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色
潜艇上挂满了白布。设立了简单的冥堂、
潜艇上到处是一片哀伤与恐惧。
东方白现在已知道那黄衣少女的名字叫练飞飞。
练飞飞。
她的人很美,就是胆子太小,也太害羞。
自从她离开东方白的怀抱后,就再也不敢去瞧他一眼。
只要他的目光移向她,她的脸就会立刻开始发红。
他衣襟上还带着她的泪痕,心里却带着丝淡淡的惆怅。
他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将她拥入怀里了。
青衣少女更没有瞧过西门虹一眼,也没有说话。
宫之奇也曾问她:“令师临死前可曾留下什么遗言么?”
当时她虽然只是摇了摇头,但面上的表情却很是奇特,指尖也在发抖,仿佛有些惊慌,有些畏惧。
她这是为了什么?
星月大师临死前是否对她说了些秘密,她却不愿告诉别人,也不敢告诉别人?
天色很阴沉,似乎又将有风雨。
总之,这一天绝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令人愉快的。
这一天简直闷得令人发疯。
最闷的自然还是西门虹。
他心里很多话要问东方白,却始终没有机会。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回到他们自己的舱房。
一关起门,西门虹就立刻忍不住道:“好,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东方白道:“说什么?”
西门虹道:“星月大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你难道没有话说?”
董万年道:“不错,我想你多多少少总应该已看出了一点头绪。”
东方白沉吟着,道:“我看出来的,你们一定也看出来了。”
西门虹道:“你为何不说出来听听?”
东方白道:“第一点,那些行凶的人鱼,绝不是主谋的人。”
西门虹道:“不错,这点我也看出来了,但主谋的人是谁呢?”
东方白道:“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一定知道蓝太夫人就是星月大师。”
西门虹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已看出他们要杀的本就是星月大师。”
东方白道:“但星月大师也和蓝太夫人一样,已有多年未曾在王者大陆中走动,她昔日的仇家,也已全都死光了。”
西门虹道:“所以最主要的关键,还是宫之奇说的那句话——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动机是什么?”
东方白道:“杀人的动机不外几种,秘法、仇恨、金钱、女色。”
西门虹道:“不错,星月大师既没有仇家,也不是有钱人,更不会牵涉到情爱的纠纷……”
东方白道:“所以,除了这些动机外,剩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
西门虹道:“什么可能?”
东方白道:“因为这凶手知道他若不杀星月大师,星月大师就要杀他!”
西门虹摸了摸耳朵,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凶手就是出卖‘新月突击’秘密的人?”
东方白道:“不错。”
西门虹道:“也就是那岱屿岛上的人,是么?”
东方白道:“不错……他们已发现蓝太夫人就是星月大师,也知道星月大师此行是为了要揭穿他们的秘密,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不惜用任何手段,也不能让她活着走上岱屿岛去。”
西门虹道:“既然如此,他们想必也知道我们是谁了,就该将我们也一齐杀了才是,但是为何没有下手?”
董万年淡淡道:“他们也许早已发现要杀我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许……”
东方白接着说了下去,道:“也许他们早已有了计划,已有把握将我们全都杀死,所以就不必急着动手。”
西门虹道:“难道他们要等到我们到了岱屿岛再下手么?”
东方白道:“这也很有可能,因为那本就是他们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哪方面他们都占了绝对的优势,而我们……”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却连岱屿岛是个怎么样的地方都不知道。”
董万年沉吟着,道:“我们要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只有问一个人。”
西门虹忍不住道:“问谁?”
董万年道:“问你。”
西门虹怔了怔,失笑道:“你又见了鬼么?我连做梦都没有到过那地方去。”
董万年眨了眨眼,笑道:“你虽未去过,彭小姐却去过,你现在若去问她,她一定会告诉你。”
他话未说完,西门虹已跳了起来,笑道:“我还有个约会,若非你提起,我倒险些忘了。”
冲出门的时候,西门虹才想起彭丽华今天一天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是不是躲着两位少女。
他指望彭丽华莫要忘记这约会。
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很看重这约会,所以才会忘记;但彭丽华若是也忘记了,他就一定会觉得很难受。
男女之间,刚开始约会的时候,情况就有点像“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彼此都在防备着,都生怕对方会失约。
有时为了怕对方失约,自己反而先不去了。
西门虹几乎已想转回头,但这时他已冲上楼梯。
刚上了楼梯,他就听到一声惊呼。
是女人的声音,莫非是彭丽华?
