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亚之行
不过四个多小时的航程,曾倩觉得她穿越了时光隧道。
坐上飞机前,她还在白雪皑皑的威华市,飞机落下的时候,她已经置身于三亚灿烂的阳光下,远处,碧海蓝天,帆影点点,椰林婆娑,如诗如画,那么明丽纯净的色彩,让人心旷神怡。
萧寒带曾倩去的第一个景点是天涯海角。
站在刻在“天涯”、“海角”的巨石前,面对茫茫大海,曾倩听萧寒问:“小倩,知道这两块大石头的来历吗?”
“不知道。”
“传说,一对来自两个有世仇家族的男女热烈地相爱了,他们发誓要永远相爱,至死不渝,可是,他们的爱情遭到了各自族人的反对,最终被迫逃亡天涯,来到这里,再也无路可逃,于是,他们双双跳进大海,变成了这两块巨人,永远相对着,后人们为了纪念他们坚贞的爱情,就刻下了“天涯”、“海角”的字样,以“天涯海角永相随”来表明爱的坚贞。不少热闹中的男女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在这两块大石头下盟誓,希望与相爱的人牵手,百年好合……”
“很动人的传说……”
“小倩?”
“嗯?”
萧寒收回远望大海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曾倩,拉起她的手,问:“愿意和我在这里盟誓吗?”
“誓言可靠吗?那不过是口头文字游戏,真正的誓言是刻在心里的,不需要说出来。”
“我的誓言是可靠的,我愿和曾倩小姐永远相爱,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富裕与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会彼此珍惜、爱恋,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萧寒凝视着曾倩,清清楚楚地说。
曾倩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可是,当她听到最后一句“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种不好的感觉冲击过来,让曾倩觉得那石头上刻的字,分明浸满了血腥。
那四个字为什么要用红颜料涂得那么刺眼?
曾倩心里犯堵,她愣愣地看着那四个字,恍惚中,她觉得这个地方、这个场景,她似曾相识,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张泽明没有带她来过三亚呀,那她怎么会觉得这地方很眼熟?
曾倩猛地记起周洁的那些照片,里面有一张就是周洁倚在“天涯”前照的,怪不得她看这地方眼熟呢,曾倩就不再疑神疑鬼了,安心地和萧寒在三亚住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真像神仙般快乐。
白天,曾倩跟着萧寒游山玩水,晚上,两个人就躺在沙滩上数星星,或呆在宾馆里玩纸牌、说话、做爱,生活由原来的繁琐复杂,一下子跳到简单轻松的状态,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曾倩有些适应不过来,但有萧寒在,曾倩很快爱上了这种生活。
萧寒带曾倩去三亚湾,那里有“海洋世界”之称的贝壳馆,里面展示了世界四大洋里,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奇珍贝壳和珊瑚,还有蝴蝶谷,里面千姿百态、翩翩起舞的蝴蝶,让人叹为观止,曾倩看得眼花缭乱,开心得不得了。
萧寒带着相机,随时随地给曾倩拍照,萧寒说:“你的眼中尽是风景,我的眼中只有你。”
这个萧寒,简直是甜言蜜语的加工厂,出口成章,曾倩听了,幸福得晕眩,真难相信,上天对她也会这样厚爱,给她这样出色的萧寒,帅气、温柔、浪漫、多情,又才华横溢。
萧寒是做进出口生意的,可他竟然画得一手好画,他把曾倩和水光山色融为一体,描绘在画布上,银色的沙滩、清澈的海水,眉目含情的曾倩,相得益彰,整个画面那么和谐完美,让曾倩看了目瞪口呆。
“你还会什么呀,萧寒?”
曾倩回过神儿来大呼小叫,她都崇拜他了。
“还有个特长。”
萧寒故作神秘地看着曾倩,眨巴着好看的眼睛。
“什么?说嘛。”
“这个特长得有你配合才能发挥出来。”
“我配合?”
“那当然,非你不可。”
“干嘛?”
萧寒狡黠一笑,凑近曾倩的耳朵小声嘀咕:“造小人。”
曾倩一愣,随即红了脸,呵呵笑着打萧寒的脑袋,萧寒就顺势把她揽进怀里,情意绵绵地亲吻……喧嚣的世界每每在这样的时刻静止下来,所有的前尘后事都化为虚无,有的只是无尽的梦幻,美满、幸福、甜蜜,而萧寒俨然成了魔力无边的神使,帮曾倩驱散一切杂念,把她变成单纯羞涩的少女。
然而,每次,当曾倩神思迷离地睁开眼睛与萧寒对视,他那如湖水一样沉静的眼眸,总让曾倩有一种心悸的触动,那是除了心动之外的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它让曾倩越来越觉得,她和萧寒在三亚的美妙时光,潜藏着某种危险,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撕开浪漫温情的面纱,变成刻骨铭心的伤害。
如果有那样的时刻,就是她和萧寒无法在一起,要面对生离或者死别。
但那怎么可能?
萧寒对她一往情深,她们从三亚回去,就去登记结婚,没有任何人阻止她们相爱和结合,她们怎么会有生离死别的可能?
曾倩对自己时时泛起的可怕念头深恶痛绝,也不愿让萧寒知道她的神经质,萧寒那么用心,想尽花样让她开心,她怎么能扫他的兴呢?而且,即使世事难料、天有不测,现在,她只想好好拥有现在,哪怕以后这些会成为伤害,她也认了,她要用来不及的爱来爱这良辰美景,爱萧寒,爱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所以,无论萧寒带她去海岛看原始森林,还是去远海踏浪,她都义无反顾地跟他上山下海,把欢声笑语洒一路,他们常常玩到夕阳西下才回来,两个人牵着手,踏着软绵绵的沙滩,听着海潮的轻吟,看着天边红彤彤的落日把大海染成一片金黄,满怀着对大自然的敬畏和赞美之情,默默地依偎着往前走。
愿这一切永恒。
曾倩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激情,那澎湃的情感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忍不住对着苍茫的海天兴奋地呼喊,夕阳映红了她的脸,海水浸亮了她的眼睛,她觉得她不再是被生活磨难的凡人,而变成了一只鸟,可以轻舞飞扬,变成了一缕风,可以任意东西,她忘了自己,完全和天地溶为一体,她的身体轻盈地舒展开,变成长着翅膀的精灵,她在沙滩上欢呼跳跃,缠着萧寒的手臂纵情高歌,扬起海水,看飞花碎玉映着晚霞凌空飞舞,她觉得她又变成了一朵浪花,汇进了欢乐的海洋,从此不知归去……
萧寒在这些时刻,会着迷地看着她,为她拍照,萧寒的眼睛和天上的星辰一样明亮璀璨……
人快乐到忘乎所以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灵魂脱窍?曾倩不知道。只是,这一天,她在忘情的时候,她做了一件她事后怎么也想不通的事。
那天,无比快乐的曾倩突然停下脚步和歌唱,愣愣地看着萧寒,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有一种冲动让她跑过去解下萧寒的画板和画具,然后,她动作熟练地支起画架,上画纸,勾勒轮廓、调色、渲染……出现在画纸上的是夕阳中星光闪烁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远处的椰子树碧绿透明,如翡翠雕琢,海上远航的帆影映着霞光,帆布被染得桔红……
曾倩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有的只是作画的冲动,这冲动驱使着她调和出神奇的色彩,把这大自然的美景收敛在画纸上,浓缩成方方正正的画面,在有限的空间里,展开无限的风情,她熟练地点染,色块与色块之间的衔接、景与景之间的映衬,完全浑然天成,一气呵成,等她放下画笔,在萧寒诧异地目光中站起身时,她猛地就愣住了。
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她的身体里飞走了,曾倩惊讶地看着那张画,之前所有的快乐一下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慌,她记得,她从来不会做画,怎么会画出这么美的画来?周洁,她又来了,她怎么还不放过她?她到底想干什么?曾倩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周洁充满了恐惧,她不愿意再和周洁融为一体,她知道,是萧寒让她忘掉了烦恼和仇恨,让她留恋这平静美好的生活,她不想再理会周洁的爱恨情仇。她原本和周洁一点关系也没有呀!为什么周洁的冤魂非缠着她不放?曾倩的心在狂乱地挣扎,除了阴魂附体,她不能解释,她怎么突然画出这样的画来,她感到虚脱般劳累,同时,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这痛是危险警报,它蕴育着狂风暴雨般猛烈的痛疼,将毫不留情的袭击她。
果然,只一会儿,曾倩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她抱着头全身痉挛,终于忍不住号叫起来,像只困兽般在沙滩上翻滚,有一把尖锐的锥子,一下一下不断地刺中她的后脑,她快被痛死了。
萧寒吓坏了,他丢下相机,扑过来紧紧抱着曾倩,曾倩痛苦地样子让他的心都碎了,他想把她抱回宾馆,赶紧找医生,可是,曾倩下坠的力气大得吓人,他竟然抱不动她,紧接着,痛得神志不清的曾倩就咬住了他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传来,萧寒咬着牙忍着,他的手腕已经被曾倩咬破了,腥咸的血流进了曾倩的嘴里,让她从疯狂中猛然惊醒了过来,她歉疚地看着萧寒手腕上的伤口,眼泪刷刷地流下来,但只一刻钟,她又紧闭着眼睛,抱着头痛苦地哭喊起来。
“小倩,你忍一下,我背你去那边找医生!”萧寒心疼地要死,如果能把小倩的痛苦转移到他的身上,即使十倍,让他痛得下地狱,他也心甘情愿,他顾不得手腕上流血的伤口,猛地把曾倩抱起来,可是,就在萧寒站起来走了两步时,曾倩猛的尖叫了一声,身子一挺,接着,她的号叫就停止了,她的身体也由紧绷松驰下去了,头往后软软地仰靠在他的胳膊上,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也舒展开,平静安详得似乎无知无觉了。
萧寒吓坏了,曾倩怎么了?她是昏迷了过去,还是痛死了?
想到曾倩就这么死在他怀里了,萧寒顿时丧失了所有的力量,他一个踉跄,跪在了沙滩上,双手颤抖着,捧着曾倩的脸,一遍遍吻她冰凉的嘴唇,灼热的眼泪流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灵魂呼唤曾倩的名字:“小倩、小倩……”
曾倩毫无反映,她就那么软软地躺在他怀里,像熟睡了一样。
萧寒后悔得要死,他干嘛要带曾倩到这个陌生的鬼地方来呀,这片海滩远离市区,周围人烟稀少,他现在想求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机和行李都放在那边的帐篷里,他得先把曾倩抱到帐篷里才好。
想到这些,萧寒拾起相机,努力把曾倩抱起来,急步跑回不远处的帐篷,萧寒把曾倩放在毛毯上,找手机打急救电话,没想到,就在这时,曾倩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萧寒喜极而泣,他一把把曾倩搂在怀里,后怕得说话都不连贯了,“小倩,你怎么了,可把我吓坏了,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突然头痛得这么厉害?”
曾倩的脸上浮起一个苍白虚弱的微笑,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刚才头疼得要炸了,这会儿,只觉得浑身没力气,头部并没有任何不适,见萧寒那么紧张,她心疼地抬手抚摸他的脸,示意他放心。
“小倩,我们回去看医生……”想起曾倩刚才痛苦的样子,萧寒就不寒而栗。
“可能是这些天玩得太累了,多休息一下就好了。”曾倩叹着气说,她这是第二次头痛,第一次,她记得是在南山陵园昏倒以后、莫名其妙回到别墅时,那次似乎痛得比这次还厉害。
怎么会有那么剧烈的头疼呢,疼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了似的。
曾倩愣愣地想,是周洁的鬼魂在作怪吗?周洁在提醒她什么?林子扬疯了,王琪出了车祸,周洁的灵魂为什么还不安息?发生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曾倩不得不相信,周洁的灵魂寄宿在她的身体里了,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要不,她怎么会画画呢?
