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邢老三听到我这么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知道,这多半是因为他平时为了保证自己的威严,不得不用这种说法来吓唬这些船工而已。
说实话,如果真是遇到别的东西,我可能还会被唬住,事实上最初的时候我真的被唬住了,但是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了表现自己的无所谓,我索性扔掉了帆布,直接用手捏起了一只螃蟹,也不去理会邢老三越来越难看的表情,直接说道:“四爷你看,这上面的鬼脸,看上去想什么东西,你以前曾经收过一些浮世绘之类的东洋古画,应该有印象吧。”
四爷楞了一下,吱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这玩意儿看上去有点儿像是东洋战国时代的武士头像啊。”
我笑了笑:“这就是平家蟹,不是什么鬼脸子,传说当年平源两家展开合战,最终一方落败,这场战役,对后来日本国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以至于到了后来,有一些渔民在水中打捞出来一些螃蟹,发现螃蟹后背上有一些类似于人脸的纹路,就认为这是战败的武士亡魂所幻化而成的,所以就把这些东西扔回到水中。”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四爷说道。
“生物多样性里面,有自然选择和人工选择两种。”我说:“当这种带着人脸纹路的螃蟹被扔进水中的时候,也就相当于是保存了人脸纹路的基因,随着螃蟹逐渐繁衍,没有纹路的螃蟹,就被人捞起来吃掉了,有纹路的螃蟹,就一代一代的活了下来,从而形成了一个新的亚种,应为平家武士战败,而被称之为平家蟹。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外来物种,只是这种螃蟹生存条件相对严苛,所以恐怕只有在这一带水域才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甚至有可能刚好就是这些漂子,成为了这些螃蟹的饵料,所以才让他们在这里聚集。
这就好像沉船会被珊瑚虫当成聚集点一样,船只沉没之后用不了几年,上面就会形成一层珊瑚状的的东西。”
我的解释完全没有漏洞,旁边的邢老三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只是催促着手下的人继续把那些所谓的鬼脸子挑拣出来扔进水里。
四爷颇有深意的笑了一声,拉着我就走到了一边:“山子,我知道你对有些事情懂得比较多,但是你当着邢老三这么说破了,那可就是不给邢老三面子了。
你知道,这河道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善男信女,他邢老三凭什么让这帮人听他的,还不是因为靠着这些神神鬼鬼的门道震慑住他们,你今天这番话,那就是挑战邢老三在这条船上的权威,是犯了大忌的。”
听到四爷这么说,我梦然一惊:“那……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那倒不至于,好歹我跟邢老三也算是有点交情,而且我们毕竟是客人,在他的船上呆不了多长时间。”四爷说:“行了,不过今天也多亏了你,要不然大家就被这家伙神神道道的给蒙住了,搞不好会耽误大事。以后有什么事儿,咱爷俩私下说就行。”
说完之后,我跟着四爷往前面甲板上走,这时候高老师回过头来,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四爷,情况有点不对。”
四爷楞了一下:“怎么了?”