呼声中也充满了惊慌和恐惧之意。
接着,又是“噗咚”一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西门虹的心跳几乎又停止——难道这条船也和张量天的那条船一样,船上躲着个凶手?
难道彭丽华也和孔力一样,被人先杀了,再抛入水里?
西门虹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冲上甲板。
他立刻松了口气。
彭丽华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站在昨夜同样的地方,面向着海洋。
她的长发在微风中飘动,看来是那么温柔,那么潇洒。
没有别的人,也不再有别的声音。
但方才她为何要惊呼?她是否瞧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西门虹悄悄的走过去,走到她身后,带着笑道:“我是不是来迟了?”
彭丽华没有回头,也没有说活。
西门虹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东西掉下水了,是什么?”
彭丽华摇了摇头。
她的发丝拂动,带着一丝丝甜香。
西门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头发,柔声道:“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为什么还不说?”
彭丽华垂下了头。
她的身子似乎在颤抖。
海上的夜色,仿佛总是特别温柔,特别容易令人心动。
西门虹忽然觉得她是这么娇弱,这么可爱,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爱她,保护她。
他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腰,轻轻道:“在我面前,你无论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彭丽华”突然推开了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瞧着他。
她的脸在夜色中看来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她的嘴唇也在发抖,颤声道:“只不过是什么?”
西门虹已怔住了,整个人都怔住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不是彭丽华,而是青衣少女。
海上的夜色,不但总是容易令人心动,更容易令人心乱。
西门虹的心早就乱了,想着的只是彭丽华,只是他们的约会,竟忘了青衣少女和彭丽华本就有着相同的长发,相同的身材。
站在船舷旁的究竟是谁,他根本就没有去仔细的分辨。
青衣少女瞪着他,用力咬着嘴唇,又问了一句:“只不过是什么?”
西门虹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到现在才吐出来,苦笑道:“朋友……我们难道不是朋友?”
青衣少女突又转过身,面对着海洋。
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可是她的身子却还在颤抖,也不知是为了恐惧,还是为了悲伤。
西门虹道:“你……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青衣少女道:“嗯。”
西门虹道:“这里没有出事?”
青衣少女道:“没有。”
西门虹迟疑着,讷讷道:“也没有别人来过?”
青衣少女沉默了半晌,突然冷笑道:“你若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那么我告诉你,她根本没有来。”
西门虹又犹疑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别的声音。”
温心道:“什么声音?”
西门虹道:“好像有东西掉下水的声音?还有人在惊叫。”
温心冷笑道:“也许你是在做梦。”
西门虹不敢再问了。
但他却相信自己的耳朵绝不会听错。
他心里忍不住要问:方才究竟是谁在惊叫?
那“噗通”一声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也相信彭丽华绝不会失约,因为这约会本是她自己说的。
那么,她为什么没有来?她到哪里去了?
西门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可怕的图画,他仿佛看到了两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在互相争执,互相嘲骂。然后,其中就有一人将另一人推下了海中。
西门虹掌心已沁出了冷汗,突然拉住了青衣少女的手,奔回船舱。
青衣少女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西门虹也不回答她的话,一直将她拉到彭丽华的舱房门口,用力拍门。
舱房中没有回应。
“彭丽华不在房里……”
西门虹的眼睛已发红,似已看到她的尸体漂浮在海水中。
他只觉胸中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用力撞开了门。
他又怔住。
一个人坐在床上,慢慢的梳着头发,却不是彭丽华是谁?
她的脸也是苍白的,冷冷的瞪着西门虹。
青衣少女也在冷冷的盯着他。
西门虹只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苦笑道:“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开门?”
彭丽华冷冷的道:“三更半夜的,你为什么要来敲门?”
西门虹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辣辣的,心里也辣辣的,发了半晌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你真的根本就没有去?”
彭丽华道:“到哪里去?”
西门虹也有些火了,大声道:“你自己约我的,怎会不知道地方?”
