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犹豫,云天轻已拿定主意,闯营行刺,要紧是随机应变,来去自如,自己伴秦忘舒而去,虽可助秦忘舒一臂之力,但二人同在阵中,反倒是彼此有了牵绊。说不定就是弄巧成拙了。
云天轻紧咬贝齿,道:“若哥哥行刺得手,便举火为号,我便率着清流部众冲杀进去。”
秦忘舒大喜,道:“便是这般说定了。”
二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下大计,此事若成,索魔大军必将一蹶不振,魔域两派之势,或可因此而变。
遥想当年二人初见之时,一个人因凤火在体苦苦挣扎,另一个人则是修为尽废,亦在挣扎求存。弹指数十年过去,二人的修为身份,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二人从秘道之中再入摭莫仙府,那摭莫王听着山下杀声震天,已是等得着急了,见到云天轻无恙归来,摭莫王又惊又喜,道:“幸喜云姬无恙,只是青暝子既被大修所杀,索魔必不甘休,却该如何是好。”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我有一策,可退索魔大军,更不需动用摭莫山一兵一卒。”
摭莫王大喜道:“云姬教我。”
云天轻道:“我已探得明白,那索魔遣使前来,明是劝降,其实却是谋宝,摭莫大人不妨猜猜看,那索魔欲得之宝该是何物?”
摭莫王道:“莫非是那柄魔枪?”
云天轻格格笑道:“那魔枪徒有虚名,昔日就被魔神所弃,如今索魔身边又有青魔剑灵,试问怎有魔枪的存身之地?”
摭莫王苦笑道:“在下愚钝,着实是猜不出来了。”
云天轻知道他是舍不得,也不道破,森然道:“大人既是猜不出,本座也懒得与你打这个哑谜,本座就此别过,大人好自为知。”
摭莫王哪里肯放她走,青暝子既死,一条退路已是没了,若是云姬再去了,摭莫山数万魔众,几无葬身之地。
他急忙伸手一拦,叫道:“云姬,若是别的法宝也就罢了,若是这座摭莫仙府,在下虽是身为摭莫王,怕也不敢自专。”
云天轻奇道:“这山中还有谁大过你?”
摭莫王道:“云姬有所不知,当年魁神与魔姬煞月飞升仙界之时,曾特遣人嘱咐,摭莫仙府乃是魔域最后的根基,若苍穹实在容不下魔众,大不了移出苍穹,借这摭莫仙府之力,另辟地域。”
听到这话,秦忘舒亦是动容,道:“这摭莫仙府竟有这偌大威能?但此府虽广,又怎能藏得了亿万魔众。”
摭莫王叹道:“大修想来,若我魔众被逼得无处容身,又怎来亿万之众,那时必是损失惨重,无法与人族修士抗衡。能剩下数百万魔众就是侥幸了。”
秦忘舒道:“就算如此,这仙府也瞧不出能容纳百万魔众。”
摭莫王道:“仙府之中有小府数千,各具法则,也有那寻常的小府,瞧来不过是间洞穴,却也有那法则小府,一间便是一方天地。魁神使者当年有言,若能探尽仙府之秘,那仙府好似小天地一般,足可容藏千百万魔众。”
秦忘舒惊叹之极,摭莫王所言,竟与云天轻的猜测不谋而合,造化之奇,竟是如斯。
云天轻道:“这样说来,摭莫仙府竟是当年混沌一角了,否则怎会有这般广阔,这许多玄机。”
摭莫王道:“当年魁神使者亦是这般道来,因此这仙府虽在此处,却非我摭莫山魔众所有,我在此处,不过是替魁神镇守此宝罢了,若让索魔得了去,魁神那里,我该如何交待。”
秦忘舒道:“仙府如此要紧,魁神怎不收去亲自收藏,便是交给迦罗,也更为妥当些。”
摭莫王道:“魁神深意,小人不敢妄测。”
云天轻笑道:“魁神的意思,我倒是明白的。”
摭莫王道:“那魁神的心思,也唯有云姬能猜得透了。”
云天轻道:“当年魁神离开魔域之时,正是前途未卜,怎敢将这仙府带在身上,若被仙凡对手所得,魔域亿万之众真正绝了后路了。这也是魁神小心之处。”
摭莫王道:“当年魁神离开魔域,的确正如云姬所言,着实是前程茫茫,能不能飞升仙界谁也不敢料定的。只是魁神此刻已为玄灵天尊,为何还不来处收此法宝?”
