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白日都是长的，夜晚都是短的，日子在一长一短交横中过了去。

　　这些天较之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白日成了短的，夜里成了长的，对有些不太适应李峥这样做法的士兵，对此甚是不满，这日夜颠倒劳作，背了天地常理，违了自然常规，但人还是要生活的，众人只得忍了脾气，执行命令。

　　赵群曾对李峥教导：“领兵为将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故不可常败。”

　　曾对诸人教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那些不服从命令的人，就要以军法处置。”

　　这句话众人听了，只是做个笑谈，他们如今只是为了响当当的现大洋，家中的老母幼儿，或是为了有那么个传承香火的机会，来服从，此番命令的，若非李峥将月饷翻一番，以资鼓励。

　　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至少，对于某些人那么来说。

　　“今晚的月色不错。”

　　李铮望着城下劳作的士兵，感慨着。

　　瞧他那副神情，那番模样，似是从感伤中走了出来。

　　望着眼前有些单薄的身影，周衍忍不住的苦笑。这人还真是固执，固执的他更是敬佩了，也许正因为他如斯，自己才甘愿为其效死命。

　　只不过，现在这差使，怎么让自己生出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错觉了呢。

　　希望这只会是错觉吧。

　　应了一声是，这夜色复归平静，远方的灯火映在李峥的脸上，脸色如往常一般，只是那抹剑眉，久久不曾散开，这些日子他习惯了，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但他甘之如饴，就如这清冷的月光般，虽然清冷，却能给他一丝宽慰，一丝温暖，于他心中滋润。

　　月圆时生，月残时相定。

　　不知有多少的痴男怨女，爱恨别离，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发生。

　　月亮也是有感情的吧，不然他面对着这些爱恨别离，缠绵绯卷，就不会为那些失意人前增添一抹光辉了。

　　古荆望着前方的宁静，硬着头皮去打破。

　　“少帅十六日将过，阵基也将修筑完成，不知少帅，以何奠基。”

　　“不是让你们俘虏了一些蛮夷吗。”

　　李峥有些清冷的声音，带着肯定的语气，从高处传来。

　　“恐与生人无益。”

　　古荆觉得自己还是小看眼前这人了，以活人祭阵，有损主帅之德，其不可能不知，然而他到底还是这样做了。

　　往年，他联合着那个女人，毒杀了自己的岳父，却是那个老头自己要死的。

　　“看来，此事对其影响不浅哪。而且，用三万人换这八千人，唉，是自己的枪炮不够锋利吗。”

　　他有些无奈的想着。

　　竟然无一剂良药，可医此病。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过错都归咎于系铃人身上的人何等愚蠢，心结的解开，只不过是他愿与不愿的分别罢了。

　　也许阵结成，此事毕后，就是少帅将这件事永埋心底之时，或许有所爆发，但不会给自己看到，也不会让他人看到，如一匹孤狼般在黑暗中，独自舔拭着伤口。

　　“那便迁城。”

　　仍是清冷的语气传来，不知为何，他竟从中听到了一丝疲惫，少帅，还是累了。

　　立马急匆匆的告了辞，对于周衍的那番眼色，他视而不见。

　　不对，周衍没有对我使眼色。他好像只是已经累了，眨眨眼睛罢了。

　　李峥仍是在凝望着月色，月色下，那番轻舞，总是让人迷醉，想在这幻觉中就此沉沦。

　　其实月色下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与沉沦，他感觉自己被这月色所灌醉。

　　一如往年的衣衫不整，一如往年的为伊憔悴，只是较诸往年，少了佳人宽慰。

　　止不住的幻象朝他涌来，似是赵渺在耳边喃喃低语。

　　“花，本就是易逝的，只不过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了他。”

　　仔细去听，只有呜咽的晚风，伴着凄寒，朝他涌来。

　　“这墙有些矮了。”

　　莫名的，他冒出了这句话。

　　周衍听到了这句话，不解何意，只能是继续伫立着，他只能这般的陪伴着他，不得逾矩。

　　剑为何人拔，便再多的厮杀，也换不回他那抹春华。

　　“有几人省得，有几人记得，有几人留得。”

　　李峥有些感慨，似是因眼前这些将士而发，人终逃不过一抷黄土。

　　“此山以后便唤做铁岗山。”没来由的，李铮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周衍闻此，不好询问是何缘由，只在那里暗自揣度着李峥的用意，便在那里也不动作，静自思考。

　　李峥良久听不到动静，转过身来望着周衍，周衍方才如梦初醒。

　　“衍，即刻令人，抹碑勒石，传诸百姓。”

　　说罢，即刻去找韦新了。

　　这速度，好像是对李峥避之不及。

　　好似是李峥求着他，嚷着他，让他来陪着自己消遣这孤独的。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李峥见了此，摇头苦笑，还未登顶，便已经孤独，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这条路。

　　“然而当下，只有那这么一条路了，去之，虽九死仍有一生，回之，安肯苟且偷生。”

　　这或许是他的骄傲在作祟罢。

　　眼下的月色，不知为多少文人墨客所称赞过。便无人去注意，寂寥月色下更为空旷虚无吗。

　　便是时有繁星点缀，但怎得永世之安。

　　也正如李征脚下这条路一般，人们只知其走过，走到了那里，却未曾关注过，他身下的寂寥。

　　或许如今连寂寥也称不上了，至少寂寥是有那么一丝温度的，如今便是那清冷的月光，都不愿再照耀在他身上，给他一抹的慰藉。

　　月亮也是有脾气的吧，每月都有那么几天，乌云所遮盖，不想让人看到他发脾气的样子，而只有月色旁的夜色，凄冷寂寥旁的虚无，能够见识得到那么一些端倪。

　　可惜如今再得不到照耀，这虚无的夜色更显得虚无，这空旷的夜色更显得空旷。

　　久罢徘徊，今日眠无味，只得解孤醅，聊相慰。

　　酒总是会喝完的，夜总是会过完的。醉罢人醒，又是一日复，醉罢何处得时完。

　　直栏横槛意阑珊，琴音小筑窗留颜，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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