“小倩,你在想什么?来,喝点水,都怪我,这些天光顾着带你疯玩,都忘了让你多休息一下。”萧寒扶着她递过水来,连声地检讨。
“不用小题大做,没事了。”曾倩喝了两口水,感觉沉闷的胸口舒服多了,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温柔体贴的萧寒,心里充满了歉意:“本来玩得很高兴,害你担心……”
“别说这些傻话,小倩,不管怎样,明天我带你看医生,你这么头痛,我吓得少活好几年。”
“好,听你的。”曾倩不再坚持,看看医生也好。
“真乖,你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回宾馆。”萧寒把曾倩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儿,然后给她按摩。
她突然会画画,萧寒怎么没觉得奇怪呢?
因为她突然头疼把萧寒吓坏了,忘了问她了吧。
曾倩闭着眼睛调息,心想,萧寒不问才好,要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夕阳把帐篷镶了一层光晕,海浪声声在远处吟唱,海风在外面顽皮的扑打帐篷,身上传来箫寒恰到好处的揉捏,一切回复静谧安好,曾倩昏昏欲睡了,她是累了,累得想这么永远睡在萧寒的怀里,没有疑惑,也没有恐慌……
38、照片
医生说曾倩的脑神经受过损伤,没有完全康复,过度劳累或受到刺激时,会引发剧痛,可能还会引起更严重的症状,需要长期观察和疗养。
简直是一派胡言。
曾倩记得自己从来没受过什么重伤,她一直过得四平八稳,脑神经怎么会有损伤?偶尔有个头痛脑热的,是人谁都有,要不是萧寒在一边,她真想骂那医生一顿,有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吗。
医生都喜欢耸人听闻,还说那是防患于未然。曾倩撇了撇嘴,拉起萧寒就走,才不要听那医生继续胡说八道,看把萧寒都吓成什么模样了。
“小倩,医生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听听也不吃亏,怎么着也让他开点药拿回去呀。”萧寒拗不过曾倩,在一边苦口婆心。
“要吃你吃,我可不吃,本来好好的,把我吃傻了怎么办?”曾倩拍了拍脑袋,说:“我本来就够笨的了,再吃傻了连你也跑了,我哪儿哭去?”说到这里,曾倩猛地打住了脚,叉着腰问萧寒,“是不是嫌我烦你了,想把我吃傻了,把我打发了?”
“我的姑奶奶,瞧你,说啥呢,好了好了,服了你了,你说不吃就不吃,别给我上纲上线的。”萧寒举手投降,看着曾倩嫣然一笑,他呆头呆脑地说:“小倩,你知不知道,你要真傻了,我也照顾你一辈子,永远不会打发你。”
“呸呸!”曾倩弹他脑壳:“真是个乌鸦嘴,你就不兴指望我个好?”
萧寒看曾倩神清气爽的样子,也不再强迫她拿药吃了,他们离开了医院,去洗相片。
洗相片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等了个把钟头,一摞相片就洗好了。
两个人拿着相片回到宾馆,箫寒让曾倩在家里等着,他出去买好吃的,曾倩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萧寒走了,曾倩就躺在床上欣赏那些照片。
照片拍得很棒,色彩清晰、明丽,景物的摄取,光线的处理,都恰到好处,每张照片都像一幅人物风景油画……
曾倩越看越不对劲儿,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些照片的拍摄手法,为什么和她别墅密室里,锁在那保险箱里的照片一样?
曾倩记得,当时她看那些照片的时候,曾仔细分析过,那些照片拍得相当专业,就像手里的这些照片一样,无论角度、构图、光线、取舍,全都是无可挑剔的,只有专门研究过摄影的人,懂得美术的人,才能拍出这样的效果来。
周洁在照片上宛如天使、精灵,现在,她曾倩在照片上也那么美,如果把这些照片和周洁的那些照片混在一起,谁又能分得清谁是谁?
一股寒意顺着曾倩的脖子丝丝滑下,她翻看着那些照片,由最开始的兴奋,到疑惑,到恐慌,最后,她终于烫手似的甩了那些照片,缩到了床角,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照片头晕目眩。
没错的,给周洁照相的人,和给她曾倩照相的人,都是箫寒!
怪不得箫寒有一次叫她“小洁”……他一直把她曾倩当成了周洁的替身?他所有的爱恋都是因为周洁?那些莫名其妙送来的玫瑰花,那唯一一次的免费晚餐,还有别墅里其他诡异的事,难道都是箫寒的杰作?那么,是不是他杀了周洁,又把周洁的骨灰盛放在吊兰的花盆里?
这些问号,每一个都带着十足的杀伤力,前赴后继地压上来,直把曾倩摁进了惊恐的漩涡里,她难以招架,如果箫寒爱的人不是她,如果箫寒是杀周洁的凶手,她都将万劫不复,她用生命爱着萧寒呀,如果这一切缘于一场欺骗,她会崩溃的。
曾倩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箫寒的甜言蜜语、箫寒的温柔体贴,一幕幕也蜂拥而至,曾倩慌乱恐惧的心在矛盾中挣扎,箫寒怎么会在演戏?他真心实意地对她好,他说过,他在她之前,从来没爱过谁,她是他的唯一,他愿意娶她,愿意陪她天涯海角,她怎么能凭几张照片就怀疑他?
可是、可是……
曾倩痛苦得闭上了眼睛,那些照片上的她,为什么和周洁一样的神情,一样的风韵,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她和周洁有什么区别了,何况箫寒?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她曾倩怎么能和周洁抗衡?怪不得周洁不断提醒她,让她会画画,让她头疼,周洁的灵魂不甘心啊,箫寒和周洁一定天崩地裂地爱过,即使最后,周洁死在箫寒手里,她的灵魂仍然追随着她曾倩,借她的身体与箫寒交合,又不希望箫寒真的爱上她曾倩!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混乱,曾倩咬着牙,她冲出了屋子,一口气跑到了海边,她不能继续呆在屋子里了,她的头又开始发胀,她怕那排山倒海的头痛再次发作,她必须停止思索,她得转移注意力,蓝天、白云、大海、沙滩,天广地阔,能让人心胸开朗,为什么她的心情还是这么压抑?
萧寒到底是不是为周洁拍照的人?他是不是把她当成了周洁?他是不是杀害周洁的凶手?
曾倩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海里,清凉的海水可以让她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她努力遏制那可怕的联想,却又不由自主地把问题想得更严重,海水漫过了她的脚裸,漫过她的大腿,漫过她的小腹,她还在往里冲……她意识不到危险,她痛苦得撕心裂肺,她好不容易等来的爱情,如果不过了一场美丽却残忍的欺骗,她真想这样死在海里,一了百了。
“小倩!你疯啦!”
背后传来哗哗地激水声,萧寒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曾倩,气急败坏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完了,就惊魂未定地把她搂紧在怀里,一连声地道歉,他的脸上一片冰冷,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小倩,你怎么了,我出去你还好端端的,为什么一转眼就跑进来往海里冲?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箫寒又气又急又怕,把她勒得全身疼。
曾倩愣愣地看定萧寒,目光中充满戒备,让箫寒满心疑惑,曾倩从来没用这么陌生的目光看他,她到底怎么了?“小倩,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箫寒,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周洁?周洁是怎么死的?”曾倩问。
“周洁?周洁是谁?”萧寒满脸惊疑,丝毫没有犹豫地问过来。
曾倩盯着萧寒的眼睛,她看不出任何破绽,难道都是她在疑神疑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爱你一个,谁谁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萧寒又没好气地说。
曾倩心里的阴云在消散,萧寒这么肯定的回答,是她期盼的,她害怕萧寒和周洁扯上关系,她害怕得之不易的幸福成为泡影,她凝视着萧寒心绪繁乱。
“小倩,你头又疼了?怎么突然问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你可别吓唬我,我担心死了。”萧寒说着,拦腰把曾倩抱起来,艰难地往岸边上走。
曾倩迟疑地把头靠在萧寒的胸前,听萧寒有力的心跳声,稍微觉得心安了,她是怎么了,怎么因为几张照片就失去了理智?她这么轻易怀疑萧寒,说出来,萧寒会气坏的,他对她的好,她怎么一下子全推翻了呢?
想到这里,曾倩抬眼看了看萧寒,他表情严肃,不声不响,一步步沉重地往前走,曾倩的心不安起来,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萧寒,对不起噢。”就把头藏在萧寒怀里,再也不敢看他了。
“你还知道对不起,要不是怕你生病,真想好好揍你一顿!”萧寒冷着脸说:“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好好说?要这么折腾?想死的话打个招呼,我陪你呀,好端端的,这是干嘛呀!”
从认识萧寒以来,他从来没这么生气,曾倩后悔死了,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好啦,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再有这么一次,我可不理你了。”萧寒警告她。
萧寒一直把曾倩抱回宾馆,手忙脚乱地翻出几件衣服,给曾倩换上,又端来一大杯热水,逼着曾倩喝光了,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曾倩看着那堆照片,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不想说就别说了,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我陪你。”萧寒体贴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把枕头放好。
曾倩心里暖暖的,对她的莽撞后悔莫及,可是,当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照片时,周洁的影子再次闪现了出来,刚才,她几乎丧失了理智,如果萧寒再晚一步,恐怕她就被海水淹死了,是周洁牵引她去自杀吗?周洁在警告她?
曾倩生生打了个寒战,她对萧寒说:“寒,我们明天回去吧。”
“这么快?在这里呆够了?”
“嗯,想回去了。”
“好。”
萧寒就是这样,对她百依百顺,只要有萧寒的爱,她有力量和一切艰难对抗,但愿上天对她不要太苛刻……曾倩搂住萧寒的脖子,依偎进他的怀里,默默地祈祷。
曾倩在萧寒的怀里很快睡过去了,萧寒燃起了一支烟,他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心里的不安在迅速扩大,吸烟能帮助他缓解紧张的情绪。
“……引起她头痛的原因很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大脑皮层部分神经受到过损伤,她受不了强烈的刺激,还要避免情绪激动,以免引发头痛症状的频发和加剧,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医生的话回响在萧寒的耳边,他夹着烟的手轻颤着,缭绕的烟雾像折磨不透的命运,袅袅地升腾,变幻着奇形怪状,让他满心忧虑,他轻轻侧转过来,凝视着安睡的曾倩,想到她抱头痛哭的惨状,想到她冲进海水时的恍惚,他心疼得抽搐,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可怜的曾倩安心幸福?曾倩不愿意接受治疗,他想什么办法才能让曾倩不再头疼?
萧寒苦苦地思索着,曾倩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失控?好端端的,她怎么想去自杀?
这些问题让萧寒心神不定,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些照片上时,他猛地一愣,是的,他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曾倩坐在床上看这些照片,这些都是曾倩自己的照片呀,她看了怎么会有反常的情绪呢?
萧寒轻轻欠起身子,伸手把那些照片拿过来,一张张地看过去,照片拍得很成功,每一张都赏心悦目,问题出在哪里呢?
“箫寒,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周洁?周洁是怎么死的?”
耳边猛然响起曾倩在海水里的问话,萧寒的手一抖,那些照片就飘散在床上、地上了,曾倩她想到了什么?
萧寒一时失神,急惶惶地去拾地上的照片,一时忘了臂弯里安睡的曾倩,他一动,曾倩就醒了过来,她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萧寒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再看看那些照片,锁紧了眉头半天没出声。
“小倩,对不起,把你弄醒了,我想看看这些照片,结果没拿住,掉地上了。”萧寒歉意地吻了吻曾倩的额头,弯下身去拣那些照片。
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笼罩过来,曾倩愣愣地看着萧寒拾那些照片,她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也就像梦里的某个片断,似曾相识!
