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他轻唤，话里说不出的宠溺与忧伤。

　　橘红的光轻轻跳动着，他低头，唇静静放在那光里，和预想的一样，那光并没有一丝暖人的热度，甚至寒冷如冰。

　　他的唇越来越低，直到完全没入了那道光，方才停下。

　　“残、残……”他心里一直默念着那个名字，一次又一次，他不明白，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东西，为什么孤落得只剩下一片残缺。

　　那日，如往常般，他整理好神笺，然后回头去捧那搁置在案上的灯，神唤它荼靡，它的意义，他始终是不懂的，而那个名字他也极是不喜欢的。从很久以前，第一次看见它，他就唤它——残，在没人的时候，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叫着那个只是属于他和它的名字。

　　门外，水声乍起，一股强大到让他心颤的力量咄然逼近，还未靠近，那光便被汹涌的潮水全数吞没。

　　“呵呵！”如天籁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着，一圈一圈的荡开，他站起来，把残紧紧的抱在怀里，只是那抹银色却如仙雾般越来越淡，然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看着逐渐消失在空中的银色点点，悲愤欲绝。

　　“残——”

　　他的声音悲愤而凄凉，划破穹天，他看着她，眼里闪着一道浓浓的杀气，森冷而幽深，如无底之涯，深不见底。

　　远处，一道金色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驶去，骤然，他眼里一黑，倒了下去，风中，响起一串金属落地的叮铛声，一直传了很远。

　　*****

　　“喂！”阿荪厉色，怒喝一声，像是突然回了神，落微低着头，凝向他，眼平如水。

　　“你从前都是怎样过的？”虽是询问的话语，阿荪眼里却隐含着咄咄逼人之势，一种不亚于他杀意的威压之色。

　　“第一次把刀刺入人的身体，才知道那血是红的，如忘川的水。”落微撇过头，不再看他，突然他怕看到阿荪眼里的肃杀之色，“第一次把刀刺入神的头颅，才知道神并不是永生不死的。”他顿了顿，方才开口，那一瞬像是思考了很多。

　　“……”阿荪一怔，心里像是打翻了五位瓶，混乱无比，他惊得不知如何开口。

　　这就是你的过去么，曾经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静静的想着，周围却是静到极致，就连呼吸都停止了下来，阿荪看他，眼里沉浮不定，如翻滚的浪花撞击着海岸的岩石，一波又一波。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阿荪没有开口，落微却在不断的呢喃，他听着他沉沉低叹，突然觉得，这人就像脱缰的野马，没有了缰绳，便再也抓不住，横冲直撞，直到遍体鳞伤，方可歇下。

　　“那时我没有名字，看到了‘残’后，我才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他瞬间抬了头，眼里的光明亮若雪，只是一刹，却又淡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它喜不喜欢。”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自语，阿荪从不知道，在那俊寒冰冷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侠骨柔情，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落微么？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本是锐利逼人的光芒，却在看到那隐藏悲伤的紫色眼眸时又瞬间淡了下去，他问他，心里竟开始慌了。

　　“残。”落微看他，凝视了半响，四目相对，竟有些尴尬，他没有回答阿荪的问题，或者说是不想去回答，他移了眼，嘴里只是轻轻唤了那个简单而单调的名字，声柔而弱。

　　“诶！”阿荪一骨碌爬起，与他并肩，“残是谁？”他微变了语气，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烦躁，询问。

　　落微心里一顿，咬了唇，直视过去，紫色眼眸泛起一道光，朦胧而虚幻。

　　“不想说就算了。”阿荪眼里一黯，塞过去一个瓶子，“什么时候会了，再来找我吧！”然后，他转身，决然离去，身后，一道光凝视他走的方向，很久很久。

　　*****

　　薄薄的雾气透出淡淡的剪影，那影子越来越清晰，直到完全走出那薄雾。

　　他轻缭起被风遗落在额前的银丝，银丝垂落的瞬间，那湛碧眼眸依旧带着轻柔至极的笑意，像是暖春的光轻吻一朵花的温柔。

　　“迦诺！”身后，缓缓走近一人，在他耳侧轻呼，语调僵硬而迟缓，“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俯首凝视那绽放到极致的花朵，殷红犹如被鲜血浇灌，如火如荼。

　　“呵呵！”迦诺轻轻笑了一声，转头看他，“喏！看到那花了么？”

　　“有什么特别？”沙隐低了头，看了半响也没觉出什么异常，只得开了口，询问。

　　“呵呵！很美呐！”他语气轻缭，像是漂浮在天边的仙雾，让人无法抓住，“不过却只是虚有其表。”他继续着，眼里的轻柔却变得飘渺了起来，变得恍惚了。

　　“呼！”沙隐重重呼吸一口，看了看那花，又瞧了瞧他，心里突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得沉重，狠狠压低了话里的调子。

　　“知道曼珠沙华的故事么？”迦诺却没有回答，顾左而言他，依旧是那缓慢而轻淡的语气。

　　“不知！”简短、干练的两个字快速吐出，沙隐紧了紧手里的紫竹箫，被压制下去的怒火又瞬间燃起。

　　该死，迦诺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

　　“那花，经历千世千劫，终于活过来了呐！”他说得很轻，就像是自己一个人的无言叹息，如风卷银丝般孱弱的音律，近乎虚无。

　　“迦诺！！！”游走在愤怒边缘的情绪终于爆发，他紧紧抓住迦诺的肩膀，“我不想听那老掉牙的故事，我只想知道，此刻……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字字咬齿，眼里的光煞是尖锐。

　　“恩！”迦诺蹙起了眉，凝视他，沙隐眼里的红光越来越胜，像是有一团火挣扎着，想要跳出来。

　　“你不想听故事？”蹙起的眉宇瞬间展开，他看见，那湛碧的眼眸，有东西猛然炸开，铺散了开去。

　　那一刻，他喉头一堵，再也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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