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的水影被打爆,然后又重组了起来,接着又被打爆,数量上的差距几乎压的余承志无法动弹,但是余承志并没有胆怯,没有退缩,以一己之力与十多位神将进行着战斗。
方俊从废墟中爬了出来,用自己白色的衣袖拭去了嘴角的鲜血,并没有参与这场实力差距极度悬殊的战斗,而是静静地看着余承志不断地受伤,吐血,然后再次爬了起来,继续战斗。
方俊的视野中出现了个年轻的妇人,雨太大的缘故方俊无法看到她的长相,但是能轻易地感受到她悲切的情绪,她似乎在呐喊着、痛苦着,但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也许是害怕被发现,也许是天生便是聋哑。
余承志的每一次受伤,方俊都能感受到少妇心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即使大雨遮住了视线,但是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方俊能够看到从少妇脸颊不断滑落的泪水。
一个南疆士兵似乎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想要上前盘问,却被方俊拦了下来,指给他了战场的方向,示意那里战争还未结束。
而方俊自己则默默地看着并且守护者这个奇怪的一言不发在雨中呐喊的女人。
一直打到了正午,余承志的勇猛让南疆的所有神将都体会了一下,什么叫诸侯,什么叫圣人之下有我无敌。
直到余承志的最后一点血流干净,高大威武的身躯轰然倒塌,余承志秉承着自己的坚定地理想站着离开了人世,整个城的信念才慢慢崩溃,一个士兵接着一个士兵开始丢下了以之搏命的武器,战场的形势才开始明了。
余承志的实力恐怖到令人发指,浩瀚的真气如同江河一样滔滔不绝,正面碰撞十数位神将,纵使是楚不羁也无法做到。
“这等实力,真的只是诸侯吗?”韩庄叹道,亲眼目睹了诸侯的实力才知道赵景所言非虚,每一个诸侯都拥有他难以抗衡的实力,像余承志这样的强者,若不是方俊破掉了他的势,恐怕就算十个韩庄也并非他的对手。
但是刑州城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被人啃食的枯骨堆满了街边,一个个瘦的只剩骨头的士兵无力地坐在地上喘着断断续续的气,似乎刚才的大战用尽了他们最后力气。
他们很是不理解自己的同僚,既然跪着可以活,为什么偏要那么辛苦,那么累的站着死呢?
即使有了洛水剑宗的宝物强行破城,即使以十数位神将的差距碾压,南疆军团还是付出了二十万大军的惨痛代价才从余承志手中夺下了刑州城。
驻南军团可谓是铮铮铁骨,八十多万大军生生战死了四十多万,战事可谓是空前惨烈,整个刑州城几乎被以为了平地,残垣断壁布满了城市。
这座城的百姓和城池一齐走到了尽头,残破的城池和奄奄一息的百姓面对着南疆军团无情的打扫。
苏择一直在走,没有停下来,直到眼中出现了一个如同血池中盛开的白莲般的女子。
李霁月身着素色朴素长裙,看着满身斑驳的伤痕的苏择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在这里?”苏择冷声问道。
李霁月不语,只是掩面哭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择加重了语气。
“会死的,你知道吗?”苏择瞪大了双眼,摇着李霁月的肩膀。
“苏择,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李霁月看向城内的满目疮痍中藏匿的平民们,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滑落。
“跟我走。”苏择拉着李霁月的手腕向着城外走去。
“我不走,我不走。”李霁月拼命地摇着脑袋,甩落一地如同水晶般的眼泪。
“苏择,他们是我的子民,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李霁月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残垣的一角。
“够了,给我回去。”苏择真气外放,李霁月全身震得酥软,被苏择抱在了怀中,向着老五所在的地方走去。
李霁月双手在苏择破烂不堪的衣服下布满红色勒痕的胸口划动,想要抓住什么,但是酥软的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
于是双眼噙着泪水,用手用力地捶打着苏择的胸口。
“我不走,我不走。”
“将军。”老五正在处理降兵,看着沉着脸色走来的苏择,又看了看苏择怀中的李霁月,略有些惊讶。
“把她送回我的大帐。”
“将军不回去吗?”老五看着苏择满是血污和疲惫的脸庞,有些担心苏择现在的状态。
“我叫你把她送回去。”苏择怒吼了一声。
“是。”老五也不敢怠慢,亲自将李霁月送回了苏择的大帐。
在老五走后,苏择重新审视了这一座城市。到处燃烧着战火,煮熟的人肉的气味和烤焦的尸体的气味在空中飘荡,苏择十分的不悦,这座城似乎什么东西死掉了,充斥着沉沉的暮气。
获胜的士兵已经开始行使胜者的权力,大肆地收刮了起来,给这座将死的城最后一击。当撕开冠冕堂皇的外衣,剩下的全是赤裸裸的兽性。
苏择眼睁睁地看着大战获胜的士兵趁乱对着百姓奸淫掳掠,而他们的将军却视若无睹,将这些当做打胜仗之后理所应当的做的事。
战争本当是军人的事,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哪场战争背后没有惨死的百姓,苏择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战争之后的一切都不会载入大陆的历史之中。
可是一丝莫名的情绪从苏择的内心扩散了开来,李霁月恳求的双眼在脑海中无限地回放,苏择用力的压着胸口,让自己能够喘得过气来,他知道这种讨厌的情绪叫做怜悯。
“来人。”苏择沙哑地声音传出。
“在,将军。”
“传令下去,援助难民离开。”
“将军?”
