼,曾倩咽了口唾液,她得先问问清楚。
“我从北京回来,就去找你,结果看见你在家里发高烧,就把你带过来了,给你打了两个吊瓶,你才退烧,可把我吓坏了。”萧寒说。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曾倩很感动,但有些疑惑不解。
“看你,你给我留过地址了。”萧寒好笑地说。
“我有留地址给你?”曾倩想不起来。
“是呀,你看。”萧寒把面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别墅的地址,字迹确实是她的。
曾倩懊丧地拍了拍脑袋,她竟然留过地址给萧寒,她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了,近来,她得了健忘症了,越来越痴呆,她不好意思地冲萧寒笑笑,说:“那你怎么不留在我那儿,把我搬这边,费不少劲儿吧?”
“没经过你允许,我哪敢私自留下,而且我在你那里觉得做什么事都不顺手,不如来这里方便,呵呵,是费劲,我们下了船,我把你背回来了,别说,你还真重。”萧寒满脸都是疼爱,说着,就把一双筷子递了过来,“来,快吃饭吧,吃饱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曾倩接过筷子,想到萧寒背着她走过那么远的沙滩,又爬到半山的租屋,一定累得要命,又要给她打吊瓶,又要给她做饭的,曾倩的鼻子就酸了,眼圈一下子红了,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她的丈夫张泽明在哪儿她都不知道,这次要不是萧寒,恐怕她真熬不过去了。
“怎么哭起来了,小傻瓜,趁热吃吧,我出去买两条鱼回来,给你补补身子。”萧寒亲昵地拍拍曾倩的脸,就出了门。
曾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觉得心和身体一起温暖过来,身上又有了力气。
一会儿,萧寒回来了,提着两条肥硕的海鱼,一头扎进厨房,又开始忙活。
曾倩倚在门上,看着萧寒忙碌的背影,觉得那么幸福,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天长地久,该有多好?
“小傻瓜,又想什么呢,赶快回床上躺着。”萧寒回头命令她,见她不动,他凝视她一会儿,温柔地笑笑,把手冲洗干净,走过来摸摸她乱蓬蓬的头发,又仔细地把它们梳理好,才把她横抱起来走去卧室,说她:“一点儿也不听话,这样可不乖。”
曾倩羞涩地笑了,荒凉的心里春暖花开,这样被他宠着,她都醉了。
听到萧寒在厨房里边忙活,边轻声地歌唱,曾倩突然觉得,她和萧寒好像是一直在一起的,有前生后世那么长。
幸福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萧寒精心地照顾曾倩的一日三餐,按时给她吃药,她们就像一对恩爱夫妻,在这山青水秀的地方,过着平静祥和的生活。
可是,病好了的曾倩还得回到现实,她记起了周洁、赵越、林子扬、刘晨东、邹涛,记起了张泽明是她丈夫,周凯丝是张泽明的情人。
她真想抛开一切,守着萧寒什么也不管,可是,到现在她很多事都解释不清,例如,她别墅里闹鬼、日记不翼而飞、林子扬突然疯癫后,她在南山陵南里却在别墅卧室里醒来,还有,周洁是怎么死的,那个近来老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娃娃脸是谁,这些疑问每天都在折磨她,逼着她去揭开真相。
再说,她是有夫之妇,这么和萧寒腻在一起,总觉得说不过去,可萧寒似乎并不理会,把生活过得井井有条,把曾倩照顾得无微不至。
有一天,曾倩终于忍不住说:“萧寒,谢谢你……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都不怕你家人找你?你的……爱人呢?”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单身。”萧寒的目光里满含责怪。
“我的记忆太差了,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可是、可是我有丈夫。”曾倩很难堪地说。
“我知道呀,他叫张泽明,你告诉过我了,而且,他有了外遇,所以你才逃到这里来了。”萧寒清清楚楚地说。
她告诉过他?这可是她最隐蔽的事呀,一个女人告诉一个男人她的丈夫有了别的女人,这需要多大勇气才能说出口?曾倩疑惑地看着萧杰,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些的。
“唉,人家都说,女人的话,特别是漂亮女人的话,最不可靠,你是编故事给我听?难道你也是单身?”萧寒这么问她。
“不是,我是不记得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曾倩急忙解释。
“就在我们一夜情的当天晚上。”萧寒凑过来,在曾倩耳边低声说,一夜情三个字,被他说得蕴味无穷,曾倩不由得脸红了。
“有什么打算?”萧寒握紧了曾倩的手,神色郑重其事:“有没有想过离婚,然后嫁给我?”
什么?
曾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离婚,然后嫁给他?
她认识他才多久呀?她可以和张泽明离婚,可她能那么草率地嫁给萧寒?她已经被婚姻伤透了心,从一个婚姻陷阱里爬出来,再掉进了第二个婚姻陷阱,那她会死得很惨。
萧寒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每次都能把她的心思看透,他说:“别担心,小倩,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你,你相信前生后世吗?我信,我一直在等待和寻找,直到见到了你,我坚信你就是我想要的女人,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发誓,我会用生命呵护你,和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些话,张泽明也说过。
曾倩早已不相信誓言,但她愿意相信萧寒。
因为萧寒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了她爱和温暖。
“好。我回去离婚,你在这里等我。”曾倩扑进了萧寒的怀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
有冰凉的眼泪流进了曾倩的脖子里,那是萧寒的眼泪,她听到他说:“小洁,知道吗?你这句话,我等了有多久?”
小洁?
他刚才叫她小洁?
小洁是谁?周洁?
曾倩一个激灵,从萧寒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她脸色煞白,为什么萧寒会这么叫她?一种不祥的预感压上来,让曾倩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倩呀,怎么了?”
是他改口了,还是她听错了?
曾倩愣愣地看着萧寒,心里的阴影越来越重。
“你听我叫你什么?”萧寒问。
“小洁。”
“呵,是你听错了,这么大惊小怪干嘛?”萧寒好笑地看着她说。
“我没有……”曾倩不知道怎么解释,却看到萧寒的脸凑了过来,性感的嘴唇散发着男性的芬芳,他的眼神深沉而热烈,腾起情欲的火焰,醉人的热浪扑面而来,让她无力抵挡,她就什么都不想了……
28、结婚证书
曾倩要和张泽明离婚,她在离家出走两个月后的这天,带着萧寒的承诺,意气风发地回家了。
她哭丧着脸离开家门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从痛苦里解脱出来,而且满怀勇气地回家离婚。萧寒的爱情真是一剂良药,把她从怨妇的深渊里拉了回来,让她对生活再次充满热情。
曾倩打电话给张泽明的时候,张泽明说他在青岛,听曾倩说要离婚,张泽明只说一句话:“在家等我。”
行,等就等,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曾倩甚至动手办了一桌饭菜,一日夫妻百日恩,心里有再多的恨,也都将成为过去了,曾倩不打算带着仇恨离婚,大家好合好散,原谅别人也是对自己的宽容。
曾倩坐在餐桌边,又等了一会儿,张泽明还没到家,曾倩就开始动手收拾行李。
这个家,比旅馆还冷清,它被闲置太久了,到处都蒙上了灰尘。
以前,曾倩总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能从她离家出走,张泽明那家伙再也没回来过,他乐得逍遥自在,趁着曾倩不在家的机会,和周凯丝满世界谈恋爱去了。
曾倩懒得收拾卫生,谁以后是这屋里的女主人谁收拾去,反正她曾倩不干了,但她得把她的衣物用品装成大包小包,她和萧寒商量好了,把这些衣服都捐献灾区去,留几件备用的带去威华市的租屋就行,以后用就买新的,萧寒说他有丰厚的薪水,曾倩完全不用为生活费用发愁。
那些衣服软塌塌地堆在床上,像五颜六色的人皮,曾倩叠着它们,就觉得奇怪,她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大堆衣服?怎么好多她从来都没穿过?她都不记得原来她有这么多衣服。
但这家里的女人衣服,除了她的,不会是别人的了。
可是,曾倩越来越奇怪了,这些衣服分别属于两种风格,一种很淑女,一种很悠闲,这也没什么,谁也不能只穿一种风格的衣服,她也随心情的变化选择服饰,奇怪的是,这两种风格的衣服都有两个尺码,一半是XX,一半是XL,XX尺码的衣服,不管是淑女装,还是悠闲装,款式都很简洁朴素,XL尺码的衣服,却比较精致繁复,曾倩穿XX尺码,XL的穿在身上又大又难看,她怎么可能买回来呢?
唉,反正都要捐献去了,管它们什么尺码,女人的衣服总少一件,时间长了,她可能忘了。
这么想着,曾倩就麻利地把衣服都叠好了,再看看屋里,就剩她的书了。
原来一个女人结婚,只是把她的衣服和书搬进了一个男人家里,离开的时候,再把这些东西搬出去,这真是件无聊的事,曾倩一边整理她的书,一边嘀咕。
书很多,五花八门,有医学的、养花的、文学的、养生的、美容的……曾倩也不记得她看过哪些了,这些书和那些XL号衣服一样,也不像她的,天知道它们怎么摆在她的书架上。
在书架第三排,曾倩把书拿下来的时候,看到贴墙放着一本相册,她顺手把它拿了下来,结果一打开,曾倩顿时目瞪口呆。
相册里插着的女人照片,竟然是曾倩脑海里那个长着满月形娃娃脸的女人!
原来,真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是谁?
曾倩越看越心惊,这女人怎么会和张泽明搂在一起?胸前还分别挂着新郎、新娘婚花?
张泽明在和她结婚之前离过婚?这女人是他的前妻?
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儿?
张泽明从来没跟她说实话!
曾倩气坏了,张泽明这个喜新厌旧的色狼,原来离过一次婚了,把她骗到了手,又故伎重演,丢下她,去骗周凯丝了。
曾倩狠狠地把相册摔到地上,踏了两脚,离了婚还把这些破照片放在她的书架上,真是厚颜无耻,幸好才让她看着了,要是以前,她非气疯不可,现在,她也犯不着跟这样的无耻之徒生气了,她马上就跟他离婚了,但愿以后再别看见他!
曾倩没心思再收拾那些破书了,这屋里的一切她都不想要了。
曾倩坐在客厅里等了半天,张泽明还没有回来,这个男人根本就没诚信,她当初怎么嫁给他了?
也忘了,或者,曾倩连想都懒得想了。
曾倩等不下去了,婚姻到现在就剩下一张纸了,把那张结婚证书换成离婚证书,她和张泽明就彻底划清界限了,早知道这样,当初领什么结婚证书呀?麻烦。
曾倩起身找结婚证书,可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出来的却不是她和张泽明的结婚证书,而是那个娃娃脸和张泽明的结婚证书。
那个娃娃脸竟然也叫曾倩!
她们结婚的时间是零四年五月六号!
曾倩记得她和张泽明结婚的时间是零六年三月。
张泽明结婚不到两年就离婚,离了婚又找了个和他前妻叫一个名字的女人结婚,简直变态。
太可怕了,曾倩手心里满是汗水,她突然很感激周凯丝了,要不是周凯丝,她曾倩还被张泽明蒙在鼓里呢,她不会和他离婚,就不会找到那本相册和这个结婚证,就不知道张泽明的光辉历史,不知道她被骗上当了。
可是,她和张泽明的结婚证书哪儿去了?
可恨的张泽明竟然对前妻念念不忘,离了婚了,还留着他们的结婚证和照片……不对呀,如果张泽明和娃娃脸离婚了,那这两张结婚证会被民政局收回去的呀,怎么还在这里呢?而且,张泽明和娃娃脸的离婚证书在哪儿呢?
曾倩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难道,张泽明根本就没有离婚,他犯了重婚罪?
不只重婚,他还想重重婚?
曾倩只觉得天旋地转,原来,她也是第三者,抢占着娃娃脸的丈夫张泽明,老天作证,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罪孽呀,老天爷宽恕她吧。
这时,曾倩终于找到了她和张泽明的结婚证书,可是,曾倩仔细一看,她和张泽明的结婚证书根本没有民政局的钢印,这说明,她和张泽明的结婚证书是假的,当初,她病着,这张结婚证书是张泽明托人一手办的,曾倩当时都没在意,它竟然是一张假结婚证!
曾倩心慌意乱,她没办法冷静地等张泽明回来了,既然张泽明没和他前妻娃娃脸离婚,她和张泽明的结婚证是假的,那她和张泽明的婚姻就是无效的,她也没什么必要和他离婚了,现在,她只想从这里逃走,永远不再回来。
曾倩撕掉了她和张泽明的假结婚证书,把张泽明和他前妻的两张结婚证随手扔在了桌子上,提了几件衣服连夜坐着火车回到了威华市。
下了火车,曾倩看到手机上有张泽明的来电显示,她厌恶地删除了它们,到火车站附近一个移动通讯服务点,买了张新卡,把旧的扔进了垃圾箱,她保证,张泽明那个卑鄙小人再也找不着她了。
曾倩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萧寒的,听到萧寒磁性的声音,曾倩觉得她从地狱里爬回了人间。
萧寒一会儿就打车来接她了,两个人无声拥抱,甜蜜极了,两个人一起回到曾倩的别墅,别墅的灯光是那么温馨,远处的大海是那么迷人,一切都美得像童话里的世界。
“你把小渔岛那边租屋退了吧,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吧。”曾倩说。
“已经退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看,别墅都住上了,这日子过得多滋润呀。”萧寒乐呵呵地说,又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办好了手续?”
“办什么手续呀,张泽明骗了我,他没和他前妻离婚呢,我现在才知道,当初张泽明为什么不用我和他一起去民政局,他说他认识熟人,其实他拿回来的是一张假结婚证书,他蒙了我两年多,我简直笨死了……”曾倩懊恼极了。
“我看呀,这是老天爷有意成全我们呢,你看,这样倒省事了……好了,小倩,以后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我了,我们在一起相亲相爱。”
“你不会也有老婆吧?我是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上当受骗了。”
“放心好了,等改天,我带你回家,让我妈拿我家户口薄给你看。”
“你爸爸妈妈会不会嫌我结过婚呀?”
“我不说,他们怎么知道?再说,我不嫌弃,谁嫌也没用。”萧寒给曾倩吃定心丹。
是啊是啊,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全世界反对又怎样?
灯熄了,海在远处呢喃,曾倩沉醉在萧寒的温柔里,可是,为什么当萧寒在她身上上下冲锋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萧寒和娃娃脸在做爱?
