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烛光闪烁,烟雾袅袅,升腾成一团,弥久不散。
烟雾中显露出人物情景影像。
黑沉沉的世界,通过透出来的弱光,看到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就算听不见声音,也可以知道是下起了不小的雨。
黑暗中不知从哪儿蹿出个黑索索的东西,迅速移动到门口,身影印在了门上,可以看见他敲了敲门。许是突然的不祥气息惊动了寒石台上打坐的人,睁开虚弱的眼皮,漆黑的眸子闪着凛冽的光芒。猛然波动的情绪导致气血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目前他只在意烟雾中景象的变幻。
即便从头到尾也看不清黑影的整体样子,但是可以看出他身上透着一股邪气,应该说是阴森之气。
迟迟没有人开门,那人影也迟迟没有离去。想必是在做交谈。
忽而,他推门,看来打算进去。但在踏入之前,那人抬头看天,整张脸露在烟雾之中,露出了一个胜利的阴鸷笑容。
烛光瞬间熄灭,烟消雾散,影像消失不见。
寒石台上的人盯着光秃秃的蜡烛,一阵恼怒。双手紧握成拳,挣着站了起来,顿时疼痛如巨浪袭遍全身,膝盖一软差点倒下去。
“义兄大殿下!”
一声娇俏兀地直冲灵洞顶壁,左右弹射,最后充斥整个石洞,就连流转的水流也被震地漾起波纹。
一个着红色凤羽衣,额点仙钿的少女从洞口点着水面扑到水中央的寒石台。急忙扶住受伤不轻的男子,顺便将他拉住。
“义兄你要去何处?”
谁知男子瞧了她一眼,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将她狠狠一甩,连话都不想说一句,踉跄着就要越水离去。红衣少女不明白他的意思,身体却很快反应,再次将他拉住。
“天帝义父不是下令你不能出去么?外面有人守着,你就别再挣扎了。听说你受了六六三十六道天雷,天帝义父就是想让你断了尘缘,你就好生在这儿养伤罢。”
男子沉了沉,异常冷冽的声音回了一句:“你还不是在禁足?”
少女哑言:“我这不是担心义兄的安危么,就偷偷跑过来了。”
说罢,少女被男子的眼神吓到。他的眼神好像要将自己给吃了一样,仿佛自己欠了他什么一样。
“你若是招惹了扫把星,就离我远点。”
“我,就是跟扫把星关系好了点。再说就算倒霉也是我倒霉,不会连累到义兄你们的。”
“你别再祸害我了……”
男子恳切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径直离开。
少女追着出去,却见天帝带着人围住了男子。她突然冲出来,天帝顿时更显头疼。少女缩了缩脖子,一溜烟儿躲到男子背后。
心虚地指责:“我就跟你说不要想着逃跑吧?”
“轻凤,你就不能消停点?你这整日四处惹祸。”
面对天帝突然的斥责,少女委屈着一张脸从男子身后探出头,结果男子往旁边挪了一步,她整个人都暴露出来。暗暗骂了一句,又苦巴巴笑了笑。
“我不是还小?长大了就不了。主要是担心义兄安危,想着来看看。”
“哼!”天帝眉头一竖,严厉威严顿时放大,“你是越大越不受控制!让你去天书阁静修,你能将天书阁给毁了。让你复原,到现在也没一点成效,自己都保不住,还关心别人。你可离你义兄远点,若不是你也不至于出如此多的祸端!”
少女傻眼,万万没想到矛头都指向了她。她还一脸懵,怎么一个两个地让她离义兄远点?
想想她除了放了条鲤鱼,祸害了义兄的姻缘,也没干别的啊。她为了弥补,还专门去劝那条鲤鱼。那条鲤鱼消失了,义兄还非要去找,也不管她的事儿啊。
“要说是我当初放了鱼里的事儿,不然我现在就从女娲洞天回去,把当时的我给好好砸一顿,让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少女闪着一双大眼睛,颇以为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
未想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特别是男子杀人的目光让少女不觉挪了几步,离他远一点。心里盘算,莫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是自己劝走的鱼里?
“女娲洞天从此是你的禁地!你不可再靠近一步!”天帝严词下令。
少女瞬间蔫下来,附和:“是,不去。不过我也从来没去过,什么不能再靠近一步……”
隐约听见天帝长叹一声,扬手让身边的天将上前:“将轻凤公主带回天书阁,不修复好再不得出来。”
少女不甘心地跟着离开,走之前回头看了眼男子,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天帝上前几步,走至男子身边。
“寡人知道,你是找到了真正的缘人。可命里你们本就不是如今相遇,你又何必执着?三十六道天雷,就是为了将她留在这个世界,可若留下才是伤害她呢?”
