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在监控车里打盹,光滑闪亮的脑门上突然挨了一记糖炒马栗子。
“有反应了!”
原本哈气连天的阿杰一个激灵,指着灵魂探测仪上新添的红点说道。
“之前有七个红点,现在又多了一个。”阿乐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我说你的闺蜜是柯南体质吗,走到哪都有灵异案件?”
“我了个去,光头佬,咒我闺蜜?!”
“好了好了,忘记师傅行动前交代的了,立刻到指定点位去。”
“收到。”阿龙做了一个鬼脸,抄起两把手枪插入裤腿上的枪袋中。
阿乐手持便携式灵魂探测仪,小心翼翼地朝那个静止的红点走去,与阿龙形成包抄之势。
这对活宝平常嘴上互不留情,行动上却是比十几年的老夫妻还要默契。
两人戴的防护镜上有望远放大功能,能清楚地看见百米之外的距离。
只见筒子楼另一端的阿龙做了一个停止向前的动作,那鬼魂必定是在靠近阿乐这边的。
腐臭味扑鼻而来,阿乐正觉得奇怪,以她多年的捉鬼经验,一般鬼魂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腐臭味?她掩在一堵墙后,男子的求饶声从咫尺之外传来,那声音透着恐惧和绝望。
阿乐飞快地在眼中滴了几滴特调牛眼泪,稍稍湿润后,将头稍稍往外探,眼前的一幕还是超出了她的心理建设。
一个青衣女鬼凌空悬浮在筒子楼的中央,长长的裙摆一直从七楼延伸到五楼,远看就像腿特别长的吊死鬼。女鬼的脸磕碜的慌,青面獠牙,犹如地狱中逃出的恶鬼,额头的中央长着牛犊般的尖角。她双眼通红微爆,血盆大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你不配”、“为什么”几个模糊的字眼。
在她的控制之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跪倒在地,双手背在身后,好似被无形的绳索捆绑。
“求求你,放过我,我还有个八十岁的母亲等着我赡养。”
“你要什么,只要不要我的命,我都烧给你……”
那大汉已经语无伦次,不停地磕头求饶,想必这辈子跟自己老妈磕的头都没这么多。
月光的照耀下,女鬼的周身围着一圈蓝色发亮的光边,血红的嘴角一倾,露出一抹蓝色的诡异笑靥。她高傲地抬着头,身体高出男子一个身位,像一个决定人类生死的判官,从高处俯视着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脚下的人。
“活着,你不配!”
“哈哈哈……”从她身后出现七个灵魂,齐齐发出讽刺的笑声。
那七个人就是女鬼之前所害,现在反而为虎作伥成为她的傀儡。
奇怪的是,大汉哭爹喊娘的,偌大的筒子楼居然没有一个人探出头来,是大家明哲保身,还是女鬼施了什么法术?在几百户亮着灯的筒子楼里,仿佛只有阿龙阿乐是活着的。
“执行,死刑。”女鬼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双青黑手“嗖”的一声飞出十几米,不偏不倚钳住大汉的脖子,这下那汉子彻底成了被掐住脖子等待宰割的鸭子。那瘦的不能再瘦的手臂超脱物理规律地将一个两百斤的大汉,轻松抽离地面,那汉子完全没有还手余地,双脚胡乱摆动,两只眼睛睁得像看门的石头狮子,眼珠子都快被挤爆出来了。
情况不容等待,阿杰在无线耳机中当机下令:阿乐分散女鬼的注意力,阿龙先将女鬼的七个傀儡放倒!
“砰”,两支猎魂枪,几乎同时射出子弹。
阿乐一枪贯穿女鬼的两只手臂,女鬼吃痛,弹簧般收回拉长的手臂。整张脸保持不动,血红色的瞳孔缓缓转过来,恶狠狠地与阿乐四目相对。
下一秒,女鬼像一缕烟瞬间消失在夜空之中。
要不是七个鬼魂在空中乱做一团,女鬼仿佛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阿乐保持举枪的动作,无形的恐慌让她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有一丝松懈。
刚才的“惊鸿一瞥”,已经知道这女鬼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她奴役着七个被她杀死的鬼魂,不但没有遭到反噬,反而增添了她的戾气,难不成又是个百年道行的女鬼?