“没有听见吗?”苏择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可是将军,按照规矩,不是应该让弟兄们放纵三天吗?”士兵头顶冒了冷汗,不敢违背苏择的命令,却不想失去这次机会,自己苦苦围了几个月的城,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
“谁定的规矩?”苏择目光如炬灼灼的看着士兵。
“是韩上将军。”士兵只得把韩庄搬了出来。
“你是谁的兵?”
“这。”士兵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说,我们去救人。”
“是,将军。”士兵只得低下了头,又不敢嘀咕苏择的家人,最后只能心中暗骂了几句苏择。
“集合。”传令员四处地奔跑着呼喊着,在这个没有秩序,脏乱的城市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集结了数千人。
大多数隶属于其他将军的士兵因为好奇,还特地跑过来围观,还有一些胆大的得知了情况之后,躲在苏择看不到的地方不加掩饰的在一旁肆意地嘲笑着。
“你们愿意去救人吗?”苏择朝着集结一旁的散兵问道。
“不愿意。”这些士兵齐声道,中间不免夹杂着嘲笑声。
“那你们呢?”苏择看向自己的士兵。
“将军所至,便是军心所向。”南蛮十八骑余下的三人率先站了出来,跪在苏择的面前。
迫于军规的压力,士兵们即使不情愿,也只能纷纷跪下,违抗军令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苏择踩碎了一片被烧焦的横梁残片,越过一片散乱的石堆,开始搜索了起来。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苏择便一眼看到了一个孩子躲在倒塌的房屋的角落,怯生生的看着苏择,这个眼神苏择清晰地记在了脑海中,在仙迹之中,魔化的自己去帝都屠戮时便看到过这种眼神,这是将苏择视作魔鬼的眼神。
“别怕。”苏择小心地走了过去,用沾满血污的双手尽量温柔地抚摸着孩子。。
这个孩子并没有躲避,而是静静地看着苏择的的到来,似乎有些想要挣扎却无法挣扎的感觉。
苏择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一个十分残酷的事实,这个孩子的一半身体都被厚重的瓦砾压扁了,所以仅仅露出半个身体。
但是他的眼中似乎并没有知道死亡即将来临,只是十分害怕苏择,却无法做出逃避,一双大大的眼睛似乎在颤抖,眼泪在眼珠中不停地打转。
苏择轻轻地蹲了下来,又温柔的声音说道:“叔叔并不是和这帮人一伙的。”
随即将身上青木圣殿的标志撕了下来,扔在了一旁。
这个孩子睁着无暇的大眼睛望着苏择,似乎有些相信了苏择的话。
苏泽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说道:“闭上眼睛,叔叔给你变个戏法好吗?”
