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杨凤将江白领至书房去商量事情。李玉好奇,也要跟着一起掺和。
月亮已缓缓升起,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进入房中。书房里燃着盆炭火供暖,各角落放支蜡烛,勉强将书房的全貌照亮。天气也是格外的寒,气温到了夜间又降个度,李玉瑟抖着与江白挤在一处。
江白直接忽略她,开门见山道:“敢问杨县令,都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杨凤静默须臾,上下看了看她,才淡淡道:“姑娘何出此言?”
江白未直接作答,而是换了个话题:“今日之事,熊皮子是遭人挑唆,便是那位已死的胡军师。此人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教唆熊皮子与官寺对抗不说,还一心想置靖安王于死地。之前也问过熊皮子,他也不知这人倒底是哪儿来的,只知他是逃灾来的。可一个逃灾到此要饿死的流民,何以如此?靖安王我虽不熟,但看他的性子想必不会与人结怨。弄死他,除了打击皇上,还有便是使县令老爷遭受连累。”
“为什么?熊皮子弄死的,跟杨凤有什么关系?”
李玉趴在江白胳膊上,听得感觉十分有道理,最后还是忍不住抬头傻里傻气地问江白。
江白道:“靖安王是在杨县令的地盘上死的,便能治杨县令个治理不周失职之罪。死的又是皇上最疼爱的六儿子,那此罪便可轻可重,全凭叙述之人的一张嘴。”
李玉讶异看她,又担心望向杨凤,仿佛是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还好还好,他被青鸟给救了。”
杨凤也皱起眉头:“姑娘可见是何人杀了这胡军师?”
江白摇了摇头:“他是死后被人从寨外扔进来的。不管是害杨县令还是靖安王,总之你们都要小心注意。”
李玉见江白欲言又止,又见杨凤似在沉思,眸子闪了闪,嘻嘻哈哈道:“有人要害你们注意就是。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你们这朝中是没人了么?怎么去替补要你去,来赈灾还是要你来?都说三年一调,你这一年就被调动,那也该是重回都城啊,怎么又来这么个倒霉处?”
杨凤看她一脸天真,暗叹她不知官场险恶,也懒得说这其中的条条道道,国家大势也没必要与她们两个不相干且是女子的人相讨论。仅是温温一笑,眉宇间诸多惆怅:“听从上面调遣便是了。只要为国为民,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你们如何也到了此处?杨某以为你们会……”
李玉和江白均看着他等下文。杨凤不再继续往下说,她们也对他的意思猜到七八层。
李玉笑呵呵道:“以为什么?我们几个本就没地方可去,便四处流浪到哪儿是哪儿。”
杨凤笑了笑:“杨某以为你们是早已有了目的地可去。不然,李姑娘不愿呆在杨府,杨某与你和离,在与你们一处房子,你们还是可以呆在苏安,何苦逃出苏安?”
江白刚想开口,李玉却疑惑抢先道:“和离?还可以和离?”
“自然可以。”
杨凤眉眼弯弯看她。当初他早已写好和离书,准备在她想走时作为礼物送她。结果不曾想,她离开之时,非要他重新写一纸休书,说要体验什么被休的滋味,拿一次休书,看看当弃妇是什么滋味。她如此强烈要求,他也只好同意,将之前写的和离书收起,重新当着她的面按她的意思写了一遍。
想在再想那份休书,格外想笑。也亏得她还知道七出,生生按照七出的标准将自己贬了个遍。
李玉眯眼颇感不对:“你的意思就是那种男女双方共同决定离婚的那种协议?”
杨凤捋了捋她的意思,点头道:“正是。”
“啊?你咋不早告诉我?我以为离婚只有男方休了女方这一种情况!”
杨凤想了想,无辜道:“女子有错休之,无错和离便是,这些原以为你知道。看你强烈要求被休,杨某也是十分诧异。”
李玉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要知道能和离,怎么会这么犯贱?休书又不是证书,她当时只是怕杨凤不写才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当时她都让他写了些什么来着?
整好今日她带了随身小包,忙从包里掏出古史,放到中间取出休书。身子一侧,靠在江白身上,就着旁边的烛光便看了起来。越看心越痛,她确实给自己按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这简直是一纸冤状!