男子不言。
“寡人亦知你是担心,她在回去之时,受不住从此消逝,可这也是天命。”
“是你让那丫头回来的。”
“但寡人定然没让她带其他人回来。”
“若这便是天意呢?”
“你要知道,从女娲洞天出来的,必有劫数。她们之间已有人受罚,渡过了劫数。若寡人没猜错,你就是她的劫数。”
男子眸光闪了闪,不语。
“你的情念太重,千百年不得消停。何不趁此了断?也让她可躲了这劫。”
奈何桥,魂来鬼往。
忘川河,腐臭夹杂着惨叫。
沉闷、阴郁、死亡、森冷寒骨。
两人立在三生石前。
没错,是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和一个半人半鬼。
那天许恪推门而入,兴致冲冲告诉她自己正在修法术,以后也可以保护她。唐棠深为怀疑,担心他是修炼了邪术。他却说是师从仙人,却不肯泄露姓名。
在他的死皮赖脸的连番忽悠下,唐棠又来到了地府,不过是以人的方式。许恪想知道三生石上,唐棠的旁边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尽管唐棠解释这里不可能有她的名字。为了让他相信,她就来了。
但站在三生石前,她愣住了。
三生石上会写有上天注定的缘,只要你站在那里就可以看到,但是无法查别人的情况的。只有两人都出现在这个世上,月老的姻缘簿上才会出现,然后牵红线,这便是分。
缘分齐了,便是佳偶天成。
“师姐,你不是说不会有你的名字么?”
许恪紧紧地盯着上面的名字,是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唐棠,另一个让他觉得刺眼。身子紧绷,袖中拳头紧握,红了眼眶。
“我也不知道啊,当初李玉看过,说上面没她的名字啊,我以为我们都……”
唐棠盯着三生石,双目呆滞,眼泪滚出,烫了脸颊。精气仿佛也随着眼泪流失体外,却是不敢相信地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玄生是玄生,我是我。”
这句熟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真实的就像真的有人说了一遍一样。
唐棠愣愣转头,果真对上白玄的视线,真实的恍惚。一时,心绪纷杂,只看着他掉眼泪。
“我不是他。”
白玄继续重复当初的话。
三生石上:唐棠,白玄,明晃晃地刻在那里,仿佛刻入灵魂,无论如何也无法湮灭。
三生石前:唐棠,白玄,并排相视,是诉不尽的相思。
唐棠终于明白她的那一番话。
“我等的一直都是你。”
白玄一字一顿说的异常清晰,盯着她的表情变化,似乎要让她完全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
唐棠破涕而笑。
“如果不是现在遇到你就好了。”
唐棠不明所以,还未开口询问。白玄已敛目转身,缓缓走向三生石,抬手轻轻抚过两个人的名字。最终停在自己的名字上,阖上双眼。
唐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看到他的名字越来越淡,他挺拔的背影越来越虚,仿佛他都要跟着那个名字一起消失一样。
最终,名字比他先消失。唐棠惊讶不已,但见他转过身,露出苦笑,笑得那么无助,他不再如以往那般盛气凌人,不再那般强大。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光消失到某个地方,唐棠追眼过去,看见一个仙气腾腾,金光熠熠的威严之人,比皇帝还要霸气。除了睥睨六界的天帝,怕是没有谁了。
“你们之间的孽缘,玄儿已经断了。自此,你们二人再无瓜葛。”
话落,天帝在众地府府王赶来之时,消失不见。
唐棠半晌才憋出几个字,冲着空气吼道:“神经病吧!”
吼完更觉不可理喻,便骂着便走向三生石。看着自己名字旁边顺便是空荡荡的一片,连个痕迹都不曾留下,骂的更凶,直到精疲力尽瘫在地上,还不停歇。
“是不是有病!劳资招他惹他了。有本事就偷偷的毁了啊,干嘛当着劳资的面儿毁,有意思么?!有意思么?!”
许恪在旁看着,既觉有些窃喜,却更加揪心。瞄着那些殿王来了,紧张地想将她带走,却如何也劝说不动。
唐棠还定着一张不成样子的泪脸,一遍遍地问他:“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什么破石头,劳资要再写个人上去,不能就这么没了对象!正好李玉也没对象,把她的名字写上去。那个神经病的名字在上面我才是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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