呸呸!别再想娃娃脸和张泽明他们了,他们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曾倩睁开眼睛,在夜色里,借着星光月影,她看到萧寒充满爱恋的眼神,幸福像花儿一样绽放,萧寒身后的墙上,那幅画着周洁的油画在皎洁的月光下,充满了立体感和空间感,分外逼真。画上的女孩子看着蓝天白云憧憬满天星的美好夜晚,是不是就是此时此刻……
“萧寒,那幅画真好看。”
“宝贝,你就是一幅最美的画……”
“那上面的女孩子不是我。”
“小傻瓜,不是你又是谁?”
“……”
窗外,一轮满月静静地挂在中空,看到了别墅里恩爱的曾倩和萧寒,也看到了另一个屋里的张泽明。
张泽明从青岛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曾倩不在,家里乱七八糟。
床上、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有些衣服堆在地上,书架空了三排,有的书被塞进了旅行包,有的胡乱堆在地上,那本相册被踩折了,相片上的人脸五官错位。
张泽明的心跌进了无底的深渊,脑海里闪现出一个血腥的画面,他的前妻突然冲向一辆飞奔的卡车,躺倒在疾驰的车轮下,血肉模飞,偏偏她的头完好无损,翻白的眼睛望着他,带着诅咒和冷笑……
曾倩会去哪儿?会不会和他前妻一样去自杀?
如果那样,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张泽明拼命吸烟,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情绪稳定下来,地上已经满是烟蒂了,房间里乌烟瘴气,张泽明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夹在手里的烟像被谁抽走了一样,从他的手指缝里滑了下来,掉到了沙发上,火红的烟头立刻把沙发烧了个窟窿,张泽明赶紧把那半截烟拣起来,吸了两口,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脑袋,有些烦躁,他是故意回来晚了的,他叫曾倩在家里等他,临时,他却没有了面对她的勇气,他实在没办法面对面和曾倩摊牌。
张泽明跌进了沙发,他拨打曾倩的手机,想在电话里和曾倩说事,但曾倩不接,再打,关机。
张泽明想了想,就找出纸笔,给曾倩写了一封信,写完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把信封好,下楼放进小区的信箱里,回来时,他闻到屋里有点儿异味,他刚想看看是什么发出的味道,手机在床上铃声大作。
张泽明赶紧走过去接手机,是周凯丝。这个热情似火的女人,连声音都这么性感,她责怪张泽明把她一个人留在青岛,撒着娇哼哼,张泽明立刻浑身酥软,躺在床上,一边想着周凯丝风情万种的样子,一边和她说甜言蜜语。
一闪眼,张泽明看见床上柜上,赫然放着他和前妻的结婚证,一式两份,照片上,前妻满月形的娃娃脸上,挂着幸福甜蜜的微笑,目光有些侧视,正好与躺在床上的他对视了。
张泽明心里一寒,头皮立刻就麻了,他明明记得,这两张结婚照他藏得很隐密,怎么会明晃晃地摆在了桌子上?难道是曾倩翻出来的?她看了这两张结婚照会有什么反映?她会怎么做?
……
手机那边传来周凯丝娇滴滴的声音:“泽明,干嘛呀?”
张泽明只觉得嗓子又干又涩,他发现她的前妻在照片上笑得无比诡异,紧接着,张泽明就看到有烟雾在屋里回徐徐弥散,张泽明心里发惊,顾不得和周凯丝说话,起身四下查看。
烟是从沙发那儿冒出来的,刚才,烟蒂掉到沙发上把沙发烧了个窟窿,他都没注意那个窟窿里有火星,火星一直在悄悄蔓延,引燃了一小块海绵,把那个窟窿扩展了好几倍,当达到了一定的热度时,那些火星终于蹿起了明晃晃的火苗,“腾”的一下着了。
张泽明庆幸自己发现及时,他拿起一件衣服走过去,刚要扑灭那些火苗,可他还没碰到沙发垫子,就看到那沙发垫子的火苗“忽”地一下子蹿得老高,一个火球蹿到半空,猛地炸开了,一瞬间,满屋子都着了火,张泽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大火包围了,他越扑腾火势越大,他惊恐万状地找门,可是,大火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无处可逃。很快,张泽民身上的衣服也着了,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和着一氧化碳的气味熏得张泽明头昏目眩,他身上的力量终于耗尽了,他虚软地跌倒在火海里,最后看到他和前妻的结婚照,被火舌燎成了黑卷儿,变成了灰烬,转眼连灰烬也没有了……
手机里,周凯丝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惊慌得变了调儿:“泽明!你怎么了?说话呀……”
回答她的,只有熊熊的烈火,一会儿,那只手机也被烧成了灰,周凯丝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屋子里,大火在肆意地跳舞,逞强施威……
“亲爱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无论生老福祸,无论富贵贫穷,我们永远不离不弃,谁背叛了谁,都将不得好死,好吗?”
“好。”
张泽明的意识渐渐空白,他记得,这是他向他的前妻求婚时说的话,他和他的结发妻子曾对天盟誓,后来,他忘了这些誓言,但老天爷没忘,他的誓言终于奏效了……
张泽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随着浓烟从窗户那儿飘出去了,外面,十一月的夜晚,已经满是冬天的寒意,他的灵魂找不到安靠的地方,发出绝望的尖叫声,被冷风一下子吹散了……
29、心有余悸
曾倩知道张泽明的死讯是在一个星期后。
曾倩想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萧寒就给她买回一堆报纸,这天早晨,曾倩坐在阳台上悠闲地翻报纸,结果,她看到了张泽明在家里被烧死的报道。
开始,曾倩并没有理会那张死者照片,照片是黑白的,趴在地上的一段焦碳已经没了人形,曾倩第一眼甚至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可是,焦尸旁边的那个被熏黑的钢鞋架吸引了曾倩的注意,那个鞋架造型奇特,像个大花瓶,中间分成若干层,能放各种各样的鞋子,美观又实用,和曾倩家的一模一样。
可那样的鞋架应该只有曾倩家有,因为,曾倩记得,那个不锈钢鞋架是她离家出走前不久才让厂家加工的,样式是她自己设计的。
冲着这个鞋架,曾倩多看了那段焦尸两眼,虽然是黑白照片,但惨不忍睹的现场如在眼前,被烈火活活烧死呀,那是什么滋味?
曾倩的哆嗦还没打完,就看到了正文里有三个刺眼的字,张泽明。
曾倩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她死死盯着那段新闻报道,逐行逐字地读下去:……福海路43号楼8单元121室于昨天夜里十二点突然发生火灾,因火警及时抢救,没有引发爆炸,除有一名男子葬身火海,没有其他人员伤亡。经多方查证,该男子名叫张泽明,于一年前搬迁至此,从事花花公子品牌服饰代理业务,其前妻曾倩,于三年前死于车祸,系自杀。目前,该室火灾原因已查清,张泽明吸烟,其厨房天然气罐泄漏是造成火灾的主要原因……
其前妻曾倩,于三年前死于车祸,系自杀!
其厨房天然气罐泄露是造成火灾的主要原因!
这两句话在曾倩心里引起轩然大波,张泽明的前妻,那个娃娃脸,三年前死于车祸,还是自杀?她为什么自杀?怎么那么巧,她和娃娃脸都叫“曾倩”?
他家气罐漏气?她那天晚上回家还做过饭呢,怎么就没发现气罐漏气?
想到这里,曾倩惊跳了起来,难道是她做完饭,忘了拧死气阀或通气开关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杀害张泽明的凶手!
曾倩仔细看看报纸时间,没错,就是她回家那天的第二天,也就是说,张泽明确确实实是在曾倩离开家后被烧死了。天啊,曾倩只想离开张泽明,但绝对不想杀死他,即使她无意中杀死了张泽明,她的心仍然不得安宁。
她到底有没有拧死开关?
曾倩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她到底关没关。她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曾倩知道,张泽明让她在家里等她,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对她说,但绝对不是和她去离婚,张泽明有事瞒着她,关于张泽明的婚姻,关于娃娃脸。可是,她不知道张泽明为什么要迟到,她因为生气没有接听张泽明的电话,没想到竟然成了永别。张泽明一定也告诉周凯丝他要回家一趟,张泽明出了事,也许周凯丝会报案,那样的话,警方很快会查到她曾倩,她就成了杀人嫌疑犯,等待她的将是繁琐的调查、审讯,或许,她会锒铛入狱,她还没找到王琪,没弄明白周洁是怎么死的,她放不下这事,而且,她不能再和萧寒住在一起了,她们相守时间越长,就会爱得越深,一旦生离死别,毁掉的就是两个人。
她有意无意中已经毁了好几个人了,林子扬疯了,现在,张泽明也死了,曾倩抱紧了双臂,觉得全身发冷,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两个男人也许会好好地活下来,可是,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先后出事儿了,她曾倩身上集中了太多了怨气,是个不祥的人……萧寒呢?他会不会也出事?
这个想法吓了曾倩一大跳,她惊惶惶地跑去楼下,萧寒还在,他正在忙着做早餐,他的背影高大挺拔,让曾倩慌乱的心安稳下来,屋里飘散着煎鸡蛋饼的香味,温馨而美好,曾倩哭了,她走上去,从后面抱住萧寒,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这一刻,她对上天充满了感激,她所承受的苦难能换得现在的幸福,她知足,可是,这幸福,她能拥有多久?
萧寒被曾倩抱着,呵呵一笑,回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急了吧,小馋猫,我热热牛奶,一会儿就好,去那边等着。”
曾倩不说话,只管抱着,萧寒拗不过她,就一边动作笨拙地煎蛋、热奶,一边和曾倩说话。
曾倩神不守舍,萧寒感觉出来了,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过身来握住曾倩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关切地问:“宝贝,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曾倩笑笑,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一脸。
萧寒慌了,吻着曾倩的眼泪,拍着她的后背,急急地问:“怎么哭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确定我回家做饭时有没有关气罐开关,我不知道张泽明被烧死是不是因为我的大意造成的,我、我很害怕……”曾倩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傻瓜,即使你忘了关开关,那也是过失杀人罪,不会判重刑的,何况,你不说,没人知道。”萧寒看了看报纸,亲了亲曾倩的额头安慰她。
曾倩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泪水涟涟。
“宝贝,你肯定关了开关了,要不你在家那么长时间,不早被熏死了,即使你没被熏死,等张泽明回家,天然气浓度那么高的话,他吸烟,一点火就会引起爆炸,就不仅仅是火灾了,之所以是火灾,说明空气中天然气浓度还很小,起到了助燃的作用而已。所以,如果是天然气泄露,也肯定是在你离开家以后的事,那是个意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胡思乱想了,来吧,我给你煎了一个鸡蛋饼,可好吃了。”萧寒拉她。
真是这样?萧寒说得很有道理,曾倩沉重烦乱的心放松下来,她点了点头,后怕得又掉了好几串眼泪。
“怎么还哭?”萧寒手忙脚乱地给她擦。
“……我想吃两个煎蛋。”
“真晕。”萧寒翻了翻白眼,宠爱地弹她的脑壳,把曾倩抱起来放在餐桌旁,说:“三个也没问题,巴不得你多吃多喝。”说完,萧寒就转身去忙活了。
曾倩坐在那里,拼命忍着眼泪,她心里堵得慌,老想哭,怕萧寒看见,她就去客厅放音乐,悠扬的旋律飘起来,缓解了曾倩的伤感,她一闪眼,看见桌子上空荡荡的花瓶,她猛然想起,已经很多天没有人来送玫瑰花了,不送也好,鬼气的玫瑰花,她早就收腻了。
早餐做好了,两个人对坐着吃饭。
《昨日重现》舒缓、优美的音律回荡在屋里,让人觉得浪漫,也让人伤感,曾倩记起她刚搬进这别墅的时候,自己听着音乐吃饭,她不止一次地向往,有一个帅气的男人爱她,愿意和她一起过平静幸福的生活,不离不弃,相守到老,现在,她真的拥有这样的幸福了,可却不知道能不能抓得住它……
想着想着,曾倩就咽不下去了,她抬头看看萧寒,发现萧寒正看着她,眼神深情温柔,浓得化不开,她冲他甜甜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掌心相合,传给彼此的是足以温暖一生的爱恋。
“宝贝,我爱你。”萧寒把曾倩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我也爱你。”曾倩的眼睛蒙上了水雾。
“我愿意为你做一辈子早餐,你愿不愿意,为我洗一辈子衣服?”
“愿意。”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和我生个宝宝?”
“愿意……”曾倩已经泣不及声,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难以承受,她真的想放下一切,和萧寒守一天是一天,什么也不管了。
“这么喜欢哭鼻子……”萧寒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只听“啊——”,一声凄惨、绝望的叫声,猛然炸响,把优美的乐曲拦腰截断,带给萧寒和曾倩巨大的惊悸。
“那是什么?”萧寒跳起来,跑去客厅看。
那是周洁在催促她。
曾倩伏在了桌子上,那么多带子,她怎么又把那盘放进了录音机里?这么长时间,她都忘了那声尖叫了,却偏偏在这美好的时候响起来,不是鬼使神差是什么?
音乐在短暂的停顿后,又悠扬地响起来了。
好像那声惨叫从来没有响起过。
萧寒回到餐桌边,拍了拍曾倩的手,安慰她:“这带子哪来的,吓我一跳,没事了,接着吃。”
周洁又在提醒她了,周洁想让她去找王琪查明周洁死亡的真相。
曾倩心神不定起来,也许她是应该赶快去找王琪,张泽明的死,虽然萧寒分析得很对,问题应该不在曾倩,但如果哪天警方真的找上门来,她一定会有很多麻烦,那时,恐怕她就没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查清周洁的死因了。
曾倩一边努力稳定情绪吃饭,一边想,王琪在哪里呢?
“她在上海田林东路住着,是海东服饰的首席设计师,十二月份还要在南京路展览馆开画展。”
赵越的声音响在耳边,他把王琪的详细地址都告诉曾倩了,找到王琪应该很容易。
“小倩,吃完饭,我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在家,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萧寒打断了曾倩的思绪。
“好。你要去干嘛?”
“买两个大花盆,你看卧室和书房的吊兰花盆太小了,妨碍吊兰继续生长。”
那两盆吊兰?曾倩的心一提,她想起那两盆吊兰里的骨灰,想起刚才录音机里那一声惨叫,想起张泽明被烧死的照片,这些可怕的事情一骨脑儿钻了出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由地愣住了,萧寒怎么突然要换花盆?