“头顶,小心!”
阿杰声音未落,已有一只“九阴白骨爪”从阿乐的头顶袭来,阿乐一个利索的侧翻,仰头,开枪,十颗子弹顷刻间发射而出,没有一枪打偏。
“我靠!”阿乐暗自叫苦。她发现对鬼魂杀伤力极强的狗血子弹,好像对这个女鬼几乎没有作用,只能稍稍延缓她的动作速度。女鬼也发现了这个事实,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这TM是什么变异女鬼?”她边射击边骂,子弹在加速消耗。
“女警察?好羡慕,好美。”女鬼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女鬼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
“再顶一阵!”阿杰在耳机中说道,想必是去请教英叔了。
而阿龙也指望不上,被七个鬼魂团团围住,好不容易干掉三个,还有四个极其狡猾,跟他玩起了捉迷藏,冷不丁冒出来搞偷袭。
阿乐这边,子弹已经用完,女鬼的双手化身索命蛇,在阿乐的身上缠绕好几圈,甚至还变态地打了个蝴蝶结。她那张恐怖的脸就贴在阿乐的脸上,瘾君子般嗅着阿乐鲜活的气息。那女鬼身上有中腐败的气息,嘴巴里的味道更是像胃酸上涌,恶臭无比。
阿乐浑身动弹不得,几乎要被熏晕过去了。
这女鬼好像不着急,像是在她的身上找寻着什么,作为一个有着审判癖好的女鬼,极有可能在她身上搜寻所谓的罪孽,然后名正言顺地“替天行道。”
审视片刻,没有值得一提的罪恶,她开始打量阿乐的皮囊,口中喃喃自语道:“好壳子,好壳子。”
一阵寒意顺着阿乐的脊椎往上爬,这女鬼不会是想借她的身子还魂吧。
女鬼像蠕动的青色大虫不停地往阿乐的身体里钻,好在阿乐身上有英叔画的护身符,使她的如意算盘摔得粉碎。
“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一具满意的。”女鬼欲求不得,怒从中来,“得不到的,不如毁灭?!”
“喂,不要怎么偏激嘛!”
一只爪子从蝴蝶结爪子中抽离出来,高高举起,五个锋利的指甲“刷”弹出,下一秒就会自由落体将阿乐的头颅贯穿。
而阿乐的身体,依旧动弹不得。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电光火石的黑暗之中,是一直为她提心吊胆的老爸。
“爸,对不起了。”
身体突然麻木,像是被电击了,那电流是从女鬼身上传过来的。
“请不要伤害她。”是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姐姐,快醒醒啊。”
阿乐睁开眼睛,发现为她求情的居然是个白衣女鬼。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青面女鬼歪着头,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句话,束缚阿乐的力量减轻了。
“姐姐,我是璐璐啊。”
“璐璐?我的妹妹?你怎么,也死了?”
这白衣女鬼居然是她的妹妹。
“不,我不是你的姐姐。”青面女鬼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迅速抽回自己缠绕在阿乐身上的手臂,两只手好像都不够遮挡自己丑陋的脸,“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的。”
“你是我的亲姐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亲姐姐,醒过来吧,不要执迷不悟了。母亲,母亲还在病床上呢,这么多年,你都不回来看我们,你的心好狠啊!”
“我,我没脸回去,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白衣女鬼说得话,好像戳着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脸上的青色退去大半,苍白的脸上已不再是狰狞和扭曲,变成了一张清秀而又憔悴的脸。
“我不甘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命运待我如此?为什么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活的好好的,而我却活的如此狼狈不堪,我想不通,我不服!”
“所以你杀了他们?”阿乐问道。
“既然老天不公,那我就替天行道!我杀得那些人,比我更不配活在这世界上。”
“天道自有安排,这些人的生命岂是你能左右的?!”
阿龙与阿杰赶到,那七个傀儡已被封印到猎魂枪的子弹中,樊梦已是孤军作战。
“杀人就是不对的。”阿龙说道,“你自己命不好,不能怪到其他人头上!”
“他们就是无辜?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姐姐,他们已经死了,你快回头吧?”