曾倩的心又提了起来,不安让她睡意全消。
“宝贝,你再睡一会儿吧,来,我抱着你,这些照片拍得还可以吧,告诉你噢,来三亚前,我才偷偷拜师学了摄影呢,想让你夸几句呢,可你一声不吭,真受打击呀。”萧寒拣好了照片,直起身来谈笑风生,他上床抱好了曾倩,就拿着那些照片赏评起来:“这张,把背景再虚远一点就好了;这张……光线太强,调整一个焦距,采用平光会更好一点……看来还要多多练习呀。”
这些照片存在那么多问题吗?萧寒是来三亚前才学的摄影?
曾倩伏在萧寒怀里半信半疑,但她希望真是这样的。
“要不,我们再在三亚住一个月吧,我想多练练手,摄影挺好玩的,看起来简单,按下快门就行了,但实际上讲究多着呢,我这么聪明,说不定练成了手,回头拿着摄影大奖什么的,让你也跟着乐呵乐呵,怎么样?”萧寒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照片说。
“你要真拿着摄影大奖了,估计我还没来得及乐呵,你就让女流氓给劫了。”曾倩打趣。
“可不,我长这么帅,又多才多艺,是极品男……”
曾倩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眼睛做呕吐、头晕状,萧寒就哈哈大笑起来。
萧寒阳光般的笑容驱散了曾倩的疑虑,能这么开怀的萧寒,心里怎么会有阴影?她也笑了,反手搂住萧寒的脖子,说:“不在这住了,花费也大,省几个钱回去娶我吧,而且,我还有件事没处理,得去找赵越问问清楚。”曾倩想问问赵越,他知不知道,周洁在别墅居住期间,和什么人生活在一起。
“老婆会替我省钱了,真有进步。”萧寒拍了拍曾倩的后背,乐呵呵地说:“好,你说怎么就怎么,听老婆的话,发大财走大运做大官。”
“什么呀你,嘴上抹油……”
“别搞错,是蜜,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是甜的……”
窗帘被拉死了,挡住了外面灿烂的阳光,屋里,光线柔和下来,空气粘稠起来,情到浓时韶光贱……
39、王琪死了
赵越失踪了?
从三亚回来,曾倩就找赵越,赵越给过她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电话号码和工作单位。
曾倩打赵越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无论白天晚上都关机,他换手机号码了?可能。曾倩打算去上海找他,她很想知道,周洁后来和什么人一起住在这别墅里。
结果,曾倩找到赵越的工作单位,他单位的同事告诉曾倩,赵越失踪了三个多月了,警方正在查找赵越的下落,他就像水蒸气似的,从人间蒸发了,到现在都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三个多月?
赵越最后一次去威华市别墅找曾倩,到现在,不正是三个多月吗?
赵越的失踪和萧寒有没有关系?
曾倩的心沉到了无底洞,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面,赵越对萧寒上蹿下跳骂了半天,萧寒忍让他,把他给打发走了,再后来,她和萧寒就去了三亚,赵越在这三个多月里去了哪里?会不会发生意外?
曾倩感到极度不安,就听赵越的一个同事摇头叹气地说:“赵越挺倒霉,先是老婆出了车祸残废了,住在X医院里,赵越帮着忙前忙后,请了好几天假呢,原先,我们以为他能和那女人能复婚呢,没想到人突然就失踪了,他家让吊死鬼盯上了,估计赵越没活头了。”
王琪残废了?她没死?
曾倩正心惊,赵越的另一个同事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转身,看到曾倩,吓得“哇”地叫出了声:“你、你、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曾倩知道他又把她当周洁了,也不想多作解释,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你怎么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人、这人是赵越的第一个老婆,她、她死了好几年了……”
“啊!”
……
身后传来赵越同事的对话,每个声音都带着恐慌的颤音,不用看,曾倩都知道他们此时是什么表情。
看来,只有去找王琪了,也许王琪能告诉她什么。曾倩想。
希望和周洁一起住在别墅里的人不是萧寒。
曾倩闭了闭眼睛,原本,她只是觉得和周洁有相同的遭遇,被丈夫冷落而痛苦绝望,所以她对周洁的事很关心,现在,曾倩不只是关心周洁的事了,她急切想知道周洁怎么住进了别墅,和谁在一起,到底是怎么死的,曾倩很害怕,害怕周洁和萧寒扯上一点儿关系,她不希望自己再次被欺骗。
曾倩不想怀疑萧寒,这就像拿刀捅她的心一样痛苦,可是,那些照片定格在曾倩的脑海里,尽管萧寒说他三亚前才学的摄影,尽管萧寒说那些照片有很多缺陷,但曾倩老觉得周洁的照片也是萧寒拍的。
也许,因为太爱,所以怕失去。
曾倩不敢想,如果周洁的死真和萧寒有关,她将怎样面对真相大白的时刻,她想停止,不再去管周洁的事,回威华市去,然后和萧寒以最快的速度办理登记手续,从此和他在婚姻里相亲相爱,可是,周洁的眼睛盯着曾倩,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周洁催她,让她身不由已地向X医院走去,周洁一个劲儿地提醒她,不管怎样,你不能嫁给一个杀人犯。
杀人犯?
萧寒会是杀人犯吗?
曾倩打了个寒战,她在离X医院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不敢进去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萧寒真是杀害周洁的凶手,那么,她曾倩的爱情、梦想、人生将面临天翻地覆的毁灭,她会死的……
曾倩死死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恐惧让她心律不齐,她艰难地呼吸着,还是觉得胸闷气短,她看着人来人往的X医院,想像王琪躺在某个病房里,亲口告诉她残忍的事实——和周洁一起住在别墅里的人是萧寒,她会不会当场昏倒在王琪的面前?
曾倩没有勇气往前走,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咬着嘴唇艰难地抉择,她已经走到了这里,到底去还是不去?
曾倩不知道,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特护病房3112房间里的王琪正面对她人生最后的时光。
早春,乍暖还寒。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明净,空灵。
王琪躺在床上,打着氧气罩,半死不活在看着窗外出神。
如果她一下子撞死了,现在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她的腿高位截肢,再不能趾高气扬地走在人群里了,她画画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再也画不成画了,还有,她的额头被前挡风玻璃碎片划伤了,恐怖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左眼下方,她不敢照镜子,光用手触摸就能想到她会是一幅什么鬼样子,她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几次想拔掉氧气罩一死了之,但都被医护人员及时发现了,她只能苟延残喘下去,像一具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天。
眼泪已经流光了,眼睛酸涩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这就是报应。
王琪知道,她得到了报应,她这短暂的人生里,好事做得不多,坏事做得不少,她损人利己,把她最好的朋友周洁活活害死了,周洁的冤魂缠上了她,她逃不掉的,她能算计活着的周洁,又怎么能斗得过鬼呢?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她死有余辜。
天上的云朵悠闲地聚散,它们在嘲笑她。
愚蠢的王琪,她拼死拼活、争强好胜,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呢?财富、声誉,这些虚幻的光环,给过她短暂的荣耀,却把她永远打入地狱,嫉妒、担忧、愧疚、悔恨、痛苦,这些魔鬼把她缠得死死的,她一直活在阴影里,即使站在阳光下,仍然无法安生。
现在,她躺在病床上,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财富、声誉成了泡影,救不了她濒死的生命,身上多处伤口随时有感染的可能,即使使用止疼棒,痛疼还是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死神的气息笼罩着她,却不肯干净利落地结束她的生命。王琪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后,终于麻木了,她的意识变得一片空白,看天,看云,什么也不想了,因为,想什么也没有用了。
等死。
这就是王琪生活的全部内容。
如果,周洁的鬼魂再次出现,她王琪不会再害怕,她要向周洁忏悔,趁她现在还能开口说话,她要向周洁真心实意地道歉,哪怕周洁会把她挫骨扬灰,她也决不挣扎,也许,那样,她可以安心地死去,不再良心不安,不再悔恨交加。
王琪死到临头,想的最多的就是大学时,她和周洁在一起时珍贵的友爱,周洁的音容笑貌前所未有的清晰,王琪悲哀地知道,在她短暂的人生里,周洁是唯一给了她真诚友谊的人,如果有来生,她还能和周洁相遇,她一定会珍惜和周洁的缘份,和她做最好的朋友……王琪绝望的心里充满了期盼,她期望周洁的鬼魂再次出现,夜里,她不敢睡觉,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一心一意等着周洁,可是,周洁没有再来。
邹涛。这是王琪不敢触及的名字,她怕想他,她相思了一辈子,这个人始终如水中花、镜中月,可望不可及,她人生的劫难是从爱上邹涛开始的,如果没有邹涛,也许,她不会那么嫉妒周洁,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生活没有如果。
她犯下的错,永远不能弥补;她失去的腿,永远不能重生;她想要的爱,永远不能拥有……
天上的云朵为什么像雪一样白?是不是人死后,灵魂飘到空中,就化成了云朵,脱尽了前生的罪孽,变回纯洁、轻盈的状态,重新投胎转世时,前生所犯的错就一笔勾销?
如果是那样,王琪希望现在就死去。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抹白影映入王琪眼睛的余光里。
王琪没有转头,她的头被层层包裹着,氧气罩也让她行动不便,她懒得动一动。何况,每天,都有医生来查房,他们看她的目光毫无表情,没有悲悯,也没有温暖,看多了生老病死,医生们已经磨练得刀枪不入了,他们的理智和冷漠让王琪感到恐惧,她不愿意和他们对视,她更怕看到他们眼中的自己像个木乃伊。
医生悄悄地走到床边,站定了,看着王琪。
医生叹了一口气,虽然很轻,但王琪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为她难过吗?
王琪转动眼珠看向医生,这是唯一为她叹气的医生,他让她感到亲切,她想看看他的样子。
白色的大方口罩上,英气挺拔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里满含怜悯,凝视着王琪的眼睛,有泪光在闪动。
王琪死气沉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冲医生伸出了唯一能动的左手,渴望他握住她的手,可是,医生慢慢把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轻轻摘掉了她的氧气罩!他戴着白手套,他的手像一只洁白的鸽子,又飞回了衣兜里,始终没有握王琪一下。
王琪的眼神由惊喜转为惊讶,她颓然地放下了手,看着医生,片刻后,她的嘴角泛起一个迷茫的微笑,她看着他流下眼泪。医生没有停留,他飞快地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轻轻合上的门扉,像死神冷冰绝情的脸,对着王琪,惨白一片。
王琪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感觉全身血液粘稠得流不动似的,胸口闷得要炸开了,可是她没有按呼救按扭,也没有把氧气罩恢复原位,她珍惜他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她应该感谢他,他帮她脱离了苦海……
感觉身体变得轻飘,所有的痛苦都随之远去,王琪看到,周洁站在云端冲她招手,她飞过去和她牵着走,像初始那样友爱……一滴悔恨的残泪挂在王琪的眼角,她的头重重一沉,生命戛然而止。
X医院外,曾倩终于抬起了沉重的腿径直走进了医院,她问过病房查询部,知她拥抱,就像第一次跨进A美院学生公寓,她们这对来自天南地北的女孩,怀着对彼此的祝福和对未来的憧憬,真诚相拥……道王琪住在特护病房3112房间,她向特护病房走去。
可是,刚转入特护病区,就看到医生护士们急三火四往3112房间赶,听到他们说:“3112房病人又自杀了,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王琪自杀了?
