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营用的,肯定是种小炮。只是共和军也有小炮,但最小的炮总也有三四十斤,发射起来也并不方便,哪能如五德营这样骑在马上手挎使用?他心中极是不甘,但脑海中却也转瞬间转过了一个念头。
只要是炮,就不可能连续施放,一定要再加火药和炮子。现在敌人已放出了一波,这时候退缩,就会落入敌人囿中,让他们轮番出击,所以唯有以快打快,不惧牺牲,立时反扑。他拉过边上一匹空马,翻身跃上,喝道:“冲!”
卫子恒身材不算很高大,但吼声却很是响亮,他这一部本就是精兵,虽然被五德营这一轮扫射打了个措手不及,数十人落马,剩下的却还有百十来人。听得主将的声音,共和军又重振旗鼓,脑子快些的也在想着:“正是,现在立刻反扑才有生路。”
他们的反击快,但五德营的攻势却仍然井然有序,尚明封身边这些已发射过一次的士兵稍稍放缓了一些,而他们身后的骑兵却已加快速度,从隙间插了上来。骑兵最困难的便是在冲锋时保持队形,可是这些五德营虽然全是骑兵,前后穿插却几乎如同变戏法的一般,卫子恒正待整顿余众反扑,那些本在后面的五德营骑兵却已冲到了前阵,还没等卫子恒一部反击,又是一阵炸响,“噼啪”连声,卫子恒只觉身上一空,这匹刚骑上的战马再一次摔倒。
这一回他不能和上次那样及时跳出了,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卫子恒人一倒地,便急急一翻,翻出了那匹被打倒的座骑身侧。那匹马却还没死,倒在地上仍是四蹄挣扎,不住翻滚,卫子恒若是缓得一步便要被马压住了。他动作极快,手在地上一按,已翻身立起,抬头看去,心中不由一阵剧痛。辅尉所带之兵有两百到五百不等,铁阵营是胡继棠亲兵,人数少一点,为两百人,但这两百人却算得上共和军中千挑万选的精锐,可是被五德营这两波冲击,他手下的两百人此时已大半倒地,剩下的只怕还不到二十人了。
还不曾真个交手就全军覆没!卫子恒心头已如刀绞一般。正在这时,耳畔却听得有人喝道:“随我冲!”
那是第五队的辅尉杨慕园。王如柏在中军看得清楚,卫子恒一部刚抵上五德营骑兵,简直就在转瞬间便全军覆没,心中震惊亦难以形容。五德营这么快就突破了方若水一部,方才他还对方若水大为不满,只觉方将军虚有其名,如此不济,但铁阵营也在转瞬间就被消灭了一阵,他才明白眼前这支五德营实是从未见过的奇兵,战力之强,真是生平仅见。
铁阵营共有两千人,分十队,由十辅尉统领。这是胡继棠一军的精华,王如柏本来想要用铁阵营来打掉五德营的锐气,没想到作法自毙,五德营的锐气没打掉,卫子恒一部转瞬间全军覆没,反倒震摄了共和军的军心。他深通兵法,心知当务之急是立刻补充援兵,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开去。毕竟共和军的数量要远远多于五德营,即使损失会超乎预料的大,最终胜利依旧无可改变。可是若不能及时夺回优势,让共和军对五德营产生的畏惧之心,那么这一小支敌军就会在共和军阵营中翻起滔天巨浪。
杨慕园虽然不如卫子恒这般勇力过人,但他这一部同样是精锐。当他看到五德营这支骑兵手中的武器竟能发火,一瞬间便同样猜到了那是一种极小的炮。火炮发射,是不可能接连不断的,一定要装填子药,因为炮营攻击时大多采取轮番进攻,这样才能保持炮火连续。五德营的这支奇兵虽然见所未见,但刚才这两波消灭了卫子恒一部的攻势分明也是与炮营战术如出一辙。虽然他们能够用骑兵使出这等战法,但太快了,最先发射的那一波骑兵现在还不可能已装填好子药,现在反击仍是机会。
真是名下不虚的强兵!
陈忠见胡继棠一部在受到突如其来的重创之下,仍是军容严整,阵脚不乱,心中亦不觉暗暗赞叹。能够这么快突破方若水部,固然是五德营来势太快,战意旺盛,更重要的原因却是火枪骑先声夺人,使得方若水一部生了惧心,自乱阵脚之下,前面的人不敢向前,后面的又过不来。可是胡继棠一部却显然比方若水一部军令森严许多,如果再撼不动阵脚,火枪骑的突击便要前功尽弃了。火枪要装填子药还要一段时间,敌人的反攻却没丝毫停顿,短兵相接在所难免。他一举铁刀,喝道:“五德营的好男儿,随我来!”