“不用换了,我看挺好。”曾倩可不想让萧寒知道花泥的秘密。
“反正闲着没啥事,换换,它们会长得更茂盛。”萧寒笑吟吟地说。
吃完了饭,萧寒收拾完餐具,就出门去买花盆了。
曾倩赶紧把那两盆吊兰捧到院子里,她得趁萧寒回来,把那两盆花泥换掉,可是,吊兰长得结实,不把花盆打碎了,弄不出吊兰来,更别说换花泥了。
曾倩急得团团转,萧寒要发现了骨灰,一定会刨根问底,她该怎么解释呀,她不愿意把周洁的事说给他听。
可是,她要把花盆打碎了,等萧寒回来,也一定觉得奇怪,她该怎么办呢?她只好用小铁铲一点点往外挖吊兰,可这太耽误时间了,眼看着萧寒就回来了,曾倩急了眼,实在不行,只有先把花盆打碎了。
曾倩想着,就要砸花盆,萧寒却提着两个大花盆回来了。
“给你,牛肉馅饼。”萧寒把馅饼递给曾倩,就开始动手换花盆。
萧寒看了看被曾倩挖了一半花泥的那盆,笑了,说:“你可真笨,哪用这么费劲,看我的。”说着,萧寒就进屋端来一盆水,分别浇在吊兰上,水渗进去,萧寒只拉着吊兰轻轻一提,就把吊兰连根带泥地从花盆里提了出来。
曾倩拍了拍脑袋,她真是够笨的,她瞪圆了眼,屏住呼吸,萧寒很快就会发现花泥的秘密了,她该怎么解释那些骨灰的来历?就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曾倩正绞尽脑汁,却看到萧寒把那两棵吊兰放进两个新花盆里,在四周的空隙里填满了泥,压实,又浇了点水,就把其中一盆端回了屋,他什么也没发现。
可是,这怎么可能?
骨灰那么轻,下面的泥土那么重,就算有吊兰的根系连着骨灰和泥土,当萧寒提起吊兰的时候,骨灰层还是会断掉下来的。
那些骨灰呢?
曾倩刚才看见吊兰花泥的颜色从上到下都是黑的。
曾倩心里发惊,趁萧寒没回院子,把地上那盆吊兰又提了出来,没错,骨灰不见了,吊兰下面全是黑色的泥土,曾倩手一软,吊兰就掉在了地上,花泥四溅开,还是没有骨灰。
周洁怕萧寒发现她的秘密,及时地转移了骨灰?
曾倩一阵头晕,这个早晨,每件事都让她心惊胆战,她真有些惊受不起了。
“才弄好,你又捣乱。”萧寒回来了,利索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把吊兰装好了盆,捧进屋去了。
好吧好吧,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切都是意外。
可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曾倩傻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华丽的别墅,心乱如麻。
30、邂逅王琪
曾倩陪萧寒看电视,无意中,她看到威华电视台打出的广告:“南山陵园的工作人员发现一位疯癫的男子,送入威华市精神病院,有关亲属请尽快认领。”旁边是林子扬的照片。
曾倩身子一僵,林子扬在威华市精神病院里?
“天天打这广告,也不嫌烦。”萧寒说着,就转了频道,节目在五花八门地换。
曾倩没有心思看节目了,她满脑子都在想,林子扬现在怎么样了?曾倩想去看看他。
这天,萧寒不在家,曾倩就出了门,打车去精神病院。
来到精神病院,曾倩去咨询台查问有没有一个叫林子扬的病人,值班的护士查了一下,说:“有这么一位病人,您要现在去,还是等一会儿再去?”
“噢,我这就去。”曾倩想了想,又问:“还要请问您一件事,是谁把林子扬送到这里来的,他的住院、医疗费用是谁支付的?”
“您是林子扬的什么人?”护士问。
“我曾经是他的学生。”
“这样呀,我给您看看,送林子扬来的是南山陵园的工作人员,支付林先生医疗费用的是一位女士。”
女士?会是谁?
“请问他住哪间病房?”
护士指着精神病院的平面图对曾倩说:“从这里右转到第三病区,812特护病房就是。”
“特护病房?”林子扬的病情严重到需要二十四小时监护?
“是呀,他有癫痫症,而且很严重,上次他昏厥后,舌根后坠,差一点儿就窒息而死了,我们只得把他转到特护病区。”护士说。
癫痫症?
曾倩明白了,为什么她上次在林子扬公寓里,看到林子扬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他一定是被那个周洁的鬼魂给吓傻了,癫痫发作,抽风抽过去了。
那个吓唬林子扬的鬼到底是谁装的?
曾倩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就不寒而栗,她径直走到第三病区,往812特护病房走去。
从门窗上,曾倩看到,812特护病房里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粉色羊毛裙、染着酒红头发,她坐在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里面的林子扬,林子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曾倩推开了门。
羊毛裙听到开门声,愕然地转过来,当她看到曾倩的时候,猛然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骇、慌乱的神情。
她是王琪?她一直在这里照顾林子扬?
曾倩没见过王琪,周洁的那些照片里没有这女人。但曾倩想,除了王琪,不会是别人了。
王琪的消息可真灵通呀,是谁告诉她林子扬疯了,被关在这里的?
曾倩和王琪对视着,特护病房里静得出奇。
就在这时,林子扬坐了起来,他愣愣地看着曾倩,又看了看王琪,然后把目光定格在半空,半天目不转睛,眼神空洞,毫无意识。
活死人。
这个词突然就蹦进了曾倩的脑海里,她悲悯地看着林子扬,心里沉甸甸的,林子扬这样子,都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周洁,而且,是她有意去吓他的,她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可是,她只是替周洁报不平,想向林子扬讨个公道,她怎么知道林子扬有癫痫,惊不得吓,说疯就疯了。
林子扬能不能恢复健康,他得一直住在这里吗?曾倩看着林子扬,想起那次在北京A学院里,看他给学生们生动地讲解是那么神采奕奕,现在,他显得那么苍老,两颊的肌肉下垂着,明显的眼袋泛着青光,这说明他睡眠质量很差,他的背也有些佝偻了,头发杂乱,衣衫不整。
曾倩看了心里堵得慌,也许,她今天不该来。
曾倩正想着,林子扬突然就发作了。
林子扬冲着曾倩咆哮起来,像猴子似地扑到监护室的窗台上,隔着玻璃对曾倩张牙舞爪,空洞的眼神灼烈起来,病态地亢奋着,他死死盯着曾倩的脖子,再也不怕她是个鬼了,他那个样子,就像想咬断她的脖子喝她的血。
曾倩觉得脖子发凉,林子扬的咆哮声更让她心惊,她听到林子扬嘶哑着声音低吼着:“小洁,小洁,你过来,你过来呀……”那声音阴沉、邪气横生,曾倩听着头皮都麻了。
林子扬又转移了目标,他冲王琪伸出了手:“王琪,王琪,杀、杀、杀……”
林子扬呼呼地喘粗气,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听起来却更可怕,他的两眼充满了血丝,杀气腾腾地盯着王琪,两只手臂在半空剁来剁去,疯狂地轮着,吓得王琪连连后退。
一边是林子扬,一边是周洁,王琪觉得无处可逃了,她踉跄地退到墙边,紧紧地靠在墙上,看看曾倩,又看看林子扬,眼神恐怕、警戒,全身都在发抖。
林子扬还在嗥叫,闹得812像人间地狱,鬼气阴森。
曾倩看了看王琪,王琪的精神高度紧张,脸色煞白,眼看着就熬不住了,曾倩想叫王琪出来问她关于周洁的事,于是,曾倩就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王琪……”
可是,曾倩话音没落,就看见王琪捂着耳朵抱着头,惊恐万状地尖叫了一声,冲向另一扇门,夺路而逃。
等曾倩追出门去,王琪早跑得没影了。
曾倩回到812特护病房,林子扬还在发疯,像个笼子里的狮子,对着外面的猎物狂躁不安。
曾倩坐在王琪刚才的位子上,愣愣地看林子扬发疯,王琪跑了,她什么也不肯告诉她,曾倩有些心灰意冷,她看着林子扬,心里堵得慌,喃喃地说:“林子扬,我不是周洁,我没想把你吓疯,我不知道你有病……我无意中看了周洁的日记,就身不由己想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我也遇到了很多怪异的事,我心里也很害怕……”
曾倩没想到,林子扬竟然安静了下来,他吸溜着涎水,亢奋的眼神像熄灭的炭火,变回黯淡无光的样子,空洞、直愣地盯着曾倩,直盯得曾倩全身发冷,她呆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惆怅地离开了。
曾倩离开了精神病院,她想,王琪就在威华市,可是,她找不到她,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即使她找到了王琪,王琪也不一定会告诉她什么,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曾倩迫切想知道。
回到家,萧寒还没有回来,曾倩翻了翻日历,还差几天就是十二月份了,王琪得回上海在南京路开画展,那个时候,她再去找她吧,但愿这中间,警方不会来找她。曾倩心事重重,她去书房呆坐着,一闪眼,看见书架上的书,天啊,连最上面那一排的书也都被换成了新的!
曾倩跳起来,扑到书架那儿,可不是,现在,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是崭新的,周洁做过阅读笔记的书一本儿也不见了,谁什么时候把书换掉了?是偷日记的同时换掉的?
曾倩好多天都没到书房里来了,她不能确定书被换的时间,萧寒来别墅已经住了有些日子了,这段时间以来,可没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可是,吊兰里的骨灰不见了,这书架上的书也没了,这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倩苦恼地趴在了桌子上,周洁似乎在想方设法催促她,这别墅里诡异的事从来没有间断过,她有些担心,幸好萧寒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这别墅闹鬼,会不会要她和他离开这里?
周洁的死因是个谜团,解不开,会成为曾倩的心病,她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这别墅里,一直到找到谜底为止。
曾倩随意拉开书桌的抽屉,她看到了周洁的那两把钥匙,她曾经拿着去小渔岛开门的钥匙。
曾倩把那两把钥匙拿起来,在半空晃呀晃,她该怎么办呢,和周洁有关的人,一个个高深莫测,又死的死,疯的疯,只剩下王琪了,又是见了她就跑,她怎么才能让王琪对她说实话?
曾倩晃了半天钥匙,也没想出办法来,她把钥匙扔进了抽屉里,它躺在那里,映着阳光,刺痛了曾倩的眼睛,曾倩心里一动,她重新把那两把钥匙抓进手里,她要去小渔岛。
有一个租屋,曾倩没试过钥匙,那就是萧寒的租屋。
曾倩记得,她拿着这两把钥匙试了小渔岛的很多租屋,剩下的,是萧寒帮她试的,唯一一个没试的,就是萧寒的租屋。
周洁当时租的房子,会不会就是萧寒租的那间?
曾倩的心慌慌地跳起来,如果就是一间租屋,那说明了什么?只是巧合吗?
曾倩下了船,来到小渔岛租屋群,她找到萧寒的租屋,忐忑不安把钥匙插向锁眼,插不进去,曾倩松了一口气,她也希望不是这间。
曾倩刚要离开,一转身,竟然看见王琪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惶地看着她。
呵,一天遇上两次,王琪来这里干嘛?难道她知道周洁生前租的哪间屋?
曾倩愣了愣,一步步往王琪走去,既然能再次邂逅,曾倩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和王琪沟通一下,虽然王琪对不起周洁,但周洁已经死了,曾倩只想知道真相,她太好奇了,周洁的日记丢失了,后面的内容应该是什么?
王琪一步步往后退去,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小渔岛上,她竟然再次看到周洁的鬼魂。
王琪吓得头重脚轻,她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就来到小渔岛,这里有周洁生前的租屋,她想来烧两张纸,让周洁别再来找她麻烦,可是,她刚烧完了纸,周洁竟然就出现了,大白天见鬼,凶多吉少,王琪脚下一滑,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
曾倩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王琪的名字,王琪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跑越急。
天已经很冷了,小渔岛上没有闲散的游客,四周静悄悄的,大海在翻涌海浪,海鸥在天空孤独地徘徊,沙滩变得无限绵长,王琪怎么也跑不到头。
曾倩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王琪跑得太快了,她追不上,追到一块大岩石那儿,她再也跑不动了,就停了下来,坐在岩石后面休息。
王琪拼命跑上码头,正好有辆游船停在那里,王琪跳上船回头一看,周洁连个影子也没有了,王琪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刚才,周洁的鬼魂明明追着她不放,这会儿竟然无影无踪了,只有鬼才能忽隐忽现,天啊,她烧纸也没有用,周洁不肯饶过她,王琪一屁股瘫坐在船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游船驶离了码头,等曾倩喘匀了气,转过岩石一看,游船已经驶出老远了,她得等另一趟船了。
王琪再次从曾倩眼前跑掉了。
曾倩沮丧透了,王琪干嘛没命似的逃,这大白天的,她能把她怎么着?
曾倩不知道,她两次邂逅王琪,还在沙滩上追王琪追出这么远,可把王琪给吓坏了。
王琪魂不过舍地下了游船,不敢在威华市呆了,她也顾不得照顾林子扬了,直接打电话订了回上海的机票。
王琪专找人多的地方呆着,她老觉得周洁在追她,随时会出现在她身后,伸出尖利的爪子掐死她,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走几步就不由自主回头看,惹得过路人诧异地看她,她好不容易熬到飞机起飞,回到上海,下了飞机,她还是觉得周洁跟着她。
身后有鬼。
这种感觉让王琪高度紧张,一想起周洁披头散发地追她,她就吓得浑身冰凉,终于到家了,打开灯,王琪急三火四地关上了门,一头拱进了沙发,惊惶惶地四下张望,这是她的家,可她老觉得周洁的鬼魂已经进门了,就站在她身后。
王琪受不了了,她逃进了卧室,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紧靠在墙上,这样,就不用担心背后有鬼了,看到大开的房门,王琪又惊慌地下床,把所有的房门都反锁了,再回到床上,王琪觉得心里安稳多了,她呼呼喘着粗气,好像刚刚跑了马拉松。
窗外,夜深了,黑暗笼罩了大地……
31、失眠
夜风呼啸,把树木刮得怪响,像有许多怪兽在黑暗里聚会。
王琪整夜不敢关灯,她缩在被窝里,紧张得大睁着眼睛,不敢睡觉。
原来,周洁真的变成了鬼。王琪打了个哆嗦,她记得清清楚楚,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林子扬打电话给王琪,说他看见周洁的鬼魂了,周洁来找他算帐了,他要去投案自首。
这怎么可以?