曾倩随着人流去3112房间看,透过门缝,3112房间里满是抢救的医生和护士,一会儿,王琪被推了出来,曾倩看到,王琪脸色涨紫,头往一边侧着,眼睛紧闭着,看样子已经死了。
“让开让开!”
护士们急促的叫声让空气变得更加紧张。
走廊里的病人和家属们往两边散开,看王琪的病床被推去走廊尽头的急救室,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颤颤地从电梯里冲过来,扑在王琪身上,哭喊着:“小琪,我是爸爸呀,你怎么了呀,睁开眼睛看看我……”
王琪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医生对王琪的爸爸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无声的动作宣布王琪已经死亡,抢救不过是例行公事。
王琪的爸爸捂住了脸老泪纵横,他蹲下去哽咽失声。
曾倩扶着墙,半天才站稳了,王琪,她死了……
赵越失踪了,王琪死了,和周洁有关的人统统不得善终,曾倩怎么也想不到,她大老远地跑来,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场剧目已经落幕,她是最后赶场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永远成了剧外人。
“小琪,都是我不好,不该出去这一会儿……”
王琪的爸爸哭得肝肠寸断,那苍老浑浊的声音沉甸甸地砸在曾倩的心里,她虚弱地背靠在墙上,稳定繁乱的心跳,深呼吸了几口气,也许,冥冥之中,周洁只想让她做个旁观者,不想让她知道更多的真相,所以,她来晚了一步,周洁的秘密被王琪带走了,再没有人能告诉曾倩什么了。
曾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X医院,外面冷清的空气灌进了她的喉咙,让她昏沉的脑袋一阵清明,她茫然地站在这陌生的地方,回头看看从X医院里进进出出面色愁苦的人们,这里,每天都有生老病死,没有人都逃得出命运的轮回,能健康地活着,就轻装上路吧,回去,和萧寒相濡以沫,从此,只管好好计划以后的生活。
手机在兜里振响,接通,是萧寒:“小倩,赶紧回来吧,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他温暖的声音像春风一样,在这冷冽的二月里,让曾倩萧瑟的心焕发出勃勃生机和希望。
“好的,我就回去。”
萧寒,你可知道,我多么想守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
40、周凯丝
曾倩下了飞机,刚走出大厅,萧寒就冲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么夸张,不过几天不见。”曾倩笑他。
“哪是,我觉得几年不见了,你这狠心的婆娘。”萧寒放开她,翻了翻白眼。
两个人手拉手走出飞机场,飞机场外路边竖着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有一张引起了曾倩的注意,那张海报上,一条眼镜蛇瞪着豆粒似的眼睛,邪恶地盯着曾倩,在眼镜蛇的身旁,是一个美艳的女郎——周凯丝?
曾倩倒吸一口冷气,她对周凯丝有发自内心的恐惧。周凯丝的杂技团在威华市人民广场表演?
“噢,这呀,这个杂技团来了两天了,在人民广场那里开场子,听说节目很精彩,每天都人山人海,我就等着你回来和我一起去看呢。”萧寒兴致勃勃地说。
曾倩看了看那张海报,头皮发麻,她可不想看,但萧寒竟然拿出两张票来,说:“看,票我都买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看萧寒两眼发光的样子,曾倩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好跟他走。
打车来到人民广场,果然人潮攘攘,热闹极了。
广场中央舞台上锣鼓喧天,有两个女孩子正表演耍碗杂技,远远看去,瓷碗闪着炽白的光,飞速地旋转在两个女孩子的头顶、手、脚上,女孩子在缓慢地移动,那些瓷碗却能稳稳地旋转着,好像长在女孩们的身上。
观众们叹为观止,齐声喝彩,演员们表演得更起劲了,不断做出惊心动魄的动作。
萧寒拉着曾倩往前靠,好不容易在离舞台前两排找着座位了,两个人就坐在那儿,专心看节目。
几个节目下来,萧寒看得兴高采烈,曾倩心不在焉,隐隐的不安扰得她心烦意乱。
“下面,请大家欣赏人蛇共舞,表演者,周凯丝小姐!”
主持人终于以高昂的声调热情地请出了周凯丝。
周凯丝身穿一身镶着亮片的红色紧身套装,风摆杨柳似地走上了舞台,一出场,台下掌声雷动,数不清的鲜花彩带抛向舞台,周凯丝优美地鞠身施礼,又赢来一阵喝彩。
美女无敌。
曾倩看看萧寒,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凯丝,曾倩的心沉了下去,萧寒的样子,多像当初的张泽明,张泽明就是看了周凯丝的表演后,义无反顾地离弃了她,萧寒,他会不会也这样?
这时,周凯丝抬起头,高高在上地扫视观众,精致的五官、白皙细腻的皮肤、波光荡漾的眼神、妖娆的身姿,让周凯丝呈现出一种惊世骇俗的美,曾倩都忍不住看呆了。
周凯丝的目光竟然准确无误在落在曾倩身上!
曾倩没想到,周凯丝能在这么多观众中发现她,周凯丝的目光饱含深意,脸上似笑非笑,让曾倩难受极了,她愕然地看着周凯丝,却看见周凯丝把目光移到了萧寒脸上,周凯丝的目光变得深情款款,而萧寒,和周凯丝足足对视了五秒钟。
曾倩坐不住了,想走,这时,周凯丝收回了目光,往旁边一扬手,助手们抬上了一个大箱子。
观众们屏住呼息,紧张地盯着那大箱子。
周凯丝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过去,拍了两下手,就看那箱盖“啪”地一声弹了起来,紧接着,就看到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蟒蛇威风八面地蹿了出来。
观众们发出一声惊呼,不少胆小的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好奇,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看。
曾倩背后发凉,周凯丝只要冲她一指,那条蟒蛇会不会立刻冲她袭来?
萧寒却看得更入迷了,自始至终,他保持着静止的姿势,目光停留在周凯丝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
周凯丝嫣然一笑,冲蟒蛇一招手,那蟒蛇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带子一样缠上了周凯丝的身体,硕大的脑袋和周凯丝美丽的头颅并在一起,互相映衬,构成惊人的画面——人蛇相吻!
人群在惊呼之后,激动得叫嚷、鼓掌,整个广场像刮起了热情的龙卷风,而周凯丝,就是这旋风的中心,她继续表演,让那条蟒蛇围着她团团转,随着舞曲的旋律,人蛇交叠、分合、纠缠、舞动,每个场景都让人心惊胆战,又无比惊艳。
周凯丝怎么能和蛇达到这种默契的程度?简直是人蛇合而为一,天衣无缝。
曾倩的手脚变得冰凉,她不想看,可恐惧让她防备地睁大了眼睛,她后悔极了,她不该为了顾及萧寒的情绪,来看周凯丝的表演。
萧寒的目光那么专注、热烈,曾倩又害怕又难过,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场景。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周凯丝一扬手,那条蟒蛇从她身上滑下来,盘成一团,昂着脖子向观众致意,很驯从地钻进了那个大箱子。
随后,最惊险的节目上演了,周凯丝这次唤出来的,是一条凶残的眼镜蛇。
眼镜蛇有巨毒,周凯丝竟然敢拨开眼镜蛇的大嘴,让观众看它尖利的牙齿,要知道,没有拔掉那两颗尖牙的眼镜蛇随时能攻击她,把她致于死地。前两排的观众都吓得往后退,生怕那条眼镜蛇会失控,野性大发,蹿下舞台咬人,可是,周凯丝面带微笑,动作从容不迫,引导那条眼镜蛇做出各种动作,让观众叹为观止。
这时,背景音乐轻飘、徐缓,像催眠曲。
最后,周凯丝手指一勾,那条眼镜蛇攀上了她的手臂,昂起扁形的三角头,冲观众丝丝吐着叉形的长舌,周凯丝鞠身谢幕,和眼镜蛇俨然亲密的伙伴。
掌声经久不熄,数不清的鲜花抛向舞台,周凯丝抱了一束玫瑰,款款地走下了舞台。
周凯丝没有退到后台,竟然径直走到曾倩的面前!
曾倩被动地看着周凯丝,周凯丝把玫瑰放进了曾倩的怀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对旁边的萧寒点点头,才莺歌燕语地说:“好久不见,上次在机场碰到你,我就想,有机会来威华市表演,一定要和你好好聊聊,原本打算和泽明一起请你吃饭,没想到泽明没等到这一天……怎么样?曾小姐,我下午有空,我们聚聚?我有好多知心话想和你说说呢。”
周凯丝笑里藏刀,她怀疑是她曾倩杀了张泽明。曾倩明白周凯丝的暗示,她愣愣地看着周凯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萧寒,热情地冲周凯丝伸出手来,握住周凯丝的纤纤细手,说:“周小姐这么赏脸,我们受宠若惊,下午两点,名典咖啡屋见,可以吗?”
“名典咖啡屋?听说那里前不久发生过一起爆炸案……”周凯丝说。
“有这事?我们才从三亚回来,还不知道呢,既然这样,那地点由周小姐选。”萧寒说。
“就在金都大厦前面那个茶馆里吧。”周凯丝指了指广场南面的金都大厦。
“好的。”
“不见不散。”周凯丝冲萧寒盈盈一笑,艳光四射的笑容刺痛了曾倩的眼睛,因为,曾倩看到萧寒隐晦地冲周凯丝眨了眨眼睛。
也许,萧寒会和张泽明一样,为周凯丝神魂颠倒,那接下来,曾倩的悲剧又要上演了。
曾倩转身就走,再也不愿意停留一分钟。
萧寒并没有立刻跟上来,他竟然站在那里和周凯丝聊起了天。
曾倩的心凉透了,她独自穿过人群,忍不住掉眼泪,周凯丝不会放过她的,周凯丝知道张泽明回家和她曾倩谈判,张泽明莫名其妙被火烧死了,周凯丝当然怀疑是她曾倩捣的鬼,周凯丝一定对她恨之入骨,周凯丝会怎样?敲诈?报警?
这些,曾倩都不害怕,她最害怕的是,萧寒迷上了周凯丝。
这似乎不可避免了,你看,萧寒和周凯丝说话时,多么精神焕发,曾倩走出这么远,萧寒还在那里谈笑风生。
原本打算回来和萧寒登记结婚了,又冒出个周凯丝来,想想都让人郁闷。
曾倩一个人打了辆车,跑回了别墅,开了门,她一头扎进了卧室,扑到床上号啕大哭,她孤身一人跑到威华市,原以为可以开始幸福快乐的生活,没想到到头来,是更大的打击和痛苦,周洁的事不了了之,周洁可悲可怜的人生经历却在曾倩心里扎下了根,时时刺痛了她,张泽明也死了,她成了有家不能回的人了,她想躲进萧寒的承诺里,和萧寒走进婚姻,过平静美好的生活,周凯丝又杀气腾腾地来了,她曾倩该怎么办?
曾倩正哭得天昏地暗,萧寒总算回来了,他竟然对曾倩不闻不问,只顾回味节目的精彩。
曾倩伤透了心,擦干了眼泪,默默地走去书房,把门关紧了,坐在那里发呆。
周洁的那幅《满天星》就挂在对面的墙上,曾倩看着,又忍不住泪如泉涌,她和周洁一样,都曾对生活充满了憧憬,结果,梦想一个个破碎了,只留下无尽的感伤。
离开了张泽明,她还能乐观地开始新生活,离开了萧寒,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想想萧寒对周凯丝的殷勤,她都觉得万念俱灰。
下午还要去和周凯丝见面,有这必要?她直接去投案自首不是更爽快?如果张泽明的死真是她的过失造成的,她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拖了这么久,这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上,反正周洁的死因弄不明白了,萧寒也见异思迁了,她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曾倩就打定了主意,下午,就回家去,到公安局去,有没有罪,听天由命吧。
曾倩想到这里,就起身去卧室收拾东西,萧寒正托着腮帮子想事情,估计是在相思周凯丝了,曾倩没理他,打开衣柜往箱子里装衣服。
“咦,小倩,你要干嘛?”萧寒问。
“回家去。”
“回哪个家去?”