火枪骑中,只有陈忠不带火枪。尚明封此时也已来不及再装填子药了,薛庭轩的地字队还不曾接上来,他将手中火枪一翻,枪尾在前,应声喝道:“弟兄们,跟上!”
火枪的枪尾是个枪头。因为火枪重装不是很方便,另带砍刺武器的话骑马也很不容易,因此苑可珍设计的火药是两用的,枪尾是寻常的枪头,平时用木鞘套着,倒过来拔掉木鞘,便是平常用的短枪。他们的座骑也不放缓,随着陈忠冲了上去。
杨幕园原本只道五德营不能用火枪后,定会手足无措,却没想到这支奇兵居然也能短兵相接。虽在意料之外,但他心神却定了定。铁阵营战力之强,在共和军中有口皆碑,只消敌军不用那种匪夷所思的喷火武器,他也不怕近身交战。只消缠住了对手,接下来铁阵营其余诸部马上就会上来增援,战场上的上风便又抢回来了。
双方都是骑兵,只一刹那便已交上了手。杨慕园冲在最前,见敌军当先是个老将,胡子都已白了,手中的铁刀却比寻常的大上一号,心道:“这人便是陈忠么?”陈忠之名,在共和军中亦有传说,不过杨慕园从未见过他,也不知这个名将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眼见陈忠直向自己冲来,他挺枪迎上,喝道:“匪将,去吧!”
这一枪枪风甚锐,破空而来,陈忠亦觉厉风扑面。他心知来将定不是寻常之辈,铁刀一竖,喝道:“受死!”
他的声音也不是很响,却沉稳如巨石。杨慕园的枪尖刚近陈忠面门,铁刀已从一侧削来,“嚓”一声,将杨慕园的枪尖削落。平常用的枪杆都是以铁木制成,十分坚韧,用锯子锯断都得花不少力气,可陈忠这一刀却如削朽木,杨慕园的枪尖应手而断。杨慕园根本没料到陈忠的力量竟有如此之大,眼见这一刀削断枪尖,便平平砍来,自己躲无可躲,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一侧,已挂在了马身一侧,这一刀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陈忠见对手力量虽不甚大,但动作灵敏,居然可以闪开这一刀,不觉赞了一声好。只是他这一刀行有余力,力量并未用尽,手腕一翻,刀锋刹那间便反了过来,转向砍向杨慕园脖颈。此时杨慕园人已倒在马身一侧,根本无法闪避,眼里却见一口大刀越来越近,吓得魂不附体,心想:“这回是完了。”他只道陈忠的名声多半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却不知真个交手,自己连陈忠半刀都接不住。陈忠杀进万军阵中,当然已不能生还,可自己却要死在他之前。
眼看这一刀就要将杨慕园的头颅砍落,边上忽然伸过一只手来,“当”一声响,陈忠的刀砍在这手上,顺势滑了下去,那手臂上却贴着一根铁棒。陈忠只觉刀锋上吃到了一股不小之力,原本他用力斫下,就算砍不断铁棒,但下面的杨慕园铁定会被压得七窍吐血不可,只是他见杨慕园闪得过自己一刀,这个执铁棒之人又敢硬接自己这一刀,颇有袍泽之情,心中有了一丝不忍之心,手一提,已将刀提了起来,喝道:“滚吧!”
那人正是卫子恒。他人在地上,比骑在马上自是要灵活得多,眼见杨慕园要被陈忠砍死,一时也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抢上,抽出袖中铁棒替杨慕园挡住了大刀。这一刀接下,卫子恒也觉一条手臂一阵发热,却也尚可抵挡,心中又是恼怒又是不服,心道:“陈忠,你以为你天下无敌么?”他连步六狐洛克什的大铁棒都能硬接下来,陈忠的刀虽阔,终究没有那根大铁棒重,自觉力量并不逊于陈忠,偏生一队属下在转瞬间就丧生在五德营的火枪之下,更是怒火万丈,抢上一步喝道:“卫子恒,前来领教!”
陈忠正在挡住从一旁扑来的几个铁阵营士兵,没想到这个自己放了一马的敌将居然又卷土重来,心头怒起,忖道:“当真不识好歹。”陈忠杀心不重,但一旦上阵,也不会留手,何况方才便觉这个卫子恒力量非同小可,更是起了好胜之心,便喝道:“好,吃我一刀!”
他的刀在头顶舞了个花,刀头转向身后,刀口朝上,打马向卫子恒冲了过来。他们两人原本就相距极近,卫子恒已先行冲来,一眨眼便已到陈忠马前。陈忠脑子平时也不算甚灵,但上阵后的反应却远比常人为快,眼见卫子恒的右手铁棒已向自己的座骑当头打来,他怒喝一声,一刀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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