如果林子扬投案自首,那她王琪也玩完了,她犯得可是死罪。
林子扬这个老家伙越老越没骨气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吓得神经兮兮,动不动就告诉王琪,他想投案自首,想争取坦白从宽,贩毒、杀人,这样的死罪,即使投案自首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挨枪子?能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可是,林子扬这次可不是说着玩的,王琪听他说话都不成调儿了,他说:“王琪,我们赶紧、投、投案自首去吧,坏事干多了,鬼都找上门来了,周洁的鬼魂缠上我了,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王琪才不相信林子扬能看到周洁的鬼魂,这世上怎么能有鬼呢?林子扬不过是又想讹诈她,每次他都用这个威胁她,从周洁这里拿了一笔钱又一笔钱,吃喝玩乐、奢侈浪费,没错,她王琪最初是靠林子扬发达的,可她付出了青春和肉体,即使林子扬给她办画展,为她争取了出国留学的机会,也是她应得的,她回国后发展到今天,林子扬除了帮她引引路,所有的事都是她拼了命才换来的。
现在,明着,王琪是公司的首印设计师,拥有中国著名年轻女画家的称谓,暗着,王琪是一个贩毒集团的第三把手,她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她帐户上持续增长的数字,可以保证她享尽荣华富贵,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学校里被人耻笑,为囊中羞涩而苦恼的女孩了。
林子扬呢?他老了,年轻时过度的放纵,让他过早的衰老了,他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差,一年到头药不离口,换了一次肝,又换了一次肾,他不多的积蓄花没了,却仍然想冒充富人,可是他再也画不出有新意的画了,就只能凭着老资历在画坛里混,整天四处坑蒙拐骗,对一些不谙世事、又挚爱绘画的年轻人吹嘘,以辅导为名收费学费,学校照顾他差两年就退休了,资历又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林子扬就越发肆无忌惮,后来实在没钱花了,又跑到上海来混吃混喝,聒不知耻地跟王琪要钱,偶尔还要让王琪陪着睡觉,每次都让王琪恶心得要死。
林子扬要钱的方法极其高明,他绝对不会直接提钱,他总是会装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语调,对自己的罪行忏悔,然后对王琪说,他要去自首。
王琪只要拿出钱来,林子扬就不忏悔了,他拿着她的钱挥金如土,花完了,再来表演,好像王琪是一个大金矿,能供他挥霍一辈子。
王琪忍无可忍了,她恨透了林子扬,这个一面忏悔,一面敲诈勒索她的无耻之徒,短短两年时间,要了她近一百多万,想起他的名字她都头疼,她巴不得他真遇上吊死鬼,让鬼把他领去地狱。
林子扬那个王八蛋连遇上周洁鬼魂这样的借口都能想得出来,真是太可恶了。
王琪终于失去了耐性,这个老男人早该见鬼去了,既然林子扬说他遇到了周洁的鬼魂,那她就成全他,于是,王琪让林子扬晚上在家里等着,说她去找他,见面再商量。
那天晚上,王琪精心化了妆,穿白裙子,披散着长发,脸涂得雪白,眼下和嘴角用红颜料画出流血的样子,到了十点,王琪打电话告诉林子扬她有事不能去了,要改天,然后,她耐心地等到十二点,她就开着车去了林子扬的公寓。
王琪有林子扬公寓的钥匙,那是林子扬给她的,为了方便她去送钱和提供性服务。
王琪是从林子扬公寓的后门进去的,然后她轻手轻脚地攀上了二楼,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林子扬的卧室,她那个鬼样子,突然出现在林子扬的面前,林子扬当场就吓瘫了,他一声没哼,就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了几下就昏死过去了。王琪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他连气儿都不喘了,王琪本来想把他吓昏,再用刀片割他手腕,制造他自杀的现场,看他已经死了,王琪就走了,满以为大功告成。
谁知道,一个月后,王琪在忙碌地准备她的画展,手机接到林子扬发来的信息,说林子扬在威华市精神病院里!
王琪大吃一惊,赶紧坐飞机赶到威华市精神病院,林子扬竟然活生生地住在特护病房里,躺在床上像一具死尸。
像死尸一样的林子扬还不肯放过她,他的医疗费没人出,王琪只得掏腰包。
出于道义,王琪在精神病院附近有个宾馆住了两天,照看林子扬几天,林子扬的病情时轻时重,这个老东西疯的时候像个魔鬼,不疯的时候就挺尸,看不都不看她王琪一眼。
没想到,周洁的鬼魂一出现,林子扬就开口说话了。
王琪怎么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她本来坐在那里,隔着监护室的窗往里看林子扬,门轻轻响了一声,她转头一看,竟然看到了周洁!
当时,王琪只觉得头顶“峥”地一声闷响,那是灵魂出窍的声音,她的身子一下子木了,她愣愣地看着周洁,大白天的,周洁都能跑出来,传说只有道行高深的鬼才有这法力,周洁一句话不说,冷冷地盯着她,她觉得周洁根本就是披着一张人皮,里面嶙峋的骨骼在咯吱作响。
几秒钟后,飘在半空的灵魂回到了王琪身上,她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尖叫,但那声尖叫生生卡在嗓子眼儿,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就在这个时候,林子扬发作了。
王琪感到腹背受敌,她好不容易从恐惧里回过神儿来,求生的本能让她夺路而逃,结果,她去小渔岛给周洁烧纸,周洁再次出现……
一连几天,王琪连门儿都不敢出,天天缩在被窝里,她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周洁从血泊里直僵僵地坐起来,眼、鼻了和嘴一起往外流血,冲她猛地伸直了胳膊张开了爪子……
王琪记得清清楚楚,是她让刘承东把周洁杀了,在小渔岛的那个租屋里,刘承东把周洁打昏了,怕周洁不死,刘承东趁周洁昏迷的时候,又划破了周洁的手腕,把刀片放在了周洁的另一只手里。
周洁就是没被打死,也会血枯而死,等邹涛回来了,周洁的尸体恐怕已经腐烂了。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刘承东和王琪去小渔岛探听虚实时,周洁的“尸体”失踪了,周洁的小租屋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接着,几天后,警方在小渔岛的海边,发现了一个被水泡得不成样子的尸体,那具尸体穿的衣服,和周洁“临死”时穿得一模一样。
赵越认出尸体手上戴的结婚戒指,当场昏了过去。
没有人怀疑那就是死去的周洁。
王琪和刘承东分析,可能是租屋主人发现了周洁的尸体,嫌晦气,就趁夜深人静把周洁的尸体丢到了远海,后来让海浪冲上了沙滩,租屋主人怕影响租房,不敢声张。反正不管怎样,林子扬、王琪和刘承东都认定,周洁死了。
周洁非死不可,因为,周洁活着,邹涛就不死心,眼里心里就容不下她王琪……
王琪叹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转身看了看黑乎乎的窗外,她什么也看不清,这样的黑夜里,她需要安慰和帮助,可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这世上,好多人、好多鬼想让她死,她的同事、同伙、她用毒品害惨、害死的人,他们在不同的角落里诅咒她,每当夜深人静,那些诅咒就变成恶毒的风,无孔不入,想把她卷进地狱里,让她饱受火烤油煎的折磨。
在所有的人和鬼里面,周洁是最恨她的吧。
王琪把窗帘拉得死死得,把黑暗挡在外面,她喝了一口水,把被子捱紧,靠在墙角里,死死盯着房门,她真怕周洁从门缝里挤进来,冲上来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勒死,或者,把她千刀万剐。
她和周洁是怎么结冤的呢?往事清晰地浮现在王琪的脑海里。
那时,她和周洁还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她们在人前是最要好的朋友……
老天爷对周洁太偏爱了,她长得那么漂亮,是男生都向她献殷勤,教授们也都偏爱她,说她的画画得有灵性,前途不可限量。她王琪呢?虽然长得也很好看,也很努力地练画,可是有月亮一样耀眼的周洁,她王琪只能做点缀的星星,没有人关注她。
同样是穷人家的孩子,凭什么周洁那么招人喜欢?导师林子扬的宠爱让周洁高高在上,每次比赛,都让周洁得第一名,周洁的画画得就那么好?她王琪怎么看不出来?每个人的画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雄浑大气,有的空灵秀美,怎么能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来分好坏高低?如果林子扬偏向的人是王琪,那得第一名的,肯定不是周洁。
王琪快被嫉妒折磨得发疯了,可她和周洁是一个宿舍的,她得装,装得和周洁很亲热,她不能让大家看出她嫉妒周洁,要不然,众星捧月一样围着周洁转的同学老师,都会冷落王琪。
最让王琪接受不了的是,王琪深爱的邹涛,只看到周洁一次,就扬言要追周洁,对王琪不理不睬的了,可是,追周洁的男孩子太多了,邹涛没引起周洁的丝毫注意。
尽管如此,邹涛还是义无返顾,天天排着队给周洁送礼物和玫瑰花,每次,王琪看到周洁床上那些火红的玫瑰,都觉得心在滴血。
那天,是邹涛的生日,王琪屁颠颠地给邹涛买了个生日蛋糕,可是,邹涛非但不领情,还把王琪用省吃俭用存下的钱买的蛋糕扔出了窗外,让王琪当众出丑,王琪不恨邹涛,但她恨周洁,如果不是因为周洁,邹涛一定不会这样对她。
恼羞成怒的王琪含着泪跑去画室,无意中,她在周洁的画室门外听到了林子扬向周洁示爱,王琪想出了一个一射双雕的计策。
王琪在周洁的饮料里放了安眠药,然后,把邹涛叫到宿舍,说周洁想见他。
邹涛到她们宿舍的时候,王琪不在,周洁躺在床上睡觉,美丽的周洁就像沉睡的白雪公主,让年轻气盛的邹涛冲动起来,他左忍右忍没忍住,对周洁的占有欲让他血脉贲张,他扑到了周洁身上……
王琪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邹涛占有周洁的录相带,她把它拿去给林子扬看,告诉他周洁正和邹涛谈恋爱。
林子扬气坏了,就和主动献身的王琪好上了,王琪终于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成了各种比赛的佼佼者。
看着周洁整天郁郁寡欢,王琪幸灾乐祸,可她也有烦心的时候,林子扬和她做爱的时候,冷不丁就叫周洁的名字,闹得王琪真想把林子扬从身上推下去,赏他两个耳光。
林子扬并没放弃周洁,常去试探,可周洁对林子扬深恶痛绝,根本不理他。周洁越是这样,林子扬越心痒,想尽办法为难周洁,想让她乖乖听话,可周洁就是不屈服。
林子扬越生周洁的气,就对王琪越好,想刺激周洁让她回心转意。
王琪成功地在A美院举办了个人画展,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出国留学,她出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邹涛,可邹涛对她冷若冰霜,回国后就四处打听周洁的下落,听说周洁在上海,邹涛立刻赶去上海了。
出国留过学的邹涛气度不凡、帅气逼人,让王琪更加着迷,她怎么也不甘心让周洁得到邹涛,为了得到邹涛的心,王琪要彻底毁了周洁,这样,即使邹涛找到了周洁,也不会再爱她了。
于是,王琪再次拿出那盘录相带,让林子扬拿着去找周洁,她叮嘱林子扬不要把录相放给周洁看,只做个道具用,林子扬这才知道,当年,周洁是在昏睡的情况下,被邹涛强奸了。林子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乐颠颠地拿着那盘录相带去了,果然,快结婚的周洁怕丑事外扬,就被迫答应了林子扬的要求。
当邹涛得知周洁结婚的消息,伤心极了,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他离开了上海。
王琪追出国去找他,却被他无情地赶了回来,王琪恨透了周洁,一不做二不休,串通她贩毒的表哥刘晨东,兵分两路破坏周洁的家庭。
王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周洁,那时,她并不知道,赵越知道了周洁和林子扬的事,她让刘承东偷拍了不少周洁和林子扬做爱的照片,寄给了赵越,赵越气疯了,但家丑不可外扬,他没有打骂周洁,而是对周洁实行了精神折磨。
王琪没想到赵越那么能忍,竟然没有痛打周洁然后离婚,而是就那么坚韧地维持着婚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王琪制造和赵越偶然邂逅的机会,然后主动勾引赵越。
被戴了绿帽子的赵越根本不设防,没几天,就上了王琪的床。
王琪知道林子扬和周洁经常在天上人间娱乐城约会,林子扬不能老留在上海,总在上海和北京两地来回飞,乘林子扬回北京的间歇,王琪故意带赵越去天上人间夜总会跳舞,果然,让周洁给碰上了。
不怀好意的刘晨东上前搭讪,被愤怒和伤心冲昏了头脑的周洁拉去和赵越示威,赵越当场和刘晨东打了起来,看到周洁跌跌撞撞的背影,王琪在心里偷着乐。
周洁痛苦极了,整天借酒浇愁,刘晨东趁她睡着了,给她注射了毒品。
周洁真的毁了,她恋上了吸毒。
从北京回来的林子扬发现周洁吸毒,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的钱还是向王琪要的,但他贪恋周洁的美色,想把周洁关在家里,供他玩乐。
这时,王琪趁热打铁,让赵越离婚,赵越一口答应了,很干脆地把婚离了,没几天,他就娶了王琪。
赵越是王琪的第一个丈夫,可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赵越是负气,王琪是居心不良,他们的婚姻维持了半年,王琪就提出离婚,知道真相的赵越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可是,已经晚了,周洁的毒瘾越来越大,为了弄到钱买毒品,她已经到了人尽可夫的地步。
雪上加霜的是,周洁的爸爸妈妈因“车祸”双双死亡,周洁的精神受到严重刺激,有些疯疯癫癫的了,赵越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可她趁医护人不注意跑了出来,整天四处游荡,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时,邹涛回来了。
听说周洁离了婚,邹涛发了疯似地找她。
那时,王琪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富婆,在上海如鱼得水,她满以为,只要让邹涛看到不成人样的周洁,就会抛下周洁和她在一起。
没想到,邹涛看到了面黄肌瘦、满脸鼻涕眼泪的周洁,不但没有嫌弃她,而是把她带去了威华市躲了起来。
邹涛精心地照顾周洁,帮她戒毒,给她重生。
王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知道邹涛和周洁的住处,王琪看到,周洁在邹涛的照顾下,已经成功地戒了毒,比以前更漂亮了。
看着邹涛和周洁相亲相爱的样子,王琪嫉妒得发疯,她跑回上海,想把周洁的住处告诉了赵越,可是,赵越因公事出国在外。
王琪实在等不下去了,邹涛和周洁在一起多一天,她就多受一天的折磨,周洁不死邹涛就不死心,她怎么才让让周洁“合情合理”地死去?王琪绞尽脑汁。机会终于来了。
邹涛在国外有业务,他让周洁住在威华市的别墅里等他回来,王琪让刘晨东紧密监视周洁,看到周洁去了小渔岛,就把周洁别墅的地址告诉了回国的赵越,让他去那里找,赵越没找着,就大张旗鼓地张贴寻人启示,周洁可能知道赵越在找她,她不但没有理会赵越,还躲在小渔岛不露面,当人们以为周洁失踪了的时候,刘晨东就在一个风急月黑的夜里潜去周洁的租屋下毒手……
周洁确确实实死了,可是,她一天两次出现在王琪面前……
王琪失眠了……
32、满天星
周洁永远活在邹涛的心里。
随着周洁的消失,邹涛也从王琪的生活中消失了,王琪找遍了邹涛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得到他,王琪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邹涛,无论她怎样费尽心机,到底也不属于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些年,王琪一直一个人过,在她心里,没有人比得上邹涛,她一边等着邹涛,一边安静地生活,可是林子扬不让她安生,直逼得她装鬼吓唬他。
“吓死”林子扬以后,王琪心情好得不得了,谁知道该死的林子扬竟然出现在威华市的精神病院里,他直僵僵地躺在床上,怎么看怎么像个僵尸,同时,周洁的鬼魂也出现了,王琪想起这些,就吓得浑身发抖。
夜很静,静得让王琪头皮发麻。
她缩在墙角里,往事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她恐慌、孤单、无助、空虚、落魄,她觉得她真得很失败,虽然她一直争胜好强,想把周洁比下去,比到泥土里,再也没有能力和她斗、和她抢,为了毁掉周洁,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是,争到最后,她有了金钱、地位,可她比谁都穷,她为得到这些身外之物丧失了尊严、善良和所有美德,她从里到外都似乎腐烂了,罪恶让她丧失了人性,她不敢冷静地面对自己,在这夜深人意的时候,她听自己心脏的跳动是那么沉重、疲惫,是的,她永远比不过周洁,即使周洁吸毒、堕落、精神不正常,甚至,周洁死了,周洁的灵魂却仍然纯洁、高贵,她王琪真的永远斗不过周洁,赵越和林子扬和她做爱时,都叫周洁的名字,邹涛更不用说,爱周洁爱得死心塌地,为了周洁立志终身不娶。她王琪呢?到现在,她三十岁了,没得到一份真爱,那些臭男人只想沾她的便宜,花她的钱,说甜言蜜语和放屁没什么两样,如果她也吸毒、堕落、精神不正常,没有一个人会多看她一眼,她会死得比流浪狗还惨。
这不公平,可是,谁能给她公平?