“……不用你管。”曾倩没好气地说,声音哽咽了。
“宝贝,呵呵,吃醋啦,我是故意的,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呀,我和人家说说话,你就受不了了?嘿嘿,你不知道,看你气得小脸通红,我心里乐翻了,谁让你说出门就出门,把我丢家里倍受折磨,这叫以牙还牙,好了好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你要真走了,我就得出家当和尚了。”萧寒竟然笑弯了腰,上前一把把曾倩的衣服扔进了衣柜里,抱着曾倩亲这亲那。
“一边儿去,找你的周凯丝去!”曾倩心里有气,不笑,一把把萧寒推到一边去。
“找她干嘛,我看她认识你嘛,而且她连张泽明都认识,我当她是你的闺中蜜友,就多和她说了几句,给她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在你面前多表扬表扬我,是吧,你生生气让我小小地满足一下就行了,别生太大气,气坏了你我心疼,看你这点小心眼儿吧……”
“谁和她是朋友、谁和她是朋友?她是张泽明的情人,张泽明就是因为她不要我了!她怀疑张泽明的死和我有关,你听不出来呀?我这准备收拾一下去公安局,你放开我!”曾倩哭嚷起来,躲开了萧寒的拥抱。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原谅我,原谅我……”萧寒慌了,一连声地道歉。
曾倩不理他,自顾自收拾东西。
“宝贝,我真不知道,我不是有意伤害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相信我!”萧寒急了,大声地说,把曾倩的箱子扔到了一边。
衣物散了一地,看着让人上火。
曾倩心里满满的,她看着那满地的衣服,胸口闷得要爆炸了。
萧寒蹲下来,一件件把衣服拣起来,挂进衣柜,走过来,握住曾倩的手,柔声说:“好了,坏脾气妞,我说过,我只爱你一个,别这样,在我看来,周凯丝不及你千分之一,别犯傻了,看看,哭得眼睛都肿了,难看死了,来,洗洗脸,我们一起做饭吃,你一定饿坏了。”
曾倩瞅了他一眼,嘟着嘴随他去洗手间,心里呼呼乱蹿的火苗子一点点熄灭了。
“乖,今天是我不好,但是你要记着,无论谁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爱,你要有信心,记住了?”萧寒细致地给她擦脸,叮嘱她。
“嗯。”曾倩看了看他,点了点头,破啼为笑。
“下午,我们去赴约,看看周凯丝说啥,别怕,没事,有我呢。”
“好。”
“小倩,你要记住,无论她说什么,你也不要在意,你总是很敏感,这样可以给她造成可乘之机,我对你说过,张泽明的死不可能和你有关,她喜欢说啥让她说去,我们再在这里呆两天就去登记,我不允许你有任何意外发生,也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我怎么会跟她走?你不气我走,我哪儿也不去。”
“这就对了,呵呵,宝贝,知道吧,你醋劲儿好大呀……”
“滚!”
两个人呵呵笑着打成一团,曾倩不知道,萧寒的心里此时正七上八下……
41、蛇变
金都银座茶楼。
曾倩和萧寒来赴约的时候,周凯丝已经来了。
周凯丝坐在一个临窗的位子上,正侧脸托腮看着窗外发呆,她的神情平静而落寞,侧影玲珑,让人心动。曾倩下意识地转头看萧寒,他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凯丝转过脸来,看到这一幕,脸上浮过一抹浅笑,她盯住萧寒,声音清脆悦耳地说:“你们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
“周小姐见笑,没办法,我不好好表现,随时会下岗,她是我的上帝。”萧寒笑呵呵地抽出一把椅子,让曾倩坐下,对周凯丝说:“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不用,萧先生也不是外人,我们也没什么避讳,你请坐。”周凯丝落落大方地做请。
萧寒听了,就在一边坐下了。
“曾小姐,我今天来没别的事,就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既然有了萧先生,回家要和泽明离婚,为什么泽明会发生意外,你知道吗,当时,我和他正在通话,听到他的惊叫和呻吟,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在火里挣扎的样子,我一直在找你,看来你过得倒很不错。”周凯丝喝了一口茶,说话腔调不急不慢,像说家常话。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但我什么也没做。”曾倩说。
“你做没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肯回去协助警方查案,是心虚还是……”周凯丝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临时有很多事,一时没脱开身。”
“因为我没报警,警方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暂时没追查到你,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泽明是不是你杀的。”周凯丝把话挑明了。
“不是。”萧寒在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周凯丝小姐不知道,虽然小倩那天约定和张泽明见面,但那天正巧我生病,小倩临时取消了和张泽明的约定,想改天再和张泽明离婚,张泽明发生意外那天,小倩根本没回去过,所以,她没必要回去向警方交待什么,倒是周小姐,不是一直和张泽明在一起吗?知道他回家的人,也只有你了,张泽明怎么死的,我们也感到疑惑呢。”
周凯丝一听,立刻变得脸,正要发作,萧寒话锋一转,说:“其实,我应该感谢周小姐,如果不是你,我还没机会认识小倩,你不知道,当初小倩离家出走,孤零零一个人跑到威华市多么痛苦,那时你怎么不来找她?出了事了,想起她来了,可惜,她什么也不知道。”
周凯丝又气又恼,脸色阴沉,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这笔帐我总要算,我们走着瞧,而且,曾倩,我想你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周小姐,不好意思,让你生气了,改天赔罪。”萧寒打断了周凯丝的话,站起身,冲周凯丝伸出手来。
周凯丝一愣,随即竟然微笑起来,把小手放进萧寒的大手里,握了握,说:“萧先生,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呢。”
曾倩坐在那里,胸口又窝上一团火,就听萧寒说:“周小姐,你的表演真的很精彩,我很好奇,你用什么方法制服邪恶的毒蛇?能告诉我吗?”
周凯丝微微昂了昂头,含沙射影地说:“因为毒蛇心地善良,不像人一样诡计多端。”
“经典。”萧寒钦佩地说:“不知周小姐下场表演是什么时间?我还去棒场。”
“今天晚上八点,人民剧场。”
“好的,祝周小姐表演成功,财源广进。”萧寒彬彬有礼地说。
周凯丝走了。
萧寒盯着周凯丝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转身拉起曾倩,说:“走,我们回家,休息好了,晚上我们好看节目。”
“你真的要去看?”
“当然,千年不遇的精彩表演,为什么不看?”
“要去你去,我不去!”
“又吃醋?你陪我去,要不我没情绪看任何表演。”
“强人所难。”
“呵呵,我要真自己去了,你在家里不把房子烧了才怪,看着我嘛老婆,这样我有安全感。”萧寒耍赖,曾倩一点办法没有,而且她是怕自己呆家里胡思乱想。
于是,晚上八点,曾倩和萧寒准时坐进了人民剧场。
和白天露天表演不同,人民剧场里灯火辉煌,观众坐得井然有序。
节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一个都很精彩,观众们看得入迷,不久,周凯丝就上场了。
周凯丝表演的节目还和白天一样,先得蟒蛇共舞,然后和眼镜蛇调情。
无数的鲜花抛向了舞台,周凯丝在花雨中宛如驱妖降魔的仙女。
灯光下,眼镜蛇圆圆的小眼睛散发着阴森的冷光,徐缓轻飘的背景音乐让舞台上的人影蛇身显得无比诡异。
周凯丝成功地拨开了眼镜蛇的大嘴,眼镜蛇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冰冷的寒光。
观众们屏心静气,紧张得心跳加快,周凯丝却轻松悠然,托着眼镜蛇的下颌搔首弄姿。
表演接近尾声,人和蛇要向观众谢幕,眼镜蛇再次攀上了周凯丝的手臂,周凯丝昂起漂亮的脸,她纤细颀长的脖子完全暴露在眼镜蛇的利齿之下,眼镜蛇丝丝吐着长舌,扁形的头左右轻轻摆动。
这惊险奇诡的一幕永远地定格在观众的心中,观众们举起了手,准备等表演结束好拼命鼓掌,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那条眼镜蛇突然骚动不安起来,它一扭身子,探着脖子嗅来嗅去,柔软的身体呈现出僵硬的弧度,它这动作在以前是没有的。
周凯丝有些愣神儿,她转脸诧异地望向眼镜蛇,脸色腾的一下变得煞白。
说时迟那时快,眼镜蛇猛地往后一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周凯丝。
观众哗然,人们惊惶失措地看到,毒蛇咬上周凯丝美丽白皙的脖子,周凯丝像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扑腾了两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助手们拿着捕蛇器手忙脚乱地扑了上来,惊恐的观众哭喊着涌向出口,有的人被挤倒了,后面的人不管不顾地踩着往前涌,痛苦的哀号回荡在空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表演现场乱成一团,宛如人间地狱。
谁都知道,眼镜蛇是世界上最有毒的物种之一,它的毒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致人死亡,可怜的周凯丝,白天还趾高气扬地让她“等着瞧”,晚上就香消玉殒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曾倩傻愣愣的,半天回过不神儿来。
旁边的萧寒镇静地握着她的手,耐心地等人群散去。
眼前是交叠凌乱的人影,曾倩看不到舞台上是什么情形,眼镜蛇扭曲的身体缠在周凯丝的身上,死死咬住周凯丝脖子的一幕,像慢镜头似的,在曾倩的脑海里重播,吓得她冷汗淋淋,眼镜蛇为什么会失控,周凯丝表演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出现意外,为什么偏偏这次死于非命?
是周洁的鬼魂在暗中作怪吗?周洁在帮她曾倩出气?
不不,虽然周凯丝给她带来过痛苦,但她并不记恨周凯丝,有了萧寒,她才知道,她并不爱张泽明,她的爱情死而后生,她对周凯丝是感激的,哪怕周凯丝怀疑她、威胁她,她也绝不想周凯丝死掉,凭心而论,周凯丝是个多么鲜活生动的女人呀,她的美貌、她的表演,都是造物主的杰作。
为什么和曾倩打过交道的人都要倒霉?
林子扬疯了,张泽明烧死了,赵越失踪了,王琪出了车祸,现在,周凯丝也没救了,难道这些都是巧合?怎么可能呢?曾倩越想越心惊。
“真可惜,不过她的表演太危险了,发生意外是迟早的事,毒蛇怎么会心地善良呢?笑话。”萧寒摇头叹息。
是呀,周凯丝活得也很不容易,谁愿意与蛇共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悲可叹。
周凯丝一定很爱张泽明,张泽明意外死亡,周凯丝一定很伤心,一定对她曾倩恨之入骨……
曾倩黯然神伤,将心比心,周凯丝比她更可怜,周凯丝死了,没人再威胁她了,可是,她一点儿也没觉得轻松。
拥挤的人群一时半会儿没有疏散开,曾倩茫然地看着舞台的方向,眼前人影晃乱,每个人都面目模糊,像无数鬼影前赴后继。
周洁……
曾倩在心底呼唤了一声,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颊而下,虽然她没有杀人,但为什么,她觉得背负了好几条人命,罪孽深重,心神难安?