“回头?让我回到那具死尸般的身体之中?!过着活死人的日子我才不要!”
“你还有丈夫和儿子,你还有爱你的人,想想他们,快醒醒吧。”
“丈夫,自始至终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儿子?如果没有他,我会过得更好,一切都想是个笑话,我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姐姐。”
樊梦再次陷入魔障,头上的角再次生长,甚至比之前还要尖利,还要大。
“不如,让姐姐杀光这些多管闲事的人,夺了这女警察的身体,再为你寻个皮囊可好,这样我们姐妹俩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想得美!”阿乐做好应战架势。
“我看今天来看我的那个女子就不错,她和女警察是好姐妹,不是么。”
“不许你伤害肖念,她是我的朋友。”
樊梦的脸再次面目全非,青面獠牙。她一跃而起,再次飞至筒子楼中央,双手徒然暴涨,猛地朝三人飞去。那双手臂犹如有跟踪功能的子弹,追得三人无所遁形。
阿杰:“她是生灵,得用灭灵刀!”
阿乐:“靠,怪不得打不死!”
阿龙:“刀呢?”
阿杰:“没带!”
阿龙,阿乐:“……”
阿龙:“那玩完,等着被吊打吧。”
阿杰:“找机会跑。”
阿龙:“出去找救援。”
阿乐:“跑不出去,这里被设了结界!”
阿杰:“我这边也是!”
阿乐:“啊!”
阿乐也不知道今天倒了什么霉,尽管有樊璐的从旁协助,不知那樊梦的生灵为何如此厉害,樊璐被她定在半空之中。刚才的剧情再次重演,樊梦的九阴白骨爪就要捅破她的喉咙。
“爸,对不起。”她再次闭上眼睛。
这次耳边却传来女鬼的凄厉的惨叫声,无形的火燃烧着她的身体,烧得她撕心裂肺的疼。那双自身难保的手不得不将到手的猎物再次扔掉,阿乐一个灵活地翻身,双脚倒勾在筒子楼的栏杆上,利用强健的腰部力量,折叠起上半身,双手抓住栏杆,翻身而上,解除陷阱。
再次看空中,已经出现两个樊梦,另一个樊梦穿着一袭白衣,面容安详,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两个樊梦?”阿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你!”樊梦痛苦万分地说道,“愚昧无知的女人,为什么要放弃这强大的力量,你就甘心当命运的努力吗?”
“我不愿意让我的妹妹看到我这样?”
“笑话,我就是由你的意念产生的,你的怨愤有多深,我的力量就有多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今你想摆脱我?”
燃烧在继续,恶灵樊梦不得不换了妥协的语气:“你快回去,很快你就可以重新来过,我已经为你觅了一具好皮囊,不,两具,你和你的妹妹都可以重新来过,这样你们就可以照顾还在世的母亲了。”
“姐姐,不要答应她。”虽然听到照顾母亲,樊璐也有一丝动心。但她不愿意为了自己,伤害无辜的人。
“我已经死了,你便不存在了。”樊梦一字一句冷冷说道,“我们一家人,会在墙的那头重逢,这对我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解脱。”
“你杀了那么多人,等待你的只有地狱酷刑。”恶灵樊梦在诅咒中,像被火化了的纸,消失在空气之中。
“和家人在一起,比这人间地狱,好上千倍。”
尹天照从613探出头来,看着空中樊家姐妹手牵着手,仿佛数不尽的话等待述说。
樊梦去得很安详,脸上带着微笑,就跟睡着了没有两样。
小家伙的床边,守着一位慈祥的奶奶,正看着睡在小床上的孙子。
“谢谢你,让我们一家可以团圆。”
尹天照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这一切与他没有关系,他至始至终只是个旁观者。
樊梦和樊璐回到房间之中,三个鬼魂拥抱在一起。
“快走吧,摆渡人快来了。”尹天照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樊梦点点头,走到他丈夫的床边,深深地吻了他的额头。她又移步至孩子身边,温柔地对他说道:“妈妈,外婆,阿姨,会在你和爸爸身边,陪着你们,保护你们,直到我们再次重逢。你要乖乖地听爸爸话哟。”
孩子在梦中惊醒,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然而一切如旧,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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