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玛瞒着刘一燕,向方磊透露她的行踪。
她们在厨房洗菜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青玛说:“燕子,请了个同事过来吃饭,去开下门。”
刘一燕一边甩手上的水,一边碎碎念:“同事,哪个同事?”
打开门见是方磊,她一下懵了。方磊趁她没有防备,直接推门而入。
知道是青玛透露自己的踪迹,刘一燕大骂她叛徒。
吃饭的时候,她气得一句话没说,却吃得比谁都多。青玛和方磊往她碗里送肉松菜,她虽一脸不高兴,却悉数收下。
方磊和青玛互看一眼,忍俊不禁。
刘一燕只顾着吃饭,在他们还在谈天说地的时候,她打了个饱嗝,随后放下碗筷,一声不响地走进卧室,打开电脑玩起游戏来。
青玛这个叛徒,别指望我帮她洗锅洗碗,必须好好收拾她一下。
吃完饭,石陨自然而然地收拾起碗筷来。之前的他是高冷宅男,十指不沾油烟,和青玛住一起后,他成了家庭煮夫。买菜做饭的事他没少做,即便哪天没做饭,餐桌上的外卖盒也是他收拾。慢慢的,餐后打扫工作成了他的生活习惯。
青玛本在帮石陨收拾装菜的盘子,方磊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去厨房一趟。
青玛见方磊去厨房,故意磨蹭一下,随后拿了两个空盘子过去。这一切,却被一旁的石陨看在眼里。
见他们在厨房久久不出来,石陨故意端了一摞碗走到厨房外面去,听他们在聊什么。
“这是你托我保管的录音笔,就算没有这个,你现在也可以以绑架之名起诉他,街道的监控可以作为证据,相信警方一路盘查会落实他的罪证。”
“如果你真想让他在接受法律制裁的同时,又身败名裂。那就让他在记者招待会那天被带走。”
“我知道你很为难,毕竟他是石陨的父亲,我们不好给你什么意见,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
……
石陨默默把碗筷端回餐桌放下,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见方磊和青玛出来,故意抱怨:“命苦啊,都没一个人帮我!”
方磊和青玛急忙上前:“我来,我来。”
等一切收拾完,方磊溜进卧室,从背后把刘一燕抱住:“燕子,别生气了行么?”
刘一燕像甩虱子一样把他甩开,继续奋战。
方磊往后看一眼,说:“这里就一张床,你赖在这里怎么睡?”
刘一燕停下手里的动作,思考半秒,说:“有沙发。”
方磊顿了一下,接着推开她手里的键盘,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
“有什么回家说,别在这里打搅人家。”
走到客厅,方磊向青玛和石陨打招呼:“谢谢你们的火锅,我们先回去了。”
刘一燕想趁机抓青玛的袖子,把她当救命稻草,结果青玛灵机一闪,刘一燕顺利被拖走。
出门时,她回过头来给了青玛一个幽怨的眼神。
青玛挥了挥手:“慢慢走,有空来玩啊。”
方磊把刘一燕揉进车里,她挣扎着要打开车门逃走,方磊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往后固定在座椅上,说:“燕子,别闹了行吗?”