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人群终于散去了,曾倩和萧寒站起来,随着人流走向出口。
曾倩最后看了一眼舞台,眼镜蛇不见了,周凯丝侧身躺在乱花堆里,满地残红,血色、花色混为一团,触目惊心,周凯丝一动不动,生机全无,显得那么孤独羸弱,让人于心不忍。
走出人民剧场,似乎从地狱重返人间,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繁星满天,路灯蜿蜒,人们在悠闲的散步,公路上车水马龙,周凯丝的死亡似乎像她的表演一样,转眼就被时光遗忘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尖锐地划破宁静的夜,在人们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有胆大的观众还没有离开,似乎看节目看得意犹未尽,他们谈论着周凯丝的意外,脸上挂着或惊恐、或嬉笑的神情,事不关己,一身轻松。
“宝贝,走吧,别凑这热闹了,真让人难过,前一刻,还在舞台上生龙活虎,后一刻,就躺在地上没有知觉了,这就是人生,所以,我们俩活着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好好相爱。”萧寒揽着曾倩的腰,带她离开喧吵的人群,往霓虹灯影处走去。
“萧寒……”曾倩欲言又止。
“怎么了?想说什么?”萧寒磁性的声音浑厚悦耳。
“我……是不是个不祥的人,总会给人带来厄运,他们、他们一个个全都发生了意外,我很害怕、害怕你也……”曾倩吞吞吐吐说不下去,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在灯光下闪烁。
萧寒站定了,让曾倩面对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俯下吻了吻曾倩的额头,说:“亲一下,把这些荒唐的念头赶走。”
额头上传来濡湿的冰凉,曾倩勉强笑了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小倩,生死有命,每个人都逃不出命运的掌控,他们发生意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那只是他们命该如此,他们认识很多人,你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又怎么能说你把厄运带给了他们?别傻了,我倒觉得,和你在一起,运气好极了,干什么都顺利,炒股稳赚,生意兴隆,我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这可都是拜你所赐,为了报答你,我只好以身相许,当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萧寒一板一眼地说,让曾倩哭笑不得。
“小倩,你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每次都让我心动神摇,不过,你哭的样子也好看,以后想哭就哭,但不许伤心,也不许胡思乱想。”萧寒擦去了曾倩脸上的泪水,露出顽皮的笑意。
“不伤心谁会哭呀。”曾倩破啼为笑,萧寒真会开导人。
“那就不哭,你看,和我这么又帅又体贴又浪漫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在一起,你要还哭,我多受打击呀。”
“也是噢,不过,我咋看不出你有多帅?”曾倩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萧寒。
“地点不对,当然看不出来。”萧寒大笑,凑过来,贴近曾倩的耳朵,说:“在床上你才能看出来。”
“坏蛋!”曾倩娇嗔地打他一拳,情不自禁大笑开了。
“天地良心,我哪儿也没坏,功能齐全。”萧寒故意惊惶惶地说。
曾倩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猛地想起死去的周凯丝,她硬生生打住了笑,心里又一片凄怆。
曾倩搀着萧寒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慢慢往前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萧寒,和你在一起真好,如果张泽明和周凯丝没有发生意外,他们会和我们一样相亲相爱,我们会是两对幸福的情侣……”
“别这么多愁善感,人各有命,要怪,只怪他们命不好。”萧寒摸了摸曾倩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深邃的天空上,星星像宝石一样闪亮,他说:“你看,人就像天上的星星,有的闪亮一生,有的中途就变成流星陨落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
曾倩沉默下去,也许,萧寒说得对,谁也无法和命运抗衡。
路过金都商厦门前,银座茶楼里灯光通明,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神情悠闲地品茶聊天,流畅的古筝乐曲飘散出来,在夜色里荡漾,奏出高山流水的韵致,让人神清气朗。
脑海里浮现出周凯丝美丽的侧影,白天,她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出神地看外面的风景,现在,周凯丝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周凯丝会不会像周洁一样,变成冤魂在世间游荡?
周凯丝怀疑她、恨她,会不会化成厉鬼半夜敲门?
曾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她闭了闭眼睛,定了定心神,转头看看萧寒,正撞上他专注深沉的凝视,萧寒的眼神是黑暗中的明灯,陪伴她远离恐惧,走向光明……
路灯如星星列阵,一路延伸,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变短又拉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色里奔波,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影子一样,在不断地变幻着。
曾倩的影子和萧寒的影子忽分忽合,长长短短地伸缩,像两个捣鬼的小人儿,跟在他们的身后,随着他们一起走向无法预知的前方……
她疑脚乱地扑了上来,惊恐的观众哭喊着涌向出口,表演现场乱成一团。
42、骨灰与租屋
南山陵园。
曾倩站在周洁的墓前,手里拿着一把黄菊。墓碑上,周洁的照片早已失了颜色,水印画似的苍白陈旧,曾倩端详着它,还能模糊地看出周洁眉眼的轮廓,她们真是长得一模一样,怪不得周洁会引她到威华市,让她住进那栋别墅,经历这一路。
只是很遗憾,到现在,曾倩也没查得出周洁的死因,还把周洁的日记弄丢了,曾倩觉得很不过意,早知道那些日记会丢失,她真该早早地把它们在周洁的墓前烧掉,让它们陪伴地下的周洁。
曾倩是来和周洁告别的,她要和萧寒离开威华市了,登记,结婚,开始新的生活。
曾倩对周洁充满了同情、畏惧和感激,说感激,是因为,如果不是周洁冥冥中的牵引,也许,曾倩就不会到威华市来,不会去小渔岛,也不会遇到萧寒。
在来威华市前,曾倩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现在,曾倩宁信其有,毕竟,在那栋别墅里,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她经历的这一路,也有很多事无法解释,但不管怎样,周洁没有害她。
至于那些莫名其妙送来的玫瑰花、卡片和免费晚餐,还有书籍被换、日记丢失,曾倩也没有办法查清真相,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就当生活和曾倩开了个过火的玩笑。
曾倩深深地低下头去,默默祝愿周洁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可是,就在曾倩蹲下来,把黄菊放在周洁墓前的时候,她看到周洁墓碑下的泥土有些异样,有一个小坑,明显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动物刨动过。
里面放着什么?
曾倩的心提了起来,她四下看看,远处还有几个凭吊的人,她壮了壮胆子,伸手拨了拨那小坑里的浮土,一点塑料袋露了出来。
这里怎么会埋着塑料袋?
曾倩十分好奇,又往下挖了挖,塑料袋露出更大一块来,曾倩扯着它往上一提,塑料袋被整个儿地提了上来,里面盛着一捧灰白的粉沫,还间夹着一些黑色的泥土!
曾倩手一抖,那袋骨灰又掉进了小坑里。
曾倩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袋骨灰,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让她眼冒金星,这堆骨灰分明就是别墅里那两盆吊兰下的骨灰!
怪不得萧寒换花盆时,花泥里不见了骨灰,原来竟埋在这里,是周洁把它的骨杰挪到这里来的?还是……萧寒?
怎么可能是萧寒呢?
曾倩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念头,虽然在别墅里只有她和萧寒,可是,在没有萧寒之前,别墅里不是也有人能随意进出吗,要不,怎么会有免费晚餐、周洁的日记怎么会丢失、书籍怎么会被换掉?
不要再怀疑萧寒,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曾倩命令自己。
那既然不是萧寒,难道是周洁的鬼魂?曾倩看着那袋骨灰心慌气短。她的脑海里有好多疑问,可是,心思一转,曾倩就懒得想它们了,反正她也弄不明白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不管怎样,就让周洁入土为安吧。
曾倩用手把那个土坑挖得更深一点,省得让野狗什么的刨开了,然后,她把那袋骨灰埋了进去,把土拍实,才如释重负地直起身来,默哀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远处,萧寒等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树,而曾倩是一只飞倦的鸟,她渴望安心地栖息,她冲萧寒飞奔过去,投进萧寒张开的怀抱中。
南山陵园里,积雪早已融化,野草返绿,迎春花的枝头挂满了鹅黄的花蕾,春天来了,一切都充满新的希望,焕发出新的生机。
“你刚才在墓前干嘛,我本想过去看看,但怕打扰你。”萧寒说。
“没事。”
“你在威华市有亲朋好友?那是谁的墓碑?”
“嗯,那是我的孪生姐姐……”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萧寒歉意地说,眼神满是忧伤和疼惜。
曾倩抱着萧寒的腰,不知怎么,她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别哭,宝贝,安安心心做我的新娘吧,我会替你姐姐、家人,好好照顾你。”萧寒拍拍曾倩的后背,拥着她离开南山陵园。
回到别墅,两个开始收拾行李,再有七天,曾倩半年的租期就到了,和房东老太太交接完租房,她就和萧寒去北京。
收拾了一会儿,快到中午了,萧寒出去买菜,曾倩收拾萧寒的衣服时,两把钥匙从萧寒的一件大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咦,这不是萧寒小渔岛租屋的钥匙吗?萧寒不是说,早就退了租屋的吗?萧寒为什么骗她?
曾倩愣在那儿,把那两把钥匙攥在手里,心在一点点下沉,她极力压制对萧寒产生怀疑,但一团团疑云聚拢起来,赶也赶不走,犹豫片刻,她决定一个人去小渔岛那间租屋里看看。
曾倩把衣服草草地塞进行李箱,留了一张字条:我出去有点事儿。就急急地出了门。
打车、坐船,两小时后,曾倩到达小渔岛萧寒的租屋前。
这是曾倩第四次来这么间租屋前,她站在门口,拿着钥匙的手在不断颤抖,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脑子有些昏沉,那些难以解释的事情缠绕在一起,越缠越紧,却因为一个假设变得明朗起来,曾倩害怕这个假设成真,她害怕极了——萧寒和周洁相爱过。
租屋的门锁真的被打开了。
曾倩一头撞了进去,这屋子,她曾经和萧寒住过,那时,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此时,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曾倩急促的呼吸声,她环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背上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把她的衬衣都湿透了,她觉得手脚冰凉,两条腿僵硬得迈不开。
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曾倩咬了咬牙,稳住心神,打开了卧室里的衣柜,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什么也没有,曾倩又把租屋里其他的地方搜遍了,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松了一口气,她希望不要在这里发现任何和周洁有关的东西。
可是,就在曾倩拉开了木床上的弹簧垫子,打开了床板正中一块活动木板时,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擦了擦眼睛,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的眼睛,但是,那成摞的日记本,清清楚楚地摆在那个大抽屉里,那是曾倩再熟悉不过的日记本——周洁的日记。
为了确定,曾倩上来翻了翻那个抽屉,除了日记,还有那些换掉的书,书里面有周洁的读书笔记……
曾倩一屁股坐在了弹簧垫子上,她愣愣地看着那些日记本和书,眼泪哗的一下子流了出来,萧寒,他终究骗了她,他骗了她……
曾倩的心拧成了一团,她颤抖着拿起周洁的一本日记,可是,周洁的日记本全都上了锁,前四本的密码也换了,曾倩一本也打不开了。
其实,什么也不用看了,萧寒把周洁的日记本偷偷藏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那栋别墅里发生的一切怪事,原来都是萧寒捣得鬼。
曾倩颓唐地捂住了脸,她心乱如麻,觉得天都塌了。
原来,她真的只是周洁的代替……
曾经,在三亚,曾倩看到那些照片,还怀疑过萧寒,可萧寒信誓旦旦地解释过,她相信了他,现在,面对这铁一样的证据,萧寒又怎么解释呢?
曾倩不敢想,不敢想……
杀死周洁的凶手,难道就是萧寒?