她王琪开始也是个纯朴、善良的好女孩子,她从小到大,一直倍受人们的夸奖,夸她懂事、听话,夸她品学兼优、聪慧过人,她千辛万苦地考上了大学,本来是为了出人头地的,却因为有周洁,而由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叫她怎么甘心?
她可以一时忍气吞声,但她怎能一辈子久居人下?
对于周洁来说,荣誉、鲜花和光明的前途唾手可得,可对于她王琪来说,这些可望不可及,如果她不用尽心思,最终只能像大多数没有关系、背景的同学一样,毕业没着落,回老家当个教书匠!
谁让她周洁碰上了她王琪?既生亮,何生瑜,一山不能容二虎,注定她们中有人要先倒下……
要怪,就怪名利无情,怪不得她王琪心狠手辣!
虽然,王琪寻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让自己心安理得,但掩耳盗铃,作做贼心虚,她王琪怎么安慰自己,都是自欺欺人,她的良知被钉在正义与邪恶的十字架上,苦苦挣扎,永世不得翻身。
她忘不了周洁对她的照顾,在开学的第一天,是周洁迎出门来,接过她沉甸甸的行李,帮她铺床叠被、打扫卫生;她开始画彩画时,一点色彩感觉也没有,是周洁牺牲周末时间,给她讲解色彩理论,陪她从不同角度、在不同环境色下做画;她食物中毒半夜上吐下泄,是周洁背着她,爬下五层楼梯,去楼下卫生室打吊瓶……
她对不起周洁,她毁了周洁的同时,也毁了她自己,或许,她把自己毁灭得更彻底……
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所以,林子扬和周洁死了都不放过她。
林子扬怎么会疯呢,那么老奸巨猾的家伙,他疯了还会用手机给她发短信说他在威华市精神病院?他们想怎样?想把她挫骨扬灰?
冰冷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伤感和恐惧把她摁进了绝望之中,她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她的上眼皮沉重得要命,不自觉地就搭拉下来,可她的脑子高度紧张、清醒,她根本不敢闭眼、不敢睡,她痛苦极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么熬下去,即使不被鬼吓死,也会困死,索性躺下睡一觉再说。
熬到最后,王琪终于躺倒了,她豁出去了,反正她把所有的房门都锁了,真有鬼进来,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诡异、细微的声音……
王琪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她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抱着被子拼命往墙角缩,绷紧了全身每一根神经,死死盯着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吱——”
王琪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王琪吓傻了,那是卧室外面、客厅的门被拉开了,她明明锁好了的,怎么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被打开?
开门声过后,又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没有人的脚步声,像老鼠在开会,王琪可以想象得到,鬼模鬼样的周洁正在客厅里打转,在每个房门口停一会儿,找她。
王琪越想越害怕,她紧紧咬着被子,咬得牙床疼,全身冷汗淋淋,客厅里响过一阵细碎的声音后,就平静下来,静,让人毛骨悚然的静,把王琪压得透不过气儿来。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王琪紧绷的神经终于抗不住了,她哆哆嗦嗦地爬下了床,轻轻拉开了卧室的门——客厅里明亮的灯光晃疼了她的眼,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
刚才,她明明听到客厅里有声音。
王琪放松不下来,又细细看了看客厅,她竟然看到了那幅画——周洁的《满天星》!
王琪的瞳孔猛的放大了,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周洁的《满天星》了,那是周洁和她一起出去写生时画的,看到那片原野,周洁就欢呼地丢掉了画具,张开双臂奔跑了过去,她又跳又叫又喊,快乐得像个疯子,疯够了,周洁闭着眼睛深呼吸,嗅着风里的青草和花香味儿,陶醉地仰躺在碧绿的草地上,然后神情悠闲地看天上的白云,絮絮叨叨地背: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看天上云卷云舒。
当时,王琪正饱受嫉妒的折磨,周洁的快乐像毒药,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她觉得周洁在炫耀,她周洁当然可以宠辱不惊,有那么多人追她、捧她,前赴后继;她周洁也当然可以去留无意,因为有那么多人愿意帮她,鞍前马后。
可是,即使她恨不得周洁立刻死掉,她脸上仍然在微笑,她捡起周洁的画具,走到周洁身边,说:“你可以入画。”
周洁就是听了王琪的这句话,才起身支起画夹画出了这幅画,周洁画得又快又好,画上满脸憧憬的女孩子就是她自己,她把画画得形神兼备。王琪看了自愧不如,王琪的嫉妒又增添了几分。
周洁画完了,就和王琪商量给画起名字,王琪记得清清楚楚,开始,王琪建议用《绿》或者《云卷云舒》做题目,可周洁说俗,想了一会儿,周洁就用明黄色,在画幅的右上角题上了三个字:满天星。
画的意境一下子深远了去,那种浪漫、闲情、淡泊和梦幻的美感更突显了,王琪看着那三个字,只觉得心口憋得难受,周洁的灵性不只在画画,还在她的才情,上天真太偏心,偏心得让王琪怒火攻心……
这幅画曾得到省级书画比赛一等奖,毕业的时候,周洁把它作为毕业创作留在了她的画室里,高高悬挂在画室的墙上,现在,它竟然深更半夜跑进了她王琪的客厅,高高在上地悬挂在她的电视墙上,而她原来挂在那里的画,竟然不翼而飞!
满天星、满天星……
现在,王琪真的觉得满天都是星星,在她头晕目眩时,那幅画上的周洁在动,她从画上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王琪,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看天上去卷去舒……
那是一句咒语。
周洁很早,就在诅咒她了……
周洁用她的宠辱不惊,用她的去留无意,不动声色地就她王琪打败了,败得落花流水、万劫不复。
王琪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周洁从画上飘了下来,在客厅里张开了双臂,客厅顿时风起云涌,变出碧绿的原野、洁白的云彩、蔚蓝的天空……王琪看到她自己的灵魂飘离了身体,站到了周洁的身边,那是两个婷婷玉立的青春少女,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充满未知,她们是众所周知的好朋友,命运支安排她们做水火难融的仇敌……一阵阴风吹来,那两个影子飘远了,周洁顺着门,软软地滑倒在地上……
王琪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驱散了屋里的昏暗,开始,王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她躺在地上,她猛地起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全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她紧张地看向电视墙,可是,那里没有周洁的《满天星》,挂的还是原来的那张画。
是她精神太紧张产生了错觉?王琪揉了揉眼睛,没错,客厅里没有一点儿异常,但王琪一点儿放松不下来,她虚软地扶着门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去洗刷间洗漱,镜子里的女人脸色灰蒙蒙的,两个黑眼圈像被谁打了两拳,锁骨高高的凸起,显得她的脸很削瘦,她这个样子真像被鬼吸了精气,也像个鬼了。
王琪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慢慢抚上眼角的鱼尾纹,不管她怎么注意保养,青春不等人,她还是老了,她会这样一直老下去、老下去,在孤独、恐惧中老成一把风干的枯骨,死了都要下地狱……
王琪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她害怕极了,她连自己的样子都害怕了。
客厅里的电话猛然炸响,把王琪吓了一跳,她走去客厅,看来电显示是助手打开来,就拿起来接听,助手提醒她今天在南京路美术展览馆有她的画展。
放下电话,王琪强打精神,精心打扮了一番,吃了点东西,就出了门,她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两条腿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瑟瑟发抖,两只眼睛又酸又涩,她好不容易把车开出了住宅区,上了公路,她感到头昏眼花,路上车来车往,车的影子满天飞。
王琪觉得她在飘,车子也在飘,她晕乎乎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她明明是要开车去美术展览馆的,可是,她却把车子开向了相反的方向,她不住地摁喇叭,刺耳的车鸣声刺激着她昏沉的思维,却没有办法让她完全清醒。
车流在动,慢镜头一样,在王琪的车窗外闪逝,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想从密集的车流中挣脱,可是,她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了,连续三天三夜没睡觉,现在她昏昏欲睡,这不行,会出车祸的,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甩了甩头,她终于把车开出了最拥挤的路段,现在,车辆在宽阔的公路上疏散开了,王琪的精神放松了些。
她的眼睛又不自觉地闭起来了,再睁开,模糊的视线里,路上的车、路边的人影和楼影,都变得鬼鬼幢幢的,凌乱地飘舞在她的眼前,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出来,那个女人站在路边对她笑,白色的长风衣,顺直的长发,天使般的笑容——周洁?
王琪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方向盘打偏了都不知道,车子快速地往前飞去,王琪只觉得路边那女人一下子飞到后面去了,紧接着,她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等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她已经连车带人拱进了一辆卡车下。
耳边传来惊天动地的撞击声,王琪随着惯性,一头撞了出去,挡风玻璃“哗”地一下子碎成无数片,温热的血水一样涌出来,王琪却觉不出疼来,她眼睛的余光里,看着她的鲜血和支离破碎的玻璃渣像花瓣似的飞散开,而她迷离的意识里,到处都是周洁轻飘的幽灵,它们围着她,看她的头被撞得鲜血淋漓,发出亢奋的尖叫,她随着它们飞了起来……只觉得腿上一重,尖锐的疼痛穿过混沌的思维,在王琪的身体里爆炸开,王琪瞬间没有了知觉,到此,她也不知道,刚才路边那女人是不是周洁。
33、车祸和画展
曾倩醒来时发现墙上《满天星》不见了!
曾倩惊讶地起床,在房间里找翻了天,她以为那幅画没挂牢,掉到下面的沙发缝里了——没有,床底上、柜子里,她都找遍了,那幅画也和那些日记本一样,凭白无故就没了。
可是,日记本是在威华市的别墅里丢的,怎么在上海的宾馆里也会丢东西?难道这个宾馆也闹鬼?
是不是服务生们打扫房间时,把画放哪儿了?
曾倩记得,从昨晚到现在,没有服务生进过门儿呀,为了确认,她打电话查问宾馆服务台,人家说在客人入住期间,服务生进门必须经过客人允许,否则根本进不了门儿。这就怪了,曾倩住的是单人房,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想今天带着这幅画去参加王琪的画展,昨天晚上临睡前,她还郑重其事地把《满天星》挂在了墙上原来挂装饰画的地方,她是欣赏着那幅画睡过去了,现在怎么就不见了呢?
曾倩沮丧地跌坐在床上,开画展是周洁的愿望,但可怜的周洁到死也没能开办一次画展,王琪就不同了,她在各国各地开过好多次画展,每一次都大张旗鼓,宣传海报、电台报道、现场采访,把王琪吹上了天。曾倩想拿着《满天星》去比一比,到底周洁画得好,还是王琪画得好。
现在,画不见了,她还去不去看王琪的画展了?
曾倩的情绪一落万丈,她太喜欢那幅画了,把它弄丢了,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早知道这宾馆不安全,她真该让萧寒一起来,那样的话,也许小偷就不敢进来了。
曾倩郁闷极了,她打电话给萧寒,就听到萧寒那边很吵,萧寒在电话里喊:“宝贝,想我了?”
“你在哪儿?”
“在早菜市场呢,想买只鸡回去炖给你吃,你想吃公的还是母的?”
“随便,那有什么好挑的,还不是一个味儿?”
“那不对,你吃公的我吃醋!”
“没正经。”曾倩忍不住笑了,这个家伙油嘴滑舌的,但曾倩喜欢他把她放在手心里捧着。
“老婆,办完事儿赶紧回来,别把老公一个人放在家里,不人道,听见了没呀?”萧寒还在那边喊,估计他周围都人都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曾倩放下电话,心情好多了,算了,画丢了就丢了,既然来了,就去看看王琪的画展吧,她还有话要问王琪呢。
曾倩收拾了一下,去早餐厅吃过饭,就走出了宾馆。
时间还早,曾倩不急着打车,在路边悠闲的散步,早晨的上海忙碌而充满生机,公路上车来车往,人群川流不息,路边的服装店早早就开了门,各早餐点吃饭的人排成了队,城市清洁工辛勤地清理垃圾,早班车已经拉满了客……
快节奏的生活方式,让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钟摆,围着生命的年轮日复一日地转呀转,一直转到年老体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那时,再回头,会奇怪,年轻时,怎么会有那么多欲望,经过了,得到了,老了,死了,也不过那么回事儿。
曾倩想起上次来上海时的情景,到今天相隔不过两个月,在豫园研究黄槐的林子扬疯了,给她痛苦的张泽明也撒手归西了,她还活蹦乱跳的,在这繁华的大上海闲逛,拥有宝贵的生命,还有萧寒甜美的爱情,上天对她真的很够意思了,她为什么还要为丢了《满天星》而闷闷不乐、为了周洁的事而耿耿于怀呢?
