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琼花树下,红色罗裙迎风舞动,墨色长发如真丝般在空中柔柔的飘着,那一支翠玉发钗斜斜的插在那扇形发髻里,圆润的顶端闪着一抹淡淡的光泽。
淡紫天幕有轻缭的云烟,遮住那娇艳的光芒,她抬手,几片零落的花瓣脱离枝头,悠悠落在她的肩头,还有发鬓。
曾几何时,那些白花繁华枝头,迷人眼。
曾几何时,那抹淡香沁人心扉,醉人心。
而今,却只剩下一丝支离破碎,斜在枝头,摇摇欲坠,仿似一个呼吸就会将它击碎。
那日,琼花纷飞,如歌似泣,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切都如一个谜,牵住了太多,月初如此,阿荪亦是如此。
那一日起,月初整整昏睡了一年,一觉醒来,却物是人非,早已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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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
远处,阿荪快速跑来,身后跟着一个孩子,红色的发,紫色的瞳。
月初看过去,有些诧异,迦诺大人说过,婆婆走后,云浮殿就交与她掌管,不多日还会赐予她两名花奴。
月初轻轻笑着,痴痴的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眸似皓月,湛碧如洗,清澈如透。
那一刻,心里所有阴霾化为灰烬。
那一刻,一个眼神交付了一颗痴迷的心。
“阿荪,他。”月初走了几步,凝向阿荪,话里满是疑惑不解。
“月初,这便是迦诺大人派来的花奴,他叫——”阿荪抓了抓发,忽然才想起自己还未曾问过他名字,大概是再次见到青鸾有些兴奋,,还未缓过神来。
“我叫落微,是荼靡的罪奴。”他的声音很淡,亦或者说是冷,他盯着月初,紫色的瞳略显诡异。
“落微。”阿荪低声,默默重复,像是思考着什么。
“落微,从今日起,我就把西边那片林子交给你吧!”月初指了指西边那一片雪白的林子,目光辽远,曾经那里不过是一片琼浆草,而今却也开满了白色的曼陀罗华,白花琅目,独自垂怜。
“那片林子?”落微转头,看了过去,远处仙雾缭缭,白花似霜。
原来,那就是曼陀罗华!
他默想着,看了阿荪一眼,独自离去,红发如火,紫瞳如魅。
“阿荪,不是还有一人么?”待落微走远,月初才狐疑调回头,凝向阿荪,出口。
“是该有一人。”阿荪迅速接话,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好像名额有些错误,迦诺大人说再等上几日便好。”他皱了皱眉,又瞬间展开,眼里一亮,“月初,我见到青鸾了,它还是那样大,什么都没有变。”阿荪有些开心,语无伦次,伸手比了比,甚是激动。
“是么?”月初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恍是理解,“真好!”随即又敛了笑容看向阿荪,“阿荪,你跟过去看看吧,我怕,落微他不识路。”
“呃?”阿荪一怔,僵了笑,又重重看了她一眼,见月初眼里清澈若水,什么都没留下,这才极不情愿的踏出步子,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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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许久,月初转身,凝视那落寞的琼花树,树后,一个影子缓缓出现,亲切而熟悉。
“丫头。”辟萝说得很轻,生硬一笑,直视着她,没有再移动丝毫。
“师父!”瞬间,月初眼里便擒满了泪水,沙哑的声音犹如一根针深深刺进辟萝的心里,他心里顿然一痛,喉头一堵,说不出话来。
辟萝笑着,带着无尽的苦楚,伸手抚摸那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发鬓里一支碧色玉钗,柔润光泽一闪而过,不觉间,一种苦郁便从心底滋长,延伸至整个孤寂的心。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天天守着,也不见你出现。”她话里有委屈,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
“婆婆走了,我再也看不见了。”她抬头,琥珀眼眸楚楚可怜,梨花带泪,满沧桑,数凄凉。
“恩……”辟萝应了一声,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该多说什么。
“那天,好大的风,好大的雾,我没看清婆婆的脸。”她沉下了话语,低沉的声音宛若呢喃的叹息。
“师父,琼花散了,就在那一天,全部都散尽了。”
“恩……”
“婆婆要我好好的活下去,无论什么理由。”
“恩……”
“可是师父,我可以如婆婆说得那般好好的活下去吗?”
“……”
“那天醒来后,我找不到你,心里好难受。”
“……”
“师父,我好害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放在他怀里的手臂微微抖了抖,泪依旧簌簌落下,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望着,那一双满尽沧桑的眸子却依旧瞧不出什么,飘渺得仿佛是……虚幻。
“师父,你不会离开我,对么?”
辟萝一震,扶在她发鬓的手陡然僵硬了起来。
*****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呐,仙藤,你真的是从那根仙藤里蹦出来的?
这就是仙术么?
老头,我要拜你为师!
师父,总有一天,我要去那彼岸忘川,寻找红尘之路。
*****
辟萝没有说话,因为他不忍伤害这个善良的孩子,曾经那有些刁蛮的丫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靠在他的肩膀,开心的叫他,师父。
此刻她却泪流满面,靠在他的怀中,单薄身子轻轻颤抖,一颗心,怕是早已伤痕累累。
“辟萝,我从未求过你,但有一事你必须帮我。”
花姑的声音至今还回响在他的耳畔,一向自尊高傲的她竟为了一个小小的花匠卑躬屈膝,跪在他的脚下。
那一刻,他轻轻点头,算是应声。
时过境迁,世事无常,谁又能守得住那如泡影般虚无的诺言,那些苍白虚无得就像是风。
突如其来的力道,月初眼一黯,便虚脱在辟萝的怀里,那一瞬,她还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何事,便失去了意识,沉沉睡下。
一只手如锁魂的链条紧紧缠在了月初的脖颈。
那纤细得盈盈一握的白皙颈项,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只要那只手轻轻一用力,那颗美丽的头颅便会瞬间脱离身体的禁锢,滚落下去。
“月初,原谅师父,原谅师父啊!”
他颤抖着,指节使力,微微发白,再过不久,她便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苍老干枯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看着那满脸泪痕的容颜,微微颤抖,仿似承受着极大的痛楚,辟萝心里一凛,那一股力道,他终是没能使出。
“丫头,好好的活下去吧!”
他放下她,她的颈项有一条紫青的勒痕,在那如凝脂的玉里,甚是分明。
“花姑,你的遗愿我终是做不到。”他叹息一声,起身,朝着远处走去。
醒来的时候,把我忘了吧!
柔和的风带着哀鸣的凄楚,盘旋而上,风里,有泪的味道,酸咸而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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