不、不,老天爷,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曾倩痛苦得无以复加,她揪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摇头,眼泪倾盆,她咬着牙忍着不出声,却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似地号啕了起来。
头疼发作,疼痛由细微变得尖锐、沉重,像病菌一样,迅速蹿向曾倩的四肢百骸,可是,心里的疼更加来势汹汹,曾倩经历着撕心裂肺、粉身碎骨的折磨,她抱着头从床垫子上滚到了地上,疼得神智不清、难以忍受了,她就用头狠狠地撞击墙面,额头根本觉不出痛感,有腥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了地上,在地上盛开大大小小殷红的花朵。
这次头疼,比前两次更厉害些,就像火山暴发似的,来势凶猛,疼痛像岩浆激流奔涌,灼烈的疼痛滚过每个神经末梢,似乎要把曾倩烧成灰烬才罢休。她痛得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汗水和着血水一起往下淌,她流着泪,绝望极了。
就这么痛死吧,死了,一了百了,如果那次在三亚淹死了,那就不用面对今天的痛苦了……
巨大的疼痛过后,曾倩的意识在迷离,她又痛得要昏过去了,她不想再醒过来了,真的不想了,她撞得墙咚咚作响,地上的血滴越来越多,头疼得麻木了,可是心里的疼却更加清晰,疼得曾倩想一头撞死。
门被猛然打开了,萧寒拿着一根铁丝冲进了屋,看到满身满脸都是血的曾倩,惊叫了一声扑了上来,可是,曾倩踉跄地站了起来,躲过了萧寒的拥抱,退到了墙边,倚着墙慢慢滑倒在地上,她实在没劲儿了,她要死了,她戒备而仇恨地看着萧寒,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换掉了别墅所有的锁,萧寒还能为她摆上免费的晚餐、把吊兰复位、偷走周洁的日记,原来,只一根铁丝,萧寒就能开锁。
浪漫、体贴、温柔、博学的萧寒,他的心里到底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他的双手,是否已经沾满血腥?
“小倩,别这样,听我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相信我,亲爱的,你把什么都告诉你,只求你原谅我,我真的没有恶意……”萧寒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不,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这个骗子……你走、你走,我不用你管……”曾倩有气无力地说,鲜血流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前一片血光,她看不清萧寒,只听到他哀伤的哭泣,她感到愤怒,恨恨地说:“你、你哭什么,我死了,就不会再被你骗了……”
“小倩,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真的爱你,你先让我送你去医院,等你好了,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萧寒往前凑了凑,试着过去抱曾倩。
“滚开!”曾倩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她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她死死盯着萧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不是你,杀了周洁?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杀她!”萧寒理直气壮地说。
“没、没有就好……你骗我、骗我不犯法,杀人、却、却要偿命……”曾倩艰难地说完,眼里涌出更多的泪水,她闭上了眼睛,软软地躺在了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
萧寒听了曾倩的话,心如刀割,曾倩是恨他的,可是她仍然害怕他杀人偿命,她爱他,希望他好好活下去,他该怎么呵护这份爱,让她们尽释前嫌,幸福地走下去?萧寒泪如泉涌,他扑过去,抱起曾倩,把头埋在她的胸口,一声声地唤:“小倩,小倩,你别吓我,我不能没有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可是我有苦衷,我怕失去你呀……”
“你说,我听……立刻……”曾倩虚弱地说。
“我说、我说,先让我给你止血好吗?”萧寒惟命是从,他轻轻擦去了曾倩脸上的血泪,可她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流血,他把她抱在床垫上,急三火四地翻箱倒柜,幸好,上次曾倩头疼时,他买了不少备用药,他手忙脚乱地找出一个吊瓶针剂,帮曾倩打上了,然后,端来一盆水,为曾倩擦洗好脸和伤口,用药棉包扎好她的伤口。
鲜血不断透出药棉,曾倩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闭着眼睛催促他:“快说……”
“我说,小倩,你答应我,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你千万别有个三长两短……”萧寒握紧了曾倩的手,那双柔软的小手冰凉,像折翅的鸟儿一样无力,他握着它们,心里千回百转,他该从哪儿说起,才不会让曾倩生气、受伤?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确和周洁在一起过,我们在这租屋和那栋别墅里住过一段日子……后来,我出国办事,回来得知周洁溺水身亡,骨灰被埋在南山陵园,我伤心欲绝,一念之差,就深更半夜去南山陵园把周洁的骨灰挖了出来,放在吊兰下面,因为,那两盆吊兰是周洁的最爱,她曾经说过,如果她死了,愿意变成花泥,长出最茂盛的兰花,她喜欢那栋别墅,喜欢极了……我不忍心让她孤零零地睡在南山陵园,我租下了那栋别墅,保持我们入住时的原貌,只把她的衣物都在墓前烧毁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周洁怎么会溺水身亡,也没有看到她的遗容,所以我总幻想,有一天,周洁能回来,哪怕、哪怕是她的魂魄……因为我不在别墅那里住,房东老太太以为有机可乘,她暗中又把房子租给别人,却用闹鬼的方法不断吓跑租住人,以便租给新人,从中篡利,我懒得和老太太计较,觉得她用送玫瑰花吓人的方法挺有创意,反正我也不希望有人住进那房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并不反对她继续租房,因为我想,如果周洁活着,她一定还会回来的,会找老太太租房……老太婆吓走了不少租主,直到你来了……小倩,小倩,你在听吗?”
曾倩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在认真听,原来,那些莫名其妙的玫瑰花,竟然是房东老太太的鬼主意,这样的损招,亏她想得出来,老太太长得那么和善,竟然干这么缺德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赵越说他也租了房子,看来,还真是这样。
“直到你来了,老太太送了好多次玫瑰花也不见效,我很好奇,想看看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就半夜去别墅看你,原来,我打算帮老太太吓走你,当时,你趴在书桌上睡觉,我换下灯管,把电脑屏幕画面设成一条游动的蛇,可是,我刚换完,你就翻了个身,我吓得从二楼窗户跳到了一楼阳台,又跳到了院子里,你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下大雨了,你站在窗前往院子里看,书房里的灯光把你衬得很清楚,我看到你,大吃一惊,你和周洁长得一模一样,我以为我的诚心感动了天地,真把她送回来了,可是,我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无听说当初是周洁的前夫赵越认的尸,周洁十有八九死了,我不敢贸然和你说话,当晚就离开了……”
萧寒说得不错,曾倩对那个夜晚记忆犹新。
“我知道我吓着你了,第二天,你就找人换锁了,可是,房东老太太为了彻底吓跑你,从车库后门给你送了一顿免费晚餐,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就藏在车库旁边的那棵大榕树上,我对你很好奇,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周洁,你的胆子真大,你竟然吃了那顿晚餐,若无其事地去睡大觉,我不由得对你刮目相看了。”萧寒回忆着往事,斟词酌句。
曾倩是吃了那顿晚餐,可是,她哪是若无其事地去睡大觉,她那时濒临绝望,拿着自己的命孤注一掷了,她也没想到,她这一壮举,让老太太灰心丧气了,再也不敢小瞧她。
“我没想到你会发现镜子后面的密室,那里有周洁的日记,周洁生前写完日记就放进那个大箱子里,我知道这事,也一直替她珍藏着那些日记,但是,连我也不知道密码,你竟然打开了,那时,我就想,你真是周洁,要不,你怎么会打得开密码锁?我高兴极了,回到小渔岛这租屋里,想着应该怎么给你惊喜,和你重逢,谁知,那天,你竟然拿着两把钥匙来到这里,一个个开人家的租屋,我装作去串门,从朋友家里出来与你邂逅,可是,你竟然不认识我,那时我才知道,你不是周洁……”萧寒看着曾倩的脸色,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曾倩很平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就问:“小倩,你在听吗?”
曾倩又点了点头,她的头很昏沉,那些记忆却很清晰,她又怎么能忘了那一幕,她第一眼看到萧寒,就为他心动?
“后来的事,你也都是知道的,小倩,也许,开始,我把你当成了周洁,但后来,我发现你不是,我只感到庆幸,我觉得你是老天爷可怜我、派来拯救我的,我珍惜你,全心全意爱你,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周洁的代替,我对你怎样,你是知道的,那次你打碎了花盆,是我把花盆换好的,我怕吓着你,就偷偷把花泥里的骨灰换掉埋回了南山陵园,后来又当着你的面换了花泥,是想让你安心,至于我为什么偷偷把这些日记和书藏到这里,就是担心你知道我和周洁的往事伤心难过,怀疑我的真情,我也是太在意你才那么做的,小倩,相信我,原谅我,好吗?”萧寒吻着曾倩的手恳求着她。
只是这样吗?如果只是这样,那萧寒也没有什么错。
曾倩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疼痛一下子减轻了,她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她为什么总喜欢小题大做,如果她情绪不那么激动,她就不用头疼了,但是,萧寒怎么知道她打开了保险箱,看了周洁的日记?他怎么对她在别墅里的一切行动都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我打开了保险箱看了周洁的日记?”曾倩问。
“我、我……以前担心我不在家,周洁毒瘾发作我不知道,就在卧室和密室、书房里设置了三个摄像头,在我笔记本上,随时能看到别墅里的一切事情。”萧寒紧张地对曾倩说,“我不是有意要偷窥你,那时,周洁情况特殊,我也是不得已,后来,你来了,我的确对你很好奇,一时私心作怪,就没及时把摄像头撤掉……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随你,但别不理我……”萧寒可怜兮兮地说。
周洁当时的确情况特殊,萧寒这么做,也的确情有可原,也难得他对周洁用心良苦,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周洁才牵引着曾倩与萧寒相识、相爱。
有因必有果,既然萧寒没有杀害周洁,也真心实意爱她曾倩,那么,她也不必斤斤计较,毕竟,她也爱着萧寒,爱得死心塌地。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曾倩一时也想不出来,她的脑袋里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细致地思考。
“小倩,你……可以原谅我吗?”萧寒小心翼翼地问。
曾倩没有作声,她太累了,觉得像刚刚搬了一座山,她用力握了握萧寒的手,算是答复。她的头疼痛过后,就又昏又涨,沉重得像一块大石头,她的意识飘忽开了,接着,她就昏迷过去了……
萧寒把脸埋在曾倩的手心里,肝肠寸断,他该怎么做,才不会失去她?他用一生来下一场爱情的赌注,最终,他是输,还是赢?他等待着命运的裁决,祈求万能的主能成全他一片痴心……
43、挣扎
因为曾倩身体不好,所以,暂时,曾倩和萧寒仍然住在别墅里。
生活像一湾静水,被狂风卷起了几个浪波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美好。萧寒每天变着花样给曾倩做好吃的,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曾倩努力不再想周洁,不再想那些日记,她不能不讲理,萧寒在她之前,和谁在一起都合情合理,她怎么能苛求萧寒从头到尾只爱过她一个人?她也不能生萧寒的气,萧寒爱她才会刻意隐瞒,才会说善意的谎言。
这些天,曾倩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不管怎么说,她的生活是从遇到萧寒之后才变得美好起来的,萧寒就像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她灰黯的天空,用爱情融化了她心里的坚冰,把她变成一个幸福的女人,从头到尾,萧寒确实时时处处为她着想,从来没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她又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呢?只是,萧寒说,他在卧室、书房、密室里早就安装了摄像头,那她刚搬进这栋别墅的时候,萧寒怎么会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还要在那个雨夜里装神弄鬼?萧寒说,他是在那个雨夜里,才知道她和周洁长得一模一样的。萧寒说得前后矛盾,但曾倩也没有再追问,她想,当时,她头疼成那个样子,萧寒一定吓坏了,能把话说清楚已经不错了。萧寒这么细心地照顾她、疼爱她,她还想怎样?
