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还能撑多久?”
“开城门,我出去取下这些蛮子的脑袋。”余时迁深知守下去是迎不来任何希望的,可是他的明智却在旁人看来像个莽夫。
“少城主。”
“荒唐。”余承志怒喝一声。
“把少城主带下去,看好。”
“是,城主。”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余时迁甩开拉住自己胳膊的士兵的手,双目不屑地看着余承志:“你就是个懦夫。”
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军队,本来下个月帝都的援军就该来了,可是昨个儿来信,说是还要三个月才能到,分明是畏惧自己在南方一人独大,想要先让自己与南疆拼个你死我活,可是自己又怎么能随了他们的心愿。
看着城内冉冉升起的炊烟和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充满了苍凉,这可是自己百年建立的基业,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可眼下却出现了这么一出。
不舍得,舍不得。
“我驻南军团八十万大军死守刑州城,就算来的是神仙,也难踏入一步。”
但是这粮食却是个很大的问题,城中的粮食基本上是吃光了,城中出现了吃树的情况,甚至听说贫民窟那里出现了吃人的惨状。
余承志看向了北方,握紧了双拳又放了下来,下了决定,若是月底援兵还不来,下个月月初就突围。
“报,将军。”
“讲。”
“城中已经无粮可吃。”
“传令下去,在等三天,三天,我们就突围。”余承志心中咯噔一下,噩耗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
又过了一天,自己的士兵已经饿的皮包骨头,拉不动弓,提不动剑,躲在墙垛后的阴凉处奄奄一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上句没了下句的聊着天,这个样子两天后该怎么突围。
“将军。”
“后天,后天我们就突围。”
“将军。”
“明天一到,我们就突围。”
“将军!”看着自己卫兵正伏着身子哭泣,他盼着余承志给的承诺,但是眼下若是没有吃的,或许他根本就熬不到明天了。
“哪里能弄得来粮食呢?”余承志来回的踱步,想着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突然有一个让人后怕的念头“吃人”
吃百姓此时恐怕会引起暴乱,士兵又要打仗,吃谁好呢?余承志想起了自己那几房娇美如花的小妾,向着自己的府上走去。
百姓中吃人已不罕见,但是自己毕竟是官,固执的成见着实与现实搏斗了好久,最后还是现实占据了上风。
“怨不得我,为了城中百姓。”余承志安慰着自己,提刀走向了房中瑟瑟发抖的小妾。
当天晚上,城中的士兵如愿以偿的吃上了肉,或者喝到了肉汤,虽然很少量,但是全身都为之一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炊事兵在锅中时而舀出的骷髅让士兵脊背一阵发凉,有的胆小的承受不住,一口吐了出来,肉汤溅了一地。
“这是人啊。”有个士兵不停地用脑袋撞击着地面,泪流满面。
“这是我的小妾,我杀掉他们给你们吃,你们还不领情?”余承志怒道,底气十足的对着那些懦弱的士兵吼道。
“父亲。”余时迁颤抖着丢掉了手中的碗,不可思议地看着余承志。
“你也这么看我?”
“我不都是为了你吗?这一城的百姓,这驻南军,都是我的基业,是我将来夺取天下的基石。”
“死几个人怎么了?”余承志怒吼道。
其实余承志也觉得自己的这些话总有些不对,士兵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却不敢多言。
“我这不是都给你们吃了吗?”余承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城外,就在韩庄心急如焚的时候,所谓的转机来的就是如此的突然,卫兵突然来报,说是洛水剑宗来人了。
韩庄大喜,以为是燕寻卿来了,立刻起身相迎,但是迎来的却是一位年轻的白衣少年,不免有所失落,但是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少侠可是洛水剑宗的方俊?”韩庄对于方俊的名气略有耳闻。
“正是在下。”以微笑相对,自信之色溢于体表。
“方俊少侠身为大陆五杰之一,有你的助阵,定能轻松取得刑州城。”韩庄打了个哈哈,恭维道,心里虽然十分失望,但是表面的漂亮话可不能少说,这毕竟是燕寻卿的弟子。
“在下此次前来是助上将军破城的。”
“哦,不知这八十万大军守得像铁桶般的刑州城,少侠如何破?”韩庄斜了一下眼睛,略有期待的看着方俊,但是心中却藏不住不屑,以自己的才华都想不出破解之法,一个练剑的又能懂些什么呢。
“破城的核心并不在于我。”
“哦,少侠何意?”