“嗯嗯。”孩子虽然身体十分的虚弱,但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将眼睛闭上了。
苏择右手轻轻地按住了孩子的胸膛,真气强行注入心脏,致使心脏停止了跳动,然后如同被抽干所有力气般瘫坐在了地上。
反手将自己红色的披风扯了下来,轻轻地盖在这个幼小的生命的身上。
这一幕引得许多士兵的动容,但是也只有小部分士兵纷纷检视着自己,是否在上一刻丢掉了良知。
毕竟谁会丢掉了脑子,在所有人都在行恶的时候装作好人。
苏择并没有就此停下,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座百万人的城市中,有太多的人在等带着他的救援了。
即使这座城已经死去,即使这些人曾经背叛过上苍,吞食过自己的同胞。
但是自己并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既然有人希望他们活下去,那苏择不会吝啬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李霁月的眼神一直在苏择的脑海中不曾散去。
不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一个南疆士兵正撕扯着一个妙龄女子的衣服。
“停下。”苏择冷冽的声音传去。
“将军。”这个士兵似乎见过苏择,立刻跪在一旁行礼,不敢抬头。
“你没事吧。”苏择上前将用撕扯下来的衣服将女子包裹了起来。
女子却一口咬在了苏择肩上,但是苏择的肩膀坚硬异常,女子的牙齿尽数崩裂,鲜血涌满了女子的口腔,从苏择的肩膀上缓缓流淌了下来,却死死没有松口。
“放肆。”士兵大叫了起来,拿起手中的武器向着苏择怀中的女子砍来。
苏择伸手握住了士兵的长剑,没有蕴含真气的普通剑刃,也不能切割开苏择的皮肤,只留下了淡淡的白印。
士兵一个哆嗦将手中的剑慌忙的丢了下来,身体不断地颤抖,嘴唇泛白,袭击青木圣殿的少主可不是一剑小事,足以他株连九族了。
苏择却没有在意士兵,将怀中的女子拍晕了过去,抱着交给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十八。
苏择一直在前进,救下了自己看到了每一个平民,但是城市太大,人口又何其的多,单凭苏择这点人,想要救下全部的人,可以说是妄想。
而在刑州城的中心,那个无声呐喊的少妇突然地倒下,将方俊吓了一跳。
方俊急忙上前,查看少妇的情况,方俊小心翼翼地将女子翻了过来,躺在了地上,一张让方俊心惊肉跳的脸蛋出现在了方俊的面前,这是一张极为温婉的脸庞,并不是非常的美丽,但是勾动着方俊的心弦。
方俊摇了摇脑袋,检查了少妇的脉搏和心跳,发现仅仅是悲伤过度,晕厥了过去,害怕少妇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儿出了什么意外,便将少妇抱起,径直穿过被战火燃尽刑州城去向自己的大帐。
方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把一颗心全部悬在了少妇的身上,像是得了礼物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在路上几个神将与他打招呼都没有听见,将怀中的少妇抱着离开了刑州城,所有人都会意的看着方俊怀中的少妇,似乎都很明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另一边,苏择看着正在虐杀无辜百姓的南疆士兵,身体不住的颤抖。
黑枪轻点,十颗脑袋染着鲜血飞了起来,苏择强行压住自己的右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可是自己的子民啊。
“苏将军?”张盛诧异的看着苏择杀掉了自己士兵,皱了皱眉,出声询问道。
“他们碍着我的眼了。”苏择却坚持了自己的孤傲,一贯的冷漠地说道,内心却在不停地呐喊,自己这是怎么了?身体与思想首次出现了冲突,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苏将军,这是战场。就算你是青木圣殿的少主,也不能肆意杀害自己的士兵。”张盛有些不悦地说道。
“他不是我的士兵,他是你的士兵?”苏择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你。”张盛一阵语塞,有些恼怒。
突然看见苏择身后救死扶伤的士兵,肆意地嘲笑道:“苏将军,这里是战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还是小孩吗?装什么滥好人,你这是在救你的敌人,你可看到我南疆的儿郎战死多少?”
“真不明白,身为南疆的少主居然屠杀自己的子民,而去救自己的敌人。”张盛大声地嘲讽道,想要陷苏择于不义,并且做到了,无数士兵闻声赶了过来,将这里团团地稳住。
苏择却旁若无闻,双眼冷冽地看着张盛。
“苏将军,我们这是在打仗啊,难道要对敌人宽容吗,还是要把脖子洗干净给敌人杀。”张盛板着脸看着苏和,眼中尽是贪婪的神色。
“那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一城的百姓是你的敌人吗?”苏择却突然怒吼了起来。
“你简直疯了。”
“别挡着我。”苏择冷漠地声音再次传来,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张盛。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张盛寸步不让,争锋相对。
黑色的长枪在苏择的手中燃烧了起来,化为一道黑色的火焰刺向了张盛。
张盛暴退,没想到苏择居然会真的出手。
一道明晃晃的剑气却凌空而至,切开了火焰,截下了苏择。
韩庄到了。
“苏将军,你这是何意?”韩庄收起了那招牌的微笑,皱着眉头看着苏择。
“别挡着我。”苏择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
“苏将军,你救人是你的事,我不反对,但是你杀害了南疆的士兵,必须军法处置,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韩庄表现的出奇的强势,他的确有些恼怒了,取下刑州城的功劳应该算在他头上,可是风头却全被抢光了。
“军法处置?”苏择冷漠的看着韩庄,自然知道韩庄想的是什么。
“随你,但别挡着我。”
“哈,这些士兵只是在取得我答应过他们的报酬而已,并没有违反军法,再者我南疆大军付出这么骁勇善战的士兵才拿下这种城,难道不应该收取一些利息吗?苏将军。”
“而苏将军杀害同僚,理应当军法处置。”韩庄一声轻笑,拔出长剑,压低剑锋并没有直指苏择。
“那你要如何处置我?”
“理应当斩。”韩庄挂着一脸招牌的微笑,众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希望韩庄在开玩笑。
就算是开玩笑,谁知道里面夹杂几分认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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