所有的事都会成为过去,每个人都是这尘世里的一抹烟云,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对于短暂的生命而言,只不过是殊途同归,至于其他小事,有什么必要去斤斤计较?
珍惜眼前拥有的,好好把握今天,让自己放下心灵的重荷,努力让自己洒脱、开心起来,让生命灿烂在阳光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曾倩这么想着,心情就舒展开了,再也不为《满天星》的丢失而闷闷不乐了,她想,她去看看王琪的画展,如果见到了王琪,她也不再问她什么了,人死不能复活,周洁如果地下有知,能理解她的彻悟,也不会怪罪她的。
曾倩想到这儿时,停在了路边看风景,路对面有一个高耸入云的大楼,在整个楼群中脱颖而出,楼房自上而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方格子窗户,整个儿看上去触目惊心,那是人们的生存空间,在这钢筋水泥的建筑里,在这人口密集的城市里,人们像蚂蚁一样在各自的巢里进进出出,为一日三餐、衣食住行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座大楼的旁边不远是商品一条街,店铺林立,商贩云集,再那往边,就是天上人间娱乐城。
在那里发生过很多不该发生的故事……
曾倩正感叹,就看到公路上有一辆红色的别克突然变更了车道,也没有打转向灯,它的速度很快,像脱轨的流星,直冲着对面的一辆大卡车去了。
紧接着,就听到“嘭”的一声,别克钻到大卡车肚子底下去了,像只甲虫似的,被卡车挤瘪了,别克的前挡风玻璃应声而碎,碎片带着血迹溅得老远,有几片落在离曾倩不远的地方,那鲜红的血浆分外刺眼。
别克的司机是个女人,曾倩离得远,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看见她烫卷的酒红色头发蓬散着,双腿被压在卡车的车轮下——她冲破了前挡风玻璃,掉在卡车的前轮下。
鲜血像开了闸的洪水,从车轮下冲了出来……
一时间,交通混乱,人群喧嚣,急着上班的司机们焦急地嗯喇叭,麻木着表情的人们亢奋起来,冲上公路去看热闹,转眼,那条路就水泄不通了。
这么大的城市,每天都有车祸发生,倒霉的不是自己,人们就乐得现场观瞻。
曾倩可不想去凑热闹,她害怕血腥。
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打了辆车,去南京路美术展览馆。
远远的,曾倩就看到王琪的巨幅画展宣传海报,海报下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在那边的路上,有个生命可能刚刚死去,人们都围着看悲剧场;这边,王琪的画展轰轰烈烈,人们都等着看喜剧。谁又能想到,那个压在车轮下的女人,就是这画展的主办人王琪?
宽敞的展厅里,陈列着大大小小三十余幅画,有油画、国画,有的是风景写生,有的是人体、静物,还有些是笔墨山水,王琪的画风格多变,有的笔触大敢泼辣、用色鲜明强烈,有的则细腻含蓄、色彩微妙和谐,不可否认,王琪的画画得很好,而且,看得出,她很勤奋。
笔墨生死友,画者不能弃画,写者不能弃文,如果王琪不是对绘画有异乎寻常的热忱,也许,她不会那么不择手段的算计周洁,周洁也曾嗜画如命,可是,后来,周洁的画业荒废了,她被生活的恶作剧毁灭了梦想,她的画笔连同她的生命一起黯然失色了。
王琪就是罪魁祸首。
王琪在画这些画时,在进行高雅的艺术创作时,有没有为她犯下的罪孽而忏悔?只有品格高洁的作者,才配受到人们的敬仰,而那些心灵阴暗、罪孽深重的画者,即使她把画画得再好看,也不值得称赞!
曾倩一幅幅看过去,觉得没啥意思了,王琪一直没有出现,她也失去了见她的兴趣,那个恶毒的女人分明就是一只母狼,吃人不吐骨头,你和一只狼讲道理,是不是笨到家了?
曾倩刚要转身离开,一闪眼,她看到了《满天星》!
天啊,真的是《满天星》!
它就挂在那里,在众多的画作中出类拔萃,许多观众围着它静静地欣赏。
没有人品评,没有人嬉笑,每个人都神圣庄重地看着它,读它的宁静致远,读它的一派天真,画里有人类最原始、最纯真的向往,蓝天、白云、草地、星空,人与大自然浑然一体,自由自在,心无杂尘。
曾倩的眼睛湿了,她不再惊奇为什么这幅画会出现在画展上,她只为周洁终于参加了一次画展而欣慰。也许,周洁地下有知,那么急切地想参加一次画展,以至于等不及让她带来了,周洁想用这幅画,向人们倾诉、祝福,想用这幅画告诉人们,她曾在这世个拥有过美好的生命。
是的,美好的生命、健康是我们最大的财富,可是我们总是那么贪心,庸人自扰,轻易为尘世所累,损伤健康、遗失快乐,甚至毁掉生命。周洁一定知错了,她不该为厄运而痛苦、消沉、堕落,无论是家庭冷暴力,还是婚变、亲人离世,她都应该坚强地面对,她还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远离伤害,学会和厄运搏击,她一定后悔了,所以,她想用这幅画告诉人们很多很多……
有几个观众同时看上了这幅画,向展厅里的工作人员打听价位,工作人员说这得等王小姐来了再说。
不,这可不是王琪画的,她可不能作主把这幅画卖掉。
曾倩正要说话,一个观众看到了曾倩,立刻惊呼了一声,他指了指《满天星》,又指了指曾倩,惊叫起来:“画上的模特在这儿呢,呵……”
其他的观众一听,纷纷转头看向曾倩,可不,画上的模特肯定是她了,真新鲜,第一次看到画上的模特站在眼前,这些观众们竟然激动得鼓起了掌。
曾倩含着泪笑了,看来,她必须要冒充一次了,要不,等一会儿王琪来了,把这幅画卖了可就糟了,没有周洁的允许,谁也不能卖掉这幅《满天星》,曾倩说:“谢谢大家,其实这幅画是我的自画像,我不想卖掉她。”
“咦,不是说这是王琪小姐的画展吗?难道你就是王琪?和海报上的照片不太像……”有个观众疑惑地说。
其他观众也纷纷置疑,曾倩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暗暗着急,看来,她要拿回这幅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变了调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小姐出车祸了……”
啊?
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整个儿展厅都乱了套,曾倩身边的人都涌到那个人那边了,想知道王琪车祸的更多细节。
曾倩一看机不可失,手疾眼快地把那幅画从墙上取了下来,低眉顺眼地悄悄出了门,急三火四地打车逃回了宾馆,她总算把这幅画给找了回来,真玄呀。
王琪出车祸了?
刚才在路上看到的别克,难道就是她?
曾倩看了看手里的画,眼前浮现出刚才压在车轮下的女人,她觉得今天的事那么诡异,周洁是带着仇恨来的吗?她的画参加了王琪的画展,让曾倩替她当了主角,却让王琪死于非命?王琪,她死了吗?
一失神,那幅画掉到了地上,平躺在那里,画上的周洁仰望着蓝天白云,脸上挂着恬淡美好的微笑……曾倩的心凉到了冰点,这么完美的画卷,如果带着冤灵的仇恨、暗藏着腾腾的杀气,那是多么可悲、可怕的一件事,她还要不要把它带回去,挂在她和萧寒的卧室里?
经历了这么多,曾倩想摒弃仇恨,仇恨是一把双刃利剑,最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她想心平气和的,和萧寒好好地生活一段日子,就去投案自首,无论张泽明是不是因为她的疏忽而死的,她想让自己问心无愧。
如果老天爷对她足够宽容、照顾,会让她无罪释放,那样,她就能和萧寒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互相体贴、心心相印,再生个宝宝,一家人幸福美满地生活。
那么,周洁的这幅《满天星》,她到底要不要带回去?
曾倩陷入了矛盾之中……
34、光牒
醒来的赵越发现他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天上的毛月在浓密的云层里时隐时现,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点灯光,起伏的山影在暗淡的夜里,像潜伏的巨大怪物,正瞪着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对他狞笑。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刺骨的阴寒,赵越抱紧了胳膊打了个寒战,后脑勺那儿传来的疼痛让他猛地想起,他应该在周洁的别墅里呀,怎么会在这儿呢?
这是哪里?
毛月从云层里艰难地钻了出来,赵越看清了他身边坚硬的东西——一块墓碑!
周洁之墓!
恐惧像冰冷的蛇,一下子从脚跟蹿到了头顶,赵越两腿一软,刚刚站起来的他一头栽倒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块墓碑,总算明白了,他在南山陵园,在周洁的墓前。
“你是个伪君子、郐子手,除非你死了,要不,你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它像是从墓碑下面发出来了,一遍比一遍清晰,赵越神经质地摇着头,手慌脚乱地爬了起来,他不想死,说啥也不想死,他不该来威华市,从一上飞机他就撞鬼了,周洁活着的时候,他没给周洁机会,现在,周洁也不给他机会,她白天变成人形,晚上就变成了鬼,她不放过他,她把他抓到了这里,接下来会怎么处置他?
夜风在墓碑间穿行,发出啾啾的呼哨,听起来像无数的鬼魂在尖叫。
赵越一刻也不愿呆在这里了,求生的欲望让他挪动起双腿,慌不择路地逃,可是,这片陵园似乎没有尽头,赵越跑了半天也没跑得出去,他惊惶的发现他完全没有了方向感,当他停下脚,捂着肚子喘息的时候,一闪眼,发现他又停在了周洁的坟墓前!
赵越一下子傻了,全身的血液顿时凉透了,可是他不死心,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转过身,还想跑,可是,他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重心失衡,身子一下子飞了出去,头撞在了一块石碑上!
巨大的晕眩让赵越的意识越来越飘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扶着墓碑站了起来,模糊的目光里,一块块灰白的墓碑都像活了似的,密集地朝他拥了过来,要在这昏暗的月夜里,把他埋葬起来,周洁的鬼影就在这一片墓碑中渐渐清晰起来,她长发、白衣、瘦得像个骷髅,它冲着他笑,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流出鲜红的血……
“救命——”
赵越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醒来,他粗喘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中午的,怎么竟然做这么恐怖的梦中梦?他口干舌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子,心跳才正常了些。
手机蓦然炸响,又把赵越吓了一跳。
赵越接听,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说得却是让赵越惊讶的话:“是赵先生吗?你好,你的前妻王琪在田林东路西段发生车祸,我们暂时联系不到她的家人,请帮忙通知一下,到交通肇事办公室办理手续,并到医院等待手术结果及处理相关事宜。”
王琪死了?
昨天晚上还在电视上看到她在南京路美术馆举办画展的广告,怎么说死就死了?
“喂喂,她死了吗?”醒过神儿来,赵越直问过去。
“嘟嘟……”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赵越的心突突地跳着,想起刚才那个诡异的噩梦,他的背后又起了一层冷汗,他怎么都觉得王琪的车祸与周洁有关,现在,他也顾不得胡思乱想了,当务之急,是找人去医院看看王琪怎么样了。
可是,赵越和王琪离了婚,早把与王琪有关的人的电话号码删除了,他到哪里去联系王琪家人呀。他们夫妻一场,虽然闹得很不愉快,但人命关天的事,赵越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赵越赶去医院,王琪在急救室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医生说在全力以赴地抢救,让赵越做好最坏的打算。
手术连续进行了五个多小时,王琪被推出了手术室,赵越惊心动魄地看到,王琪的右腿从大腿中间以下截肢了,她的头和脸被白纱绵层层包裹,整个的看上去像个木乃伊,她被全麻,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赵越想方设法总算联系到王琪的父母,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听说女儿出了这么大事,一下子撑不住了,王琪的妈妈当场昏倒,她爸爸又急又慌,结果血压升高也病倒了。赵越没辙了,只好忙前忙后地张罗,等把车祸的事儿处理完了,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王琪还没醒过来。
医生的态度很不乐观,让赵越提前准备后事,以防不测。
这天,赵越去王琪的住处整理王琪的东西,这些东西说不准就成了遗物了。
王琪还住着他们结婚时买的房子,连锁也没换,赵越开门进去,看看物是人非,想想往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生活的剧目真是难以预料,他和王琪折腾了一遭,到最后,竟然是他给她送行,赵越一边整理王琪的东西,一边感慨万千。
要不是王琪从中作梗,也许他不会和周洁离婚,可是,没有王琪作对比,他又怎么知道周洁是贤惠可爱的?他那个时候整天钻牛角尖,不敢正视问题,不和周洁沟通,一味儿地想着怎么让周洁难受,结果,让王琪和刘承东钻了空子,把周洁害得那么惨,也毁了他赵越一辈子的幸福、让他追悔莫及,他恨过王琪,可是,这个女人出了车祸,生死未卜,他没有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感受,王琪还年轻,如果就这么死了,怎么说都值得同情。
王琪的衣服真多呀,塞满了整个落地大衣橱,王琪好好的时候,这些衣服穿在王琪身上摇曳生姿,如果她死了,这些衣服也要烧成灰陪葬,所有美丽的风景都是过眼云烟了……即使她没死,也成了残废,这些衣服再也穿不出美感来了,有的只是残缺……
赵越往大行李袋子里装王琪的衣服,装了满满两袋子,衣橱里只剩下几件了,整齐地叠放在角落里,赵越伸手一抓,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掀开那几件衣服一看,是个方形盒子,咦?里面放着什么?
赵越把那个盒子拿了过来,打开,里面竟然放着一张光牒。
什么光牒这么神秘,王琪把它放得这么仔细?
赵越更加好奇了,他把光牒取出来,走到电脑前,打开电脑,把牍片放进了光驱,光牒自动播放,一片杂音和雪花过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横躺在床上的女人,起初,画面有点模糊,看不清床上女人的脸,何况那女人的脸偏向里侧,赵越以为是普通的色情光牒,可王琪为什么珍藏一张色情光牒?