“赵景陛下请我洛水剑宗铸炼了一个宝物,威力极大无穷,有此宝物,上将军方可破城。”
“可是前几日大战中,我手下两位大将皆深受重伤,恐怕即使有此宝物,也破不了城吧。”
“上将军不必担心,晚辈不才几个月前刚刚晋入大神通境界,此次前来便是向镇南侯来讨教的。”
“方少侠果然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已经但是镇南侯为成名已久,虽方少侠勇力过人,但恐怕不是其对手。”韩庄对于方俊的认识只是闻名天下的大陆五杰,但是这些名头都是别人吹捧出来的,想要与余承志这样成名已久强大的诸侯正面交锋,恐怕新一代只有楚不羁。
“缠住他还是可以的。”方俊倒是对自己十分自信。
“余承志有一秘术,可将自己一分为二,牧将军便是伤在余承志的偷袭之下的。”苏择听闻方俊来了,立刻赶了过来。
“但是楚将军盖世神威,独自斩杀了三位神将,这刑州城内只剩下了四位神将,我们可以派遣四位武艺高强的神将缠住这四位神将,剩下的十二位神将围攻余承志,就算这老匹夫会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韩庄狠声道,绝对的实力碾压已经无需动用谋略了。
“方少侠一路上辛苦了,今日便歇息吧。”
“明日我们大破这刑州城,以余承志这老匹夫的头颅祭奠我们死去的将士。”韩庄慷慨激昂的朗声道,杀牛宰羊以犒三军。
“是燕叔让你来的吗?”苏择冷漠地看着方俊,他很是不希望方俊来战场。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傅怎么会参加这种战争,他那种人就该被挂在神庙中供着。”方俊看见苏择十分的激动,肆意的开着燕寻卿的玩笑。
“也是。”
“你知道战争要杀人吗?”
“小师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不敢杀人吗?”面对苏择的质疑,方俊很是不开心,杀过人似乎成了他可以炫耀的资本。
“你想清楚了就好。”
“我早就想好了,哪个男人不渴望驰骋疆场啊。”
“你师傅不算男人吗?”楚不羁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拖着裹满了绷带的身体。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果然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你知道像你师傅这种圣人能神游千万里吗?”苏择突然看向了南方的天空,神神叨叨的说道。
“真的假的?你,你不能骗我。”方俊突然结巴了起来。
“开玩笑的。”苏择冷漠的说了这么一句,让方俊略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笑还是不应该笑。
“倒是很久没看过你开玩笑了。”方俊目光闪烁,看着苏择。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靠你呢。”苏择目光闪躲,率先离开了。
方俊则和楚不羁两人嘻嘻哈哈地去到了楚不羁的大帐,不用想又是一夜恶战,也不知道为什么楚不羁受了重伤的身体不用戒酒。
苏择回到了大帐中,依旧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
“老五。”
“在,少主。”老五一直在帐外待命。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
“三年多吧。”
“我呢?”
“我从未见过少主笑。”
“你还是放不下吗?”
“少主也不是放不下吗?”
“我想我可能已经放下了。”
“少主放下的是哪件事?”
“也对。”苏择又沉默了下来,原以为自己变了,到头了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第二日清晨,方俊的到来成了全场的焦点,那一袭白衣的青年,若不是在这男人堆里,一定会吸引万千少女为之倾心。
“请上将军为我准备一万剑士。”
“好。”韩庄扭头吩咐传令兵,很快便在中军抽调了一万剑士出来。
方俊从怀中掏出一柄金色的小剑,在注入真气激活之后,迎风见长变成了一个长达十丈的金色虚影漂浮在空中。
“请上将军令众将士向着这虚影注入真气。”
“诸将士听令,向空中这虚影注入真气。”韩庄用真气将自己的声音扩散,随着柔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畔。
万道真气冲天而起,注入了空中那金色的虚影,金色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了起来,化作一柄三十丈左右巨型宝剑,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精致的剑纹。
金色的光尘从巨剑的剑身上撒下,苏择用手轻轻托住一粒,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着的一丝丝圣者的圣威。
在金色虚影充满了真气之后,散发出了一股不弱于圣者的威压,压制着周围的空间,并且发出了刺目的强光,日月与其相较都要失了颜色。
不仅南疆大军全都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压,就连远在刑州城中的余承志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威压。
“怎么回事?到底会是那个圣者在此显圣?”余承志坐立不安,心中充满了疑惑,唤来了传令兵询问情况。
“不会是赵景吧?不可能,圣者不得亲自干涉凡人间的斗争,这是三个圣人共同立下的规矩,赵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传令兵在仔细地汇报,但是余承志则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难道是燕寻卿?”余承志顿时汗流浃背,若真是燕寻卿到此的话,这座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燕寻卿单人破帝都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开,但是以余承志的地位还是知道隐情的,帝都的千丈巨壁燕寻卿都能斩的开,更何况自己这百丈的城墙。
可是以燕寻卿的性情,真的回来吗?
刑州城的大唐士兵自然发现了这一异变,无数个燃烧着的炮弹脱膛而出,砸在了人群之中,收了数百人的生命,但是一堵堵盾墙被架了起来,将正在蓄力的剑士遮蔽了起来。
“攻击天上的东西。”守备军指挥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巨型的弩箭离开了绞盘,射向了金色的剑影,可是并未能起到预期的效果,精钢所铸的弩箭被金色的剑意碾成了粉末。
金色的剑影划过空间突然出现在了刑州城的南门处,没有人来得及反应,便撞入了城墙,每一座城的城墙都会刻上符文注入真气,防御性能要远高于钢铁数倍。
但是仅一瞬便被金色剑影撞得粉碎,开出了一个数十丈的大洞。
“杀啊。”韩庄下达了号令。
可是驻南军团的士兵用身体将这个大洞给堵了起来,后续而来的士兵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在了一起,用身体当做武器在碰撞。
“哗。”滚烫的热油从城墙上倾泻了下来,在如此密集的人堆中根本无法躲避,只能任由着这生命无法承受的温度吞噬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惨叫声改过了厮杀声,溅射的热油灼伤的不仅是南疆的士兵,更有不少驻南军团的士兵。
但是战争并未就此停止,悍不畏死的士兵们踏着烈士的尸体继续冲击着刑州城城墙的缺口。
“余将军。”一位神将在慌张中来到了城主府。
“嗯?”