刘一燕不依不饶,方磊提高嗓门:“我心里有她,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刘一燕心里一怔,默默注视着方磊。
方磊舒了口气,在她额前印上个吻:“她是我曾经触及不到的梦想,而你……则是我想珍惜的现在。”
刘一燕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香港吗?”方磊说,“因为我想和过去告别,好好和你开始。”
*
早上五点半,石陨从噩梦中惊醒。
侧头一看,青玛睡得正香。她向他这边侧卧,身子微微弯曲,在昏暗光线的衬托下,她的睡颜显得更加恬静安详。
石陨淡淡一笑,用手肘微微支撑起身体,想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印上一个吻。他的唇离她的脸近在咫尺,定定地看了一阵后,最终默默离开。
他平躺着思考片刻,随后缓缓起床,不弄醒梦中人。
他从冰箱拿了个鸡蛋,走到厨房的水龙头下冲洗一下,扔进锅里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停顿一下,继续往锅里加水,也不管鸡蛋破了没有。接着,他直接把火开到最大。
这种顺序和以往完全相反。以前是先往锅里加水,待水烧开后调成小火,然后把鸡蛋冲洗一下轻放进锅里,再一直保持小火,这样煮鸡蛋才不会炸开。
可此时的他像负气似的,执意要这样做。
趁煮鸡蛋的空当,他用电动剃须刀胡乱处理了一下胡子。刷牙时,听到鸡蛋在沸水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锅底,也许是惯性使然,他腾出一只手把火调小了。
刷完牙,他给自己点了支烟,拖了张椅子到阳台发呆。
这个时候的南京安静美好,让人内心平稳,不起波澜。
他幻想着,如果父母从一开始就感情和睦;如果父亲没有沉迷于陨石的研究,那么他们一家是不是会像别人那样幸福。虽然生活平淡,但平安无事。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就像其他男孩那样,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寻一个简单的姑娘,就这样平淡的过完几十年。这样的话,他就遇不到黎珊,以及后来的青玛了。
命运就是这样吧,让你不断失去,又不断拥有。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刚才的那个噩梦:
父亲被送上了断头台,围观群众义愤填膺的声讨他,随后手起刀落,他的脑袋脱离身体,在台上翻滚了好几遍才固定下来。他的眼睛愤怒地盯着石陨,盯得他发毛。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母亲凄厉的喊声。
他知道,那声音里夹杂着对父亲的疼惜,也夹杂着对他的指责。
他想过劝青玛网开一面,可他有什么立场和资格为父亲请求赦免。
他猛吸一口烟,发现刚好燃尽。
他抽完一支烟,是7分钟。
这是他煮鸡蛋的时间。一支烟的时间,鸡蛋刚好熟透,Q弹嫩滑,口感刚刚好。
他本能地走到厨房去把火关掉,然后将一只碗里装些清水,把鸡蛋捞上放进水里。
他意外地发现,这只坚强的鸡蛋竟完好无损。刚才扔进锅里时明明用了些力道,也听到了磕碰的声音,可鸡蛋为什么没炸开呢?
本想给她煮个破鸡蛋的。
他将碗放在餐桌上,又从冰箱把牛奶和吐司拿出来。他知道,大清早吃冰冷食物,她一定会拉肚子,何况现在已经进入清冷的秋季。
准备好早餐后,他从沙发上抓起夹克,悄声出门。
不到八点,青玛被楼上装修的电钻吵醒。见石陨不在,她挣扎着起来寻他。
看到餐桌上的早餐,她开心地笑起来。可是厨房阳台都找遍了,就是不见石陨的身影,莫非是提前去公园了?
吃完早餐,青玛迫不及待地往公园赶,不想让石陨久等。以往的休息日,吃完早餐后他们就会到公园散步,她开玩笑说:“我们这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啊。”
石陨却说:“等你变成老太太,我就天天拉着你到公园晨练,那时你可不许睡懒觉。”
她撇嘴反驳:“谁赖床还不一定呢。”
那时,他们应该已经在大理古城定居。不管在哪儿,身边是他就好!
青玛把公园每一个角落都找了好几遍,包括他们常待的湖边、凉亭和栅栏处的那把长椅,可就是不见他的身影。
她掏出手机,翻到石陨的号码拨过去。手机响到断线,无人接听,再打过去就提示关机。
青玛皱眉,这人到底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
石陨到家是晚上八点多,开门时,青玛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玩手机。
见他进屋,青玛小跑过去,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手机也关机了?”
石陨把手机从裤兜掏出来,开机后放在餐桌上,淡淡地说:“给我妈扫墓去了。”
“怎么……”青玛想问怎么突然去扫墓,见石陨神色凝重,她没再继续。
“吃饭没有?”她问。
石陨摇头。
“那我给你下碗面条。”
石陨默默走到阳台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回应。
下面条的时候,看着滚烫的开水,青玛心事重重。
她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去扫墓,因为遇到很棘手的事,希望能得到他母亲的意见。或者说,想向她吐苦水。
然而让他痛苦为难的人,不是别人,是她!