杨凤起先疑惑,后来远远地大致看清她是在看当初他写的休书,莫名一动。她看着休书时颦眉,时瞪眼,认真入神之至。暗暗深呼吸,端起旁边的茶水缓缓饮了半口。
江白坐在原位,目光默默在这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不由发出妈妈式的感叹,真是让人操心。直觉自己是不是该让出空间给他们二人。
“唉,都是之前自己没闹清楚。”李玉长叹一声将东西收拾好,扭头继续刚刚的话题,“要不是为让你能早日娶上俞灵花,我当时也不会那么急不是?所以,我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你们的壮举是不是应该得到回报?也不说别的,你别把回子在这儿的事儿告诉给你大哥就行。你要是说了把他给招来,我们可又得逃命了。”
杨凤顺着道:“你们是因为大哥才躲出苏安的?”
“要不然咧?俞回根本不想嫁给你大哥,不躲远点不就被抓回去了?害得我怕你大哥怀疑到我身上,再找到我家里去,我连家都不敢回,把阿翁接出来跟着逃。”
江白就听她一本正经地藏二说一,夸大卖苦。她们的目的本来是去王钦领地,大家团聚,躲他大哥只是顺便的事儿罢了。
杨凤淡然道:“现在杨某只想将利县先安顿好。”
李玉喜滋滋地将脑袋放在江白肩膀上看他:“嗯嗯,这确实是个大事儿。”
“杨县令刚刚可是想说以为我们会去清越国?”
江白忽然提问。她决定还是试探一下,这国之大事与她这个平民好似没什么关系,但是多知道一点保不准可以帮助王钦。毕竟王钦现在的身份和情况在政局里很是麻烦。
李玉听闻她终于开口直截了当的问,也沉下来不说话,眼睛到处看。
杨凤噙笑反问:“唐姑娘不是家住清越国?姑娘不也是来自清越国?”
李玉听他们两方相互试探的着实心累,很是无聊地端起旁边的粗茶一口口品尝,专注力却还放在他们身上。只听江白毫不示弱:“是,清越国确实是个好去处。而且唐棠还跟清越王有点交情,我们还能去蹭蹭荣华。至于为何不去,便是我们自己的原因了。我们都透露了,杨县令是不是也该给些态度?”
杨凤拧眉,神情严肃正经:“姑娘什么意思?”
江白目光犀利,紧紧盯着他:“我只想知道现在朝中状况,打探些情报。杨县令素与太子殿下交好,却迟迟无法归都,现下许太医令也被调了出来。太子妃一事,太子妃也是死的不明不白,加之此次黑荆寨事件。看来有人在故意针对太子。那人是谁,想必早已露出马脚。我们虽是群女子,却也心系国之安康。只想多知道些,看看以后有无需要之处。”
杨凤听懂其意。若他猜的没错,她们是代清越王前来示意。国之危难,藩属当救之。清越王虽对大昭屡屡示好,却不知其立场。现下局势动荡,他身处偏壤异地,整日也是愁在心头难以消散。虽朝中有大哥,他却总觉心神不宁。
“杨县令以为,清越王为何取消联姻一事?县令老爷又如何得以有机会娶得尊夫人?”
江白明确示意。杨凤再装傻也不可能,只是犹豫不决。清越王毕竟是当前威胁最大的藩属,他不敢冒险。
“他能娶不是因为我跟他离了?”李玉突然跑出来打岔,满是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干嘛突然间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太子能有什么事儿?当今皇后贤德,母仪天下,整日教导苏南王和靖安王将来要好好辅佐太子。杨凤他们家又是国戚,肯定也是一心要辅佐太子的啊。天色不早,咱们早点回去罢。要不然城门关了,咱们就出不去了。”
杨凤立马起身:“既然李姑娘累了,杨某便送你们回去罢。正好也要去趟未名堂看看太医令的情况。”
李玉摆摆手,将江白一抱:“有江白,她御剑带我回去。你明天再去看那个太医令罢,有唐棠在他不会死的。”
“熊皮子之事,还请杨县令对他们手下留情。毕竟他们也是受人教唆,性子不坏。”
终了,江白还是忍不住拜托。
杨凤拱手:“杨某自会斟酌。”
一直到出城,李玉不解嘟囔:“唉,他们背后捅你刀子,你居然还要帮他们。话说,你跟他们认识我们都不知道。”
江白脸色有些不好:“你们整天不出门怪我咯?每天我见那么多人也懒得跟你们都说。而且熊皮子我也只见过一两面,只不过我救过于息罢了,后来才知道他俩成亲了。”
李玉听出话里语气不对,小心翼翼地看她表情。月光下没有一丝笑意,好像还在隐忍怒气,不由赶紧反思刚刚的话,畏缩试探道:“你生气了?我刚刚就是抱怨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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