彭丽华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约过你么?……我根本就忘了。”
她忽然站起来,“砰”的关起了门。
门栓已撞开,她就拖了张桌子过来,将门顶住
听到她拖桌子的声音,西门虹觉得自己就像是条狗,活活的一条大土狗,被人索着绳子走来走去,自己还在自我陶醉。
幸好别的人都没有出来,否则他真说不定会一头撞死在这里。
他垂下头,才发觉自己还是在拉着青衣姑娘的手。
青衣少女居然还没有甩开他。
他心里又感激,又难受,垂着头道:“我错了……我错怪了你。”
她的声音居然已变得温柔。
青衣少女道:“我叫温心,你以后不许忘记这个名字。”
西门虹抬起头,才发现她的眼波也很温柔,正凝注着他,柔声道:“其实你也用不着难受,女孩子们说的话,本就不能算数的,说不定她也不是存心要骗你,只不过觉得好玩而已。”
她当然是想安慰他,让他心里觉得舒服些。
但这话听在西门虹耳里,却真比臭骂他一顿还要难受。
温心垂下头道:“你若还是觉得不开心,我……我可以陪你去喝两杯。”
西门虹的确需要喝两杯。
他甚至连眼圈都有些红了,耳朵也有点酸酸的。
“方才究竟是谁在惊呼?为什么惊呼?”
“那“噗咚”一声响究竟是什么声音?”
“彭丽华为什么没有去赴约?是什么事令她改变了主意?”
这些问题,西门虹早已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西门虹揉着耳朵,道:“我……我想法子去找酒,你在那里等我?”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震!
整条船都似乎被抛了起来,嵌在壁上的铜灯,火光飘摇,已将熄灭。
温心轻呼一声,倒在西门虹怀里。
西门虹自己也站不住脚了,踉跄后退,撞在一个人身上。
董万年不知何时已开了门,走了出来。
他来得真快。
莫非他一直都站在门口偷听?
西门虹百忙中还未忘记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看来你这小子真是天生的贼性难移,小心眼睛上生个大痔疮。”
董万年咧嘴一笑,道:“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话未说完,他已一溜烟逃了上去。
天地间一片漆黑。
星光月色都已被乌云掩没,灯光也都被呼啸的狂风吹灭。
潜艇已倾斜,底舱开始进水。
在潜艇里只有洪水的声音,谁的连呼声都被吞没。
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所有的人都已拥上了控制台,都已被吓得面无人色。
每个人都紧紧抓住了一样东西,生怕被巨浪卷走、吞没。
只有几个人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衫虽也被巨浪打得湿透,但神情却还是很镇定。
尤其是宫之奇。
他甚至比东方白更镇定,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谁也不知道他能听出什么!
海水迅猛地灌入潜艇里,像龙卷风一样,所到之处,人和物都被无情卷走,只留下一声声惨叫。
宫之奇身边一个船员即将被吞走之际,他一伸手,就拉住了他,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那船员用手挡住嘴,嘶声道:“潜艇触礁,底舱已开始漏水。”
宫之奇到这时才皱了眉,道:“带路航行的舵手呢?”
船员道:“没有瞧见,到处找都没有找到,说不定已被海水卷走。”
东方白一直站在宫之奇身旁,此刻突然道:“这条船还可以支持多久?”
工作人员道:“难说得很,但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了。”
东方白沉吟着,道:“我到前面去瞧瞧。”
他身形跃起,只一闪,似乎也被狂风巨浪所吞没一般……
礁石罗列。
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看来,就像是上古洪荒怪兽的巨牙。
船身几乎已有一半被咬住。
东方白忽然发现礁石上仿佛有人影一闪。
如此黑夜,如此狂风,他当然无法分辨出这人的身形面貌。
他只觉这人影轻功高绝,而且看来眼熟得很。
这人是谁?
在这种风浪中,他为何要离开这条船?他到哪里去?
远方也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从一排排兽牙般的礁石中望过去,仿佛已经到了地狱的边缘。
这人难道甘心去自投地狱?
只听一人沉声道:“梅花剑仙可曾发现了什么?”