“城破了,将军。”
“城破了?”
“这些蛮子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巨剑,居然斩破了城墙。”
“莫慌,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就不得不死战了。传令下去,取南蛮军十个人头封为士,百个人头封百夫长,斩千人赏黄金百两,封为千户。”
“今日,人在城在,我驻南军团没有一个懦夫。”
“是,将军。”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驻南军团的斗志瞬间被激发了起来,即使饥饿一直缠绕着他们。
可能是韩庄有意而为之,苏择的一万人马被分到了最轻松的任务:清扫城墙。南方的城墙被击破之后,城墙上的士兵也被震得七荤八素,加上饥饿,更加不能阻止苏和的登城。
大约七十多万驻南军都在城中与南疆军团巷战,仅有寥寥万余人还待在了城墙上,并且大多数为弓箭手,瘦弱的胳膊用力的拉着半张都不到的硬弓,无力地射出箭羽,凭借着重力加速度径直落向了地面。
恐怕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等着敌人自己撞到箭上去。
苏择几个折跳便翻上了城墙,轻拍背后的木箱,这是前些日子苏择无聊之余按照原来的尺寸亲自制作的。
黑色长枪弹了出来,发出一道轻吟,来到了苏择的手中,像根充满弹性的木棍,抖了数下才恢复了平静。
“老朋友,好久不见。”苏择轻轻地抚摸着长枪,摸过黑枪上的每一道痕刻。
就算驻南军团面临这种绝境,但是还是有人找上了苏择,这是一位神将,身体被锁链捆绑,像是一具被封印的躯体,唯一与其不同的就是没有贴上道家的抑尸符。
锁链像是疯狂生长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曳,并且也铺满了大地。
数十道锁链破土而出,在苏择的四周结成了一个囚笼,苏择自然不会如他所愿,向着上方冲天而起,可是无数带着锁链的石块也跟着苏择拔高起来,无论苏择怎么飞都始终困在这个囚笼之中。
“势?还是幻术?”苏择没有再次移动,静止在了半空中。
手中的长枪鲸吞着苏择的真气,一条条银色的秩序锁链螺旋环绕在枪身上,天枪之魂再次像世界展现它的强大。
可是当长枪向四周刺去,空间被刺出一个个像中心堆积凹痕,但是囚笼却完好无损,天枪之魂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
“幻术吗?”苏择足尖轻点,完全不顾囚笼,直奔浑身缠着锁链的神将而去。
但是却一头撞在了囚笼上,还被锁链抽打了数次,虽然没能破开苏择的护体真气。
“将军。”十一十二赶了过来。
锁链神将被锁链包裹下的双目只是淡淡瞥了两位骑兵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的眼中,无论何时,小神通境界的修者都不可能对神将境界的强者造成生命威胁,神将可是位于大陆金字塔上层的人物,是统御一方被大陆铭记的存在。
两条锁链破开土层,射向了十一和十二,但是却被十一十二用武器挡了下来。
“哦?”锁链神将露出了一个颇有玩味的表情。
“离开这里。”苏择冷声呵斥道,十一十二在这里根本帮不上他的忙。
“自己都管不了,还关心别人?”锁链神将讥笑道。
“那你不要躲那么远。”
“哼,狂妄。”苏择点出了他的胆怯,他也的确畏惧于苏择恐怖的攻击,顿时大怒,但是也不敢攻向苏择,所以奔着十一十二去了。
十一十二并没有离开,因为那愚蠢的忠诚,想要护住苏择的周全,哪怕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苏择眼中冷芒一闪,长枪横扫,枪威荡过了囚笼,震碎了几条缠绕在锁链神将周身的锁链,但是最终被抵挡了下来,但始终不能撼动囚笼。
“快走。”苏择怒吼道,身体一次尝试着闯出囚笼,但是都失败了。
“少主。”十一看着暴怒的苏择,迟疑了一下,但是没有离开,眼神坚定地看着锁链神将。
“十二,你去禀报上将军。”
“哥。”
“快去。”十一一手推开十二,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境地。
“一个都逃不掉。”锁链神将阴测测地笑道。
“快走,我来拦住他。”
可是话音未落,千万道锁链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天空,也笼罩了十一的身体,在坚硬的锁链下,十一脆弱的身体瞬间被一寸寸地搅碎,化成了肉泥。
“不。”十二一边奔跑着一边哭泣着,始终不敢有所停顿,因为自己若是停下了,可能死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困在囚笼中的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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