这么想着,曾倩都有些愧疚了,看萧寒每天忙前忙后那么累,曾倩有些于心不忍了,可是,她想下床,萧寒不让,说医生说的,让她躺着多休养些天,把那些难喝的中药喝光了才行。
那都是些什么草根儿配的药呀,熬出来又苦又涩,让人喝着反胃,可是,有萧寒殷殷地端着,曾倩总咬着牙,无比英勇地喝光,她不能再任性了,她头疼得不正常,萧寒给她请了医生,拿了药,她得听萧寒的。
两个人再没有提周洁和那些日记,这个话题太敏感,两个人都刻意回避,虽然曾倩还有好多事没弄明白。
但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两个人中间似乎一下子隔了一面墙,生怕谁一不小心,伸手把这面墙推倒了砸到对方,就缩手缩脚,小心翼翼,即使曾倩努力让自己心胸开阔、通情达理,努力制止自己疑惑,努力让自己顺应萧寒,可她的内心仍在挣扎,她到底该不该相信萧寒。
她应该相信萧寒,因为萧寒是对她最好的人。曾倩命令自己。因为,这是不可动摇的真实,时刻都能表现出来,事事都能体现出来,你看,她一说嫌闷,萧寒就拿报纸念给她听。
曾倩把报纸拿过来,说:“我眼睛又没坏,自已看,你歇会儿吧。”
“呵,老婆知道疼人了,有进步,那行,你自己看,我看看股票。”萧寒笑呵呵地说,去拿他的笔记本电脑了。
曾倩胡乱翻报纸,一版是明星八卦,二版是体育赛事,曾倩都不感兴趣,看第三版是新闻报道,就一一看下去,她看到了周凯丝。
周凯丝舞蛇的黑白照片在报纸第三版的中心,旁边写着醒目的标题:知名杂技演员周凯丝死于谋杀。
什么?周凯丝死于谋杀?
这怎么可能,曾倩心里充满了疑团,周凯丝明明是受到眼镜蛇的袭击,意外死亡的,怎么会死于谋杀?看来,新闻净是些耸人听闻的事,夸大其词,无中生有。
曾倩这么想着,还是很好奇地看下去,正文写,眼镜蛇之所以突然兽性大发,袭击它的主人,是因为观众献上的花束洒有酒精,导致周凯丝身上的味道变了,眼镜蛇敏锐地嗅觉察觉到了,以为周凯丝是陌生人,就毫不留情地进攻了。
花束上洒有酒精?
谁这么别出心裁地杀害周凯丝?
周凯丝很谨慎,曾倩记得,那天,萧寒约周凯丝在名典咖啡屋见面,周凯丝还说名典咖啡屋不久前发生过一起爆炸案,把约会地点改在金都大厦前的银座茶楼,谁也没想到,谨慎的周凯丝会死在她风光无限的舞台上。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想到这句话,曾倩就心里发冷,看来,周凯丝确实死于谋杀,有人故意用酒精污染了周凯丝身上的气味,让眼镜蛇对周凯丝产生了怀疑,进而攻击了毫无防备的周凯丝。
眼镜蛇凶猛地出击,死死咬住周凯丝脖子的一幕再次浮现在曾倩的脑海里,那个凶手,应该就藏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杰作,一束花,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
萧寒没有拿花,更没有献花,他从头到尾都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里空空如也。
曾倩拍了拍自己的头,她怎么又想到萧寒了,她为什么有点儿事就往萧寒身上扯,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可是,不知怎么,曾倩打心底感到惶恐,她怎么都觉得,周凯丝是因为遇到了她,才招来厄运的,还有,那天晚上,萧寒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去看周凯丝的表演,还非要曾倩陪同?
这时,萧寒从书房里回来了,手里拿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看到曾倩神色不对,就问:“怎么了?看到什么新闻了?”
曾倩把新闻指给萧寒看,注意着萧寒的脸色。
萧寒仔细看完,呵呵一笑,把报纸丢到一边,说:“我早对你说过,周凯丝早晚也出事,毒蛇怎么驯养,它还是毒蛇,它怎么可能心地善良?还有,周凯丝处处留情,玩弄感情的女人不可能有好下场,好了,宝贝,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周凯丝已经死了,这是老天爷也改变不了的事,我也觉得她的表演很精彩,死了很可惜,但事与愿违的事多着呢,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要知道,能平平安安地和爱人相守,是一件多么幸福美满的事。”
萧寒说得对极了,这世上,事与愿违的事太多了,能平平安安和爱人相守,这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事。
曾倩看了看那张报纸,它躺在地上,周凯丝舞蛇的照片正对着她,照片上的周凯丝风华绝代、妖娆多姿,现实中的周凯丝,早已化成一掊骨灰长眠地下了,再去追究什么,似乎都毫无意义了。
曾倩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现在,她身体恢复得不错,也没有再头疼,她该尽快回杂志社拿她的一些资料,收拾一下,和萧寒去北京登记结婚?
她真的要和萧寒结婚吗?
这个问题陡然出现,顿时让曾倩心里翻江倒海,幸福、期盼、憧憬和担忧、迷茫、恐惧混在了一起,让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愣愣地看了看那张报纸,又愣愣地看了看萧寒,萧寒看她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暖和疼爱?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什么牵挂也没有了,萧寒爱她,愿意娶她,而且,她已经答应萧寒了,一切似乎顺理成章,她还犹豫什么呢?
萧寒目光如炬,他似乎看出了曾倩的犹豫,他蹲下来,握住曾倩的手,把它们合在他的脸上,吻着她的手心,痴痴地说:“宝贝,知道吗,每次,你这么愣愣地看着我,我就被你的目光击倒,你的眼神那么纯净无瑕、迷茫无助,让我心疼,我发誓,要让你幸福快乐,不再有烦恼和忧伤,我要带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用爱为你疗伤,我们要做天下最恩爱的夫妻,小倩,请给我机会,别再为难我,也别再为难你自己,好吗?”
曾倩看着萧寒,有些神不守舍,不知怎么,她想起她最后看到的那篇日记上,周洁写下的句子:
我渴望,我能有一双洁白的翅膀,带我飞,离开这扰人安祥的地方;给我力量,让我变得坚强勇敢,战胜一切痛苦和邪恶,拥有自由快乐的天堂;我想飞,飞过蓝天大海,飞过高山雪原,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我可以像鸟儿一样尽情飞翔……
真有那样的生活吗?
曾倩马上想起周洁后面的话:
我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梦,我变成了一只蝴蝶,或者一只鸟……但我知道,那只是奢望。
曾倩的双眼突然间充满了泪水,一眨,两大颗泪水滚落下来,她害怕极了,害怕一切只是奢望,她只是做了一场虚无的梦,醒来后是刺骨的伤和痛。
“小倩,你怎么哭了?你……不想嫁给我了?”萧寒凝视着曾倩,表情紧张,语调哀伤。
“想。”曾倩吐出这个字,更多的眼泪流下来。
“呵,吓我一跳,傻丫头,嫁给我就这么委屈吗?以后你会知道,你有一个多好的老公,来,擦擦眼泪,我向你保证,你不但不会后悔,还会像中了大奖一样欢天喜地,因为,我会爱你一辈子。”萧寒如释重负,他把曾倩拥在怀里,把她的泪水吻干。
就让周洁的奢望变成曾倩的现实吧,但愿,这不是奢望。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彼此听得见对方的心跳,体温隔着衣服彼此传递,让曾倩觉得心安,她喜欢这样的拥抱和依偎,可是,萧寒的体温迅速灼热,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俯在曾倩耳边轻声问:“宝贝……你可以吗?”
“什么?”曾倩一愣,看到萧寒闪光的眸子,猛然醒悟,顿时红了脸,点头。
萧寒高兴地吻了吻曾倩的耳轮,说:“这些天,可把我熬惨了,等我,我洗洗去。”说着,萧寒就脱下衣服,去洗手间了。
萧寒健朗的背影消失在洗手间那儿,曾倩收回目光,看着萧寒凌乱的衣服,还有些愣神儿。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萧寒哼起了歌。
曾倩抿了抿嘴,微微笑了,这样的生活如果继续下去,该是多么美好?
正想着,就听“嘟……嘟……”的振动声传来,是萧寒的手机在响。曾倩伸着脖子看了看洗手间,萧寒还在洗澡,她犹豫了一刻,赶紧拿起手机接听,还没说话,就听对方说:“小涛呀,你在哪儿?”
小涛?她是不是打错了?
曾倩没吱声,听到对方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慈爱的责怪:“你在干嘛呀,为什么不和妈说话?不是说要结婚吗,妈和你爸都等急了,早点儿把我媳妇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怎么还拖着……”
是萧寒的妈妈,她叫萧寒小涛,催萧寒结婚。
曾倩顿时紧张起来,她第一次听到萧寒妈妈的声音,她一时不知怎么办了,她总不好告诉萧寒的妈妈说他正在洗澡吧?
“喂、喂?小涛?怎么不说话?”萧妈妈疑惑地问。
曾倩刚要出声,萧寒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了,一看曾倩在接他的电话,他顿时变了脸色,他冲过来,一把把手机夺了去,贴在了耳朵上,听到妈妈的疑问,惊惶惶地说:“妈,我知道了,快了,放心吧,这一两天,我们就回去。”
萧寒为什么这么惊慌,她不过替他接了个电话,还是他妈妈打来的……曾倩疑惑不解,就听萧寒关掉手机,笑呵呵地说:“可吓死我了,我知道是我妈的电话,怕她对你唠叨这那的,让你烦,一烦之下不要我了,那不要了我的命了。”
就因为这?
曾倩来不及思考,因为萧寒解下了浴巾,扑了过来。
热情的火焰熊熊燃烧,萧寒像积蓄了巨大能量的火山,喷薄出情欲的岩浆,迅猛地把曾倩淹没其中,他狂热的吻,落在曾倩的脸上、身上,灼烧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意乱情迷、神智昏沉,她软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沉落在他的热浪里,忘记了一切……
什么都不要再想,不要再问,就这样相爱,一生一世……
萧寒的汗水滴落在她身上,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滑落,他粗喘的气息伴随着起伏的进攻,把曾倩变成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船,她紧紧抱住了他,沉醉地呢喃,忘情地呼唤他的名字:“萧寒……”
听到曾倩深情的呼唤,萧寒惶恐不安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妈妈的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等他洗澡的时候打,曾倩多么敏感啊,妈妈有没有什么说漏了嘴?
即使妈妈没说别的,可她会叫他小涛……
更多的汗水沁出来,萧寒绷紧了身体,他无法安心享受性爱的欢娱,他的热烈只是他极度恐慌的掩饰,他想全力以赴地冲撞、给予,可是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不该出现的人和事,扰得他心烦意乱,他俯下头,亲吻曾倩的脖子,求她:“宝贝,说爱我……”
“宝贝,我……爱你……”
萧寒想哭,为什么曾倩的声音这样飘遥,就像她的人,虽然离他很近,伸手可触,可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离他很远,他怎么努力,也都抓不住她,有一天,她还是会像云彩一样,飘离他,而且冷漠地望着他,眼神里全是鄙视和仇恨?
“宝贝,说你爱我……”
“我爱你……”
萧寒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怕曾倩知道,就从后面抱着曾倩。曾倩的身体这样柔软美好,他爱,爱到无力自拔,他怕,怕会全功尽弃,他不能失败,因为,那将意味着他万劫不复……
萧寒的手抚上了曾倩纤柔的脖子,有那么一瞬,他想掐死她,爱到极致,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杀了她,她永远不会离开他,永远停留在爱他的一刻,她不会知道更多,在情欲的快乐中死去,脸上应该挂着沉醉的微笑,像天使那样忘掉所有纷扰……
“萧寒,我的爱人……”
曾倩用心在呼唤,每个字,都那么深情、厚重,让萧寒神智一清,他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抚下来,远离了那个罪恶的念头。
曾倩感觉不到萧寒的手在发抖,她决定,明天就动身,以最快的速度嫁给萧寒,因为,她爱他,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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