宫之奇居然也跟着过来了,而且知道东方白就在这里。
他的眼睛瞎了,但心上却似乎还有另一只眼。
东方白沉吟着,道:“礁石上好像有个人……”
宫之奇道:“人?在哪里?”
东方白遥视着远方的黑暗,道:“已向那边飞奔了过去。”
宫之奇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东方白道:“不知道,我瞧不见。”
宫之奇沉吟着道:“既然有人往那边走,那边想必就有岛屿。”
东方白道:“纵然有,也必定是无人的荒岛。”
宫之奇道:“为什么?”
东方白道:“若有人,就必定有灯光。”
宫之奇道:“梅花剑仙没有瞧见灯光?”
东方白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宫之奇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无论如何,那边至少比这里安全些,否则他为何要往那边走?”
东方白点了点头,道:“他想必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我们却不知道。”
宫之奇道:“所以我们至少也应该过去瞧瞧,总比死守在这里好。”
西门虹也跟了过来,立刻抢着道:“好,我去。”这时西门虹和东方白等人功力终于恢复了。
宫之奇身形突然掠起,双袖展动,带起了一阵劲风,身上起了一层光环,等到风声消失,他的人也已消失在黑暗里。
他就像是乘着风走的。。
大家仿佛全都怔住了,过了很久,董万年才叹了口气,喃喃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用这两句话来形容他,倒真是一点也不错……你们平时看到他那种斯斯文文的样子,又有谁能想到他的修为竟如此惊人?”
西门虹也叹了口气,道:“若是老天只准我选一个朋友,我一定选他,不选白哥。”
董万年冷冷道:“看来你倒比女人还要喜新厌旧。”
东方白突也叹了口气,道:“若换了我,只怕也要选他的。”
董万年皱眉道:“为什么?”
东方白道:“因为我宁可和任何人为敌,也不愿和他为敌。”
董万年道:“你认为他比天上人间宫的两个老妖怪、黑暗暴君那些人还可怕?”
东方白的神色很凝重,缓缓道:“老实说,我认为他比任何人都可怕得多。”
西门虹长长吐出了口气,笑道:“幸好他不是我们仇敌,而是我们的朋友。”
董万年悠悠道:“我只希望他也将我们当做朋友。”
西门虹忽又问道:“你刚才真的看到礁石上有个人么?”
东方白道:“嗯。”
西门虹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追过去瞧瞧?”
东方白道:“那人的身法未必在我之下,等我要追过去时,已看不到他的人了。”
西门虹皱眉道:“身法和你差不多的人,这世上并没有几个,这人会是谁呢?”
东方白道:“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身形面貌,但却觉得他眼熟得很,仿佛是我们认得的人。”
西门虹道:“你连他的身形都没有看清,又怎会知道认得他?”
东方白道:“那只因他的身法很奇特,而且他的……”
他突然顿住了语声,眼睛也亮了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西门虹忍不住问道:“他的什么?”
东方白眼睛发着光,喃喃道:“腿,一点也不错,就是他的腿。”
西门虹道:“他的腿怎么样了?”
东方白道:“他的腿比别人都长得多。”
西门虹眼睛也亮了,道:“你说的莫非是……郑国强?”
东方白没有说话。
还没有十分把握确定的事,他从来不下判断。
他知道一个人的判断若是下得太快,就难免会造成错误。
无论什么样的错误,都可能的不幸。
罗家真脸上也变了颜色,抢过来,道:“如此说来,莫非郑国强本来也在这条船上?莫非宫之奇一直在掩护着他?”
西门虹立刻道:“不错,空着的舱房本有四间,星月大师她们住了三间,也还有一间正好给他……我早就知道这里面有毛病。”
东方白却笑了笑,淡淡道:“你的毛病,就是每次都将判断下得太早了。”
董万年道:“可是我……”
东方白打断了他的话,道:“也许他不是从船上去的,而是从那边岛上来的呢?”
董万年道:“是呀,也许他本就在那边岛上,听到这边撞船声音,自然忍不住过来瞧瞧。”
东方白道:“何况,我根本没有看清他究竟是谁,这世上腿长的人也很多,本就不止郑国强一个。”
西门虹接道:“再说,就算他是郑国强,就算他在这条船上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证明宫之奇就是和他一伙的。”
董万年道:“真的不能吗?”