画面忽闪了两下,渐渐清晰了,画面没有切换,那个女人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睡得很熟。
赵越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啥动静,觉得没劲,刚要关掉,却看到一个男的闪进了镜头,那个男人站在床前左左右右地看,最后把目光长时间地定在女人的身上,男人的脸是侧脸,赵越却仍然能看到男人目光灼热、呼呼粗喘。
赵越拧着眉头看下去,他看出来了,这不是一张成品光牒,是没经过处理的现场拍摄,是一张记录光盘,他的心提起来了,他觉得床上的女人轮廓有些眼熟。
屏幕上,站在床前的那个男人闪到了一边,锁门的声音响了一下,那个男人又闪回来了,这次,他激动不安地来回走了两趟,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女人。赵越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赵越看到,那男人终于没按捺得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了床上的女人。
男人手忙脚乱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紧接着,他就疯狂地亲吻那女人,亲了半天,甚至他把手伸出了她的衣服里了,那女人还是一点儿反映也没有。
赵越觉得不对劲儿了,那女人看样子不像睡了,倒像死了,他的心就提了起来,心想,这个男人在奸尸?
屏幕上,那个男人也发现女人毫无反映不太对头了,他放慢了动作,撑起身,慢慢摸了摸女人的脸,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只稍微愣了一下,他就继续疯狂起来,这次,他有些肆无忌惮,三下两下就把女人的衣服脱光了,女人美好的胴体呈现在屏幕上。
男人的动作证明,女人活着,但没有一点儿反映,这说明什么?女人被下了迷药?
赵越正疑惑不解,他看到那个男人分开了女人的两腿,身体一挺,与此同时,男人把女人的两条胳膊按到了女人的头上——周洁!
这个女人,竟然是周洁!
视频摄录肯定选用了近镜头,床上的两个人只能看到上半身,屁股以下看不到,因为近镜头,所以屏幕上的两个人像都比较大,那女人右臂内侧有一个椭圆形的红色胎记,和周洁的一模一样,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视频上,赵越惊讶得目瞪口呆,当那个男人亲吻女人,把女人的脸侧转过来的时候,赵越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个女人,果然是周洁!
天啊,周洁竟然被人强奸过!
他赵越曾是周洁的丈夫,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周洁的心灵曾受过多大的创伤呀,她一定很慎重地考虑过,才答应嫁给他,可是,婚后,他没有给她一点儿爱和体贴,反而更严重地伤害周洁,现在回想起来,周洁之所以和那个林子扬在一起,一定别有隐情,周洁曾想方设法改善他们的夫妻关系,好几次让他早点回家想和他谈谈,但他没给周洁机会,一次都没有,不但没有,他还和王琪混在一起,直到把周洁推上了绝路……
没人能形容赵越此刻的痛苦与懊悔,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激情澎湃的男人,再也不忍看紧紧闭着眼睛的周洁,时间慢得让人发疯,那个男人每动一下,赵越都觉得生不如死,他在心里一遍遍祈求,让那个男人转过脸来,他要看清他,他要找到他,亲手把他宰了喂狗!
那个男人终于大汗淋漓地停了下来,软软地趴在了周洁的身上,他的脸,终于转了过来,赵越从地上一跃而起,用视频截取工具把男人的脸截取了下来,储存成图片格式,然后打印了出来。
照片上的男人,五官英俊,书卷气未脱,年轻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恨得赵越牙根痒痒。
这个男人不是林子扬!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赵越咬牙切齿地把照片撕得粉碎,像只斗牛一样,红着眼睛瞪着屏幕上的男人,直恨得七窍生烟,他看到那男人休息了一会儿,起身穿好了衣服,扯过被子把周洁盖好了,就匆匆离开了。
画面上的周洁仍然昏睡着,天使般恬静安祥……
赵越捂着脸痛哭出声,他的心痛得拧成了团,他看着可怜的周洁,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他和强奸周洁的恶棍没什么两样,甚至比那恶棍还没有人性,他娶了她呀,给了她一生的承诺,可他都干了些什么?那恶棍强奸周洁时,周洁是没有知觉的,可他赵越伤害周洁的时候,是明知道周洁痛苦,却仍然变本加厉……
周洁曾满脸讨好地等他深夜晚归,曾看他摔了碗筷卑微地低下头收拾满地狼藉,曾给他留过字条,上面写着关切的话语……
他全都视而不见,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对周洁冷若冰霜,有时还冷嘲热讽……那恶棍毁了周洁的清白,他赵越却毁了周洁的尊严和对人生的希望和信念,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的罪人……
悔恨和悲伤让赵越嚎啕起来,他歇斯底里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胸膛,对着屏幕上的周洁深深地忏悔,在看到这盘光牒之前,他后悔是后悔不该轻易和周洁离婚,因为王琪一点儿都不贤惠,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他后悔是因为他深刻地认识到他对周洁的伤害,想到周洁后来的惨状,他终于知道,那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屏幕上,画面很长时间没有再动,周洁一直那么静静地躺着,对降临到身上的厄运还一无所知,又过了一会儿,开门声响起,一个女人闪进了镜头,她面对着镜头,脸被放得很大,接着,屏幕就黑了。
是王琪,是王琪!
一切都是王琪搞得鬼!
这个死有余辜的坏女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赵越怒不可遏,站起来,飞起脚来,把那两袋装好的衣服踢得满天飞,去他妈的,让王琪在地狱里冻死吧,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才好,省得她祸害人!
原先赵越还以为王琪串通刘承东破坏他的婚姻是因为喜欢他,原来,王琪对周洁早就不怀好意,他赵越竟然还成了王琪的帮凶,真是可悲、可笑、可恨、可耻……
赵越把王琪家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还不解气,实在没什么可摔得了,他疯了一样地把王琪那些漂亮的衣服也撕了个遍,终于把体力消耗光了,他喘着粗气,把那男人的头像又打印了一遍,把那盘光牒取了出来,放好,拿在手里,他发誓,他一定要找到这个恶棍,替周洁报仇。
可是,世界这么大,他到哪里去找?
先去周洁读书的大学,问问那里的老师,查一查那恶棍叫什么名字,或许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工作,这么想着,赵越就急三火四地离开了王琪的家,回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预订了飞往北京的机票……
35、无风起浪
曾倩还是把《满天星》给带回了家。
只是,曾倩没敢把它挂在卧室里,而是把它挂在书房里了。
两天没看见曾倩,萧寒大惊小怪,在厨房里张罗了半天,办了满满一桌子饭菜,接着,把曾倩像县太爷似的请到餐桌前,眼巴巴地看着曾倩一一品尝。
以前,都是她守着餐桌等着张泽明回来,现在,有萧寒等她,为她忙前忙后,真心实意地疼她、爱她,百感交集,曾倩吃了两口,眼圈就红了。
“不会吧,老婆?我做得很难吃吗?把你都药哭了!罪过罪过,我尝尝,怎么了这是……”萧寒慌了,急忙拿筷子尝味儿。
曾倩破啼为笑,站起来一把搂住了萧寒的脖子,偎在他怀里,使劲儿亲他的脸,额头、鼻子、眼睛和嘴,哪儿也不放过。
“嗨,嗨!色女,咋急成这样儿了?先吃饱了再说,看你,弄得我一脸唾沫……”萧寒边笑边躲边抗议,可曾倩不管不顾,最后,他终于被她亲得没声儿了……
半天,萧寒终于又腾出嘴来了,俯在曾倩耳边问:“咋办?子弹上膛了,现办?”
“吃饭!”曾倩一扭腰坐回去了,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说:“你辛辛苦苦办了这一桌子,不吃对不起良心。”
“我希望你现在良心大大地坏。”轮到萧寒不管不顾了,他绕过来,一把把曾倩抱了起来,直奔卧室。
小别胜新婚,两个如饥似渴的家伙闹得翻天覆地,互相索取、给予,酣畅淋漓地干了半天,等到她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坐回餐桌旁吃着凉透的饭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笑着抱成了一团……
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
有了萧寒,曾倩几乎没有了空闲,萧寒总能变着花样让曾倩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把别墅重新装饰了一遍,布置得像个新房,他们就在这新房里一起做饭、聊天、赚钱、做爱,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萧寒常常抱着曾倩,问她什么时候嫁给他,曾倩希望立刻就嫁给他,可是她不敢答应,张泽明的死是个阴影,她不知道她要不要背负法律责任。
她还怕她真是个不祥的人,会给萧寒带来厄运,可是,这样的生活真让曾倩留恋,她怕失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曾倩越来越心神不定。
北方的第一场雪翩然降落,海边的风阴冷刺骨,别墅里虽然有暖气,但曾倩依然觉得冷。这天,萧寒从外面回来,递给曾倩两张机票,抱着她说:“亲爱的,这里太冷了,我们去三亚吧。”
去三亚?
曾倩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美丽的椰子树、风景如画的海岛,还有碧波万顷的大海,大气而浩瀚,这些都是她从电视里看到的画面,她从来没有去那么远的地方,更想不到可以和心爱的人去那里浪漫度假,看着萧寒期待的目光,曾倩几乎想都没想,就兴奋地点头同意了。
曾倩渴望拥有和萧寒更多的回忆。
萧寒做饭的时候,曾倩就去卧室收拾行李,萧寒说了,要准备夏天穿的衣服和薄毛衫就行了,曾倩翻箱倒柜,她记得有件鹅黄色的薄毛衫,她来威华市后一直没穿,放在衣柜的最底层,可找着了,曾倩把它拿出来,抖开,想重新叠了放进旅行包里。
一张照片从那个薄毛衫里落了下来,在半空打了几个转,就平躺在了地上。
咦,哪来的照片?她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她把什么照片夹在这薄毛衫里了?
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周洁和赵越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头靠在一起,珠联璧合,可是,周洁和赵越的合影,怎么会夹到她曾倩的衣服里?
这件薄毛衫是她离家出走时,从张泽明的房子里带出来的,她也不记得这衣服是她什么时候买得了,一直放在她的衣箱里,来这别墅后,她才把它从衣箱里拿出来放到衣柜里了。
怪了。
曾倩疑惑不解,难道周洁不希望她跟着萧寒去三亚?所以才把他们的照片夹在她的衣服里?曾倩现在可不敢说这世上没鬼了,她经历的很多事都很诡异,比如说那幅《满天星》自己跑去参加画展,就让她相信周洁显灵了。
可是,周洁为什么反对她去三亚?
曾倩正胡思乱想,萧寒进了屋,叫她几声她都没听见,萧寒好奇,就凑上来看那张照片,他指着照片上的男人问:“咦,你和谁照的照片?”
“这人不是我,是别人,我不知道这照片怎么会夹在我的衣服里。”曾倩说。
“噢?你把这衣服放在哪儿了?有人动过?”
“我把它放在衣柜最底下了,我自己都没动过它呢。”
“噢,这样呀,说不定人家衣柜里原先放着这么一张照片,你放衣服时,不巧把照片挤进衣服的折层里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叫你半天也不吭声,吓我一跳。”
“是这样?有可能……”曾倩又看了看照片,把它随手丢到了一边,毕竟,这屋子是周洁以前的租屋,她把照片放在衣柜里也正常。
“这女人是你的孪生姐妹?长得这么像。”萧寒说。
“可能是,我不认识她,我就是来这别墅后,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长得和我这么像,但她已经死了。”
“真不幸。”萧寒撇了撇嘴,拉着曾倩的手下楼:“饭做好了,吃去。”
曾倩走到楼梯口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躺在床上,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很异样,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来,曾倩愣愣的,她到底要不要去三亚?
两个人下了楼,刚要去餐厅吃饭,看到大门外有个人站在那儿,伸张脖子往别墅里看,那人围着围巾,遮住了嘴巴和鼻子。
“那人是谁?”曾倩说着,就出了门,来到大门口,冲那人问:“你找谁?”
“是我。”那人眼睛一亮,把围巾往下一拉,曾倩认出来了,是赵越。
这时,萧寒也走了上来,把曾倩半拥在怀里,问赵越:“你找谁呀?”
曾倩看到,赵越看到萧寒,立刻瞪圆了眼,表情惊讶而愤怒,他足足盯了萧寒十秒钟,紧接着就爆发了,他抓着门栏又踢又跳,风度尽失,他冲着萧寒吼:“你这个狗娘养的,原来你藏在这儿,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曾倩诧异地看看赵越,又看看萧寒,疑惑地问:“萧寒,他怎么了,他认识你?”
“让我进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曾倩,快开门,别和这个人在一起,他是个流氓!”赵越把大门晃得惊天动地,一连声地叫。
“曾倩,别理他,你进屋吃饭,乖,我跟他说。”萧寒揽着曾倩,把曾倩拉去餐厅,温柔地对她说:“这人和我有点儿过节,我去看看他要干嘛。”
曾倩点了点头,她讨厌赵越,只是,赵越怎么会认识萧寒呢?耳边传来赵越的叫骂声,曾倩的心里布满了疑云。
萧寒回到大门口,低声问赵越:“你想干嘛?你有什么东西给曾倩看?她是我未婚妻,请你不要骚扰她。”
“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这个流氓,你伤天害理,不得好死,我一定要告诉曾倩,把这盘光牒给她看,让她鄙视你、仇恨你、离开你!”赵越从兜里掏出一个方盒子,冲萧寒扬了扬。
“我想你认错人了,先生,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恨我,但我觉得一定事出有因,我们为什么不约个时间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我希望能很好地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你看怎样?”萧寒彬彬有礼地对赵越说。
“……”赵越犹豫了一会儿,狠狠地点头,说:“好,时间地点你定。”
“名典咖啡屋兰花亭,明天上午八点。”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赵越恶狠狠地盯着萧寒,又一字一顿地说:“看我怎么和你算帐。”
萧寒微微一笑,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赵越气呼呼地走了。
萧寒回到餐厅,曾倩正等得坐不住了,急急地问过来:“赵越怎么了?他走了?”
“你知道他叫赵越?”萧寒动作潇洒地拖过椅子坐了下来,微笑着看曾倩,答非所问。
“知道,他是周洁的丈夫,他来过好几次了,我都没让他进门,他错把我当成周洁了,还说他租了这房子。”曾倩说完,又问:“你怎么认识他?怎么会和他有过节?”
“我们男人的事,你呀,就别管了,我认识的人多了,有过节的人也不少,你总不会让我写份报告吧。”萧寒呵呵笑着,给曾倩倒了杯牛奶,说:“好好吃你的饭,他说我是个流氓,你真信呀,连饭都不敢和我一起吃了?”