青玛把面条端在餐桌上,声音柔和:“石陨,过来吃吧。”
石陨缓慢走过来,看着碗里的煎鸡蛋愣了一下,那是西式煎蛋,她做成了心形。
他不爱吃打散的煎鸡蛋,觉得腻,于是青玛就给他做西式的。
他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轻轻咬下一口。正要吃面条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石永玉打来的。
“喂,小姑。”
“石陨啊,你赶紧来医院一趟,你爸正在抢救……”石永玉带着哭腔。
“抢救?”石陨提高嗓门。
……
“好,我马上过来。”石陨推开碗筷,拔腿就往外跑。
青玛在后面喊:“你都没吃饭,要不再吃几……”
话没说完,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看石陨那表情,石永利一定是出事了,还非常严重。
她缓缓走到阳台上,俯身往下望,石陨慌乱地拦下一辆的士,一上车,汽车就疾驰而去。
她抬头望向天空,心里烦躁又迷茫。
石陨赶到医院时,石永利已经脱离危险,转入到病房里。
石永玉抓着石陨的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石陨啊,医生说再来晚一步,你爸他……就没救了。”
听说青玛被石陨救走,石永利惶恐不安,他害怕青玛突然在大众面前揭露他的罪行。他这人特别看重声望,作为一个被学校重视、学生崇仰的德高望重的教授,他不想因一时疏忽而名誉扫地。
他焦躁不安,却无能为力。他感到胸口发闷,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压榨似的,疼痛难忍。
他害怕自己死在家里,就拨通了石永玉的电话,让她带他去医院。
石永玉和阿凯赶到时,他已经晕倒在茶几旁,药片洒了一地。
石陨替石永玉整理额前的碎发,说:“小姑,辛苦你们了,你和阿凯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石永玉默默看着石永利,阿凯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妈,我们回吧,让表哥和舅舅单独处处。”
临走前,石永玉耐心叮嘱:“石陨,有什么事好好和你爸说,可别惹他生气。”
石陨点头:“我知道。”
等石永玉和阿凯离开,石陨从窗户边搬了张凳子到病床旁。
昏迷中的石永利神情安详,像个脾气温和慈祥的老头。突然间,石陨发现他老了不少,甚至,看起来有一种日落西山时的那种苍凉感。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对他只有一种情感,那便是恨,浓烈的恨。
他认为他不配为人父,因为他从来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想到这里他开始反思,难道石永利真的没有关心过他,一次都没有吗?
但他分明记得小学打架那一次,是石永利在班主任面前赔笑,说了不少的好话,他才没有被学校开除;他还记得石永利对黎珊说:“你帮我开导开导他,我真怕他哪天把自己闷出什么病来。”
石陨眼眶湿润,他替石永利掖好被子,说:“如果你不沉迷陨石,对妈多一点关心,我们家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他握起石永利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你把名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到头来它们又能带给你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身体健康和家庭和睦重要?”
……
石永利清醒过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来自手心的温度。他缓缓侧头来看,石陨已经躺在病床边睡着了。
那一刻,他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昏迷期间,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妻子给他洗衣做饭,他骂她不中用;他梦见石陨让他帮忙辅导功课,他说自己手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梦见石陨哭喊着敲门,他打开门后破口大骂,结果看到地板上躺着的妻子……
他梦见了整个过去,一切的一切。
最后,耳边响起石陨母亲抱怨的声音:你已经负了我,决不能再伤儿子的心!
他看着石陨,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份喜悦,一份欣慰,一份释然。
名利皆浮华,家和万事兴。
……
出院后,石永利辞去了公司的职务,把学校的项目移交给其他的老师。
他给阿凯介绍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还让石永玉和阿凯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喜欢追石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追石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