西门虹道:“当然不能。”
他瞪着董万年,接着道:“我问你,你若是宫之奇,看到有人飘流在海上,你会不会先问清他的来历,才救他上来?”
董万年想也不想,立刻道:“不会,救人如救火,那是片刻也迟不得的。”
西门虹拍掌道:“这就对了,宫之奇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董万年道:“可是,他至少也该对我们说……”
西门虹道:“说什么?他又怎知道郑国强和我们有什么过节?郑国强若不愿出来交朋友,他又怎能勉强?像他那么样的君子,本就不会勉强任何人的。”
董万年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了。”
西门虹道:“一点也不错,你这人惟一可取的地方,就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一阵急风过处,宫之奇已又出现在眼前。
他全身虽已湿透,但神情还是那么安详,静静的站在那里,看来就好像根本就未移动过。
西门虹第一个抢着问道:“宫公子可曾发现了什么吗?”
宫之奇道:“陆地。”
西门虹喜动颜色,道:“那边有陆地?”
宫之奇道:“不但有陆地,还有人!”
西门虹动容道:“人?多少人?”
宫之奇道:“仿佛很多。”
西门虹更诧异,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宫之奇道:“我只听到人声脚步,就赶回来了。”
罗家真忍不住道:“宫公子为何不问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宫之奇道:“因为他们本就是要来找我们的,现在只怕已经快到了……”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礁石上已出现了一行人影。
七八个人一个跟着一个,走在如此黑暗中,如此险峻的礁石上,还是走得很快、很轻松,就仿佛栾日下走在平地上似的。
西门虹特别留意,其中有没有一个腿特别长的人。
没有。
每个人的身材都很纤小,几乎和女人差不多。现在虽已走得很近,但还没有人能看得清他们的面貌。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脚步最轻灵,远远就停下,站在四五丈外一块最尖锐的礁石上。
狂风带着巨浪卷过,他的人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但两三个浪头打过,他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
东方白一眼就看出这人身法很高,而且必定是个女人。
只听这人道:“来的可是秋水山庄宫之奇宫公子的座船么?”
语声清越而娇脆,果然是女人的声音。
宫之奇道:“在下正是宫之奇,不知阁下……”
那人不等他说完,突然长揖道:“宫公子万里间关,总算到了这里,奴婢们迎接来迟,但请恕罪。”
宫之奇动容道:“这里莫非就是岱屿岛?”
那人道:“不是!但已经离岱屿岛不远,这里是唯一能进的入口,因为周边布有结界外人是进不来的!”
听说这里是入口,每个人都长长吐了口气,却也不知是惊慌,还是欢喜?
他们的目的虽然总算到了,可是,在这里究竟会发生什么?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去?
远方仍是一片神秘。
岱屿岛还是被笼罩在无边的神秘与黑暗中。
谁也不知道那地方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至少在人们的想像中,天堂总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只见礁石上那人身形忽然掠起,足尖在船头上一点,已掠上船桅。
大家这才看到她穿的是一身黑衣,黑巾蒙面。
她手里还带着条长索,用绳头在船桅上打了个结。
长索横空,笔直的伸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这长绳的另一端在哪里?
黑衣人已带着笑道:“风浪险恶,礁石更险,各位请上桥吧!在这里如果飞行,碰到结界就会灰飞烟灭。”
宫之奇皱眉道:“桥?什么桥?”
黑衣人道:“就是这条绳索,各位上桥后,只要不掉下来,就可一直走到本岛的洞天福地中,岛主就正在那边恭迎大驾。”
她银铃般笑了笑,又接着道:“各位到了那里,就知道此行不虚了。”
西门虹忍不住道:“若是从桥上跌下去了呢?”
黑衣人淡淡道:“若是没有把握能走得过去的人,不如还是留在这里的好。这条桥虽可渡人至极乐,但若一跌下去,只怕就要堕入鬼域,万劫不复了。”
宫之奇道:“能走得过此桥的并没有几人,阁下难道要我弃别的人于不顾?”
黑衣人笑了笑,道:“当然还有另一条路,走不过这条桥的人,就请走那条路。”
西门虹又忍不住问道:“那是条什么样的路?”
