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拖着沉重的脚步，逐渐退去的灾民，张天涯忍不住问金哥道：“粥厂既然要救济灾民，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东西？是不是钱不够？”

　　“唉！”金哥叹了一口气，说道，“官家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有让俺们灾民不能吃饱，俺们才没有力气闹事！”

　　张天涯听得微微一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金哥继续解释道：“城里的粥厂每天都会施舍，但是数量控制在足够一半人可以吃到。俺们城外，每隔两天才会施舍一次。俺看着生气，很久前就不去领了。所以，现在城里的灾民就会涌向城外了。”

　　张天涯这时候才明白，这些灾民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原因，恐怕也有受到城外可能还有吃的的思想的影响。官府还可以借此把本来是群情汹涌的灾民赶到城外，等到他们冷静了之后再回到城里……

　　张天涯当即问道：“那西秦国的朝廷应该有为灾民拨付赈济的粮食吧？”

　　金哥撇撇嘴道：“那些粮食不知道已经被那些天杀的官员侵吞了多少了！俺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有谁会关心呢？”

　　听到这些，张天涯心里不由得有些拔凉冰凉的。

　　他一方面感慨于这里的官员，对于灾民的心理状态了解之精准；另一方面，也感慨于他们对自己的人民的态度之冷血！

　　张天涯不禁叹道：“看来百姓喜欢学武修者遵循‘天地师’，而不是遵循君臣纲常，是有其道理的。国不爱民，人要国何用呢？”

　　然后，张天涯就让金哥将牛车掉头，他们应该去买东西了。

　　其实，新辉城要是没有这么多灾民存在的话，城里的经济其实还是很繁华的。

　　张天涯的破牛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几乎只要是食品店就会停下来看一看，然后询问食品的价格。

　　张天涯很快发现，由于西秦国北方洪水泛滥灾民南逃，也冲高了本地的物价，原本一个铜子一个的馒头，如今已经涨到两个铜子。

　　但是鉴于馒头和包子，相对来说，依然是最便宜的食品，也方便灾民的分发，张天涯一路上过来，还是横扫了新辉城里的所有包子店。

　　其购买量之大，（不说出手阔绰了）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把那些包子的商家都吓了一大跳，然后就是喜滋滋的接单，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张天涯其实也是动了一些小心眼。

　　为了让那些包子店的商家压低一点价格，张天涯答应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面，一定包销他们的所有包子和馒头！

　　这样的话，张天涯就将两个馒头的价格压到三个铜子左右，大大地节省了一笔开支。

　　后来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一辆破牛车根本就装不下。张天涯只得又相继雇佣八辆牛车之后，才将那些一笼一笼的食物装完。

　　除了包子馒头之外，张天涯又购买了一些比较美味的糕点和肉类，否则光是吃包子馒头未免太腻味。

　　其实，张天涯可没有把这次行动，看成是在赈济灾民，他只是在报答刘姨金哥他们这数日来对他的照顾而已。所以，食物尽量要准备得实惠而丰富。

　　至于酒类那些东西的话，张天涯绝对不买，不仅是因为价格极高，而且是因为灾民们人数太多，一旦喝酒就容易滋事。他可不想看到灾民们，忽然如同发疯一样到处去杀人放火。

　　这时候，张天涯抬头看看天色，天空已经变得有些暗淡，晚霞把天边染成了橙红色，暮色已经逐渐降临了。

　　张天涯一边将余下的钱放入怀里，一边招呼金哥：“金哥，咱们回去吧。”

　　金哥这一路上看到张天涯购买的这些丰富的食物，一直都笑得合不拢嘴，农民就是实在人！

　　“好嘞！上车！”金哥兴奋地将赶车的鞭子，在空中甩动了好几下，发出一阵啪啪声，如同庆祝的鞭炮声一样。

　　就在张天涯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旁边有人向他撞过来。

　　张天涯眼明手快，身子一侧，目光就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似乎也是个小灾民，正跌跌撞来。

　　张天涯的脑海里面，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在街头流浪时候的样子。

　　于是，张天涯本来是想要闪身躲开，这时候故意站着不动，让那孩子撞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把将他扶住，免得他摔到了地上。

　　那个男孩倒是懂礼貌，连声向张天涯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大爷真是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可是张天涯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诡异的微笑，说道：“没关系。”

　　“那我走了！”那孩子就要向前跑去。

　　张天涯却伸手一把抓住那孩子的衣领，使得那个男孩差点就向后栽倒了。

　　“小子，你小小年纪就干这行可不好。”张天涯指了指自己的腰包说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原来刚才这小男孩撞到张天涯身上是故意的。当他撞到张天涯的时候，右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到了张天涯的腰包里，将里面的荷包偷走了。

　　可是张天涯是什么人？他四岁的时候就在街上混，八岁的时候已经成为大庸城为远近闻名的金手指。这个小男孩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那小孩的脸上立刻变得通红起来，但是仍然死不承认地说道：“你说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张天涯笑着，指了指孩子有些涨大的肚子说道：“就是那里面的东西。”

　　原来小孩子将荷包藏在衣服里了。可惜他人太小，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衣服根本包不住，一下子露馅了。

　　“哼！”小男孩倔强地拒绝交出赃物。他的眼神之中的情感极为复杂，有些愤怒，又含有一点恐惧，甚至还有浓浓的坚毅。

　　张天涯想不到，一个小孩子的眼神中，居然能够同时透露出如此之多的讯息来。他的心里不由生出一种神奇的错觉来：这孩子似乎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

　　“小子，你真是好大胆子！这么小就开始偷东西了！”金哥从破牛车上跳了下来，扬起鞭子就要往小男孩身上打去。

　　那个小男孩顿时吓得尖叫起来，眼泪一下子迷糊了双眼。

　　张天涯见势，心里有些不忍，拦住金哥道：“他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灾民，暂且饶他一回吧。”

　　这时候，人群中走过来一个老人家，对张天涯拱手说道：“这位公子，不知刚才发生何事，你这样抓着我孙儿？”

　　张天涯见到对方虽然年纪有些大了，还是一介凡人，但是身上却有着一股隐隐若现的书卷。他的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虽然衣着落魄，却自成一种风度。

　　而且此老说话彬彬有礼，既不一上来就指责张天涯为何欺负小孩，也不立刻质问小男孩究竟做过什么坏事，而是先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显得做事极有条理，处事也是极有分寸。

　　张天涯感觉到，这个老人家恐怕不是一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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