“哈哈……”曾倩觉得他很夸张,就很仔细地把他打量了两遍,偏着头说:“嗯……我看也像,而且……没人比我有更深刻的体会了。”
萧寒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刮曾倩的鼻子,说:“天怎么还不黑呀,急死人了。”
曾倩笑翻了,心里的疑云一下子消散了,她的萧寒多么体贴、温柔、浪漫而风趣,赵越一定是看到她和萧寒在一起心里生气,就口不择言,赵越也真有意思,他吃的什么醋呀,她又不是周洁。
“小倩……”萧寒深情地看着她,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啊?”曾倩忍住笑,喝了一口奶,差点儿呛着。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真希望你永远开心。”萧寒握着她的手,说得很认真。
“好啦,肉麻死了,有你在,我想不开心都难。”
“真的吗?那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愿意嫁给我吗?”萧寒的神色变得很凝重。
曾倩收敛了笑意,萧寒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问她这个问题,以前,她们都是一边疯闹,一边打哈哈,萧寒突然这么郑重,曾倩就愣了。
“宝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愿意嫁给我吗?”萧寒又问一次,他的眼神殷切而热烈,直视着曾倩充满了期望。
“你这是在求婚吗?”
“是的,小倩,我在向你求婚,如果你这次不答应,我就离开你。”
“你敢威胁我?”
“没有,亲爱的,你要知道,离开你,等于让我死,但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你在一起,我需要名份。”萧寒一板一眼地说。
“哈哈……”曾倩听到“名份”两个字,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头一次听说,男人向女人要名份的。
萧寒不笑,脸色很严肃,很耐心地等着曾倩笑够,他好像生气了。
曾倩捂着嘴巴,娇嗔地说:“我的钻戒呢?玻璃的也行,总得有个证物吧。”
萧寒听了,翻了翻白眼,脸上已经满是笑意,他爱恋地敲了敲曾倩的头,说:“人家要名份,你要证物,还真是少一样也不行,给你,我早就准备好了。”
啊?
曾倩惊讶地看着萧寒变魔术一样从身上翻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来,打开,一枚闪亮的钻戒刺痛了她的眼睛,好漂亮啊,可是,让曾倩欣喜若狂的不是钻戒,而是萧寒的心。
“原来你蓄谋已久。”曾倩叫。
“呵呵,是呀,上辈子就给你准备好了,你这个狠心的婆娘,一直等到这辈子才答应我,罚你这辈子给我铺床叠被,下辈子给我端茶送水。”说着,萧寒把钻戒取下来,轻轻戴在曾倩的手上。
大小正合适。精美的钻戒和曾倩纤秀白皙的手互相映衬,别具美感,曾倩心里一暖,眼圈又湿了,她含着泪笑了,说:“算你狠,看来我逃不出你的掌心了。”
“傻丫头,总算变聪明了。”萧寒呵呵地笑,绕过来吻着曾倩的脸,说:“宝贝,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我们一起回北京办结婚证,然后去三亚度假,好吗?”
“先去度假,再回来办结婚证吧。”
“为什么?”
“春天结婚,图个吉利嘛。”
“呵呵,老婆想得真周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萧寒玩笑着说,看着曾倩,表情慢慢变回郑重,他抱紧了曾倩,在她耳边说:“知道吗?我常常想,我来到这世上就为了寻找你,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等你等了很久、很辛苦,我们永远不要分离,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看来,是你上辈子欠我的,所以这辈子来还债了。”
“不对,是你上辈子给我吃了迷药,结果我这辈子只能找你要解药了。”
“萧寒……”
“嗯?”
“我也谢谢你,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36、协商
名典咖啡屋。
名典咖啡屋虽然坐落在威华市最繁华的路段,但良好的隔音建材让名典咖啡屋像闹市里的桃花源,幽雅而安静,咖啡屋的老板审美眼光独特,把咖啡屋建造得别具一格,每一个咖啡屋都是封闭的空间,里面布置得风格不一,有的热闹喜庆,有的清淡雅致,客人可以自选唱片,可以临时换屋,可以包钟点,也可以全天候包间,总之,只要付得起钱,各种服务全由客人心情而定。
最具特色的服务是,名典咖啡屋总台没有专人登记,采取电子收款开房的方法,客人看中了那间、或哪几间房,就点相应的房间编号,把预付款存进电子收款机,然后那些房间的电子门锁就会自动打开,客人在房间里通过内部电话点酒菜茶水,服务生把酒菜茶水放进推车里放在房间外就离开,让客人自取。
这些特色服务为名典咖啡屋招来了兴隆的生意,每天咖啡屋里客流量很大,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和社会各届人士在这里汇集,名典咖啡屋就像一个神奇的魔力盒子,接纳吞吐数不清的人,冷眼旁观各种人情事故。
萧寒坐在兰花亭里,俯视窗外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耐心地等赵越。
门外终于传来了敲门声,萧寒打开门,赵越卷着一阵寒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沉着脸,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萧寒微微一笑,把餐饮单递给赵越,示意他点。
赵越冷哼了一声,要了一杯巴西黑咖啡和两盘甜点,萧寒要了杯雀巢。
萧寒等在门口,把咖啡和甜点端了进来,关好了门,这才坐在赵越的对面,对赵越说:“赵先生,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少装蒜,你不知道我有什么话对你说吗?”赵越像个爆竹,点火就着了,他“叭”地一下把那个方盒子扣在了桌子上。
“我真不知道,这盒子装着什么?”萧寒很好奇。
“想知道?”赵越冷笑。
“想。”萧寒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强奸周洁的录相。”赵越的语气咄咄逼人。
可是,萧寒一点儿也没有吃惊,他看了看那方盒子,又看了看赵越,竟然神态自若地笑了,说:“赵兄开什么玩笑,我和周洁是你情我愿,怎么可能是强奸。”
“你害得我好找,我去北京A美院查了好几天,才从学籍档案里找着你了,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最后,我想直接找曾倩,把这盘光牒给她看看,让她决定报不报警。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竟然还敢和曾倩在一起,继续欺骗、玩弄她的感情,你真该死!”赵越越说越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你确定我就是那个男人?我叫什么?”萧寒不急不躁。
“邹涛,巴黎XX品牌时装设计师,年轻有为,年薪百万,其实,你只是个潜逃在外的强奸犯!我劝你别再装了,周洁被你了王琪算计了,你们给她喝了迷药,你强奸周洁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流氓,我打死你!”赵越隔着桌子探过身子,当胸抓起了萧寒的衣服,怒不可遏地挥起了拳头。
萧寒一偏头,赵越的拳头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萧寒仰靠在椅子上,仍然面色温和,他说:“赵兄,我想你一定弄错了,我不是邹涛,我叫萧寒,如果赵兄不信,这里有我的身份证,请看。”
赵越低头一看,果然,萧寒递来的身份证上,写着“萧寒”两个字。
“哼,这样的鬼把戏也想骗我?改个名字换个身份证还不容易?再说,谁知道你这身份证是真的还是假的!”赵越咆哮。
“既然我的身份证可能是假的,那我又怎么知道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萧寒收起身份证,反问他。
“这容易。”赵越冷哼一声,打开盒子取出了光牒,放进了房间的DVD里,打开电视,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睡在床上的周洁……
萧寒不露声色地看完了那盘光牒,结束的时候,他甚至拍了拍手,说:“拍得不错,很煸情。”
“你真变态!你敢说这上面的男人不是你?那我把这光牒拿给曾倩看看,让她看看是不是你!”赵越说着就把光牒取了出来,放回了方盒子。
“赵先生,我觉得不管这录相上的男人是谁,你把这光牒给曾倩看,都是对她的亵渎,你口口声声说周洁被邹涛和王琪算计了,可是,据我所知,是你和周洁离了婚,然后娶了王琪,我现在怀疑是不是你和王琪合伙算计了周洁,不过,这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和我的未婚妻曾倩也无关,她并不是周洁,你的周洁已经死掉了,这你也知道。”萧寒慢条斯里地说。
说到赵越的疼处,他的语气不觉缓和了些,他闷声闷气地说:“不,我怀疑曾倩就是周洁!”
“就算曾倩就是周洁,她早就和你没关系了,现在,她要嫁给我,我们一直住在一起,我们感情很好,任何人都破坏不了。”
“是吗?那等我把这盘带子放给她看看,看看她还会不会再理你。”
“赵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要钱?还是要让我离开曾倩?”萧寒开门见山地问。
“都要!否则,就太便宜你了。”赵越恶狠狠地说。
“行。”萧寒很爽快地回答。
“行?”赵越没想到萧寒这么爽快,有点儿犯愣。
“对,我答应你,要多少钱你说,我也可以离开曾倩,但条件是,你得把这盘光牒给我,我这么做并不是怕你把我怎样,我是怕曾倩看了这牒片会伤心难过,我希望她幸福快乐。”萧寒说。
“说得好听,你现在还敢说这男人不是你吗?你告诉我,曾倩是不是就是周洁,周洁她还没有死,是不是这样!”赵越越说越激动。
“我已经说过了,这录相上的男人不是我,但我承认,他和我长得很像,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很多,所以我也不怪你认错了人,但你问曾倩是不是就是周洁,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只认识曾倩,不认识周洁,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萧寒不急不躁,说得头头是道。
“周洁的右臂内侧,有个椭圆的红色胎记,曾倩身上没有?”
“没有。”萧寒肯定的说。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要亲眼看见才相信!”赵越说。
“原来,赵兄也喜欢曾倩,怪不得千方百计想让我离开曾倩,其实,我很理解赵兄的心情,毕竟曾倩长得得周洁很像,你对周洁的愧疚想在曾倩身上弥补,这么说来,赵兄也算个性情中人,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萧寒周到地撕开两人的糖包,分别倒进两杯咖啡里,用小勺子搅了搅,递了一杯给赵越。
“少废话,希望你言而有信。”赵越并不买账,毫不客气地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你开个价吧,我给你写支票,然后,你拿钱,我拿牒片,大家好聚好散,我可以离开曾倩,至于你能不能得到曾倩的芳心,看你的运气了。”萧寒从怀里掏出支票薄,等着赵越报价。
“三百万。”
“好。”萧寒爽快地点点头,飞快地签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递给了赵越。
赵越拿过来看了看支票,阴沉着脸把那个方盒子推到了萧寒面前,萧寒拿了起来,揣进了大衣口袋,友好地端起咖啡,对赵越说:“来,赵兄,心想事成。”
赵越撇了撇嘴,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收场的,萧寒不但答应离开曾倩,还给了他三百万,三百万呀,他一个政府小官员,要起早贪黑干多少年,才能攒下三百万?萧寒说得没错,不管曾倩是不是周洁,他把那个带子放给她看,都是对她的亵渎,他也不想伤害曾倩,能这么收场,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赵越犹豫了片刻,终于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萧寒也喝了一口咖啡,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起身告辞了。
赵越没送萧寒,他愣愣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看了看那切切实实的三百万支票,觉得像做了一场白日梦,他呵呵地傻笑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尖又细,好像不是从他嗓子里发现来的,却像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听见那声音慢腾腾的、平调又平又直:“我需要一个伴儿,我只是需要一个伴儿……”
赵越打了个寒战,他捂住自己的嘴巴,愣了愣神儿,不知怎么,他想起他那次做的噩梦来了,他莫名其妙地到了周洁的墓地,到处都是白色的墓碑,无数个周洁飘在半空朝他招手……
赵越捶了捶自己的头,他觉得他让这三百万给高兴糊涂了,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把支票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又吃了两块甜点,就起身要离开兰花亭。
这时,一种细微的声音传进了赵越的耳朵,那声音像秋虫的低吟,却很有节奏,忽隐忽现。赵越诧异地转头四下查看,屋里空空的,除了他,只有桌上的两个空空的杯子、两盘甜点,还有门旁的影牒机和电视,那奇怪地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肯定不是从屋子外面传来的,这屋子的墙壁是用上好的隔音板做里板的,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是什么东西这么细碎、持续地鸣叫?
赵越的冷汗顺着脊背虫子一样的往下爬,他侧耳倾听,那声音近在耳边,却判断不出方向,一声,一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这不紧不慢的声音,赵越分明感觉到,有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他一个箭步跨到门口去开门,这时,他发现门拉不开了。
嘀嘀、嘀嘀……
那声音忽然提高了,像警告似的,对赵越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它来自桌子下面!
赵越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身去,低下头,看去——一个黑色的小方盒,那是什么?怎么会贴在桌板下面?而且还会发出声音?
脑海里风起云涌,赵越的瞳孔蓦然放大了,他极力张大了嘴巴,可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听到他恐惧的尖叫……
与时同时,萧寒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的手揣在衣兜里,握着那薄薄的牒片。
周围都是急匆匆赶路的人影,这样大雪的天气,路面滑得像镜子,没人敢开车上路,人们都把脸缩进厚厚的冬衣里,没有人知道谁是谁。
凛冽的寒风,刀削般刮过萧寒的脸,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慢慢把他变成一个移动的雪人,他慢腾腾地往前走,感觉那盘光牒像一把尖锐的匕首,一点点插进他的心脏,他的心鲜血淋漓,在这冰天雪里,结成了冰砣,坠得他难受。
录像上的一个个画面,慢镜头一样在萧寒的脑海里重播,每一幕都让萧寒心如刀割,他哭了,眼泪被风一吹,把脸皮绷得紧紧的,他哭了一路,快回到家的时候,他使劲儿咬紧了牙,咽下满心的痛苦,揉搓好脸部肌肉,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蔬菜,兴高采烈地出现在曾倩面前。
“这么快回来啦!事情办完了?”曾倩正在院子里扫雪,她在大门边堆了个很大的雪人,圆滚滚的,很可爱。
“嗯。呵,这么大的雪人,是公的还是母的?”萧寒夸张地大叫。
“公的。”曾倩知道他会说什么,就紧接着说:“不行,公的咱们萧寒吃醋,就变性啦,母的。”
“哈哈……”
朗朗的笑声,让人觉得即使天这么冷,心里也那么温暖。
“行李收拾好了吗?”萧寒问。
“明天飞机票就到期了,不收拾好能行吗?”
“老婆真能干,赏个。”说着,萧寒亲了曾倩一下,曾倩的脸冰冰凉凉的,有好闻的玫瑰花香。
“雪人,我们去三亚,你好好给我们看门,有坏人来了,可不要客气,他要亲你的脸,你就冻僵他的嘴唇。”曾倩嘻嘻哈哈地说。
萧寒一听,一愣,随即就哈哈笑开了。
小院里充满了生机,看着曾倩无忧无虑的笑脸,萧寒的心里满是酸楚……
喜欢绝对隐情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绝对隐情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