黑衣人悠然道:“等到天亮时,各位就会知道那是条什么样的路了。”
天还没有亮。
第一个上桥的,自然是宫之奇。
他临上时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东方白说,却又终于忍住。
他仿佛相信东方白能了解他的意思。
温心也上了桥。方诸山门下,身法都不弱。
她一直守候在西门虹身旁,临走的时候,还在问:“你呢?”
西门虹还没有说话,东方白已替他回答:“我们走另一条路。”
温心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已了解东方白的意思。
然后,就是练飞飞。
她慢慢的走过去,已走过东方白面前,突又回过头,深深的凝注着他,仿佛也有许多话要说,却又没有勇气说出来。
东方白笑了笑,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去的,我想那条路至少比这条路安全得多。”
练飞飞的脸似又红了。
西门虹暗中叹了口气,有件事他总是不明白!
为什么东方白遇上的女孩子总是如此纯真,如此温柔?
为什么他自己遇上的女孩子不是神经病,就是母老虎?
绳桥在狂风中飘摇。
桥上的人也在摇晃,每一刻都可能堕下,堕入万劫不复的鬼域!
眼见着她们一步步的走着,慢慢的走过去,走向黑暗——
忽然从水里面跳出一条锯齿鲨,体型有三个人那么大,正在寻找猎物的方向。
逐渐地,这片海域的锯齿鲨越来越多,它们似乎知道这里有丰盛大餐,不约而同地涌来。
每个人掌心都捏着把冷汗。
还好她们修为不弱,基本只是受到惊吓并无大碍。
就算她们能走得过去,最后又将走到哪里呢?
在绳桥那边等着他们的,也许正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西门虹忽然道:“我们本该跟他们一齐去的,你为什么不肯?”
东方白道:“我们既没有请柬,更不会受欢迎,跟着他们走,只有连累他们,无论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
西门虹道:“可是我们迟早总是要去的,你怎知另一条路比这条路安全?”
东方白道:“走那条路,至少不引人注意。”
董万年道:“不错,我们可以扮成船上的工作人员,混过去,然后再见机行事。”
他忽然瞧见彭丽华远远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可是,彭小姐,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齐走?”
彭丽华板着脸,冷冷道:“我不高兴。”
东方白沉吟着,忽然道:“彭小姐的意思,我们本该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她不走,只因为她要陪着我。”
西门虹几乎已想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幸好东方白已接着道:“郑国强既已来了,杨帆想必也来了。他早已对彭小姐不满,彭小姐若是现在去了,也许就难免要有不测。”
西门虹摸了摸耳朵,忽然觉得别人都比他精明得多、现实得多。
东方白道:“我只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彭小姐。”
彭丽华冷冷道:“你们不是什么事都懂么,又怎么来请教我?”
东方白笑了笑,道:“但我们却实在猜不透这岱屿岛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董万年立刻接着道:“不错,最奇怪的是,岛上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何看不到一点灯光?难道这岛上的人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东西么?”
彭丽华目中突然露出一种恐惧之色,什么话都没有说,掉头就走。只要提到“岱屿岛”这三个字,她的嘴就像是被缝住。
西门虹恨恨道:“我本来以为毛病最大的人是董万年,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她。”
东方白沉吟着,道:“彭小姐不肯说出岱屿岛的秘密,想必有她的苦衷。”
西门虹道:“什么苦衷?”
东方白道:“也许……她已被人警告过,绝不能吐露这秘密。”
西门虹故意粗着嗓子道:“若是泄露了秘密,就刺瞎你的两只眼睛,割下你一根舌头……是不是这种警告?”
东方白道:“也许他们说得还要可怕些。”
西门虹道:“你以为她会怕?”
东方白笑了笑,道:“若是你说的,她当然不怕,但有些人说了就能做到!”
西门虹道:“就算她真的怕,现在船上又没岱屿岛上的人,又怎知她说了没有?”
东方白淡淡道:“你能确定现在船上真没有岱屿岛上的人么?”
西门虹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很久,才叹出口气,苦笑道:“现在我只希望一件事。”
董万年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西门虹道:“我只希望我们到了那岛上后,黑暗暴君不在那。”
他用力揉着耳朵,喃喃地道:“如果暴君在,那这趟就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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