一边说,就一边走到高老师身边,高老师说道:“你看,今天测量出来的数据,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简直怀疑我们是不是在黄河上面。”
我对水文方面的知识完全一窍不通,就站在四爷后面听他们两个说,大致听明白了一点,无非就是今天测量出来了很多异常数据,如果说一两组,那可能是出现的合理误差,但是现在这些数据批量异常,除了机器出了问题,那就只可能是……我们现在甚至不是行驶在黄河上面。
不过拜托,黄河是内河,有不是在大海上飘着,说不定一场风雨就飘到其他海域去了,我们在船上呆着,难不成船会飞啊。
不过毕竟这些东西我不懂,所以没有插话,这时候高老师跟四爷商量了几句,就让两个船工跟高老师的助手一起,想要把刚才他们放下水的仪器设备捞上来。
几个人合理拉拽,但是奇怪的是,只有二十几公斤的设备,这时候好像有千钧重量似的,两三个人一起都没拉得动,我赶紧走上去,在后面搭把手,但是就觉得绳子好像是缠在什么东西上一样,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最终,四爷跟邢老三打了声招呼,就在一个船工身上缠了一根绳子,要把这个人放下去,看看是不是绳子挂住什么东西了。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放开绳索,这个人就慢慢的往下落下去,等到整个人消失在船舷下面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没错,惨叫就是从那个人那边发出来的,我赶紧跑到船舷边上,就看见这个船工面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伸手指着自己的脚上。
我吓了一跳,这不就是刚才那个‘漂子’吗,怎么漂子的头发竟然直接缠住了这个船工的一条腿!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邢老三让人把漂子连同滚钩一起扔下河里的时候,很定有漂子还飘在水面上,然后就缠住了这家伙,但是下面的滚钩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勾住了河水底部的水草之类的东西,得赶紧帮忙,要不然这家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被漂子拽进河里,要么就是被生生的扯断一条腿。
旁边的邢老三过来看了一眼,这时候,我身边忽然有一个身影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我吓了一跳,顿时发现那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赵东雅。
赵东雅一只手攀着绳子,另一只手从靴筒里面摸出一把短刀,叼在口中迅速向下攀岩,速度很快,不等我喊出来就已经来到了船工身边,一遍用脚尖勾着船工的腋下帮他减轻负重,一边腾出手来把短刀递给船工:“愣着干嘛!不就是被死尸头发缠住了,隔断就行了!动作快!”
船工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接过短刀,然而这时候邢老三跟四爷两个人吃了一惊,我这才意识到,赵东雅刚才无意识的已经说出了河面上的忌讳。
死尸!
河面上,绝对不能提死尸两个字。
虽然我不是很相信这一套,但是对于这些已经流传了许久的规矩,我还是抱着最起码的敬畏,我赶紧爬到船舷边上,准备随时跳下去拉着赵东雅,甭管下面到底是漂子诈尸了,还是被滚钩挂住,我都不能让赵东雅也掉下去,我的女人,老子得罩着她。
船工手哆嗦着割了两下,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我看见漂子露在水面上的头发依旧缠在船工手上,但就在这时候,水面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拽住了船工的另一条腿,狠命的往下一拽。
我几乎有一种错觉,感觉整个船只都在随着这一拽晃了一下,那船工吓得浑身发软,整个人就被把半边身子拽进了水里,赵东雅大喊一声,刚才船工失手跌落的时候,出于求生的本能,已经拉住了她的脚腕,赵东雅虽然身手比我强点儿,但是毕竟是女流之辈,力量上还是不如男人,更何况是一个濒死状态下,玩儿了命想要求生的男人。
眼看着下面两个人就要撑不住了,我就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一股暖流慢慢的涌动起来,顿时就意识到了,这是先生当初打入我身体的两道符箓,似乎在发挥着某种作用了。
忽然间,下面拖拽船工的力量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四爷赶紧大喊,后面跑来几个人,大家一起用力,就把赵东雅和那个已经吓得没了半条命的船工给拖了上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累得脱力了,赵东雅半坐在甲板上,而那个船工这已经彻底疯癫了似的,躺在甲板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是啊,如果是我从那种状态下捡回一条命来,我可能比这个船工还要失态呢。
四爷蹲在船工身边查看船工的状况,我则拉着赵东雅,颇有一丝嗔怪的说道:“你不要命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逞英雄,你就是个姑娘,姑娘这种时候得在后面呆着,这是男人的事儿。”
“得了吧你。”赵东雅嫣然一笑:“这算什么,咱们经历的比这个可怕的事情还少吗?去看看那家伙怎么样了吧。”
说完,我点点头,走到旁边跟四爷一起查看船工的状况,忽然间,我就看见船工的防水靴筒里面,似乎流出了一丝殷红色的东西,最初我还以为是船工受伤在流血,但是身手脱下船工的防水靴子之后,我却发现船工的腿脚上面好好地,什么都没有。
我皱起眉头,咬着牙就把手伸进靴筒里面,就摸到了一堆黏糊糊的东西,拉出来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顿时把我膈应死。
那是一对血红色的,还在蠕动的丝线状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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