云天轻道:“天尊既掌天地权柄,所思所想,岂能偏向魔众,那魔域之事,更是不便插手了。”
摭莫王道:“此言极是有理。”
云天轻道:“若那仙府机密不泄,这仙府放在你这里,最是安妥。若放在迦罗处,亦是无法安生。只可惜那魔使却来了魔域。”
摭莫王道:“不错,索魔与迦罗势不两立,一旦索魔得势,迦罗被杀,那仙府也就落在索魔手中了。落在索魔手中倒也罢了,索魔毕竟也是我魔域领袖,不会自绝生路,但魔使已在魔域,这仙府岂能为他所得。”
云天轻笑道:“你倒也想得明白,只是此宝你既不肯给索魔,又不肯给迦罗,却该如何处之。”
摭莫王苦笑道:“进退两难,左右无策,唯请云姬赐教。”说到这里,目光闪动,只瞧着云天轻一人。他原本是犹豫不决,此刻终下决心。
秦忘舒瞧到这情形,已知摭莫王的心思了,但这摭莫仙府既是众矢之的,谁若是接手来,皆是滔天大祸。若无大担当,大勇气,大智慧,谁能承担此任。
那摭莫王先前未必就愿将仙府交给天轻,但被云天轻循循善诱,方知守宝之难,摭莫王既知道其中利害,哪里还敢当此大责。
说来说去,便是摭莫王不知不觉之中,中了云天轻的圈套,但他心中生出赠宝移祸的念头,他却以为是自家想出来的。却不知道那销魂奇术,绝不仅仅在一双手上。于潜移默化之中影响他人的心思,亦是销魂术的手段之一。
原来人的心思,最是奇妙,若是直言不讳,对方反起警戒之心。若是旁敲侧击,曲意婉转,那是暗示的手段,最能移心改志。
云天轻敛容道:“此宝既是如此要紧,天轻本是凡修之躯,实不便插手魔域之事。”
摭莫王忽地伏身下拜,道:“云姬,事到如今,你若不肯成全,将置魔域亿万之众于何地。”
云天轻忙摆手道:“天轻先前不知此宝要紧,倒也生出过贪婪之心,如今哪敢再想,大人务必请起,万事皆好商量,唯此事行不得。”
摭莫王求恳再三,那云天轻只是摇头。
秦忘舒心中暗笑不止,此事果然如云天轻所料,那摭莫仙府不必去讨要,摭莫王定会千请万求,求云天轻答应接受。摭莫王从吞吞吐吐,连摭莫仙府的名字也不肯提及,到最后反倒求起云天轻来,此中变化,令人可赞可惊。
那摭莫王恳求云天轻不得,只好转向秦忘舒,道:“大修心念慈悲,需知那魔众亦是苍生,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瞧着魔众断了这最后一条去路,死无葬身之地。”
秦忘舒沉吟道:“亿万魔众,亦是苍生。”
摭莫王道:“对,对,对。普天之下,莫非世尊所有,生灵万众,皆是苍生。”
秦忘舒点头道:“仙凡之争,千万年不绝,但想来最终总有一个胜负,智者千虑,必有一得。若果然魔众失利,被凡界仙修之士反攻倒算,这仙府倒是唯一的退路了。”
摭莫王道:“此言极是了。”
秦忘舒心中暗笑,那摭莫王守这仙府多年,却是浑浑噩噩,不知何去何去,唯在今日方被云天轻因势利导,点醒罢了。这才要忙不迭地推脱重责了。
便瞧向云天轻道:“天轻,千岳重担,自是谁也挑不起的,你我虽非魔族,但人族若没了魔族这样的对手,还不知怎样骄横。到时反倒是人族的大祸了。但为人族计,这担子也得接下来才是。”
云天轻缓缓道:“仙凡之战,胜负虽未可知,但无论哪一方败得干净,对另一方都无好处,哥哥此言,明见万里,天轻今日方开茅塞。”
摭莫王喜道:“云姬果然肯答应了。”
云天轻叹道:“若不是瞧着秦大修的面子,谁肯理你?你那魔族的死活,却又关我何事?只是这事我一人却也应承不得,除非是……”转向秦忘舒瞧去,含笑不语。
秦忘舒心中只是摇头,若不是刚才崖边对话,已知天轻的心思。此番倒也会被天轻迷惑了,以为她是千不肯万不愿,接受仙府。原来那女子做起伪来,谁也瞧不破的。
摭莫王急忙向秦忘舒再拜,道:“万请大修垂怜。“
秦忘舒咬牙道:“罢了,既是事关重大,岂能由天轻一人承担,忘舒接下来就是。”
云天轻这才回嗔作喜,舒了一口气道:“得哥哥一言,天轻方才放心。摭莫大人,这仙府御使是怎样的法诀,其中有何玄机,还盼你如实告知。”
摭莫王先前当那仙府是性命一般,此刻巴不得一推了事,生怕云天轻再生犹疑,忙道:“但有所知,无有不言。”
在摭莫王传功授法之时,秦忘舒以主魂听那法诀,分魂一道,却去探那山外消息。
却见那山外大军稍稍向前之后,又停顿下来,大军兵锋所指,仍在摭莫王。看来儒门三修计策虽好,却抹不去魔军夺宝之心。秦忘舒心中叹息,魔我志在毁天灭地,摭莫仙府这样的法宝,势必要夺之而甘心。看来闯营行刺,已是迫在眉睫了。
忽听得洞府外欢声如雷,却是山中魔众所发,原来是刀灵与魔枪之争,终于有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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